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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牛难产,原因竟是——
    手臂插入牛直肠下方的产道,林雪君感到巨大的压力紧紧箍住手臂。她微缓了下动作,深吸一口气,侧着身体,一点点往牛子宫里探。

    母牛产道湿润温暖,竟也帮她驱离了些寒意,右手臂上因冷而立起来的鸡皮疙瘩也消了。

    一件衣服被披在她身上,为防止衣服掉落,有人将大衣袖子绕过她脖颈系了个扣。

    林雪君顾不上去看是谁在照看自己,她已摸到了小牛,暖的,软的,有弹性。

    “还活着”她惊喜地抬头。

    “牛犊子吗”大队长一下殷切地凑到跟前,一脚踩在牛粪上都没发现。

    “嗯。”林雪君点点头,又继续去触探小牛在子宫内的姿势。

    “还活着她说牛犊子活着的。”大队长忙转头用蒙语向畜主乌力吉转达,又折身对其他牧民道“她说牛犊子活的。”

    大家都惊奇地把眼神捋直了,紧盯着林雪君。

    畜主乌力吉更是攥紧了麻绳,连抚摸牛头都忘记了,张着嘴巴,前倾了身体,绷着一身力气,紧张得仿佛是他老婆在生产。

    林雪君凝神垂目,手指挪动很慢,摸得很仔细。

    细长的是牛腿,在上面,小牛是仰着的,怪不得难生。人家正常小牛都是头朝外俯趴姿势,这只仰着还蜷着头

    “胎位不正,小牛仰躺着,还这样蜷着头。”林雪君又对大队长补充了句。

    “哎呦”大队长一下攥紧了双手,不自觉耸起双肩,皱起眉头。

    围在四周听不懂汉化的牧民们立即不乐意了,纷纷催问

    “怎么了”

    “大队长,她又说了啥”

    “咋地出啥情况了牛犊子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啊”

    听得懂汉化的牧民忙帮着翻译,有的半懂不懂,翻译的乱七八糟。

    大队长转头朝着四周一压手,用蒙语喊道

    “别嚷嚷了,脑壳子疼。牛犊子活的,就是仰着,这样。”

    说着他炸起胳膊,摆出个仰躺着的姿势,又道

    “头还蜷着。”

    又把头往左肩膀里一藏,摆出个蜷脑袋仰躺着的姿势。

    大队长这么连说带比划的,牧民们总算听明白了,于是也都跟着皱起眉,大小声再次嘈杂起来

    “哎呦”

    “这可咋办”

    “难搞了。”

    “那还活得成吗”

    “母牛可遭老罪了啊”

    “都别吵”大队长一声令下,紧张的牧民们再次闭上嘴,只绷着面孔时而看看母牛,时而看看林雪君的表情。

    畜主老婆这会儿已经有点站不住了,心里慌得厉害。

    刚才她做好了母牛和小牛犊子都活不成的准备,虽然难过,但也死心了。这会儿又生出希望,再听到小牛胎位不正,便觉坐立难安。

    她嘴里嘀嘀咕咕地祈福,手不自觉攥成拳头,压在心口处。

    人群注视下的林雪君肃着一张面孔,手臂时而费力地拧转,时而向内伸,时而往外拽一点点

    穆俊卿抓着牛尾巴的手心里全是汗,紧张得气也不敢用力喘。眼镜起雾后,他抖长袖子单手擦眼镜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林雪君折腾了好一会儿,确认小牛被她一通连拽带推得侧卧过来,也伸展开了头部,再检查脐带等其他都没啥问题,才转头对大队长道

    “让所有人后退十步,让开空间。”

    “好。”大队长点点头,转身落实。

    牧民们呼啦啦后退,一边退,一边数数。

    接下来,林雪君又沉着地请大队长弄来3根麻绳,又选几人按住母牛防止它乱动,最后最关键是还需要六七个壮汉。

    大家见识过林雪君毫不犹豫地手插牛屁股,虽然不知道她喊这么多人干嘛,但想到说不定真能救母牛,也不用大队长开口,更无需畜主乌力吉请求,各个自告奋勇表示自己有劲儿,自己能行。

    由于牧民们太过热情踊跃,在接下来做准备的阶段,场面居然逐渐燃了起来。

    每个人的每个工作都在有序地进行,仿佛众志成城做一件大事。

    绳子到位,人员到位,大家准备用绳子绑母牛的时候,却见林雪君竟然捏着麻绳塞进了扭屁股

    塞好了第一根,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这是干啥呢”

    “你问我,我能知道吗”

    “嘘”大队长也正等得焦心,回头一记眼刀。

    系好了3根绳子分别栓住了小牛犊的两条前腿和脑袋。

    林雪君回过神来,忽然发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看自己。

    之前只在养牛大厂和宠物医院实习过的林雪君,第一次在如此多探照灯般的焦灼目光注视下工作。

    一股热流忽然上涌,那种被众人关注、被指望着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左手压了下心脏,她对上拽着牛角的畜主老汉乌力吉的目光。

    风吹日晒造就的皱纹,遍布他整张脸。眉目间都是苦涩,眸光却熠熠,充满希冀。

    咽了口口水,悄悄深吸气,她将三根绳子递给面前的三拨人

    “我让谁拉,谁就使劲儿拉,好吗”

    “成啊。”

    “没问题。”

    “成成。”

    得到大家的反馈后,林雪君点点头,又转头叮嘱拽住牛的人一定控制住母牛。

    所有人就绪。

    林雪君双手扶在水门边,确保自己可以保护好母牛的器官了,这才开始指挥

    “这两根绳,先3分力气拽一下。”

    壮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略有迟疑,却还是在林雪君拔高声音第二次催促时,拔河一般齐力拽了起来。

    “8分力拽,用劲儿”

    “你不要用力,你这绳是拴在头上的,不急呢。”

    “你们两根绳,再拽再用力。”

    林雪君有序地指挥。

    母牛感受到拉力,开始挣扎,一边低吼,一边左摇右摆地想逃走。

    拽住母牛的人忙掰牛角、拽母牛,不让其乱跑。

    林雪君也用力推住牛屁股,帮助母牛向前用力。

    母牛被拽得摇摇晃晃,林雪君也被牛屁股拱得摇来晃去。

    穆俊卿担心林雪君被母牛撞倒,忙用身体顶住牛屁股,帮林雪君向前推牛。

    “好了好了,都先别拽了。”林雪君忽然大叫,大家吓得忙住手,大眼瞪小眼地探看。

    林雪君伸手在母牛水门内一掏,又扭着转了几下,左手向后一摆,再拽。

    拽小牛腿的壮汉们忙又用力。

    下一瞬,一边帮忙一边维持秩序的大队长忽地大叫“啊啊啊啊啊”

    他激动又紧张得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

    其他人也看到了

    小牛蹄子出来了

    “啊啊啊出来了出来了”不知是人群里谁忽然尖叫一声。

    一个粉色的鼻头最先出现在众人眼前,接着是白嘴巴子,再一眨眼,小牛犊的大脑袋已经完全掉了出来。

    尤登帽瞧见这一幕,上前单膝跪地,戴着棉手套的左手托住牛犊,右手拽住小牛前蹄,用力一拽,牛犊便噗通一声落在了干草堆上。

    四周乍然响起一阵欢呼,所有人都本能想要上前,大队长忙往后推,示意大家不要拥挤。

    牧民们便摩拳擦掌地看着,各个喜笑颜开,挤出满脸笑纹。

    畜主老汉乌力吉口中只哎呦哎呦地唤,想要扑过去看看小牛犊,又忽然想起什么,忙转身去解母牛头面上的绳索。

    母牛一获自由,便转身去看自己的孩子,虽然是第一次产犊,却天生懂得仔细帮小牛犊舔干皮毛。

    小牛犊时不时甩头蹬腿,大有立即便想站起来跑两圈的架势,虎头虎脑,真是可爱。

    生出来了

    生出来了

    好多人到这时候才恍惚回神,忍不住依次发出几乎一模一样的感慨

    “还能这样生牛犊子”

    “这不是扯犊子嘛”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牛犊子可以这样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