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江会会忙着到处走亲戚。
大部分人都在外地务工,一年见不了几面。除了叙旧之外,免不了互相攀比。
比车子比房子,比今年赚了多少钱。
这些妈妈明显都落下风,于是只能比孩子。
江会会没想到妈妈竟然连她的比赛获奖证书和奖杯都能带来。
“这可是省级比赛,那些参赛选手,哪个不是名校里面掐尖的人。我们会会照样脱颖而出。”
此起彼伏的夸赞声“看来咱们土窝窝终于飞出了一只金凤凰啊。”
“会会这孩子我从小就看好,听话懂事,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
“会会啊,啥时候有空给你几个表弟补补课,他们那个成绩我看到就头疼。”
诸如此类,年年如此,江会会都习惯了。
她找了个借口,躲到二楼去。想用手机给周宴礼发消息。
却发现那个群里已经有好几条消息了。
周宴礼「图片」
周宴礼这是什么鱼
周晋为鲫鱼。
周宴礼「那这条呢」
周晋为鲢鳙。
周宴礼为什么这么小
周晋为扔回去吧,它出生的天数应该还没你分数高。
周宴礼靠,我特么真是多嘴问了。再和你说一句话老子跟你姓
大概十分钟后。
周宴礼「图片」
周宴礼这是石斑吗
周晋为石斑是海鱼,淡水河有海鱼
周宴礼不是说百川归海吗,我在河里怎么就钓不了海鱼
这条消息做为群消息的结束语,出现于半个小时前。
看来周晋为是真的懒得理他了。
江会会好奇他们在做什么,遂往群里发了条消息。
江会会你们在做什么呢
周宴礼估计正好拿着手机在玩,所以消息回的很快,几乎可以说是秒回了。
周宴礼他大中午就约我出来钓鱼,正钓着呢。
周宴礼「图片」
是一张他举着鱼杆,大马金刀跷着二郎腿的照片。
周晋为他大早上缠着我说无聊,我才带他过来的。
哪怕隔着文字,江会会也能脑补出他说这番话的语气。
肯定是冰冷,同时又带了点不屑。
她低头偷笑,在亲戚面前的那些局促和不自在荡然无存。
江会会你们在一起,为什么还发消息交流
周宴礼离得很远,他嫌我吵。
后面配了个发怒的表情。
妈妈在楼下叫她“江会会,下来吃饭了。”
她急忙应了一声“来了。”
然后在群里回了一句我先去吃饭了,拜拜。晚点再聊挥手
她说话一板一眼的,发个消息也是。
也太有礼貌了点。
周宴礼将自己刚才拍的照片放大看了看,觉得还挺帅。
这握杆的姿势。
啧啧啧。
他发了条朋友圈,还挺装逼的什么文案都没写,就发了一个鱼的eoji
他微信好友挺多的,主要是因为前段时间不知道被谁挂在了学校的表白墙上,甚至还被搬运到微博。
据说是好几个几百万粉丝的博主,专门更新一些世界各地的帅气男高中生。
他的微信也是在那个时候泄露的。刚开始还不知道,以为是同学,就顺手确认了。
直到后来,好友申请上填写的信息越来越露骨,他才察觉到事情不太对。
这才关闭好友申请。
这条朋友圈发出去,下面点赞评论肉眼可见的往上涨。
好帅啊,哥哥谈恋爱吗,我也在平江哦。离得很近。
翠泊湖啊啊啊啊哪个区,我要去偶遇
老大今天这鞋不错。
哥哥的手边好像缺了个人,缺了个我。
男的行吗行的话我愿意当下面那个。
“操”周宴礼眉头都拧到一块儿去了,恨不得把这手机都特么直接给扔了。
周晋为刚好过来,看他这副模样。
“怎么了”
他一脸戾气“特么的碰到变态了。”
周晋为沉默片刻“需要报警吗”
“那倒不至于。”他按了按有些酸涩的肩膀,站起身,“你怎么过来了”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周晋为看了眼他桶里的那些,“这些还要吗”
里头游的都是些还没巴掌大的幼鱼。唯一还算大的两条是他之前发在群里的。
估计真实目的不是为了问鱼的种类,而是为了显摆。
周晋为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没有戳穿。
此时那两条大鱼和一群幼鱼在里面局促地游来游去。
周宴礼嘴硬“谁说它们是幼鱼了,兴许是侏儒呢,或者身体萎缩了。”
“”
他看他的脑子才是真正的萎缩了。
江会会不在家,父子俩只能自己先对付一口。
周宴礼家的冰箱是江会会趁给家里置办年货,顺便也给他给装满了。
里面食材应有尽有,营养搭配的很全面。
周晋为将中午钓到的鱼炖了鱼汤,又下锅煎了一条,另外做了几个简单的素菜。
今天这顿饭就算完成了。
周宴礼喝着鱼汤,感慨这是他过的最寒酸的一个节,他平时在家,几个厨师一人做好几道菜,那桌子都放不下。
周晋为抬了抬下巴,示意冰箱还
有食材“想吃的话自己去做。”一点也不惯着他。
周宴礼不满地放下筷子。
果然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是有区别的。
二十年后最起码还存在一点岌岌可危的父爱,二十年前连根毛都不存在。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吃了三碗饭。
江会会到家的时候,周晋为刚准备离开。
那时候天已经很晚了,盈盈被爸爸抱着,已经睡着了。江满还在嚷着明天要去大姑家。
妈妈让他安静点,别吵到别人。
江会会则走在最后面,看到迎面而来的周晋为,她脚步顿了顿。
前者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刚要开口,妈妈在前面喊她还杵着干嘛,还不快过来。”
她忙应了一声,嘴巴无声的和他说了句再见。
进屋之后,妈妈神神秘秘的说“听你方阿姨说,那个小男生好像挺有钱的,有几次他过来,还看他坐着豪车来的,好几千万一辆。开车的还是司机。”
江会会听完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江满在一旁嗤之以鼻“好几千万吹牛吧。”
妈妈说他“叫你没见识,人家现在随便一幅画都好几千万勒。你给我好好读书,以后也买辆一模一样的知道吗”
江会会那几天一直很忙,忙着走亲戚。
好不容易稍微闲下来一点,却得帮楼下的阿姨当搬运工。
她最近在搞二手书生意,新收了一批,在前街的书店。江会会要做的就是去把书搬回来。
不白搬的,一天给她一百。而且工作时间很自由,什么时候搬完就什么时候下班。
周宴礼说“你倒是什么工都打。”
“能赚钱嘛,反正也不是特别累的活。”她心虚地看了眼他怀里那摞书,比她手中的都高出快两倍了,“明明是我的工作,还每次都得麻烦你。”
“我都说了,只要别和读书有关,都可以来找我。小爷随叫随到。”话说完,他又嫌弃地皱了皱眉,“只是下次能搬点别的吗,我不光看书犯困,搬书我好像也挺犯困。”
江会会抿着唇,低头笑了起来。
她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能有人对学习抵触到这个程度。
去书店有一条捷径,从巷子横穿出去。
城中村巷子多,因为楼与楼之间间隔距离太近的缘故。
俩人边走边说话,到了拐角处,才发现路全被堵死了。
江会会看了眼挡住他们去路的那些人,染着红黄蓝绿紫的头发,穿着棒球服,脖子上挂了条银色的链子。
手里拿着棍棒。各个表情都凶神恶煞的。
江会会认得他们,之前在校外欺负过她,后来被周宴礼揍了一顿。
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在学校对面的面馆。
他们
江会会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
强烈很强烈的不安。
她伸手攥着周宴礼的袖子,小声说“我们走吧,往回走。”
周宴礼不明所以“怎么了”
她不说话,攥着他就要转身,结果刚转过去,发现身后的路也被堵死了。
那么窄的一条巷子,前前后后站了大概十几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棍棒。
如果说刚才还在状况外,周宴礼现在也彻底看懂了。
这几个非主流是冲着他来的。
周宴礼嗤笑一声“找我的”
为首的那个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恶狠狠地瞪着他“老子这儿缝了八针,我今天让你缝八十针”
周宴礼笑着点了点头,把外套脱了,往江会会怀里一扔“行,既然是找我麻烦,那就和她无关了。”
“和她无关你以为我这次带这么多人来是为了什么”他笑容猥琐,眼神下流地在江会会身上来回徘徊,“我先揍死你,然后再玩死她。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周宴礼黑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江会会虽然害怕,但她不希望周宴礼和他们起正面冲突。
于是鼓足勇气,主动去和他们道歉,之前的事情是她的错,想要赔偿或者道歉都可以,大家可以心平气和的和平解决。
那人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和平解决你以为我这么多兄弟过来是干嘛的和你谈判的啊”
对方笑容露骨“要是怕的话,跪下来磕三个头,说爷爷我错了,然后从我裤钻过去。再把那个学生妹留下。我们就放你走。放心,不玩死,就让哥几个开开荤。”
“我开你大爷”
周宴礼目眦欲裂,直接一脚踹在他肚子上。
对方受到冲击撞到墙角,又狼狈地捂着肚子滑落。
周宴礼将书塞到他嘴里,塞不下也硬塞,嘴角都塞破了,终于堵住他那张满嘴喷粪的嘴。
他提着他的衣领,将人拎起来,闷声挥拳,一拳比一拳重。
那种拳拳到肉的声音听的人发颤,偶尔还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
有人过去帮忙,他轻松躲开对方手里的棍棒,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死死抵在墙上,膝盖抬起,猛地顶向对方小腹。
他当然也受了伤,毕竟那么多人。
只是他好像不怕疼也不怕死一样,打架拼的就是胆量。
他胆子比谁都大。
江会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想过去帮忙,可是知道自己去了也只会帮倒忙。
可让她一直这么看着,看着周宴礼挨打
她拿出手机想要报警,刚输入了一串号码,手机就被人抢走。
“还敢报警呢。嗯”那人冷笑。
江会会不断后退,看着被扔到一旁的手机,她全身都在颤抖。她想去把手机捡回来,可那个人挡着她的路不让她走。
那种鲜血倒流的恐惧让她感觉如坠冰窟一般。
直到那声暴怒的吼声响起“我操你妈的你给老子离她远一点”
然后江会会就看到自己面前那个人被踹飞了好几米远。
周宴礼跑到她面前来,握着她的手臂,神情慌乱到语无伦次“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啊怎么哭成这样,哪里伤到了”
江会会摇了摇头,可不等她回答,周宴礼闷哼一声,弯下腰,眉头微皱。
江会会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脸色仍旧是煞白的,她察觉出异常,问他怎么了。
周宴礼摇摇头,笑着说了句“可能要稍微委屈下你了。”
不等江会会反应过来,他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用自己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将她护着。
江会会什么也看不见,但她能听见,能听见棍棒砸在他身上的声音。
他一声不吭。
江会会终于察觉过来他们是在做什么了。
他们在打他。
她突然就崩溃了“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我给你们钱,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周宴礼捂着她的耳朵,明明声音已经虚弱到奄奄一息,却还笑着安慰她“没事儿,别怕啊,小爷从小练出来的,很抗揍。”
江会会一直在哭,声音都哑了,她求他们。
她甚至试图将护着她的周宴礼推开。她也想,也想护着他。
像他这样,挡在他面前。
可是纹丝不动。他抱的太紧了,似乎早就察觉到她会有这个打算。
“靠,有人来了。”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有人发出一阵惊呼。
江会会终于能看见一点,她从那点缝隙往外看去。
男人平静的眼神,在和她对视上的瞬间,骤然就变了神色。
周宴礼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些人终于停了手。
有个人在耳边喊他的名字。
男的,声音焦灼,担忧,恐慌。
谁来着
他昏昏沉沉。
还有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
他能分辨清楚,是江会会。
听这个声儿,还挺有活力,中气也足,看来应该没事。
不错不错,没事儿就好。不枉费他挨那么多揍。
靠,就是挺窝囊。长这么大还没被揍的这么狠过。
模模糊糊中,那声音似乎又变了。
还是一道女声,只是好像从江会会,变成了其他人。
江会会的哭腔夹杂其中,越来越微弱。
甚至多出了回音,听着空旷,且不真实。
“宴礼宴礼”
“小礼。”
“宴礼”
“小礼。”
“宴礼”
“小”
“宴礼,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衣服怎么脏成这样。我前几天给你爸打了电话,他他估计也快到了。我知道你会不高兴,但你失踪了好些天,我和你姨父都很担心你。宴礼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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