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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4日更新
    裴行初的生日在来年春,还有几个月才二十六。

    他这个年龄结婚其实有点早。

    但大姓家族,盘根错节,往来复杂,虽然过了三十才步入婚姻殿堂的不少,但大多都是早早就订了亲。

    人订下来,两家来往多,很多利益上的事捆绑在一起,也好办。

    所以裴行初如果也接受家里安排联姻的话,确实也是时候了。

    不过裴友山夫妻俩其实不急。

    他们两个在事业上都没什么野心,手上的东西早早就下放给了裴行初,提前退休,乐得清闲。

    所以在联姻这事上,远没有裴家其它几房的人热衷。

    他们更希望两个孩子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而非仅仅为了“家里”。

    但裴行初这话说完,林芝华倒是有了想法。

    虽说现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裴行初在打理,但可能是平日里说话的口吻和行径,让林芝华总觉得他有点过于肆意妄为,没个规矩。

    说不定谈个正经恋爱能好点

    这么想着,林芝华离席,从客厅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本册子。

    拿着册子走过来,递给正在擦筷子的裴行初。

    江晚抬眼看过去。

    “你要不看看这个”林芝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其它几家人递过来的,你看有没有合眼缘的,也不是非要谈恋爱,试着接触接触”

    江晚垂了眸,筷尖仍旧漫无目的地划拉在碟子中间,听着林芝华的话。

    “你是不是把我的也递上去了”裴行初扬了下手里的册子,问林芝华。

    林芝华敲了敲碗,一副无语的表情“你不乐意,谁敢把你的给上去。”

    话音落,江晚手往旁边移了移,手上没注意,不小心拨到汤碗,“砰”一下,碗掉在地上,瓷片混着汤水,碎了一地。

    林芝华抬手拉上她的胳膊,往她身上看“烫到没”

    “没有,”仍旧是软软的声音,解释,“不小心碰到了。”

    家里碗碟那么多,林芝华并不在意一个碗的寿命“摔就摔了,没烫着就好。”

    江晚抽了纸弯腰擦自己的毛绒拖鞋。

    纸巾沾掉淡白色的汤汁,起身时听到林芝华说“你先去坐你哥那边,让刘妈把瓷片扫了。”

    她犹豫了一下,瞟了眼对面的男人,端着碟子站起来,往裴行初那侧走。

    “小心点,别踩到瓷片。”林芝华嘱咐。

    江晚刚落座,碟子还没摆好,裴友山接了个电话,起身往阳台走,林芝华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停了对裴行初的“教育”,也跟了上去。

    裴友山的父亲年近九十,各种基础病加在一起,身体每况愈下。

    这回也是,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

    偌大的餐厅,没了林芝华两个,忽然空空荡荡的,没了声音。

    刘妈正半跪在地上,把湿抹布包住的碎片往垃圾桶里抖,“哗啦哗啦”的细碎响声。

    江晚攥着手里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挑着面前碟子里的青菜。

    她不想吃了,但也知道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走。

    会太明显。

    刘妈收拾东西收拾得细致,但也慢。

    这么静默的几分钟,江晚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刘妈用手里的抹布最后抹了下地,撑着腿站起来。

    刘妈从身旁走过,脚步声消失在身后的厨房时,江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么难捱了

    她有点怕裴行初当着人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

    那还不如让她跟他单独呆着。

    就像现在。

    右手边翻册子的声音还在响。

    一下又一下。

    江晚抬眸往不远处看了眼,阳台上的两人侧对着屋内,表情都不怎么好,电话还没打完。

    目光收回来时不由自主地往旁侧落了落。

    下意识的动作,她自己都没注意。

    但不期然的,却对上了裴行初的视线。

    两秒后,江晚眼神晃了下,不太自然地转开。

    身旁的人貌似也没什么和她继续对视下去的欲望,手腕轻动,再次翻了翻手里的相册。

    没过多久,刘妈拎着洗过的拖把从后面走过来,想再清理一遍洒了鱼汤的地。

    江晚轻轻呼了口气,忍受新一轮精神上的折磨。

    好在几分钟后,阳台上的那对夫妻挂电话走了回来。

    林芝华刚坐下便问“有想接触的吗”

    裴行初把册子合起来,放在一旁“嗯。”

    “谁”

    “南漪。”

    江晚听着两人的对话,眉心轻轻拧了下。

    窦亭樾的表姐

    太专注地听声,让她的筷子移错了地方。

    桌子上有一盘蟹肉拌的竹笋。

    临近经期,她小腹痛得厉害,实在不适合吃这种寒性的食物。

    但东西已经夹起来,也不好再放回去。

    想了想,她把夹的那块蟹肉放在自己的碟子里,用筷子往旁边推了推,没再动。

    裴行初把册子递还给林芝华时看到了江晚的动作。

    他目光在她盘子里没动的菜上停了停。

    晚饭结束,裴行初去楼上书房办公,快九点的时候下来,去了趟厨房。

    厨房冰箱旁还放了个半人高的矮脚冰箱。

    用来放各种低温保存的药。

    裴行初在那个矮子冰箱前蹲下,拉开门,往里看了一眼。

    最下一层是空着的。

    他目光在空着那层顿了顿,合上门起身,从另一个冰箱里掂了瓶矿泉水出来。

    “行初,”刘妈端了个铁盆从门外走进来,“是要拿什么吗”

    铁盆里放了酱料和嫩白的笋。

    要过冬了,她想腌一些笋丝。

    裴行初看了眼盘子里的笋,突然问了句“家里还有杏仁吗”

    “有,”刘妈点头,随后摘掉手套笑了下,“想喝杏仁姜茶”

    刘妈不是淮洲本地人,家乡带过来的杏仁有种独特的香味。

    杏仁加姜,煮开再放少量冰糖,淮洲本地的甜汤。

    淮洲的孩子从小喝到大,大多都喜欢这个,裴行初也不例外。

    这些年刘妈不知道煮了多少回。

    她从橱柜里拿出煮锅“还是多加糖,最后放点桂花蜜”

    裴行初点头“麻烦刘妈了。”

    刘妈笑“跟我客气什么。”

    晚饭后江晚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本科在伦敦读的艺术设计,卧室里有一间自己的小画室,再过几个月她可能要再出国修个学位,最近在准备比赛。

    拿出先前第一版的初稿,修了点细节,想拍个照片问问上大学时的同学兼闺蜜宋芙时,外间门被敲响了。

    江晚从画室出来,去开门。

    刘妈手上是冒着烟的甜汤“来给你送姜茶。”

    裴行初要喝,总不可能只熬一碗,刘妈煮了一小煮锅,分开盛进碗里,端了送上来。

    刚煮出来的姜茶冒着热气,很淡的黄色,放了桂花蜜。

    江晚搓了搓手,欣喜地接过来。

    她痛经严重,姨妈来前的两三天就会腹痛。

    刚吃完饭,她去厨房看过,冰箱里调养痛经的中药已经没有了。

    上次喝完忘了取。

    看来这两天要再去找一趟医院,拿点药回来。

    江晚脸皮薄,痛经这种事不好跟家里谁说,拿药也都是自己去。

    刘妈把碗递到她手里,收了托盘“要喝再喊我,楼下还有。”

    江晚乖巧笑道,说了句“谢谢刘妈”。

    江晚这句“谢谢”含了十足的诚意。

    在裴家住了二十几年,刘妈是除林芝华夫妻俩,对她第二好的人。

    小时候喂她药时特地准备的麦芽糖,半夜起来给她做的宵夜,以及现在的姜茶。

    江晚垂眸看了看手里热腾腾的碗,笑了。

    是真的感谢。

    门关上,江晚端了碗往回走,画稿的思路被打断,她突然没了想法。

    索性走回床边坐下,专心致志喝碗里的姜茶。

    她单手托着碗,右手习惯性地去划手机。

    点进朋友圈随便划拉了两下,退出,再点进。

    这样重复了两次,仿佛在犹豫什么。

    最后一次从朋友圈里退出时,拇指轻抬,终于是压在消息列表的界面,往下滑。

    她动作娴熟,没有任何停顿的,直接滑到底。

    最底端有一个消息框,头像是空白。

    信息框也是空白。

    备注的名字只有单单一个字,是“裴”。

    是裴行初的微信。

    没有人的时候,她不太喜欢叫他哥哥,这会提醒她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她也不喜欢直呼他的名字,因为这也在提醒她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既不是纯粹的兄妹,也不可能挣脱桎梏,成为不畏流言的恋人。

    所以想来想去,她只备注了单独一个“裴”字。

    这辈子,大家应该都会是一家人。

    裴行初的微信头像,一直是张白色,没有任何字和图案的画面。

    江晚盯着那个头像看了会儿,手指放下来,没有戳进去。

    因为她不间断地走神,左手端着的碗已经没了热气。

    江晚看了眼,索性把碗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往后躺倒,抱着枕头压在小腹,望着天花板轻轻吐了口气。

    好早之前就有这个习惯了。

    那时候她和裴行初还有联系,有时发了消息,对话框会被顶在最上面,她便挑一些压在下面的对话框,发去一些话,跟对方闲聊,把和他的这个框压下来。

    实在没办法找话题发新消息的,她就直接把那些对话框删掉,保证和裴行初的消息框会在最底端一个她能轻易找到,却很难被其他人发现的位置。

    裴行初于她而言,像不小心滑落在温泉泉眼的石子。

    沉在水面的最底端。

    却被不断冒出的泉水顶得躁动不安,起伏不断。

    是不见天日,却惶然不安的秘密。

    第二天早上起床,她收到窦亭樾的消息,约她中午在景南吃饭,下午一起看电影。

    江晚攥着手机缓了缓神,大概明白了这应该是“约会”的意思。

    两人并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只是按双方家里的想法,先“见见”。

    她思考了有将近五分钟,回过去一个“好”。

    江晚起得早,洗澡吹头发,换过衣服下楼,时间也不过刚九点。

    窦亭樾有一家自己的传媒公司,和艺术沾边,他消息上跟江晚说可以提前去,先到他公司看看。

    江晚左右闲来无事,答应下来。

    下了楼,到客厅,跟林芝华说了安排,林芝华点头同意,很啰嗦地交代了好几遍,让她保护好自己。

    江晚被交代的只想笑,好像窦家那儿子是什么洪水猛兽。

    上次见面后,她觉得也还好。

    毕竟先前那些都是传言,不知虚实。

    吃过早饭,江晚发现自己忘了拿东西,转身上楼把遗忘的东西装上,又给自己戴了条围巾。

    再下来时得到一个噩耗,原先她常用的那辆车还没修好,而裴行初正好要出门去公司,林芝华让裴行初送她。

    嗯江晚觉得自己出来这时间赶得有点太不凑巧。

    其实家里车多,也不是非需要裴行初送,但林芝华存了心思。

    她总觉得不是司机,而是家里哥哥送过去的,代表了裴家对江晚的重视,窦亭樾不敢乱来。

    “快去,你哥刚出门,”林芝华再次催道,“我给他打电话让他等你一下。”

    裴行初确实是刚出门,她现在透过一楼的窗户往外看,还能看到裴行初往院外走的背影。

    电话接通,林芝华对对面的人“你等下阿晚,等下送她去”

    江晚总觉得这个场面非常尴尬,想也没想拦住林芝华说了句“我跟哥哥说”。

    但等林芝华挂了电话,她走出别墅的门时,又后悔了。

    她说还不如让林芝华说。

    因为刚刚那通电话停住脚的人,此时正站在院门的地方,侧身对她,一手勾了钥匙,另一手正在发消息。

    江晚盯着他看了两秒,正了正包带,硬着头皮走过去。

    “哥。”她在离裴行初两步远的地方停住。

    好久没听到这称呼了,裴行初一时被叫得有点恍然。

    他视线从手机上抬起来,斜眸扫了身旁人一下“去哪儿”

    江晚看他一眼,报了个地址。

    裴行初觉得这地方有点耳熟,随口问了句“去那儿干什么”

    江晚踌躇了一下“有点事儿。”

    她的回答太含糊其辞,让已经转身往前走的裴行初停住了脚。

    他回过身,眸光落向跟他隔了一米的人。

    随后再次问道“你到底要去哪里”

    江晚扯着包带“一个传媒公司。”

    “谁的”

    “窦亭樾的。”

    话音落,她听到眼前人一声轻呵。

    她抬眸看过去。

    裴行初拎着钥匙的手抬起来,抱臂倚靠在身侧的墙上,眸色轻沉,望着她。

    “我没理解错的话,”男人顿了下,嗓音清缓,“你让我送你去跟你男朋友约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