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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太和殿。

    “朕前几日梦到皇玛嬷,她老人家背对着朕,坐得远远的,朕走过去,却见皇玛嬷很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无论朕说什么,她都不肯理朕,直到朕提起保成,皇玛嬷才看向朕”

    康熙垂泪讲述着自己的梦境,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几乎是在明示。

    复立太子的圣旨已经写好,只差盖上大印了,此事已是势在必行,但他也希望会有人主动提出此事,希望赞成声多反对声少。

    在场哪个不是人精,早就知道皇上有要复立太子的意思,现在把已故的太皇太后都拉出来了,可见其心意。

    十四略微低了低头,他怕脸上的表情没控制好,会被人瞧出心中的不忿。

    为了复立太子,皇阿玛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太皇太后都被拉出来了,接下来是不是把老二的生母孝诚皇后也拉出来念叨念叨,是不是孝诚皇后也在梦里向皇阿玛哭诉来着。

    有个好出身到底是不一样。

    嫡子废了还能被复立,长子却连爵位都没了,还要被圈着。

    十三隐晦的看了一眼四哥,心里头沉甸甸的,皇阿玛几乎已经把复立太子之事挑明了,恐怕就等着朝廷开印下旨册封了吧。

    他不光是为四哥担心,也会自个儿担心。

    八哥拿出来的证据确凿,三哥之所以深陷卖身的丑闻,都是二哥动的手,还弄出了一副三哥自己人坑自己人的假象。

    二哥能出手打压争太子位的三哥,日后难道不会打压四哥吗,他这个改弦易辙之人恐怕也成了二哥心里头的一根刺吧。

    这一年来的时局变化太快,十二只觉得眼花缭乱,去年大年初一的宗亲宴上,二哥还是太子,不过一年的时间,先是被废掉如今又马上要被复立了。

    十爷眼观鼻鼻观心,脸上毫无表情,今日这一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皇阿玛就算不借着太皇太后之口表达夙愿,也会有旁的借口。

    九爷眉心舒展,双唇却抿紧,他这几日是该表现的失魂落魄些,还是应该呈现出无能狂怒的样子。

    皇阿玛都要复立太子了,他若还是一副平静安稳的模样,好像有点儿说不过去。

    皇阿玛这套路八爷熟,上辈子复立太子的流程也是如此,皇阿玛等会儿还会把孝诚皇后拉出来给二哥打感情牌,等到明日的朝臣宴皇阿玛还会强调提醒二哥正统的地位,以获取更多汉臣的支持。

    七爷、五爷心里边虽有些酸涩,但脸上没什么表情。

    四爷也一样,他甚至还扭过头去,看着二哥的方向点头微笑。

    二爷这会儿哪还注意得到老四冲他点头微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阿玛,儿子错了”

    康熙从上面走下来,伸手去扶他。

    二爷没有起身,握着皇阿玛的手,含着眼泪道“儿子让皇阿玛忧心了,让老祖宗和皇额娘跟着操心了,是儿子不孝”

    父子俩执手相看

    泪眼。

    二爷想着去年今日的惶恐,想着自囚于毓庆宫时的愤懑和不甘,想着奉先殿里皇额娘的牌位,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康熙的心酸软成了一团,也跟着落下热泪。

    这是保成最后一次机会了。

    哐当

    父子执手相看泪眼之际,三爷猛地跪在地上,眼泪鼻涕也跟着一块往下落,埋汰到让人不忍直视,可瞧着也是真动情。

    康熙深吸一口气,问道“胤祉,你这是怎么了”

    何以这般伤心,这般不顾颜面。

    “回皇阿玛,儿子儿子听皇阿玛说起老祖宗,我也想起了老祖宗还在的时候那时候我刚回宫,和大哥二哥一起去给老祖宗请安儿子想老祖宗了,也想大哥了,皇阿玛”

    三爷想着长子和长女,想着自己现在的名声,想着老二现在的狠厉,悲从中来,直接当着皇阿玛和众兄弟以及宗亲的面嚎啕大哭。

    整个太和殿,只剩下三爷一个人的哭声。

    九爷低着头,使劲儿掐着自个儿的大腿,才能憋住不笑。

    三哥可真的是绝了

    他往后不服皇阿玛,不服八哥都得服三哥,这真是一点面子都不要了也得给老二添堵。

    可惜他没这说哭就哭的功底,不然这会儿也抹两把眼泪上去,三哥想大哥,他也想。

    皇阿玛总不能因为他们兄弟情深,就降他们的爵吧。

    九爷掐着大腿的右手使了使劲儿,可惜还是没能把眼泪憋出来,只能跟着众人齐刷刷跪下,听大殿上带着回音的哭嚎声。

    不比九爷,十四跪下后脑袋都抵在地面上了,两只手放在脑袋两侧的地上,一左一右把脸挡得结结实实,所以无人能瞧见十四爷唇角都快勾到耳朵上的笑脸。

    三哥这癫发的,是彻底不要面子。

    但在这个场合,这个节骨眼上,十四爷通体就一个字爽

    控制不住表情的和胆子小的,这会儿都低着头,但也有胆子大又能绷得住脸的人在。

    十爷趁着下跪的功夫迅速瞄了一眼,二哥和三哥都背对着他,根本看不到脸,他能看到的只有皇阿玛的脸。

    眉头是皱着的,嘴巴是抿着的,拉着二哥的手还没松开,眼睛正看着三哥。

    是不怎么高兴,但皇阿玛应该没理由罚三哥。

    八爷的胆子要更大一些,他是在跪下之后扭头去瞧的。

    同样因为角度,他看不见两个哥哥的脸,只瞧得见皇阿玛,在看清楚皇阿玛脸上的表情后,八爷默默把头扭回来。

    以他对皇阿玛的了解,今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皇阿玛怒不可遏的样子他见过,无论是上辈子辱骂他,要与他断绝父子之情时,还是拔剑要砍他时,都不是现在这样的眼神。

    也对,二哥听了皇阿玛的话能想起老祖宗和孝诚皇后,三哥怎么就不能想起大哥呢,这也算不得过错,只能说是三哥太重情重义了

    。

    四爷是挨着皇阿玛和二哥三哥最近的人,这会儿听着三哥的哭嚎声,思绪却忍不住飘远了。

    等他回去,如果将此间之事说给福晋听,他都能想象到福晋惊讶的眼神和犀利的总结。

    虚假的夺嫡之争波云诡谲。

    真实的夺嫡之争上场哭嚎。

    此等场面,等到宗亲宴结束,怕是会很快就传遍京城,甚至整个大清,说不定还会有好事者将其写进书里,不知道后世之人见着会不会怀疑是写书人杜撰出来的,毕竟这实在荒唐。

    二爷修身养性数月,这会儿差点没绷住,老三这根搅屎棍,什么时候提老大不好,偏偏这时候提老大。

    再说了老大是被谁告进去的,老三心里没点数吗,他让人在外传播是老八所做,生生给老八添了个忘恩负义的罪名,但老三不会失忆了也以为是老八状告的吧。

    做人怎么能没皮没脸到这种程度,怎么好意思提老大的。

    因为跪着又被皇阿玛拉着手的缘故,二爷不好挪动位置,但身旁老三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样子实在埋汰,他微微收了收右侧的胳膊,整个身体也有意识的稍稍向斜。

    再多看一眼,他方才在宴席上吃下去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三弟还是收收眼泪擦擦鼻涕吧,当着皇阿玛和这么多叔伯的面莫再作小儿之态,我记得你们家弘晟都快十岁了吧。”二爷忍无可忍的道。

    老三就比他小一岁,去年就已经到而立之年了,今年已经三十有一了,不是三加一岁。

    “弟弟只是一时情难自抑,让二哥见笑了,我这副模样实在是没出息的很,如果弘晴还活着,今年应该是十二岁了,怕是连他都要笑话我这个阿玛一把年纪了还哭鼻子。”

    三爷提到长子,本来已经停住的眼泪,又不断从眼眶里涌出来,他扭头看向老二的脸,想仔仔细细看清楚老二脸上的表情,却只能看到几分厌烦。

    是把人害死了,连名字都不能提吗。

    “皇阿玛”三爷扭过头去唤了一声,老二当年是真的不知情吗。

    康熙握着保成的手突然紧了紧,随即之后松开,把手收回来。

    “魏珠,去拿几条帕子来给诚郡王擦擦脸。”

    康熙走回到上首的位置上坐下,微不可闻的长叹了一声后,望着跪了满殿的人开口道“都起来吧。”

    安郡王马尔浑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八爷的方向,又极其隐晦的瞄了几眼裕亲王保泰、简亲王雅尔江阿、平郡王纳尔苏心中大定。

    太子,不,是理亲王,到底是不得人心,现在就看万岁爷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依着八爷的想法,前期在万岁爷还没有复立太子之前,他们这些人尽量不表态,就算是表态也是作为阻力存在,这样万岁爷就会不断给二爷加码,等到二爷被复立为太子,那才是他们为太子造声势的时候。

    康熙原本预备的话只说了半截,这会儿已经没有心情说后半截了。

    说什么,大年初一老大被革了爵圈着,他这个当皇阿玛的在大殿上跟众人回忆孝诚皇后吗。

    上首的人明显不高兴,下头的人也不见得有多高兴。

    今日是宗亲宴,在场都是宗亲,除去众皇子外,也没有几个是跟二皇子一条心的,二皇子在襁褓中就被立为太子,皇上去年怒斥太子暴戾恣睢,那都是有真凭实据的,平郡王、海善贝勒、普奇功这些宗室都曾遭受过昔日太子的毒打。

    早先二皇子的太子之位稳固之时,大家忍也就忍了,可是去年皇上废太子,他们这些对二皇子不满意的人自然也没闲着,该算账的时候上呈废太子的罪过,其中也有一部分宗亲在废太子之后选择了站队。

    皇上现在要复立太子,宗亲中有许多人都害怕将来会被清算,不担心清算的人,有些也不喜二皇子的性情,谁都不想上头有一个动辄挥鞭子的暴君。

    在场实在没几个人能高兴得起来。

    第二次了,接连两年,宗亲宴都是不欢而散。

    九爷是回府的路上才想起来,三哥突然在大殿上如此情绪激动的怀念大哥,虽然扰了皇阿玛的兴致,触了老二的霉头,但岂不也向世人证明老三和大哥感情深,当年在德州行宫的真相就会被埋得更深。

    去年状告大哥,今年当众怀念大哥,这种事儿说出去谁信。

    “爷愁什么呢”九福晋随口问道。

    不会是朝廷出了什么事儿吧,刚刚坐马车的时候,她就觉得周围过分安静了些,宫人不敢说话也就算了,那些亲王、郡王、贝勒怎么接福晋孩子的时候也那么的安静。

    “没什么,今日宗亲宴上真是好大一出戏”九爷把事情略微讲了讲。

    九福晋摸着孕肚眨了眨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三爷这是跟二爷有仇吧。

    什么仇什么怨,让三爷如此不顾形象,也要找二爷的不痛快。

    “今日在太后的宁寿宫,三嫂也和二嫂起了争执,就像是在故意找茬一样。”

    夫妻皆如此,连荣妃娘娘也是借着惩罚三嫂的借口实则是在护着三嫂,可见两边定是有冲突有恩怨。

    九爷想着八哥拿给四哥的证据笑了笑,那些东西果然是起作用。

    另一边,四爷和四福晋也聊起太和殿上发生的事。

    四福晋先是惊讶后是摇头轻笑,且不说这有几分好笑的夺嫡之争,自从八爷不能生的消息传出去后,现实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上辈子她也没听说过,三爷和二爷还有仇怨,再说了状告直郡王镇魇太子的不就是三爷吗,这好端端的怎么又开始怀念上了。

    她相信历史有其修正性,就像太子被废又即将被复立一样,哪怕时间线提前了,中间的曲折改了,可结果还不是一样。

    “三爷这么做是不甘心吗”四福晋猜测道,“只是这样能有什么用处除了让二爷心塞外,只会惹皇阿玛生气。”

    四爷没和福晋说过三哥和二哥

    之间的恩怨,三哥一双儿女之死的原因他自己都是才知道,车上也不是能说这种事儿的地方。

    “也不是全无用处,除了出出气外,今日回去之后应该没人会谈起三哥身上的谣言了,也算是用一桩事压过了另一桩事。”四爷玩笑道。

    其实跟八弟聊过之后,他想过三哥可能会一直隐忍不发,也想过三哥有可能的报复手段,但像今日这样如此报复,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正如福晋所说,这样除了能让二哥心塞外,还能有什么用处呢,难道打断了皇阿玛和二哥的互诉衷肠,皇阿玛就会改了主意,不复立太子了吗。

    不得不说,四爷是有些失望的。

    但三爷和三福晋对彼此今日的言行却都很是满意。

    马车上只有他们二人,孩子们和侧福晋都在后头那几辆马车上,外头飘着雪,手上的汤婆子这会儿也算不上有多热了,可三爷和三福晋都丝毫不觉冷。

    想着老二今日在大殿上那犹如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三爷心中便忍不住有些痛快,当然这远远不够。

    “从前我听人说,百姓家养狸猫都是用来捕鼠的,但猫在抓到老鼠之后不会立刻吃下它,而是会刻意放跑老鼠,再抓再放,直到把老鼠玩弄致死,才舍得吃下。”

    而如今他们就是那只猫,老二就是那只老鼠,他要撩拨戏弄得老二再次像在德州行宫时那样发疯。

    三福晋心里有些痛快,但不多。

    这才哪到哪儿,两条人命,除非二爷真的发疯,失去储君之位,最好是像大爷一样连爵位都被革去,被圈禁在府里,方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另一边,二爷上了马车,脸色才彻底阴沉下来,弘皙同样是满脸的不高兴

    原本准备告状的李佳氏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出声。

    不过,等马车回府,爷留在前院,众人各自散去,李佳氏拉着儿子回西跨院,刚进院门便忍不住道“你是不知道今日额娘在宁寿宫遭受了什么样的屈辱。”

    李佳氏想起来就恨的咬牙切齿“三福晋不知道是脑子里的哪根弦搭错了,当着众人的面说我张狂,让福晋好好管教我,还劝福晋早日生个嫡子出来,你可要为额娘做主。”

    福晋若是有了嫡子,她算什么,弘皙又算什么,这长子的名头可不如嫡子好用。

    弘皙今日也在宗亲宴上,想着三叔那不合时宜的哭嚎声,合着是两口子都来找茬。

    “嫡额娘当时就没说什么吗”

    李佳氏甩了甩帕子“三福晋在那儿自说自话,紧跟着荣妃又跳出来护着儿媳,嫡福晋压根没插进话去。”

    是真插不进去,还是不想替她说话,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弘皙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安抚道“额娘放心,我会将此事告知阿玛的,您稍安勿躁,先忍耐一下,忍过这一时,将来总有算总账的时候。”

    “那我就白白受这份气了,爷不是马上就要被复立为太子了吗”李佳氏不明白。

    她虽不是嫡福晋,可太子侧福晋的身份和郡王嫡福晋应当也差不多了吧,更别说她还生下了皇长孙,在御前那也是挂了号的。

    等到爷起码也要给她一个贵妃之位,一个小小的郡王福晋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佳氏之所以这般自信,并不是因为她受宠,爷对后院的女眷还真说不上来更宠信谁,爷本就不爱来后院,最近这五六年更是如此,每次到她这里来也只是坐坐,从不留宿。

    她能当侧福晋,能在这后院独占鳌头,皆是因为她生了皇长孙的缘故,生下二阿哥的林佳氏也是侧福晋,但却要低她一头,没能生下阿哥的嫡福晋也不得不捧着她。

    她这一身的尊荣可不是从爷身上来的,她平日里想见爷也难,爷对她的几分好也皆是因为她生下了皇长孙。

    如果说李佳氏从前还有几分不甘心,那这几年她倒开始庆幸爷不喜来后院了,毕竟女子大都逃不过色衰而爱驰,但她为爷生下的长子却稳稳当当地立着,且不说爷只有两个阿哥,就算爷有再多的阿哥,只要没有嫡出,那就都越不过长子去。

    李佳氏自觉在府里的地位稳稳当当,而在外,伴随着爷被复立,她的地位也稳稳当当,起码不该是一个郡王福晋能鄙夷的。

    现在阿哥让她忍,忍到什么时候去。

    弘皙轻轻皱眉,额娘实在太沉不住气了。

    “阿玛是要被复立了不假,可正式册封的圣旨毕竟还没有下来,再说了,就算是阿玛正式被复立之后,额娘也应当谨言慎行,切不可再像往日那样不到最后一步,便不能轻举妄动。”弘皙交代道。

    他和阿玛,还有整个毓庆宫的人,都应当吸取上次的教训,包括额娘,也包括他的母族。

    李佳氏期期艾艾,但看着阿哥严肃的表情,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

    万岁爷今年已经55岁了,她们便是忍,应该也忍不了几年了。

    不就是三年五载的功夫吗,君子报仇,十年还不晚呢,这年她忍了,如果运气好,可能都用不了年。

    到时候,她要先连续召见三福晋十次,让三福晋每次都行足大礼,然后再谈其他。

    年初二之后,便到了拜年的时候,往年出宫开府的皇阿哥都在过年期间都会轮流设宴,从皇长子开始依次顺下去。

    去年是因为梁九功之事被闹出来,毓庆宫被围,整个皇城都风声鹤唳,连大年初二的朝臣宴都取消了,自然也就没了皇子府宴请一事。

    但今年不同,虽然皇长子被圈,虽然大年初一的宗亲宴依旧出了状况,不那么平顺,但理亲王府依旧是在初三这一日给众人下了帖子。

    “去还是不去”三福晋问道,不去是给二爷添堵,去是换一种方式添堵。

    “去,自然是要去的,不去倒成了我们理亏。”

    三爷年前是不敢见人,但年后在太和殿上哭过一场后,他便觉得整个人都通透了。

    脸这个东西,要,它就存在,不要,

    那就压根没这回事。

    反正他名声糟糕至此,手段又远不及他那些哥哥弟弟,这皇位是不可能再轮到他了。

    三爷现在满心满意只有报仇这一项,他怕自己落得和大哥一样的结局,所以连报仇手段都只有拉二哥共沉沦这一种方式。

    他的好二哥高高在上惯了,皇阿玛就算是废黜太子那一日,都舍不得二哥受辱,下令废太子时二哥这个主角都不在场,他的脸面丢在地上有一分痛,换成二哥就会有十分。

    三爷不光打算去,这回也用不着弟弟们上门讨要礼单了,他主动给老四和老八府上各送了一份,反正只要四弟和八弟知道,余下之人也就都知道了。

    上一回,老二的乔迁宴上,他送的是书,亲自抄写且有注释的书,而这一回他送的也是书,由他府中侍读编纂而成的古今图书集成,既用不着费力抄写,在皇阿玛那里也能糊弄得过去,毕竟这书编纂过程中有他的参与和帮助。

    八爷得了礼单,微微有些愣神,据他所知,陈梦雷这部古今图书集成应该还没有编撰完成吧。

    这书他有些印象,一是内容确实不错,二是这书直到雍正年都还有些收尾工作尚未完成。

    而且因为三哥和陈梦雷在夺嫡过程中得罪了四哥的缘故,这书的功劳也被剥夺,当然四哥不是占为己有,而是把编纂的功劳完全给了已经过去的皇阿玛,说这本书是在康熙皇帝的指示训诲、钦定条例下完成,连后续的收尾工作都交给了四哥自己的宠臣,论功行赏时压根就没有三哥和陈梦雷的份。

    八爷无意要为三哥和陈梦雷打抱不平,成王败寇本就是如此,他只是有些好奇古今图书集成如今完成多少字了,够不够一本之数,三哥总不至于送半本书给二哥吧。

    不过拿了三哥的礼单,他这边倒是好送礼了,上次二哥乔迁他送了一整套的四书五经,拜年再送一套就是了,连书名都不必换,上一套算是拿给弘皙阿哥用的,除了弘皙外,二哥不还有一个儿子吗。

    九爷、十爷、五爷、七爷、十二爷也都打算把乔迁宴上的那一套搬出来。

    不是他们有心不恭敬,而是前头的三哥打了样,他们只能送书,再加上这回和乔迁宴可不一样,后头的弟弟们挨个都得办,若是送珍贵的古籍孤本,十多个兄弟,这谁能送得起。

    八爷上回送的四书五经,九爷和十爷送的教辅,五爷十二爷送的佛经,以及七爷所诵当世书法家的作品,于他们而言,都不能算是珍稀之物,莫说是年年送一次,就算是月月送一回也能送得。

    相比之下,更犯难的是四爷、十三爷和十四爷,前两者上一次都送了古籍和孤本,十四爷直接把自己幼时用过的旧书拿去送了。

    古籍、孤本都是珍贵且难淘的,送一个人可以,送十几个兄弟,上哪淘换那么多古籍古本去,但又不好厚此薄彼,皇阿玛表现得再想复立太子,可这太子毕竟还没有复立,二哥现在和大家一样,都只是普通的皇阿哥。

    十四爷的问题也是书不够,

    他从前用过的旧书是不少,但也架不住这么送,一个哥哥七八本,十个哥哥那就七八十本了。

    十四爷默默安排人去今年还没开张的书坊买了十套的词集,十哥送诗集,他送词集,反正也都差不多,二哥就算是心存不满,也不好好对他一个人发脾气吧。

    再说了,他又不是只给二哥一个人这么送礼,哥哥们都这么送,旁人都乐意,跳出来不乐意的那个人才是心胸狭隘之辈。

    十四的人刚把买来的书搬回府不久,刚从内务府回府的四爷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十四能买,十三也能买,但他不能这么糊弄。

    古籍孤本凑不出那么多,那就自己抄吧,贵重和心意总要占一个。

    本就忙于内务府改革的四爷,硬生生挤出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来抄书。

    给二哥、给三哥、五弟、七弟、八弟

    四爷讨了个巧,前头两个哥哥,二哥是三本他自己手抄的书,三哥是两本,到后头的弟弟们则是每人一本。

    从初二晚上到正月十三,硬是挤出时间抄了十三本金刚经。

    帮着铺纸磨墨的四福晋“”

    得,三爷和二爷较劲,被坑的反倒是她们家爷。

    四福晋虽有些心疼,但并没有劝爷不去做这些。

    她对那个位置没有什么期翼,当四福晋和当一国之后对她来说也没多大区别,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豪奢生活,也都是依附着爷生存。

    但爷不一样,她相信历史上九龙夺嫡的最后赢家不会是没有野心的人,更不是没有头脑手段的人。

    她除了早先在祖父主动联系爷时劝爷不要高兴的太早外,对朝堂和皇家的事儿几乎是不发言的。

    她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她可不敢在这方面误导爷,爷日后能不能当成皇帝不重要,但不能是因为她当不成,她可不当这拖后腿的人,包括爷纳妾一事,她也从不开口。

    四福晋虽不曾阻拦,但这段时间是卯足了劲儿给爷做药膳补身子,当然是她选定方子,交给膳房去做。

    十三爷和四爷在内务府同出同入,很多时候还一道用午膳,天天闻着四哥身上的药味儿,看着四哥吃那些寡淡的药膳,心中实在佩服的紧。

    他在皇阿玛的授意下追随过二哥,可二哥几时像四哥这样勤勉过。

    无论是勤勉,还是公心,在他看来,二哥都要输四哥一筹。

    哪怕皇阿玛现在要复立太子了,可他仍旧以为诸位哥哥当中没有比四哥更合适的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