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没有多说什么, 带着队伍跟卡特琳娜一起,沿着异能残留,一边戒备着焦南残党,一边继续寻找剩下的新人们。
大约走出三公里, 他们终于追上了在巡逻工偶们的护送下、赶往哨站的学生们。
工偶们给伤势比较重的几名学生做过了处理, 卡特琳娜指挥医疗队,优先将他们送上了另一架小型医疗舱。
随后, 她也注意到了被工偶们押送的几名焦南残党。
只可惜, 她没有办法进行审讯这几人也都断了气。
“长官马修中了弹,他可能已经被感染”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
“马修在哪”卡特琳娜立刻顺着人群手指的方向冲了过去。
几名医护人员第一时间想要隔离人群, 却见卡特琳娜摇了摇头, “感染反应消失了。”
“可是”有个满脸雀斑的女生小声道,“我亲眼看到他被失心弹打中”
一直被工偶紧紧抱着的马修, 一边死死按着自己的小臂, 一边挣扎着躲开卡特琳娜的手, “别万一被传染”
见他一副自我厌恶的样子,卡特琳娜也没多说什么。整个事件还存在很多疑点,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是非常清楚,后续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安全起见, 马修依然由工偶护送,其他人暂时不要跟他接触。坚持一下, 还有一公里就到哨站了, f队g队都有, 护送新人,保证全员安全抵达”
“是”两队斗士齐声道,跟工偶们一起, 护送大家离开。
剩下的修斯和卡特琳娜分别带队,跟后面第二批和第三批赶来的队伍汇合,对整个防护林进行了彻底的巡查。
校方、警方、异能所、外交部等等,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都在往这边赶来,此外还有大部分学生的家长。
修斯在手术室外,给张校长用特殊频道拨通了视讯,简单说明了一下当前的状况。
“一共有五名学生重伤,但全都已经脱离了危险。”
张校长那边像是松了口气,“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焦南和梅因费的学生们全部确认死亡,恐怕后续的处理会非常棘手。”修斯压低声音说道,“尸体没有办法认罪。”
“谁说的”张校长强压怒火,“尸检结果一出,他们还能抵赖不成”
“问题就出在这里,”修斯道,“不光是他们的尸体,感染物的尸体、甚至整座防护林,都检测不出丝毫的干扰素痕迹。”
“你说什么”张校长睁大双眼,“这怎么可能”
“卡特琳娜的形容还挺形象,”修斯安静地看着屏幕中的张校长,“整个防护林都被一股力量净化过了,彻彻底底,没有一丝残留。”
张校长先是难以置信,随后很快地反应过来,“你是说”
“我是这么猜的。”修斯简短地点了下头,“她整个人全部都耗干了。”
“她现在怎么样”张校长焦急地问道。
“不太妙,”修斯声音有些颤抖,“内脏衰竭,全身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损耗,再晚一点就”
“还好赶上了。”张校长道,“也幸亏有了警报装置,才能在她突破阈值的时候,通过特殊频道发送定位。整个防护林都被信号干扰,如果没有她的警报,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如此,整个林区失去信号,巡逻工偶们应该也是由她驱使着救人的。”修斯垂下眼,捏了下鼻梁,让自己冷静一些,“我们在追踪的时候,发现大部分逃亡的学生们 ,正由巡逻工偶们护送着前往哨站。”
张校长喃喃道,“难怪会耗干异能,巡逻人偶为了这次测试,都分散隐蔽在林中各个区域,想要驱使这么多工偶”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我们还有两个小时抵达白虎基地,你先安排学生们返程,”张校长吩咐道,“科特他们还在追查潜伏在国外接应的人员,留在哨站不安全。”
“知道了,重伤的几人现在也情况稳定,等下我会跟专机,随行护送他们过去。”
在实施救援行动的三小时后,哨站的学生们被精英斗士们一路护送,回到守备更加森严的白虎基地,并依次接受询问和调查。
随着目击证人们的供述,调查人员们终于了解到了这一次,整个事件的全貌。
“所以,这次孩子们能够平安生还,实际是归功于她一人对吗”张校长站在沈鸢茉的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她惨白的面容。
负责审讯的队长索杰恩答道“是的。根据大家的供词,在进入深林之后不久,所有小队选择了各自的路线,准备完成实训任务。
“然而中午13点左右,所有人的干扰素检测器都失去了信号。察觉到异常之后,各个小队由队长带领,向林区中央靠近,准备交换情报。
“我们推断,在这个时候,来自焦南的学生已经布置了信号干扰装置,并操控了整个林区的感染物,将它们集合在一起,制作出一个a级感染对象,也就是我们发现的巨型蚯蚓。
“在这一次攻击行为中,我们推测,焦南的几位犯罪者使用了名为失心弹的违禁药物,通过这种药物,操纵梅因费的学生,并控制a级感染物,对林区中央集合的学生们发动攻击。
“根据学生们的供述,由几位学生殿后拖延时间,其余大部分则是护送伤员,想要赶往哨站求救。
“具体的战斗过程,我们还要等几位当事人醒来才能得知。但可以确定的是,里面这位沈同学,耗尽自己全部的异能,不仅杀死了a级感染物,还杀死了这次案件的主谋和全部从犯。”
一位尸检人员上前补充道“几名犯人的尸体都呈现出同样的状态,他们的直接死因,都是器官缺失导致无法完成正常的代谢。”
“他们死得痛苦吗”修斯突然问了一句听起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对此提出质疑。
尸检人员的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喜悦,“非常、非常痛苦,等他们进入炼狱也不过如此。他们的感知完好,因而直到断气的那一刻,都会清晰地感知到死亡的临近和恐怖,每一分痛苦他们都不会错过。”
修斯点了下头。
“器官缺失是怎么做到的”卡特琳娜问道,“沈鸢茉的能力,好像做不到这一点这里的资料记载,她应该是共鸣属性。”
“是的,但我们从另一份报告中看到,她对干扰素的抗性非常高,不仅不会被附着感染,还能将体内的全部毒素消灭得干干净净。”
“她能消灭干扰素”卡特琳娜双目圆睁。
“没错,”这一次的主治医生此时插了进来,“我可以打包票,与其说犯人们的死因是器官缺失,倒不如说,那些被感染的器官,是被沈鸢茉的异能净化掉了。”
所有人都面露惊讶的神色,但卡特琳娜联想到里面检测不出一丝干扰素痕迹的防护林,不得不相信,恐怕这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就是事实。
“不是有个感染者,叫马修的学生”卡特琳娜确认道,“他怎么样了”
“被注射的地方破了一小块皮,消消炎就没事了。”一位医护人员顺口答道。
“也就是说,这个沈鸢茉的异能,可以直接消灭感染物”尸检人员好奇地说道。
“应该没错了。”修斯此刻已经彻底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她不会被干扰素感染,对毒素有极高的抗性,所以她可以不依靠人偶,直接对干扰素进行消除。”
“但是消除的同时,她本人还是会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主治医生看完了沈鸢茉的检查报告,“不过这同样是一种警示,甚至比检测器更加灵敏可靠。”
“嗯,跟她同队的成员也提到过,进入防护林之后,她好像一直不太舒服的样子,应该就是感应到了干扰素的存在吧。”
“后续的研究,要等她醒来养好身体再说,”张校长看见几位医护人员脸上的表情,立刻出言维护道,“她是大龄觉醒者,异能状况也不够稳定,身体负担也一直很重,一切都要等到她恢复健康、得到她本人同意,才能继续进行。”
有张校长放话,几个蠢蠢欲动的研究员只得暂时歇了心思。
沈鸢茉中途醒来过几次,不过每次清醒的时间都不超过三分钟。
直到三天后,她仿佛终于从一场无止境的梦中回到现实。
“茉茉”“茉茉你终于醒来了”
沈鸢茉缓缓地睁开双眼,适应了眼前的光线之后,看到围在自己床边的小伙伴们。
还是熟悉的那些人,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你们”她嗓音沙哑,挨个看过所有人,“都还活着啊”
“那当然”米莎扑到床上,抱住沈鸢茉的左胳膊,“我们都还活着”
“还有这种好事”沈鸢茉牵起嘴角,虚弱地笑了笑。
“那可不多亏了你啊。”蕾拉也不顾形象,抱住沈鸢茉的右胳膊,“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还好你也没事。”
“既然大家都没事,你们还哭什么。”沈鸢茉突然看向靠在门边的修斯,“补刀了没那几个烂王八呢”
“都死了。”修斯平静道。
“死了”沈鸢茉重复道,“怎么死的”
“嗨呀,现在说他们干嘛。”乔安的声音从房间另一边响起,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单手端着一杯水给沈鸢茉递过来。
沈鸢茉没有接。
她盯着乔安另一只袖管,是空的。
“你的手臂”想起乔安代替自己扑向沃尔夫林的瞬间,沈鸢茉的眼中溢满了泪水。
“只是丢了个胳膊,不算什么,能活下来就够好的了。”乔安把水杯硬塞进沈鸢茉的手中,还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一颗不太圆的巧克力球,“来,别哭了,吃个”
“吃个屁”沈鸢茉突然抑制不住地爆发,“你以为自己逞英雄,别人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了吗啊你不是要成为超越修斯的斗士吗不是还想着长大以后娶我吗要是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未来
“小小年纪不学好,你凭什么挡在我前面你还有那么多梦想,你还没长大,学会怎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当什么英雄啊你”
沈鸢茉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连接的仪器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在场的人们不发一言。
等她终于喊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乔安才终于开口,“可是我说过了,会保护大家。”
“你保护个蛋你怎么那么傻啊你你自己不要命了啊你保护个锤子”
“我尽力就好了,”乔安淡然道,“该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任何时候,我都可以毫不留恋。”
“你做什么了啊你”沈鸢茉无力的倒在床上。一通大叫,她现在大脑都缺氧,再加上生气,现在眼前一阵一阵地晕眩。
“我”乔安蹦到床尾,坐在沈鸢茉的脚边,“我认真学习了,努力训练了,还跟喜欢的人告白了,就算真的死在这里,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你告白个锤子啊你才几岁,就想些有的没的,以后路还长着,这次要是没命了,你遗憾的多了去”
“不会啊,”乔安往门口瞟了一眼,“我可不想某些人,告白周出任务,差点连跟心爱的人告白的机会都没有了”
修斯一记眼刀甩了过来,乔安就当没看见,坐在沈鸢茉的床边,还得意地晃了晃脚。
沈鸢茉突然愣了下。
该不会
学校就是因为知道,野外实训有风险,所以才特意在他们参加交流会之前,搞出一个尬得人头皮发麻的告白周
为了什么,为了让大家抓紧时间跟喜欢的人告白,然后不留遗憾地赴死吗
所以蕾拉才会劝她,要在第一时间跟米莎和好,也是怕她们再也没有机会,活着相见是吗
大家的表现那么淡然,是因为,所有人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心理准备是吗
沈鸢茉突然感受到了那些告白的份量。
每一位异能者,都在把每一分每一秒,当作是生命的最后一刻。
所以他们会比普通人更懂得时间的宝贵,知道任何错过,都可能意味着永别。
她终于意识到,收到的那些饼干,带有多么朴素而真诚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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