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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第八十九时间
    周晋为至今都不清楚,他们具体是因为哪件事而熟悉起来的。

    总之,他们时常会见到。

    在学校的超市,在开会的礼堂,甚至于在学校附近的面馆。

    明明这些地方,他很少出现。

    他很擅长伪装,所以没人发现,这些偶遇都是他刻意的举动。

    江会会每次看到他,都会惊讶的瞪大眼睛,然后小声说一句“好巧哦。”

    周晋为往往不会有平淡之外的其他情绪,他走到柜台要了一个打火机。

    结完账后,转身离开。

    江会会跟出来“那个”

    她全程欲言又止,他终于忍无可忍,停下来等她。

    她指了指他手里的打火机“抽烟对身体不好的。”

    “哦。”他不冷不热的答上一句,打火机在他手中被熟练转动,火光轻晃,却始终烫不到他。他开口,“谁告诉你,我买打火机是为了抽烟”

    那个时候,已经是平江的冬天了。

    就连校服也换成笨重的外套。

    周晋为像是有特权一般,学校那些规章制度约束不了他。

    没有老师会在看见他没穿校服后,将他叫住。

    江会会清楚,也很明白。

    他注定不是属于这里的学生,哪怕待在同一所学校,可他们之间,分别处在不同的两个世界里。

    她听占彤说过,他穿的鞋子,足以抵上他们全家一整年的收入。

    他戴的手表,是他们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可他们的命运,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缠绕在了一起。

    那天放学后,他告诉了她,这个打火机的用途。

    入冬后,天总是黑的格外快。

    他带她去了河滩,她背着书包,看着他将烟花点燃。

    天空如同浸了墨水的白纸,天越晚,颜色便晕染的越深。

    烟花在头顶绽放,她仰头去看,转瞬即逝的亮光将她的脸也映衬的忽明忽暗。

    晚上风大,她的鼻尖和耳朵都被冻红了。

    那条围巾,唯独今天忘了戴。

    她低下头,开始虔诚许愿。

    这次是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希望,周晋为天天开心。

    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她很少看见他笑,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足以让他高兴起来。

    这个心愿还没许完,脖子和脸颊,多出的温暖和柔软触感,让她睁开眼睛。

    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周晋为,她的表情还在发愣。

    而他则面不改色地将手里那条围巾给她围好。

    “围着吧,夜晚风大。”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

    可不知为何,她好像听出了一点点温柔。

    是错觉吗。

    江会会低下头,看着那条粉白色的围巾。

    一看

    就是女款。

    她愣了一下。

    是特地给她买的吗

    这个即合理、放在周晋为身上却又有些诡异的念头,让她再次为止一震。

    周晋为特地给她买围巾

    感觉有点天方夜谭呢,他那样冷冰冰的人,怎么可能。

    可江会会还是笑着和他说了谢谢。

    她说谢谢。

    可他却别开脸,去看其他地方。

    是自己的错觉吗。

    她好像,看见他的耳朵微微泛红。

    那个冬天,是他们相识后,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江会会有一阵子没去学校,她家里出了点变故。

    弟弟因为和妈妈起争执离家出走了,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人,妈妈差点急疯,又不敢给爸爸打电话。

    江会会这几天和妈妈都快把整个平江给翻遍了。

    终于在一家黑网吧里发现了戴着耳机玩游戏的江满。

    大约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妈妈并没有凶他,反而好吃好喝伺候着。

    生怕再次伤害到他那颗脆弱的心灵。

    江会会发现自己那条围巾被他拿来当抹布擦鞋子的时候,气到全身发抖“你凭什么乱动我的东西”

    她把围巾抢过来。

    那是周晋为送给她的。

    江满一下子就哭了,狂喊妈妈,说姐姐又欺负他。

    于是那天,听话懂事的江会会开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离家出走。

    第一次离家出走也是因为妈妈偏心江满。

    明明是江满的错,可妈妈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冤枉她。

    那是江会会第一次离家出走。

    她无处可去。即使这个世界很大,人很多。

    可她无处可去,也没有朋友。于是就这么在路边坐了一天一夜。

    家里没人出来找她。是到了第一天晚上,她自己回去的。

    妈妈看见她后,也只是冷言冷语刺了她一句“真是胆子大了,说你两句还离家出走。我看你能去哪。”

    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她在这个家,是多余的那一个。

    没什么好难过的,没什么好难过的。

    可眼泪怎么还是越流越多呢。

    她伸手去擦,泪腺在此刻就像是坏掉的水闸一般。

    她终于放弃。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这条路上。

    和上一次一样。

    不会有人出来找她,她仍旧无处可去。

    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生下她。她不理解。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能在出生前自己做选择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放弃。

    那天晚上很冷,风也很大。她出来的时候没穿多少衣服,早就冻到手脚冰冷。

    随便找了个公交车站,坐在上面的长椅上,低着头开始哭。

    已经很晚了,末班车早没了。这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

    冷清萧瑟的,只剩下她一个。

    冷风卷过长街,那种沙沙的声音让人胆寒。

    她默默将脚缩回来,除了空洞的难过,剩下的,就是对黑夜的恐惧。

    小城镇的夜晚,吓人的除了鬼魂,还有喝醉酒的街溜子。

    她拼命忍着就要破眶而出的眼泪,所有悲观情绪在此刻被放到最大。

    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永远都是这样。

    从小到大一直没变过。

    很多年以后,她总会想起今天的场景。

    哪怕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她躺在病床上开始人生最后的走马灯。

    最先想起的,也是现在这一幕。

    在她最害怕最难过的时候,周晋为出现在她面前。

    不那么爱笑的人,却在这个时候笑着哄她“我们会会今天受委屈了,想哭就哭,不要忍着。”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大哭起来。

    那个夜晚,格外安静。

    只能听见她的嚎哭声。

    那是她第一次哭成那样,仿佛小孩一般,毫无顾虑的大哭。

    不再像从前,连哭都得隐忍着,不敢发出声音。

    得知她现在还不想回去,他带她去就近的酒店开了间房。

    她第一次独自在外面住,有点害怕。

    周晋为让她别怕,他指了指外面的走廊。

    靠近她房门的地方“我就在这儿,有什么事叫我,我能听见。”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个晚上,她睡在房间的床上,他则在外面的走廊坐了一晚上。

    那是江会会睡的最踏实的一个觉,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安全感。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自己和周晋为结婚了,他们有了一个小孩,长得很可爱。

    梦醒了,她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等她回到家,妈妈没有道歉,更没有问她昨天去了哪。

    江会会毫不意外,甚至习以为常。

    她回到房间,换上衣服,收拾书包准备出门。

    江满站在外面冲她扮鬼脸。

    她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走到玄关处换鞋子,似突然想到什么,动作有片刻停顿。

    最后又一言不发的折返回来。

    江满正坐在沙发上看漫画书。这是他离家出走被找回来后,妈妈买给他的。

    看见本该出门的姐姐又返了回来,不等他反应过来,江会会柔软的巴掌就已经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对姐姐礼貌一点。”

    等江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离开了。

    江满捂着额头大哭“妈妈,姐姐打我”

    他这一嗓子整栋楼都能听见,自然也包括等在楼下的周晋为。

    江会会从楼上下来,他轻声调侃她“还学会打人了”

    没想到他居然听见了。

    她有些窘迫的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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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却轻笑着夸她“不错,有进步了。”

    她的书包最后去了他肩上。冬天的早晨,到处都是白色的霜。

    河面结了薄薄一层冰。阳光却是柔和的,才从云后探出半个头。

    是漂亮的暖橙色。

    周晋为走在她的左侧,靠近马路的方向。

    她用脚轻轻蹭掉草坪上的霜,他则伸手握住她的胳膊,低声提醒“别摔了。”

    那是最平静却最温馨的一段时间。

    因为周晋为的存在,她不再无处可去,也不再是一个人。

    寒假很快就到了,他们去山顶看流星。

    坐了很久,才看到几颗流星划过天边。她立刻虔诚的许愿。

    然后告诉他“夏天来这儿许愿是最灵的,山神奶奶会保佑每一个听话的孩子。”

    一听就是家长糊弄小孩的话,她却信以为真。

    “对着满月许愿,对着烟花许愿,对着流星许愿,还可以对着一座山许愿。还有其他东西可以许愿吗”

    本是一句调侃,却换来她的认真作答“夜晚十一点整可以许愿,白天看见月亮可以许愿,走路摔跤时也可以许愿,还有”

    她说了一大堆。

    周晋为听完后,由衷感慨“你们这边的人信仰蛮多。”

    她嘿嘿笑道“以量取胜嘛,许得多了,总有一个能成真。不过绿樾山许愿是最灵的,等到了夏天,我再带你过来。”

    平江的雪一连下了好几日,临近春节,平江到处都很热闹。

    好像只有那座古堡一如既往的冷清。

    周母特地从美国赶了回来,为了陪自己的儿子度过成年前的最后一个春节。

    可才刚见面,夫妻俩就在房间里争吵不停。

    他们的争吵并非寻常的夫妻吵架。

    他们是直接叫来各自的律师,全程录音,吵也留证据。

    有什么好吵的,都烂到一块去了。

    似乎是为了较劲,双方都将自己外头的情妇情夫叫了过来。

    诡异的热闹。

    好在周晋为自己单独住一栋,不用掺和进这种扭曲的关系中。

    这里的春节和帝都不太一样,那边早就开始禁燃。

    烟花爆竹这种东西是明令禁止的。哪怕到了春节,夜晚仍旧安静。

    不像这里,到处都是鞭炮声,此起彼伏。

    听说这边的春节需要守岁,一晚上不睡,一直守到第一天。

    他拿出一根烟点燃。

    手机划开屏幕,在不足一页的通讯录中,轻松找到排在第一位的江会会。

    她名字的首字母是j,按理说不该在第一位的。

    可他私心的在她名字前,加了一个a。

    在烦躁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想祝她新年快乐,可抬起的手指却迟迟按不下去。

    直到,他听见有人在喊他。

    “周晋为。”

    他立刻分辨出,是江会会的声音。

    还以为是错觉。

    可下一秒,一个东西从楼下飞到他脚边。

    他垂眸往下看,楼下,是穿着酒红色牛角扣大衣的江会会,她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剪短了。从长发剪成妹妹头,齐刘海遮盖住额头,只露出乖巧的下半张脸。

    她说话时,嘴边呵出白雾。明明鼻子都冻红了,却仍旧笑容灿烂。

    她戴着手套,手指伸展不开,显得尤为笨拙。

    手里拿着一个一次性的纸杯,底端连接着的丝线,在可见度很低的夜晚几乎得到了隐形。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手里的纸杯。

    示意他捡起来,放在耳边。

    他低头,终于发现了那个被扔到自己脚边的东西是什么。

    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纸杯。

    他将它捡起来,这才发现低端绑了根丝线。

    江会会开始往后走,随着她的不断倒退,那根丝线也开始绷紧。

    江会会拼命示意,让他将那个纸杯放在耳边。

    在迟疑几秒后,他终于按照她的要求,完成了这个有些蠢的举动。

    杯子放在耳边的瞬间,她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仿佛她此刻就依附在他耳边和他说话一般。

    “喂喂喂,能听到吗”她的声音带着狡黠笑意。

    周晋为终于弄懂她这一系列诡异举动的原因,嘴上说她幼稚,眼底的笑还是出卖了他。

    他点点头,能听到。

    下一秒,她带着笑的声音再次传来。

    “周晋为,下来放烟花啦”

    声音很大,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一起传来。她幼稚的恶趣味。

    他耳朵被震疼,下意识将靠近耳边的纸杯拿远。

    却看见她站在楼下,一副恶作剧成功的笑。

    她使劲朝他挥手,再次大声喊道“周晋为,下来放烟花啦”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他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好像也不是很糟糕。

    至少,他喜欢的人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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