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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秦修文知道期间事情曲折有隐情,但是真的没想到期间竟然如此曲折

    原来这崔丽娘本是青州府乐安县一富户人家的小妾,因为颇得男主人喜爱,偏又主母善妒,待得男主人外出会友之际,寻了个由头将其发卖出去。也是崔丽娘命好,被一个行脚客商看中,不仅花了银子买下了崔丽娘,还在她的温言软语下给她办了良籍,准备回乡后娶她做填房。

    客商年纪已有三十七八,前头娶过一房,只是妻子难产早丧,留有一子,大儿子已经和崔丽娘差不多大,也已经娶妻生子。所以客商想的很清楚,娶她回去做填房动不了儿子的地位,若是有幸,再得一儿半女,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客商老家在湖广的荆州府,两人一路从青州南下,途经新乡时,正好遇到连日的大雨,被困在新乡县的客栈中,不得继续赶路。客商上了些年纪,又加上连日的赶路,耗费了心神,一时风寒入体,却又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去何处寻医问药,短短不过几日,竟在客栈中病逝。

    两人投宿客栈的时候,因为年纪相差过大,崔丽娘又称自己既然将会被明媒正娶,那么在没有过门之前,还是分开房间住,两人一路上只以父女相称。客商喜她自珍自重,倒是也没有反对。

    如今客商一命呜呼,当时赶路的时候他所带的盘缠也不多,大部分存银都已经寄回了老家,崔丽娘几番思索,最后使了点银子向店小二打听了新乡县的诸多事情,尤其是新乡县有哪些富户,有哪些青年才俊,有何癖好之类的,都打听的一清二楚,然后才有了之后的“卖身葬父”。

    崔丽娘交代的很清楚,因为考虑到自己孤身一人去往千里之遥的荆州,很可能还没走到半路就被人害了,就算顺利到达荆州,老客商已死,她又尚未过门,客商家中儿子会应她进门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空还不如靠着自己的一番姿色,找那爱慕女色、虚荣轻浮之辈靠上一靠,或得一二庇护。

    当赵启鸣听到“找那爱慕女色、虚荣轻浮之辈靠上一靠,或得一二庇护。”时,简直就是怒不可遏,直接上前,狠狠打了崔丽娘一巴掌,直接把崔丽娘秀丽白皙的脸上打出五指红痕“贱妇亏我还怜悯与你真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修文一个眼色给左右衙役,被人制住了。

    “放肆”秦修文冷声怒斥,倒是让赵启鸣理智归笼了,虽然不再有其他过激的动作,但是依旧满脸涨的通红,双眼亦是通红,显然是气狠了。

    赵启鸣一开始的时候,当然是得意于崔丽娘的识相,但是那是建立在自己的绝对自信和做男人的掌控感上的。想他赵启鸣在这新乡一带,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识有才识,要家势有家势,他只以为崔丽娘是折服于自身,或者是屈服于赵家的权势,不敢得罪,哪里知道这从头到尾,崔丽娘就是将他当猴耍

    尤其是听到崔丽娘口中所说,打听到自己是一个喜欢挑弄良家女子、最是好那强取豪夺一口的人物,所以才想到了卖身葬父、扮作柔弱但是又贞烈的模样,好引他上钩时,更是气的差点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这简直就是把他的面子里子全部扒出来狠狠踩在地上还不够,甚至还要当街唾上一口,简直是屈辱至极

    这公开处刑的,让一干大老爷们看赵启鸣的神色都不对了。就连本来对赵启鸣深恶痛绝的王义流听完,除了懊恼自己居然也变成了崔丽娘激发赵启鸣“强取豪夺”之心的一环外,同时也是心有戚戚有心做好事,结果碰到的却是这样一对互相拉扯、“情投意合”的男女

    无语问苍天,自己究竟是造了哪门子的孽

    两个大男人为了一个弱女子闹到对簿公堂也就算了,居然两人都是她手里的玩物一般,任她捏扁搓圆,内心真的是直骂娘

    甚至于,崔丽娘都盘算好了,待此案了结之后,赵启鸣必然对她心怀愧疚和感激,不说别的,一个良妾是板上钉钉,到时候入了赵府后院,她自然有的是手段笼络住赵启鸣毕竟现如今就已把他玩的团团转了不是么

    其实说到底是此时的男子太过轻视女子的缘故,如果换了一个县官,也不一定能看出其中的端倪,一个是崔丽娘的表象很有迷惑性,另外一个则是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弱女子会有如此心计,不仅仅将两位秀才玩弄于鼓掌,还敢当堂作伪证,面对知县大人也敢屡次撒谎,还一开始表现的颇为镇定。

    只是秦修文来自于四百多年后,那时候的女子在各个领域都大放光彩,有心计、有能力、有谋略者不知凡几,从一开始,秦修文就没有小觑过崔丽娘,从来是将她放在和男人同一位置去观察审视的,同时也因为证人过少,便旁敲侧击一番,再利用一些言语技巧,逼得她不得不说真话。

    秦修文内心深处都有些佩服这位崔丽娘,虽然说她的做法不可取,但是能在几次险象环生的绝境中找到生路,若是再读一些书、受到良好的教育,这样的女人能力不会比男人差。之所以被秦修文三言两语一诈,就露了馅,一个是身处这个时代,她没有办法将尾巴扫干净,如果秦修文真的去查,还是会查出端倪;还有一个则是受限于她自己的认知见解,对律法的不熟悉以及对判案流程的陌生,导致她对于未知过分害怕了。

    事情至此,已然水落石出,秦修文沉吟了一番,当堂做出了判决。

    “崔氏丽娘心怀鬼胎,但是毕竟没有主动出手伤人,且没有造成任何无法挽回的后果,况且本官刚刚说了,只要据实以告,那么就恕其无罪。然虽未曾触犯律法,但是实在有伤教化,罚其在育婴堂服役三月,以儆效尤。”

    崔丽娘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磕头“谢大人恩典谢大人恩典”

    崔丽娘惜命,只要不死,不过是在育婴堂做三个月的工,实在算不得什么。

    赵启鸣心有不甘,但是刚刚已经被秦修文呵斥过一回,此刻也不敢多言,只能隐忍着怒气,心中想着总要找机会教训一番这个臭biao子

    秦修文又看向王义流和赵启鸣道“王义流状告赵启鸣调戏良家妇女一罪,虽有失偏颇,但是罪名依旧成立,只是内中隐情太多,此女也算不上良家,本应杖刑五十,本官便取折中之数,杖刑二十五,罚银五十两,尔等可有怨言”

    王义流早就被这事情的转变弄的全无兴致了,随意地点了点头,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而赵启鸣则是大惊失色,刚刚光顾着生气了,回想了一下刚刚崔丽娘之言,确实说到了自己如何调戏于她,连忙喊冤“大人,大人明鉴啊这个女人处处勾引学生,若不是她勾引,学生又如何会言语轻浮还请大人恕罪”

    杖刑二十五下啊他长那么大,破点油皮都要请大夫的,这个罪可怎么受得了

    这就是典型的男人犯了错,都往女人身上推。是,崔丽娘确实居心不良,可是在没有发现她居心不良的时候,赵启鸣是不是也往上凑了这赵启鸣那么嚣张,秦修文已经是顾及着他的身份家世了,否则五十棍的杖刑别想跑。

    “赵启鸣,本官只问你一句,如果不是本官逼崔氏说出了内情,你有没有上前调戏于她”

    面对秦修文的质问,赵启鸣张口结舌,吞吞吐吐了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做事论迹不论心,本官断案,只看事实,不看心中如何想。今日是崔氏心有城府,你中了人家的计而已;若待他日,又有类似之女子在前,汝意欲何为此次就是一个教训,本官希望你能铭记于心。”

    像这种喜欢调戏妇女的斯文败类,不打一顿,实在看不过眼这次是崔丽娘也想上杆子钓金龟婿,下次若是换了其他女子呢遇到贞烈一点的,可不是就得一条人命况且,据刚刚崔丽娘所言,这人可是有前科的

    想到这里,秦修文声音一厉,伸手取出令签桶里的一枚令签,投掷到地上,冷声道“行刑给本官打”

    说完之后,两边衙役很快就拖来刑凳,将嘴里还在不停呼叫求饶的赵启鸣按在长凳上,赵启鸣不过一介文弱书生,哪里比得上衙役有力气,不过几个呼吸间就被绑在了刑凳上,两边分别站着一个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刚刚大人说的是“打”,没说“重重地打”,看来是可以稍微放点水的,再说人家好歹是赵家大少爷,可别把人真的打坏了。

    两人都是衙门里的老油条了,这种事情又做了不少,眉眼官司只不过一瞬,互相之间都有了默契,一棍接着一棍地打了下去,看着力道挺大,但是最多只打破皮肉,不会伤及腑脏。

    要知道二十五棍,若是两人真的用全力去打,可能打到二十棍,这赵启鸣就得命丧黄泉。

    秦修文还不知道内里,看着赵启鸣被打的渐渐没了声息,倒是也心里吓了一跳,不过看到最后二十五下打完,这人还能睁开眼怨毒地看向崔丽娘和王义流,便知他无大碍。

    但是看他那个表情,秦修文眉头忍不住蹙了蹙。

    案件已经判完,也做了处罚,秦修文宣布“退堂”后,众人鱼贯而出,他自己也回到了后衙。

    进了后衙,才感觉到自己背后居然也出了一身的冷汗,想来是刚刚自己太过紧张的缘故。

    还好事情还是圆满解决的,秦修文觉得自己判的还算公道,没有造成什么冤假错案,也算对得起身上这件官服。

    可是还没等他喝杯茶缓缓神,季方和慌里慌张地快步走了进来,见左右无人,低声急促道“大人,您怎么就打了那赵秀才这真是,这真是,哎”

    秦修文心又一下子提紧了“什么意思这个赵秀才打不得”

    季方和是秦修文的师爷,属于秦修文的个人幕僚,会帮秦修文处理很多文案工作、人情往来,但是升堂的时候,季方和是不在场的,所以他是等到秦修文审完判完才知道赵秀才被打了二十五棍的事情。

    “打不得啊大人,您难道忘了,您之前收了赵家五百两银子的事情既然收了,可不就得”

    既然收了,可不就得保赵秀才么

    秦修文手一歪,直接打翻了茶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