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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第三十四时间
    下午考完最后一门回到家,客厅里面很热闹,江满的声音尤其大。

    原本江会会和周宴礼一起上楼,她还在和他说这次期末考的重点。结果下一秒,她听见屋里传来的声音。

    瞬间变了神色,从一本正经变得雀跃,身上有着属于十七岁少女该有的活力。

    在此刻,她也顾不得身边的周宴礼了,一路小跑上了台阶,回到家中。

    爸爸正抱着江盈盈,喂她喝粥,旁边的江满则拿着新得来的奥特曼玩具爱不释手。

    妈妈在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餐。

    听到动静,妈妈从厨房出来,喊他们两个赶紧洗手吃饭。

    江会会平时在家总是沉默寡言,在爸爸面前才真正像个未成年小孩。

    她换了鞋子,笑着跑过去“我还以为得晚上才能到。”

    一年没见了,爸爸满脸慈爱的将她上下看了一遍“长成大姑娘了,是不是长高了”

    江会会脸色微红“只长高了一点点。”

    上次测量身体时,她才一米五八。

    爸爸说没事儿,这个年纪还能再长“你姑姑也是十八岁才开始抽条的,咱们家的人长个都慢。而且一米五八多好,刚刚好。”

    江会会在爸爸旁边坐下,一脸期待“我听姑姑说,这次放一个月”

    “是勒,可以在家多陪陪我们会会了。”爸爸又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和厨房里的妈妈感慨,“你说我家会会长得这么水灵,以后会便宜哪家小子。想到以后要送她出嫁,还有点舍不得。”

    妈妈从厨房里端出一盘菜“舍不得舍不得,那以后干脆留她在家当老姑娘好了”

    她瞪一眼江会会“还不快去帮忙,杵在这里就知道等着吃”

    江会会立马起身,去厨房将菜端出来。

    爸爸也过去,在一旁洗碗盛饭“你别总这么说孩子,你这个嘴,对外人这样,对家里人还这样。”

    妈妈哼了一声“我哪样我辛辛苦苦操持这一大家子我容易了”

    客厅里江满开始大喊大叫“啊,盈盈尿裤兜子了”

    妈妈吼道“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拿尿布。”

    “尿布在哪里”

    “在里面的行李箱里。哎哟,江满,你别把妹妹放地上。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可是好臭。”

    “臭死你个孬孙江会会,尿布找到了吗”

    “找到了。”

    周宴礼没开门,就这么靠墙站着,看着隔壁那扇关着的门,里面渗透出暖色的光来。

    属于家庭的嘈杂喧闹和热闹氛围,都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他又看向楼道旁的窗户,外面下雪了。

    又是一年除夕。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过年,平时的冷清还可以在学校度过。可到了这段时间,他又不得不直面事实。

    奢靡豪华但是冰

    冷的房子,丰盛美味却食之无味的年夜饭。

    偶尔父亲也会在百忙之中抽空回来陪他过节。

    但那种时候,俩人往往都是没什么话的。

    安静地吃完年夜饭,再安静地坐在客厅看一会春晚。

    通常都是周宴礼嫌春晚太过无聊,跑楼上玩游戏,一把接着一把,那些队友都会因为各种原因下线。

    陪家里人看春晚,帮妈妈包饺子,和爸妈一起打三人麻将。

    周宴礼看着灰掉的好友界面,摘了耳机下楼。

    可是客厅里,刚才还坐在那里独自看电视的男人早已离开。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凉掉的茶。

    周宴礼靠着墙,深呼一口气。

    或许是习惯成自然,他对除夕夜产生了一种下意识的抵触。

    因为讨厌那种反差。

    外面灯火通明,合家欢乐,他守着一个空房子,从早到晚都靠游戏度过。

    爸爸因为刚回来,所以那些亲戚他都得先去见一见。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偷偷把江会会拉到角落,给了她三张红色的纸钞。

    “这是零花钱,你偷偷收起来,别让江满知道,也别让你妈妈知道。”

    江会会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钱收进书包夹层里。

    她是非常典型的乖乖女性格,长相也符合大众对乖乖女的印象。

    齐刘海大眼睛,皮肤白,天生一双讨喜的笑眼。

    对面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有气无力,焉头耷脑的少年。

    边锁门边打哈欠,看到江会会,朝她抬了抬手“早。”

    他每天早上都是这副样子,丢了半条命一样。江会会早就习惯了。

    爸爸看着他,问江会会“这就是你妈妈说的那个刚搬来的全校第一”

    江会会没想到,周宴礼随口吹的牛,竟然被妈妈当了真。

    整栋楼的人几乎都知道周宴礼是平江一中的全校第一了。

    好在楼里除了江会会之外,没有其他在平江一中读书的人。

    周宴礼听到声音,无精打采地往旁边瞥了一眼。

    对上中年男人那张脸后,他的困意醒了一半“我靠,姥爷”

    爸爸愣了愣。

    这个男孩子怎么上来就喊自己姥爷

    周宴礼就像小孩碰到最疼爱自己的长辈,这些天受的委屈恨不得全盘托出。

    过来抱着爸爸就不肯撒手。

    江会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不知道要怎么做。

    好在爸爸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被一个陌生人抱着喊姥爷也没有推开他。

    而是笑着拍了拍周宴礼的肩膀“小伙子是想姥爷了吧看来我和你姥爷长得很像。”

    岂止是像。

    周宴礼罕见地湿了眼眶,他觉得窝囊,背过身子偷偷用手擦了擦。

    再转过身时,就与平时无异了。姥爷上了岁

    数之后一直在生病,全靠那些昂贵的医疗器械和天价药物续着。

    每次周宴礼去看他,他都会伸着自己缠着输液管的手,颤颤巍巍地指向房间某个角落“姥姥爷给我们小礼留了好吃的,小礼多吃点”

    松开手之后,爸爸笑容和蔼地从外套口袋里又摸出一张一百的纸钞递给周宴礼“去买点自己爱吃的,就当是姥爷请你的。”

    “看到没”去学校的公车上,周宴礼伸出手指掸了掸那张崭新的纸钞,“我可是姥爷最疼的大外孙儿。”

    他这副得瑟样,让江会会也频频发笑。

    她笑着点点头,眼里满是宠溺;“是是是,姥爷最疼我们小礼了。”

    周宴礼把钱收起来,问她“考完试后想好去做什么了吗”

    “妈妈给我找了个补课的工作,每天两个小时。”

    周宴礼皱眉“放假还得工作”

    有个老人家上了车,江会会想要起身将座位让给他,结果被周宴礼按下去。

    他站起身“您坐我这儿吧。”

    对方笑着和他道谢“谢谢谢谢,好孩子啊。”

    周宴礼摇了摇头,没说话。手臂随意地搭在横杠扶手上,低头看江会会。

    下了车后,江会会笑容欣慰“我感觉小礼现在也变了好多。”

    他微抬下颚,臭屁道“变得更帅了”

    她一脸认真“我是觉得,小礼变得比以前更好了。虽然脾气还是有点差,如果能再改改就更好了。”

    “嘁。”他替她拎着书包,“我现在算是知道我的脾气到底像谁了,全特么随姥姥了。”

    他在自己家,都能听到她的大喊大叫,一天不落。

    骂人的话都不带重样的。也不知道词汇量怎么就这么丰富。

    最近这一个月来,周宴礼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周一到周五需要早起上课不用说,唯一能睡到自然醒的周六周末,也因为不速之客的到访频繁被打破。

    周宴礼起床气遍布全身,偏偏他有火还不能冲他爸发。

    “你要是想见江会会,你就直接去敲她家门,别来折磨我了成吗楼下那些阿姨都以为咱两是一对臭gay。”

    “臭gay”很少有涉及周晋为的知识盲区的,这姑且算是一个。

    他并非听不懂,只是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过,甚至认为可能只是同音。

    周宴礼更直白的和他解释“就是gay,gay,gay同性恋,说咱俩是同性恋,听明白了吗”

    周晋为的眉头瞬间就皱起来了,嫌弃地起身离开。

    操周宴礼一肚子火。

    他还嫌弃上了

    周晋为刚把门打开,就看见了站在门外,抬手准备敲门的江会会。

    突如其来的开门把她吓了一跳。

    连带着怀里的小婴儿也一起吓了一跳

    ,声音委屈的开始嘤嘤嘤哭了起来。

    她急忙伸手去哄,将人抱在自己怀里,低头用脸去贴她的脸“盈盈不怕。”

    听到声音,周宴礼也过来了。

    刚好看见她正温柔地哄着怀里的小孩。

    看到这个场景,他心里莫名一酸。

    心酸的酸,还有嫉妒的酸。

    这样的场景他从小到大不知道幻想过多少遍。想不到有一天终于能亲眼见到她妈妈哄小孩的样子,居然哄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他语气不善,对一个婴儿有着前所未有的敌意“哪来的小孩”

    “这是我妹妹。”好不容易哄到不哭了,她欲言又止,表情哀求,“我还有点作业要写,可是我家里没人,我妹妹需要有人看着,可以可以麻烦你们帮我个忙吗”

    小姨周宴礼盯着江会会怀里那个还没他胳膊长的小婴儿。

    这特么居然是小姨

    小姨初中就被周晋为接到了帝都,一直养在周家。也算是陪伴周宴礼最久的亲人。

    还真是奇妙的体验,不光见到了高中时期的父母,中年版姥爷,甚至连婴儿形态的小姨都让他看到了。

    他自告奋勇地把江会会怀里的小婴儿抱过来“去忙你的吧。”

    江会会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我一定尽快写完。”

    “没事,不着急。”他在江会会这儿倒是够体贴,赚够了印象分。

    结果人刚回屋,他立马就把小姨塞周晋为怀里。

    “你照顾小孩有经验,你看着。”

    周晋为眉头微皱,他甚至都没和小孩接触过,什么叫照顾小孩有经验

    但他也清楚,十有八九是这人嫌麻烦,所以推给他。

    他淡声“既然办不到就不要答应。”

    周宴礼耸耸肩“谁说我办不到我只是在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你以后需要照顾小孩的日子还长着呢。”

    周晋为无视了他的胡言乱语,低头看着那个正睁大眼睛和他对视的小婴儿。

    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丝毫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

    而且,他对婴儿这种情绪极其不稳定的生物毫无耐心与好感。

    做出承诺的周宴礼此时当起甩手掌柜,窝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玩起游戏。

    周晋为强压不耐,尽可能地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大概十分钟后,小婴儿面色涨红,握紧拳头,似乎整个身体都在用力。

    周晋为疑惑地低下头,以为她是哪儿不舒服。

    结果下一秒,他嫌弃地别开脸,将她递给了周宴礼。

    后者一脸懵“怎么了”

    才问完,就被那股刺鼻的味道呛到捂着鼻子后退“靠,是不是拉了”

    周晋为眉头皱得更深。

    周宴礼催促他“你快看看。”

    “你让我看”他平淡无波的脸上罕见露出难以置信。

    周宴礼捂着鼻子反问他“不然呢你不是有换尿布带小孩的经验吗。”

    周宴礼就是他带大的。

    “我什”

    算了。

    周晋为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

    在一番思想斗争下,他屏住呼吸,将她抱过来。

    江会会写完作业过来的时候,周宴礼和周晋为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盈盈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屋子里的所有窗户都开着,冷风呼呼地往里吹。

    她缩了缩脖子,问他们“你们不冷吗”

    “冷啊。”周宴礼面无表情的回答。

    可比起冷,臭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由衷的佩服他爸。他不知道婴儿的屎能臭到这个程度。

    他爸这个重度洁癖的人,是怎么亲历亲为给他换了一整年的尿不湿和裤子。

    他开始相信他对自己或许还存在着一点岌岌可危的父爱。

    江会会轻手轻脚地进房间看了一眼,江盈盈睡得正熟。

    作为答谢,她说要请他们去吃饭。

    楼下新开了一家饭馆,很干净,味道也好。

    一提到吃,这两人又想吐了。

    刚才已经轮流去洗手间吐过一遍。

    江会会看看他们脸色不太对,又看到挂在外面阳台上的洗过的小裤子。

    “该不会是拉了”

    周宴礼捂着嘴干呕一声,抬手示意她别说了。

    现在但凡听到相关的词语,他就会自动联想到刚才那一幕。

    想不恶心都难。

    江会会面露难色和他们道歉“我以为她今天过一次就不会了。”

    她十分配合的省略掉那个字眼。

    江会会的到来无疑是将二人从地狱解救出来。她很有耐心,也很温柔,小孩刚睡醒有起床气,她将她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一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边抱着她,给她唱哄小孩的儿歌。

    这不是周宴礼第一次听到江会会唱歌了。

    同样一首儿歌,他在家里的录像听到过。那个时候她还没生病,喜欢穿面料柔软的连衣裙,将婴儿车里的周宴礼推到院中晒太阳。她温柔地给他唱儿歌,哄他。

    录像者是他父亲,也就是周晋为。

    他看见镜头在往前推动,应该是录像的人拿着相机走了过来。

    他声音带笑“下次也唱给我听。”

    江会会也笑“周晋为,你幼不幼稚,小孩的醋你也吃。”

    他低头吻她,声音低哑,可那笑却丝毫不变。

    宠溺的,带着爱意的,也是幸福的。

    “嗯,所以要唱给我听吗。”

    周宴礼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婴儿时期的自己没有记忆,所以那些片段只能通过录像来反复回忆

    。

    可当某一天,这个场景成真。他终于得以亲眼见到。

    是健康的江会会,是还活着的江会会。她唱着他们都想听的儿歌。

    好不容易把盈盈哄安静了,江会会正要抬头说些什么。

    却发现那两个人全都以一种有些复杂,她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

    尤其是周宴礼。他的眼神里似乎还掺杂着悲伤。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悲伤,是人类镌刻在骨子里的一种天然情感。

    因为过于天然,所以才更难被剖析。只有当事人才明白的一种感觉。

    没什么好难过的。周宴礼想,这样的机会以后还多的是。

    这一次,他会让江会会长命百岁。

    江会会却没能看出他的真实想法,她想了想,还是选择在他身旁坐下“心情不好吗”

    她今天是散发,齐刘海遮住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近看,那张脸瞧着就更乖了。

    鸦睫纤长浓密,在阳光的映照下,竟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周宴礼又恢复到他平时那个没正形的懒散模样,笑着调侃她你怎么唱个儿歌还跑调。”

    江会会脸一红“跑跑调了吗”

    “都跑到南美洲去了。”

    她脸更红了,想到刚才那丢人的一幕。光顾着哄盈盈了,忘了还有其他人在。

    她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周晋为,发现他也正在看她。

    她又急忙避开视线,头埋得很低,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就地埋了。

    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周晋为上扬的唇角。

    太阳落山前的夕阳是最好看的,像是一盆金色的水从窗外泼进来,在他们的身上,地上,全都留下一层温暖的黄。

    纱帘被风吹的晃动。

    盈盈躺在旁边的床上自己玩着自己的手指。

    时间在此刻,似乎都过得格外缓慢。

    周宴礼想,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当下。

    无数个瞬间,他都希望成为永恒。

    妈妈每年的忌日,爸爸都会带他回平江短住一段时间。

    他对平江的印象也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他还去参观过有过他们足迹的地方。平江一中,她从小居住的老房子,以及她做兼职去过的地方。

    他沿着那几条路一直走,幻想着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的足迹曾和江会会的,隔着时间重叠。

    小姨说过,妈妈的生活轨迹很简单,就只有那么几个地方。

    他幻想她是怎么慢吞吞地背着书包走过去,又是怎么带着一身疲累,背着书包再走回来。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好多地方都拆除重建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和她有关的痕迹,也在被这座城市一点点抹去。

    她做兼职的便利店变成了美容院,从前的学校则改建了机关大楼。

    唯独她居住的老房子,本来也该在好几年

    前被拆迁的。但听说有人将出高价将整栋楼买下来了。

    周宴礼知道。

    是周晋为。

    整个屋子还保留着原状,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上门打扫。

    周宴礼看着房间里所有摆放陈设,贴在墙上的奖状,抽屉里被精心保存的娃娃。还有玻璃罐里的漂亮糖纸。

    以及她亲手用纸折出来的花。

    还有一张张,写满她字迹的便签。

    帮刘奶奶修电视。

    十张一课一练,三张试卷。

    给小满做饭。

    去方阿姨的店里帮忙。

    和周晋为约会。

    后面甚至还用粉色的笔,画了一个小爱心。

    想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她那个粉色封皮的日记本了。

    她一定也想不到,在自己去世后,少女时期不敢示人的旖旎心事,会因为丈夫和儿子对她的思念,而反复被拿出翻阅。

    其中一页,即使再精心呵护与保存。

    也能从纸张的平整光滑程中看出,在漫长的岁月里,它是被翻动次数最多,同时被抚摸过无数次。

    今天周晋为给我看了脉搏,他将手放在我的手腕上,说我心跳太快,不正常。我紧张的问他,那怎么办他摇了摇头,原本只是搭放在我手腕上的那只手,突然变成抓握,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将我拉到他怀里,让我去听他的心跳。杂乱无章的跳动,与他平时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摸了摸我的头,笑容无奈“问错人了呀江会会。我的比你的更快。”

    在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见到他,就心跳加速的真正原因。

    我喜欢他,我喜欢周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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