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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自从被晏吟秋当街甩下之后,江景鹤便整日心慌不定,连带着处理宗中事务的时候都差点出了差错,幸好有长老提醒才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他原本还打算托弑云或者白公主去求求情,可谁曾想白公主几乎无时无刻都和晏吟秋待在一起,他根本联系不上,弑云也是不中用,现在每天在奎黎峰大殿里上上下下当苦力,闲下来的时候还得负责喂兔子。

    江景鹤心绪烦闷不已,每天一闭上眼睛都是晏吟秋冷淡的神色,偶尔还会闪过姬隐小人得志的面容,害得他日夜辗转反侧,越想越觉得委屈伤心,差点没把自己熬成一个怨夫。

    晏吟秋一直对他避而不见,归根到底还是那一天的问题,江景鹤想了许多办法道歉挽回,但心中却始终有个谜团未解,思来想去还是先去藏书阁走了一遭。

    “少宗主来啦。”

    藏经阁镇守的灵兽名叫白泽,原型是一只九色灵鹿,与传说中全知全能的神兽白泽同名,人形看起来像是八九岁的稚童,实际的年龄却要比外面的几位长老加起来都要大。

    太虚宗藏经阁中外阁的典籍可供所有弟子查阅,主要由诸位长老和内门弟子看管,而最重要稀缺的典籍却放在内阁之中,由白泽一手负责,甚少对外开放。

    一见到江景鹤走进内阁,原本正坐在书架上翻书的白泽立马跳了下来,蹬蹬小跑着跑到他的面前,发间的鹿角若隐若现,开心道∶你今天想来看什么书呀”

    “白泽前辈,我想看一下内阁之中所有有关九幽瞳的典籍。”

    江景鹤垂眸扫过书架上放着的典籍,补充道∶“越详细越好。”

    “九幽瞳”

    白泽闻言愣了一下,他面上闪过些许的为难,皱眉道∶“可是一切有关九幽瞳的典籍早就已经被玄微仙尊下令封存销毁,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什么”

    江景鹤未曾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他怔愣了一瞬,连忙追问道∶“是师尊封存销毁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白泽被江景鹤格外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但还是勉强回忆了一下,慢声细语地和他解释道∶“我有点记不太清了,不过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白泽前辈,你能说的更具体一点吗很久之前到底是有多久”

    白泽沉思了片刻,开口道∶“当时我应该才来到太虚宗没多长时间,那时候玄微仙尊还没有仙尊之名,只是无骓道尊座下的大弟子,有一天他突然来到了藏书阁,要求我封存销毁所有九幽瞳相关的典籍。”

    江景鹤眉头越皱越紧,问道∶“师尊当时只是门派弟子,又有宗主和长老在,这典籍怎么能说烧毁便烧毁。”

    “那是玄微仙尊,又不是普通的门派弟子”

    白泽瘪了瘪嘴,无奈道∶“而且当年可和现在不一样,虽然无骓道尊是玄微仙尊的师父,可无骓道尊向来不管事,在行为处事上却又对玄微仙尊百般顺从容忍,凡事皆由

    着这个大弟子的心意来,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师尊谁是弟子。”

    “包括烧毁典籍一事,无骓道尊也是默许了,宗主和长老对此也不敢有什么异议,此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在此之前,玄微仙尊单独拿走了一本修炼的心法,除此之外其他的典籍全部被烧成灰了。”

    江景鹤神色凝重,他思索了片刻,复而又问道∶“那原因呢,师尊有说销毁的原因吗”

    “没有,仙尊什么都没说,而且吩咐我如果别人问起便只当没有这回事。”

    白泽眨了眨眼,小声道∶“你知道的,九幽瞳本就难得,千百余年都不见得会出一个,所以那些有记载的典籍大多都是孤本,直接烧掉实在是可惜,如果今天不是你来,我也不会说的。”

    江景鹤幼时常来藏书阁中看书,从小就是端庄知礼的乖孩子,白泽一向喜欢有礼貌的小孩,再加上玄微仙尊已经陨落,江景鹤又是他唯一的弟子,白泽也没有那么多可以顾忌的,干脆对江景鹤和盘托出。

    只是今天之事实在有些出乎江景鹤的意料之外,纵然白泽对他实话实话,他也依旧觉得自己面前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明明真相近在咫尺,他却依旧看不真切。

    从前他从未对此太虚宗缺失的九幽瞳典籍有所怀疑,只是以为九幽瞳太过稀少,所以鲜少有所记载,却万万没想到没想到竟是相关的典籍被仲长芜下令销毁。

    可到底是为什么

    仲长芜为什么要将相关的典籍尽数烧掉,又为什么会在烧毁之前单独留下一本修炼九幽瞳的心法

    他是突发奇想一时心慈手软,还是早就知道将来会有人用上这本心法

    可九幽瞳这般稀少外界一直相传已经绝迹,仲长芜又怎么能确定将来会有拥有九幽瞳的人出现

    江景鹤觉得自己原本就有些混沌的思维越发迷茫,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甚至陡然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仲长芜收下他为弟子,是真的只出于晏吟秋的玩笑之语,还是他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早有预料

    如果是后者

    江景鹤一瞬间觉得自己脊背发凉,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只有死死将指甲陷入掌心的皮肉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在这场棋局之中,到底谁才是执棋者,谁又是局中棋子,他真的分得清吗

    江景鹤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神色瞬息间又恢复了自然,他告别了白泽,刚要准备从藏书阁离开之时,一声熟悉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传来。

    “表哥”

    “江百里”

    来人身着一袭孔雀绿色的衣衫,玉冠高束,面容与江景鹤有几分相似,但眉眼张扬,更显得为恣意风流。

    然而江景鹤一看到他便皱起了眉头,反问道∶“你现在不应该带着新入门的弟子在修炼吗”

    江百里随意摆了摆手,无所谓道∶“带小孩这种事情郁芸最喜欢干了,我让她替我去了。”

    “你还很得意是吧”

    江景鹤神色微冷,警告道∶“新入门弟子要提前与五峰接触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方向,你身为兽峰的首席弟子却不出席,这样成何体统”

    江百里见江景鹤是真的有要动怒的迹象,连忙收起了自己吊儿郎当的模样,站直身子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继续吭声。

    虽然大家年岁相仿,但江景鹤自小便最守规矩,就连修炼速度也遥遥领先他们一大截,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江百里从小看到他就犯愁。

    最重要的是,江景鹤一般不打人,打起人来就可疼,他本来只想趁机偷个懒,可不想莫名其妙被教训一顿。

    因而江景鹤话刚说完,他便立马乖乖点头应下,作势就想要跑,干巴巴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

    然而江景鹤却并未这么轻松就放过他,他开口将人喊住,沉默了片刻,忽而问道∶“新入门的弟子里江家应该也有人入选了吧”

    “啊应该有吧,不过江家旁么多,我也不太清楚。”

    江百里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他挠了挠头,不解道∶“表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景鹤下意识别开了自己的视线,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有没有什么好苗子,可能会有九幽瞳的天赋。”

    “九幽瞳怎么可能啊。”

    江百里闻言连忙摆了摆手,感慨道∶“虽说九幽瞳是咱们江家人专有的,可是在表哥你之前都多少年没出过了,怎么可能说冒出来就冒出来。”

    “就连宗主都说了,九幽瞳世所罕见,向来是百年难遇,当世绝无可能还会有第二人。”

    江景鹤并不愿在此事上和江百里做过多的分辨,他的视线落在江百里张扬的衣服上,皱眉道∶“你这穿的什么衣服”

    江百里闻言一愣,连忙在江景鹤面前绕了一圈,疑惑道∶“不好看吗我本来打算穿给小阿春看的,结果今天赤焰也在,她又赌气不去了。”

    “小阿春风拂春知道你这么叫她吗”

    江景鹤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像是个开屏花孔雀一样的江百里,心里顿觉有些无语,“而且你确定她会喜欢这种”

    偏偏江百里对此却一无所知,他低头好好打量了自己的衣服一样,咂了咂嘴∶“应该吧,前两天晏夫人穿了件这种颜色的衣服,小阿春还说好看呢。”

    他扫了一眼貌似一无所知的江景鹤,适时发出了疑惑∶“表哥,你不是每天都去奎黎峰祭拜玄微仙尊吗,没看到晏夫人穿的这身衣服吗”

    再次被戳到痛处的江景鹤∶“看到了,衣服很好,她穿起来很好看,”

    “你就别穿这身了,晃得我眼睛疼。”

    “啊”

    江百里一脸懵逼看着江景鹤拂袖离开,隐约察觉到几分他似乎是生气了,但他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江景鹤今天是抽了什么疯,他思来想去许久也没想明白,干脆慢悠悠地又晃去了归雁峰去看新来的

    师弟师妹。

    今日负责带领新弟子入门的本该是江百里和武峰的司马梧,额外还多了一个来看热闹的赤焰,江百里虽然让郁芸接了自己的班,可却把兽峰养的几只最温顺的灵兽给留了下来,权当是给新弟子当教学工具了。

    因而他刚到归雁峰之时,一众新弟子正和几只灵兽玩的不亦乐乎,相比较之下,反倒是看台这边的气氛有些格外低迷了。

    郁芸和司马梧性格温吞,两人都不是什么喜欢挑事的性子,对此默契地双双沉默不语,唯有一旁的赤焰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台下的众人,他身体不好,但并不妨碍他姿态摆的极高,视线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带着无声无息的轻蔑和探究。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赤焰师兄从刚刚开始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人”

    炎锦儿趁着其他人不备,偷偷拉着旁边的林微微说起了悄悄话。

    林微微本来正在偷偷观察今日才姗姗来迟赶到太虚宗的苏芙,不过见林逸朗那副老鼠见了猫一样的怂样,她心里总有种大仇得报的爽快,干脆装作自己没看见林逸朗求救的视线,转头正大光明和炎锦儿闲聊了起来。

    “有吗”

    林微微抬头匆匆瞥了一眼,猜测道∶“郁芸师姐说他是师长老的弟子,难不成是来替师长老相看弟子的”

    “怎么可能,我总觉得他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和传闻中也有点不太一样”

    炎锦儿小声嘟囔了一句,林微微立马敏锐捕捉到了关键词,追问道∶“你认识他”

    “也不能算认识吧赤焰师兄的母亲是我们南离的国师。”

    “啊”

    林微微一脸震惊,难以置信道∶“你是说那个赤焰师兄额,他也是你们南离的人”

    她又仔细打量了几眼赤焰,心里暗道这瞧着也不像啊,按照炎锦儿的说法,南离国的男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男德的好男人,和看台上一脸高傲的赤焰实在是有些差距。

    “也不能算是南离的人吧,毕竟他从小就不在南离长大,是药峰的师长老把他一手带大的。”

    炎锦儿下意识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听说我只是听说哦,我们国师和师长老是多年的故交,后来在某次秘境试炼的时候,国师帮师长老挡下了一劫,结果自己却染上了火毒。”

    “后来国师生下赤焰师兄后不久意外身亡,师长老为报当年的恩情,便顺势收养了故交之子,只是赤焰师兄从胎里就带着火毒,自己又是火灵根,所以这么多年只能精心养着,这才保下一条小命,不信的话你就看看他的眼睛和头发是不是异于常人。”

    “还有这种事”

    林微微有些惊讶,她顺势抬头细细看着台上的赤焰,若是平常看的时候确实看不太出来,但在阳光之下却能看到赤焰的发丝和眸子隐隐都泛着红色,明明脸色极为苍白,但嘴唇还是殷红如血,看着格外诡异。

    匆匆赶来的江百里趁着几人不注意默默站到了司马梧的旁边,他一向觉得赤焰事多又

    矫情,干脆直接懒得去看他,也好给自己图个清静。

    只是江百里想起今天江景鹤问的问题,视线不由得在下面新入门的弟子身上滑过,小声问旁边的司马梧,“这届弟子里有我们江家的人吗”

    你们江家人有没有在里面你过来问我”

    司马梧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拔高的声音引来了郁芸的注意,她顺势接过了话头,“新入门的弟子中姓江的似乎有五六个,但你们到底是不是同宗就不太好确定了。”

    “怎么了江师弟,是有什么事吗”

    江百里闻言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

    司马梧见江百里不愿多说也并不多问,他打量了一下江百里今天的穿着,神色不由得变得有些微妙,感叹道∶“你这身衣服”

    “怎么样,是不是很引人注目”

    江百里有些得意地挺直了腰板,司马梧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半天都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轻咳了一声,把难题抛给了旁边的郁芸。

    郁芸果然足够捧场,她惊叹道∶“江师弟,你今天这是什么孔雀装吗真是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呵,什么孔雀装,我看是在装孔雀吧。”

    一旁的赤焰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有些轻蔑地扫了一眼江百里,意味深长道∶“百里师弟,你们兽修修炼还有要和灵兽比美这一个步骤吗”

    “赤焰你”

    江百里脸色登时大变,只是还未等他开始骂人,司马梧就已经眼疾手快地把他拖到了旁边,不让他和赤焰有过多的交流。

    赤焰本人弱不禁风,师长老又向来护他护得像眼珠子一样,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到最后倒霉的还是江百里自己,还不如把他拉到旁边眼不见心为净。

    赤焰见状冷哼了一声,转头又对郁芸问道∶“郁芸师妹,哪一位是师渊啊”

    他有些好奇地环视了一圈台下的新弟子,轻声道∶“我听说他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想过来看看他。”

    “师渊师弟今日身体不适,尚且还在修养当中,所以并未跟着过来。”

    郁芸神色平淡地回复了一句,赤焰闻言脸上却闪过了些许的可惜,意味深长道∶“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太可怜。”

    “要是真的同情那大可不必放在嘴上,还是跟你师尊去说来的更实在一点。”

    清冷平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赤焰闻言身形一僵,下意识回过了头,见不知何时到来的晏吟秋正靠在墙边打量着他们,手中的孔雀羽扇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唯有那双静谧如湖的眸子里暗藏嘲讽。

    “晏夫人。”

    郁芸见到晏吟秋来有些惊喜,连忙给她让出了看台上视野最后位置,而旁边还被司马梧拉着的江百里也是一脸激动,他忍不住拍了拍司马梧的胳膊,朝着晏吟秋的方向努了努嘴。

    “看到了吗,孔雀绿的颜色,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司马梧看着隔壁晃着羽扇依旧

    光彩夺目的晏吟秋,再看看江百里身上的孔雀绿衣服,一时间有些一言难尽。

    “看到了,她羽扇上的毛像是从你身上拔的。”

    江百里∶“”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话真的很伤人

    而与郁芸和江百里的欣喜不一样,托师月素的耳濡目染,赤焰对晏吟秋向来没什么好感,从刚一看到晏吟秋的刹那就心生警惕,下意识后退一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他心里很清楚,他是仗着有师月素撑腰才敢这般张狂,然而师月素的名头在整个太虚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吃得开,唯独在晏吟秋这里没有半分用处。

    “见过晏夫人。”

    赤焰勉强扯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晏吟秋却根本不吃这一套,她直接无视了他,走近了一步自顾自地看着台上的新弟子,似是在斟酌挑选着什么。

    几个任务者早在她靠近的时候就已经提起了戒备,剩下的人并不认识这位深居简出的晏夫人,只是茫然地看着四周,而原本还活蹦乱跳的灵兽感知到了龙族的气息也不约而同默默缩了起来,一时间在场的气氛都陷入了凝滞。

    郁芸不知道晏吟秋今日为何前来,但还是温柔讲解着这届新弟子的情况,司马梧偶尔补充上一两句,至于江百里他正绞尽脑汁想要问晏吟秋的孔雀羽扇子从哪买的。

    赤焰一个人被孤零零晾在了旁边,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壁障,让他无论如何都插不进去,仿佛在告诉他,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他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是这种被人忽视和区别对待的滋味却让他心生怨恨。

    赤焰死死盯着晏吟秋的背影,眼中的恨意几乎要蔓延出来,可晏吟秋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此时猛然回过了头,两人猝不及防对上了视线。

    她端详着赤焰眼中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怨恨,在赤焰惊诧的神色之下,忽而勾唇一笑,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你的眼神不错。”

    “不过你知道上一个敢这么看我的人是怎么死的吗”

    赤焰脸色陡然大变,他见晏吟秋逼近,立马狼狈地后退了几步,想要和她拉开距离。

    一只手却在此时轻轻按在他的肩头,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师尊”

    赤焰回头看去,见不知何时过来的师月素正直视着面前的晏吟秋,神色隐约带着些许的冷意。

    他松了口气,原本慌乱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只等着师月素为他住持公道。

    但可惜师月素这次却难得没有和晏吟秋大打出手。

    她平静地看着晏吟秋半响,忽而出声道∶“晏吟秋,我们借一步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