贺境时迎面对着光线,脸部线条被勾勒的更加优越,长睫在眼睑处细碎洒下阴影。高挺鼻梁下的薄唇轻勾,看起来漫不经心。
仓促瞥过他的神情,宋宜禾忽而脸热。
明明这人本性矜贵又懒散,但不知怎么的,露出这样一幅吊儿郎当的揶揄模样,也依旧能够真切地勾到她的心神。
宋宜禾咬了咬软肉,满脸难为情。
偏偏贺境时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视线仍直勾勾地放在宋宜禾脸上。
她抿了下唇“我朋友乱买的。”
“是吗”贺境时观察着她的表情,似是在试探底线,“那你为什么害羞。”
宋宜禾胡乱扯着借口“因为被发现了。”
闻言,贺境时瞬间抬眉笑了起来“所以如果我没有发现,你就能很容易地接纳它了”
“”
“然后打算跟我共度个美好的夜晚”
被贺境时不间断的追问惹恼,宋宜禾脸颊的温度更迭升腾。伸手去夺卡片,可他眼疾手快地抬高小臂,宋宜禾扑了个空。
她咬咬牙,踮起脚尖试图去够。
谁知贺境时心眼太坏,丝毫不费劲地顺着她的反方向来回晃动,整个人却稳如泰山。
宋宜禾感觉自己被戏耍,牙齿压住下唇,鼓着气垂眼去看贺境时。
猝不及防地,撞进男人的眼。
他从一开始逗弄她,就始终安静地盯着她,唇角带着宠溺又温和的弧度。
宋宜禾呼吸一停。
落在贺境时手臂的那只手稍稍一顿,力道禁不住地松了几分,唇瓣微张。
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如雷贯耳。
隐隐带了几分羞恼的话语在这瞬间停住,宋宜禾无意识出声“贺境时。”
“”
听到这声音,贺境时眉心一跳,高举起的胳膊也滑下一点距离。
含着笑意的目光染上热度,他喉结轻滚,声音带上了几分哑意“你撒什么娇。”
“我没。”宋宜禾条件反射地分辨,而后又舔了舔唇,适时道,“你把东西给我。”
贺境时“求人是这样求的”
宋宜禾“那你想干嘛。”
“不给我点儿好处”贺境时的视线下移,在她唇上定格两秒,随后又上拉,对上宋宜禾的眼睛,“比如主动亲我一下什么的。”
被盯了那么一眼,宋宜禾只感觉嘴上像是有电流走过,酥麻的感觉席遍全身。
脚尖微动,她又很快回过神,低声嘀咕“你想得还挺美。”
说完,宋宜禾直接转身就走。
谁知刚走到一半,身后忽而覆上属于男性的温热胸膛,抵着她双双倒在了床上。
宋宜禾丝毫没有准备,趴下去的那一刻,某种极度丧失安全感的异样轰然倾塌。她手肘忍不住向后,不轻不重地撞了下贺境时的胳膊。
分明没有使力气。
可他依然低低地嘶了一声。
注意力被转移,宋宜禾迅速收回手,脸上划过几丝歉疚“撞疼你了”
再用点力,我大概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1010”
“”
这形容过于夸张了。
宋宜禾抿唇,意识到姿势不妥,软下声音跟贺境时商量“你先放开我行吗”
话音刚落,耳垂便传来一阵痛感。
宋宜禾立马捂住了耳朵,回头那一刻,满眼都写着不可置信,然而还没来得及谴责,拥在身后的男人便倾身吻了过来。
轻车熟路的样子是真的很老到。
宋宜禾的唇被堵住,捂着耳朵的手腕触上贺境时的指尖,揉了揉她腕侧软肉,不动声色地顺着力道下拉到旁边,十指紧扣。
卧室内灯光大亮,直白又晃眼。
宋宜禾被这双重夹击到没忍住闭上了眼,呼吸颤颤,被轻咬过的耳垂慢慢涌上灼热。
牙齿不小心磕碰到,宋宜禾一惊,敛起思绪小心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贺境时深邃的眉眼。
他半阖着眸,额发垂落。
因着姿势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心轻蹙,隐约能看出一丝情动的痕迹。
宋宜禾联想到秦钟意送来的新婚礼物,莫名其妙地,胸口也跟着起伏地快了几息。
注意到她这反应,贺境时抬眸,力道柔和地咬了下宋宜禾被亲肿的下唇“想什么呢。”
宋宜禾一疼“你咬我干嘛”
“接吻也能二心二意。”贺境时手肘支起,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不加以掩饰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宋宜禾,“是不是在想坏事。”
宋宜禾一时窘迫,眼神躲闪。
见状,贺境时喑哑地笑了起来,长指不正经地撩开她披散的头发“看不出来啊宋宜禾。”
“”
“原来你这么好色。”
虽然想到那种事不是她本意,但贺境时这么一说,宋宜禾也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对劲。
自从发现喜欢他之后。
似乎的确变得越来越沉迷于亲密之事。
宋宜禾脸烧的厉害,脑间画面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飘散开,没来得及细想,耳侧后方忽地袭来密密麻麻的酸痛感。
回过神,她与直起身的贺境时对上眼。
男人大概也发现了她的异样,长指捏着衣领,有一搭没一搭地画着圈。
姿态浪荡而暧昧,眼神意味深长。
宋宜禾终于察觉到危险,一把拽住领口,睁大眼看着他“你怎么趁机占我便宜。”
“还挺会碰瓷。”贺境时被拨开手也不恼,捏捏她的脸,“我都不知道在你脑子里,被脱光欺负过多少次了吧”
“”
他居然用欺负这个词。
宋宜禾顿时哽住“你不要胡思乱想。”
“应该是你。”贺境时拖腔带调
,“不要胡思乱想才对吧。”
结束你推我让的暧昧互动,宋宜禾去洗了把脸,等到走出浴室,贺境时已经下了楼。
至于被他拿回来的衣服,此时正稳妥地被放置在床边,甚至连那张卡片也被妥善安放。
宋宜禾耳根一热,快步走到衣柜边,将那二两根布料的衣服塞进角落。想了想,又用旁边叠好的衣服压住,确保不会被翻出来。
做完这些,她才放下心来。
想起秦钟意欠揍的模样,她恨恨咬唇,决定在心里单方面跟她绝交半个小时。
下了楼,客厅里面空无一人。
宋宜禾四处看了看,走到厨房门口,发现贺境时正站在洗理台前煮东西。
浅浅的调料香味飘散开,宋宜禾揉揉肚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点儿饿。
dashdash我都不知道在你脑子里,被脱光欺负过多少次了吧▔”
耳边突然想起贺境时这句话。
紧跟着,宋宜禾的眼就落在他的后背上。年轻男人穿了身黑色家居服,视觉范围内,有效的拉长了贺境时的身材比例。
躬身那一刻,肩背蔓延出肌肉痕迹。
宋宜禾莫名感觉喉咙有点干,刻意地清了两下嗓子,她行至贺境时旁边。
白色小砂锅里正煮着皮蛋瘦肉粥,很香,但宋宜禾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挠了挠头,随口问“怎么煮了粥”
听到动静,贺境时侧眸看他“闹了那么一顿应该没人想吃东西。”
“你大哥呢”
“跪着呢。”贺境时不以为意地收回眼,“就打了那么几棍子怎么可能消气。”
宋宜禾其实不太懂,贺家这位大伯在面对儿子身受重伤,居然还能下得了手。这样一比较,似乎她那位养父倒也还是有同类人的。
想到川宁,宋宜禾叹了口气。
捕捉到她这微妙的情绪,贺境时不着痕迹地顺势扯过话题“你叹什么气心疼啊。”
“那样的棍子抽身上,是很疼的。”
“是吗。”贺境时盯着锅里正小火慢炖的米粥,“听你这话好像还挺清楚”
宋宜禾并未设防,很低地嗯了声。
旋即,她又仿若突然醒神,悄悄看了眼边上的人。发觉对方没什么反应,稍稍放心。
只是等了阵子,贺境时依然没动静。
宋宜禾觉得他有点奇怪,不经意地朝旁边看了眼,贺境时撑着洗理台,面色若有所思。
难道是在思考她的过去吗
思及此,宋宜禾的内心略微有些焦灼,频繁地舔了几下唇“你在想什么”
“还记不记得我问你做没做梦的那天。”
“怎么了”宋宜禾迟疑,“是我前一天晚上做出什么诡异举动了吗”
贺境时挑了挑眉。
见他这反应,宋宜禾心口微紧“我应该是做了噩梦,但醒来以后基本就记
不太清楚了。”
贺境时“大概什么内容”
宋宜禾“什么”
“噩梦的大概内容还记得吗”贺境时微微低身,与她四目相对,“能不能告诉我”
喉咙干涩一瞬。
宋宜禾垂落在身侧的手指蜷缩,正要开口,贺境时已经直起身,揉揉她的头“算了。”
“”
“不想说就不”
“是我养父。”宋宜禾并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心脏像被拧了一把,她匆匆开口,又低声重复,“是我养父。”
贺境时落在她发顶的手微滞。
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很容易地回想到五岁那年的初遇。以及之前始终在猜测的,为什么在当时那么长时间下,宋宜禾始终没有开过口。
如果是因为家庭因素。
那似乎,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我养父算得上是川宁非常、非常出名的大人物。”宋宜禾低下眼,语气僵硬,“不是他做出多少贡献,而是因为,他常年酗酒家暴。”
贺境时的瞳孔微张。
宋宜禾茫然道“我养母是被团伙组织拐卖的女大学生,被我养父高价买下。可是养母一直怀不上孩子,后来他们就领养了我。”
其实刚被领养去许家的那几年,宋宜禾虽然记不太清了,但也能感觉得到算得上是前十四年里,过得最轻松快乐的一段日子。
直到她二岁半。
养父的赌博运气节节败退,一开始也还好,只是脾气暴躁。谁知过了半年,他不知从哪里碰上高利贷,利滚利的债务越来越高。
养父先开始拿家里的物件撒气,然后又是人,再接着有一天,宋宜禾哭闹不停,他邪火上头的刹那间,将她狠狠甩在墙上。
于是从那以后她就始终害怕发出声音。
这情况到七岁才开始好转。
“后来他们把房子卖掉,还清债务,我原本以为生活会慢慢好起来”
“别说了。”
贺境时的声音已经哑到极致。
置于她头顶的手忽地后移,按在后脑勺上轻轻往前一揽,他直起身,将人按进怀里。
贺境时低着头,紧紧抱住宋宜禾,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揭她伤疤“别说了。”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闻到他身上干净熟悉的气味,不久前还鲜活的情绪消失,宋宜禾嗓音发颤,“之前那几次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可能是有些自卑。
越是喜欢,就越是发现那些肮脏的过去,早已成为她洗不掉的丑陋往事。
宋宜禾很怕从贺境时眼里看到可怜。
后腰被大掌捁紧,宋宜禾瘦小的身子彻底陷入于贺境时的怀里,另外一只放在后脑勺的手,极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宋宜禾垂下眼,吸了吸鼻子。
感受到贺境时的情绪波动,她内心惴惴,
犹豫不决却又格外勇敢“你是可怜我吗”
贺境时微怔,很快否认“怎么会。”
话音落,他撤开手捧住宋宜禾的脸颊。
视线一寸寸从她脸上划过,眸间细腻又柔软的怜惜几乎快要蔓延出来。
看出宋宜禾在怕什么,他轻叹了声,心底一汪苦水泛起柔软的波痕。
紧接着凑近吻了吻她的唇角,呵护至极。
贺境时偏头,唇边掠起笑意“你怎么这么傻啊,难道还看不出来啊”
宋宜禾鼻酸得厉害,忍着心脏悸动,紧紧凝视着贺境时专注的那双眼。
然后。
她听见他说“贺境时心疼你。”
锅子里煮粥的声音不断,咕嘟咕嘟冒着泡,偌大的透光窗玻璃大开,屋外的风声与刹车声在这一眼对视间远去。
喜鹊登上枝头,扑簌扑簌抖着翅膀。
贺境时心疼宋宜禾。
这话反复在她耳边回响着。
一瞬间,宋宜禾的喉咙如同被棉花堵住,原来幸福到了极致,泪腺是这样活跃。
她神色讷讷地看着对方。
过了好半晌,宋宜禾轻声喊“贺境时。”
“嗯”
她的声音绵软沙哑,得到回应后,轻轻踮起脚尖,主动环抱住他腰腹,吻住他的唇角。
而贺境时只怔愣了一刹那。
刚想回应,玄关被两人忽视的开门声传来,一道颀长身影缓缓悠悠地走入视野中。
贺境时撩了撩眼皮。
与几米开外,驻足朝这边看过来的贺帆对上了眸光,视线触碰的瞬时,贺帆的面色肉眼可见变得鸷戾阴郁,唇边的弧度也染上凉意。
男人第六感也是极准的。
贺境时是什么时候发现贺帆不对劲的,是从更换婚约对象那会儿还是公司大楼之下。
如果说此前都是猜测。
那这一眼,便是贺境时的彻底确认。
不速之客的闯入令正合时宜的暧昧氛围霎时变得凝固,隔着短短距离,二人场合下的腥风血雨甚至一点就炸。
贺境时仍然捧着宋宜禾的脸。
姿态缱绻。
他细细回吻着怀里的爱人,可眼睛却冷冷盯着不远处的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