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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沈夏本以为这件事情最大的难度是说服沈爷爷沈奶奶和沈爹沈娘,毕竟她现在只有六岁,沈八叔的年纪也不大,放在后世也就是刚上大学,姑且算是大孩子,让孩子带孩子,还是跑到县城去,哪个做家长的能放心。

    但她还是低估了沈家人对八叔的信任,沈爷爷和沈奶奶当场就应下了,连爹娘都高兴的不得了。

    “那二十六文钱本该交上来的,小孩子家家哪有拿钱的,但你要跟着你八叔去县城,手里没点钱也不行,好好收着,不能乱花。”沈二娘子边给二闺女收拾行李边道。

    这钱毕竟是八弟给夏夏的,还特意嘱咐了二郎让夏夏自个儿收着钱,夏夏又要跟着八弟去书院,不然她是不会让夏夏手上留这么多钱的。

    小孩子,手里头有个一两文钱也就够了。

    “离家后要听八叔的,嘴要甜,手要勤,没事就帮你八叔收拾收拾屋子洗洗衣裳,听到没。”

    槽多无口,为了不被继续唠叨,沈夏只能无奈点头应下。

    扫扫地刷刷碗也就算了,反正她是绝不可能给八叔洗衣裳收拾屋子的,她才六岁,六岁

    谁家小学生给成年人洗衣裳,简直不要太离谱。

    “明儿你们还能留一整天,以前你没做过的活儿,娘得好好教教你。”沈二娘子不放心的道。

    沈家各房的衣裳都自己洗,二房换洗的衣裳向来都是她洗,俩闺女春丫头还成,能洗自个儿的衣裳,夏丫头是一点儿都没沾过手。

    教,必须得教好。

    离开家去书院的前一天,沈夏洗了一上午的衣裳,因为年纪小,娘不敢带她去河边,而是让爹把水挑到家里来洗。

    她洗了一上午,爹挑了两缸水。

    “瞧瞧夏夏这爱干净的劲儿,多像八弟。”沈二娘子赶在婆婆开口之前夸道。

    沈刘氏叹气,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就那么一件衣裳,洗了一上午,废了两缸水,她瞧着都心疼,既心疼衣裳,也心疼被霍霍掉的水。

    终于把衣服上的草木灰洗干净的沈夏也叹了口气,洗件衣裳实在是太麻烦了。

    “娘,我洗好了,你帮我晾上吧,我去找八叔。”

    她去找八叔躲闲,也去找八叔认字,昨天她可是信誓旦旦说要在三天之内认全所有书名的。

    沈夏敲门,得了应允后推开门,就见八叔正在执笔写字,明明穿着厚实的秋衣,身形仍旧略显单薄,不过字儿倒是写得不错,将来就算科考不成,应该也能写对联谋生。

    沈夏拿出昨日八叔给她的千字文,搬着凳子在房间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本书她上辈子背过,所以昨天八叔只教了三遍,她就已经重新背下了,现在只需要比照着读音认字。

    叔侄俩一个写文章,一个认字,互不打扰。

    到了第二日下午离家时,沈夏已经认下了过半的字,沈八郎也写好了四篇策论。

    不管是院试还是乡试,考试内容主要

    有四个方面帖经、墨义、诗赋和策论。

    对沈八郎来说,他现在最需要练习的便是这最后一项,从为帝者的角度中挣脱出来,尝试以学生和臣子的角度看待阐述和解决问题。

    “八叔,师公和师奶好相处吗”出发去县城的路上,沈夏蹲在沈爹背上的背篓里问道。

    “学堂里的人都称呼老师为先生,你也跟着叫先生就好,老师姓何,端方守礼,师母慈爱,都是极好相处的人。”

    沈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端方守礼说明是个重规矩的,又是教书先生,约摸是和学校教导主任差不多的性格严肃严格严厉。

    何夫人慈爱,应当是位慈祥好相处的老夫人。

    沈夏略有几分担忧,她虽然是去书院住,但八叔也说了,她应该是跟着书院的厨娘仆妇们一同住,如此也就不会跟何先生何夫人有太多接触的机会,但何先生守礼重规矩,万一不许她在书院租书怎么办。

    沈夏忧心忡忡的一路,结果到了书院,见了何先生和何夫人才知道八叔不只是洗脑了沈家人,他连书院的山长和山长夫人都给洗脑了。

    “为师记得你大侄子应该有十多岁了吧,怎么不让他来”何先生看着爱徒有些疑惑的问道。

    “家中有农活,离不开年长的侄子,学生的侄女沈夏虽然年纪小,但是冰雪聪明,能够熟背千字文,识得几百字,租书也是她给学生出的主意,既能换些银钱,也能让书院的师弟们多读些书。”

    沈夏脸颊微烫,头一次有人用冰雪聪明这四个字来夸她。

    何先生看了眼头上绑着布条的小姑娘,这般年纪,又出自农家,能熟背千字文识得几百字的确不容易。

    “那倒是随了你。”

    沈夏挑眉,说好的端方守礼严肃严格严厉呢,还没两句话呢,就夸上八叔了。

    “沈夏一个小姑娘怕是不方便和你一起吃住,这样吧,待会儿我让你师母收拾个房间出来给沈夏,你们叔侄日后就来我这里吃饭,如此也方便你照看侄女。”何先生提议道,眼巴巴的看着爱徒。

    他早就想让八郎过来用饭了,三次院试,三次不顺,不是分到了臭号附近,就是吃坏了肚子,再不然就是体力不支,除了运气不外,最大的问题就是身体不行。

    八郎是他的开山大弟子,也是他唯二的弟子之一,情分自然和书院里的其他学生不同,他亦是对这个弟子寄予了厚望。

    八郎天赋极佳,有过耳不忘之能,这也是他当年在庙会上主动收徒的原因之一,沈家家贫,可八郎自尊心极强,宁可每天啃菜窝头喝热水,也不肯到他这里来吃菜喝汤。

    虽说沈家已经竭尽所能了,除了干粮,八郎每天还有一个鸡蛋,可一个鸡蛋能顶多大的用处,如果不是身子单薄,上次院试,八郎何至于晕倒在考场里。

    何先生在心里头叹了口气,他这个大弟子什么都好,就是自尊心太强,偏又运气差了几分。

    眼看再有几个月就要院试了,如今让家

    里的侄女来书院做租书的生意,恐怕也是为了凑足报名和赶考的银两。

    何先生心中是既怜惜又可惜,看向弟子的目光中甚至透露着几分哀求。

    沈八郎只好收回原本的打算,师徒如父子,这些年老师一直想帮衬他,也盼着他能早日考中秀才甚至中举,但是碍于剧情,这两样他都未能让老师如愿。

    “学生恭敬不如从命,麻烦老师和师母了。”

    好好好,你我师徒是应该的,早该如此了。”何先生合掌高兴道。

    八郎早该想通的,多聪明的一个人,偏在这件事情上执拗,尤其是这两年,第三次落榜后,心气儿都没了,成绩每况愈下,便是他拿出银子来奖励前三甲,都不能让八郎振作。

    好在这段时间八郎总算想通了,上次考试策论文章虽还是大不如前,但好歹帖经墨义和诗赋都恢复了水准。

    这是书院的举人苗子,也是他看好的未来进士,族中嫌他书读的不够好,不肯让他去族学当先生,他跑到山县开书院,收寒门甚至庶族当学生,既是为了满足自个儿做先生的愿望,也是为了向族人证明他能教出好学生。

    沈夏略微低了低头,她算是开眼了,原以为八叔是糊弄了家里在书院混天度日,可书院的山长待八叔如此亲厚,已经不是一般的师生了,说是如父如兄也不为过。

    莫不是她真的误会了八叔,三次落榜并非实力不济,而是运气不好。

    不多时,沈夏便见到了八叔口中慈爱的何夫人,入眼便是一身的富贵,满身绫罗,头上戴着镶了宝石的金簪,手上的金镯子目测有两根手指那么宽,可谓是金光闪闪,壕气十足。

    出手更是壕气,见面礼是一块金光灿灿的平安锁,直接挂在沈夏脖子上。

    这重量估摸着是纯金的。

    沈夏忙看向八叔,这礼能收吗

    这要是块银锁,她或许还会担心八叔把她卖给何先生家做童养媳,电视剧里不都那么演吗,卖给傻子做童养媳,但这可是块金锁,以现在的物价和法律,能换好几个童养媳了。

    “看八郎干什么,俗话说的好,长者赐,不敢辞,收着吧。”何夫人笑眯眯的道,仔细看了看小姑娘脑袋上绑着的布条,莫不是伤着了,等会儿让丫头请郎中过来瞧瞧。

    说起来,除了拜师那会儿,她这还是头一次见丈夫大弟子的家人,虽说是个小姑娘,但眼神清澈明亮,透着几分机灵,举止大方,并不拘谨。

    见八叔点头,沈夏才腰鞠躬行礼道“谢谢何夫人,谢谢何先生。”

    这是行的哪门子的礼,何夫人掩唇笑了笑,不过也不奇怪,沈家是农户,想必是不教礼仪的,书院的先生也不会教沈八郎女子如何行礼。

    “客气什么,日后就当这儿是自己家,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和我说。”

    她有一女,没比这丫头大几岁,可惜前年被老太太接了回去养在身边教导。

    沈夏来之前做好了寄人篱下的准备,她是来赚钱

    的,赚钱就要吃苦,这是她上辈子就明白的道理,但先收了何夫人的见面礼不说,又被拉着选房间,亮堂堂的两间房,中间用屏风隔开,雕花的架子床,两处衣柜,一处镜台,甚至还有桌案。

    晚饭亦是丰盛,有荤有素,六菜一汤。

    沈夏喝着鸭汤,吃着羊肉,看着和气的何先生、壕气的何夫人以及泰然自若的八叔,满心不解,惴惴不安。

    “八叔,何先生是不是想招你为婿”晚饭后,沈夏逮着机会悄声问道。

    这学生娶闺女也是古装电视剧里常见的情节,不然怎么解释何夫人的大方,何先生的亲厚,这书八叔还租不租了一年的租金怕是都不及一块纯金的长命锁值钱。

    “说什么呢”沈八郎无语,这都哪儿跟哪儿,且不说他只是个小小的童生,就算他中了中举,也不够格娶易州何氏之女,再说老师也做不了子女婚嫁的主。

    沈夏小声道“不是吗,那何夫人为什么这么大方”

    她不光怀疑何先生夫妇想招八叔为婿,还怀疑这个婿不是普通的婿,而是赘婿。

    一般的师徒哪是这样相处的,不都是做徒弟的孝敬老师吗,就算是要给小辈儿见面礼,可何夫人又不是不知道沈家的家境,给个普通的银簪子于她们都算是厚礼了,哪用得着给纯金的长命锁。

    沈八郎一边收拾整理预备租出去的书,一边解释道“何家是士族,在氏族志上位列五等的士族,虽没有千年的历史,可也横跨三朝,底蕴深厚,士族和寒门之间都甚少通婚,更别说是和庶族了。”

    沈夏似懂非懂,这么说来,沈家连寒门都算不上。

    不过,“横跨三朝都不够千年吗”

    一个朝代至少也要两三百年吧,横跨三个朝代都凑不够千年吗。

    “前两朝都是短命王朝,加起来勉强凑够百年,今朝立国还不到三十年。”

    那是够短命的,但愿今朝能撑上个两三百年,她可不想生活在乱世。

    沈夏把今日收的长命锁拿出来,递给八叔,左右这锁也是看在八叔的面子上才给的,她虽然需要启动资金,但也不占这便宜。

    “八叔不是明年要去考试吗,可以把这金锁卖了换银子使。”

    也省得压榨家里。

    “你先收着,不是还有这些书吗。”沈八郎拒绝道,他还没有山穷水尽到需要卖师母所赠之物,尤其还是赠给侄女的见面礼。

    他虽没有做生意的头脑,但还不至于被十几两银子难倒,就算没有面前这些书,还能去卖字画,去抄书赚银子。

    八叔不收,沈夏美滋滋的把金锁收回来,可惜是块金锁,虽然做工精致,但如果换成金元宝金锞子金瓜子,直接就能拿去兑成银子铜板来用,金锁她实在不好意思把别人送的见面礼拿去卖钱。

    “八叔等着吧,我肯定做好这笔租书的买卖。”

    这里面可有她一半的分成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