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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周四早上。

    诸伏景光走进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在座位上坐下后,视线忍不住看向自己身旁的空位置,表情变得担忧起来。

    降谷零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周一的课程结束后他就再没来上过课。班主任说他得了重感冒在家休息。

    诸伏景光很担心,想去探病,但是他不知道降谷家的具体位置,问了班主任之后,班主任老师说这是降谷同学的隐私,不经本人允许是不能把这个透露给别人的。诸伏景光只能不了了之。

    其实降谷家的地址并不是不能告诉诸伏景光,男孩作为班长,被老师派去代表班级去慰问下生病的同班同学完全合情合理。之所以不愿意告诉诸伏景光地址,还有另外一层考量,那就是降谷零的父亲降谷和彦是学校的教导主任。

    在暂时还不清楚顶头上司的脾性之前,宁愿少做一些事,也好过做多了变错事。班主任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

    不过这种成年人职场里的潜性规则,年纪还小的诸伏景光暂时是还没有办法理解的。

    他只知道他的朋友生病了没来学校,他想去探望一下都没有办法。

    唉。诸伏景光失落极了。希望零能快点好起来。

    然而正被朋友惦记的降谷零真的是因为生病才请假的吗

    答案当然是否。

    他正被关在地下室里。

    “我一定要把这些灯泡统统换一遍。”降谷零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墙上眨巴个不停的电灯泡,觉得眼睛快被闪瞎了。

    之前他下来地下室待的时间都不算特别长,又自带了手电筒,因此对这里对人眼睛格外不友好的灯光还没有这么明显的体会。直到现在他被在这里关了两天。

    旁边靠着墙闭眼打盹的黑泽阵显然早就已经适应了这个恶劣的环境,对此没有任何异议。降谷零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多出来的伤口上停留了片刻,才假装若无其事的转回了脑袋。

    两天前的夜晚,他和黑泽阵返回降谷宅,降谷和彦刚从地上爬起来,那只骇人的恶犬似乎已经被他收了回去,不见踪影。

    降谷零与他一照面,立刻敏锐的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不适都有了减缓,仿佛他被植入了什么新型的追踪芯片,一旦与主人的距离拉开太远,芯片就会自动实施惩罚。

    事实上这个说法也没有偏离重点。黑泽阵说他们的身体里有降谷和彦种下的“种下”,不能反抗,不能逃离。降谷零暂时还没有弄明白这个“种子”指的是什么,只是在脑子里有了一个比较笼统的概念。

    降谷和彦看起来清醒了很多,至少那种狂暴已经暂时从他身上消失了。他对黑泽阵从地下室里跑上来没有觉得意外,反而轻蔑的嘲讽他“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

    这么看来这应该也不是黑泽阵第一次试图逃跑了。降谷零想。

    讽刺完黑泽阵,降谷和彦的枪口又对准了降谷零。不过和对待前者不同,降谷和彦完全不想废口舌,降谷零都还没来得及为痛苦减弱松一口气,就被陡然加剧的疼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他和黑泽阵已经身处熟悉的地下室,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

    他之所以知道时间,是因为黑泽阵。这个男孩如他所想非常的精明。他一直偷偷地在墙根用从墙缝里扣出来的小碎石划出一道道隐蔽的痕迹,用来记录时间。

    降谷和彦每次下来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加上为了达到他的目的,每一次的过程结束后地上墙上都会不可避免的溅上鲜血,天然的为他掩盖了证据,是以降谷和彦一直都没有发现。

    降谷零被引导着去看这些划痕的时候,简直叹为观止。他从见到黑泽阵的时候就知道这不是个简单的小孩,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他,他比他想的要厉害的多。

    黑泽阵的划痕是用来记录天数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知道到的。降谷零借着灯光,一道道摸过去,发现划痕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拢共不到200,也就是说黑泽阵被关在这里的时间还不到半年。

    与他从邻居那里打听到的降谷和彦带着他搬来这里的时间基本吻合。

    在地下室里睡了一天醒来之后,降谷零就发现黑泽阵身上又多出了好几道伤口,小腿肚的剐伤最为严重,基本就让原本就不够健康的肌肉曲线变得更加曲折离奇了。

    降谷零当时望着一地的鲜血不知所措极了,他还爬上楼梯试图去开门,不过失败了。无奈他只能把外套当绷带给男孩包上试图止血。

    最后还是黑泽阵一句冷冰冰的“死不了”让降谷零稍微安静了一点。

    结果也正如他所言,黑泽阵没有死,也没有出现感染症状,他的身体强壮的不可思议,降谷零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剜肉了一块肉的小腿肚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凭空长合。

    失去的肉重新长了回来,皮肤愈合,疤痕消失,最后完好如初。

    目睹了这样一幕,即便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并不科学的降谷零还是沉默了好几秒。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黑泽阵的身体变成这样大概也是降谷和彦的手笔。

    在降谷和彦被打晕之前,他掐的他虽然快要窒息,但他说的话降谷零还是听到了不少。

    降谷和彦说他没有觉醒,说他刻意喂养他,他却始终不如黑泽阵。

    还有黑泽阵提到的,被降谷和彦用来为了操控他们的“种子”。

    问题一个接一个,降谷零很有耐心的将它们与自己目前知道的情报一一对应,然后在脑海里的记忆宫殿里展开了分析。

    所谓的觉醒指的不是他能看见那些阴影,从降谷和彦的态度来看,很可能指的是能像他那样操控阴影的能力。

    虽然后来降谷和彦失去意识,那只狗狗自己行动起来就让“操控”这个词变得不那么具有说服力。但是从他们回来后,这几天与降谷和彦零星的几次接触来看,降谷和彦似乎对那只狗狗追击他们的事情没什么印象

    那也有一种可能,是阴影不一定能完全被人操纵,存在失控的风险。

    降谷零在这条信息后面打了一个问号,表示存疑。

    还有那个所谓的“种子”,从他的亲身体验来看,像是降谷和彦为了防止他逃跑做的一个保险,能掌握他的行踪,也能控制他。

    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降谷零才意识到的,他潜意识的对降谷和彦逼迫他的手段选择忘记这件事就很好解释了。

    他也是在那天降谷和彦突然发疯的时候才意识到他从来没有主动回想过他是怎么开始吃那些肉扒,怎么和降谷和彦相处的事情。

    就像是有人暗示让他下意识的避开了去触碰这些回忆。

    看来以后要对这个手段格外注意了。降谷零给“种子”这个词打了一个重点标记。

    在脑子里好好整理了一遍情报后,降谷零朝靠在墙角的银发男孩挪过去。

    黑泽阵正在闭目养神,从他的呼吸频率可以判断他还是清醒的,没有睡觉。降谷零挪到他旁边的时候,他就睁开了眼睛。

    与那双没有波动的绿色眼睛对视,金发男孩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银发男孩漠然的瞥开视线,转回头,但他没有再把眼睛闭上。

    降谷零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可以问他问题了,但他却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黑泽阵肯定是认识“以前”的降谷零的。

    虽然系统说,他来到这里以后有关他的部分,世界线都会自动进行逻辑自洽。但系统的话他也不敢全信。

    而且话说回来,就算他信,在降谷和彦和黑泽阵这两个一直和“降谷零”生活在一起的人看来,他都是真实存在的,哪怕严格意义上来说那只是世界塞给他们的记忆,是游戏升格成真实世界后属于他们的“剧情”,但在降谷零看来,那些记忆他统统都没有,更没有切身经历过。

    降谷和彦还好说,那就是个人渣,人渣不需要用同理心去对待。但是黑泽阵

    说实话降谷零犹豫了很久。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同病相怜,一起在降谷和彦那个神经病手下讨生活,或多或少对彼此都有过关注。就从黑泽阵给他喂血,还把他背回来就能看出,他多多少少还是认识“他”的。

    但这件事的关键也在这里,降谷零不认识黑泽阵

    他不知道他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相处的。

    想到这里降谷零又瞥了一眼墙角的银发男孩,虽然他有点想象不出他能和黑泽阵相处到何种程度。

    带有疑虑的思量在脑子里转了几圈,降谷零最终还是选择直接开口问。

    不过在他张口前,出乎意料的黑泽阵先开口了。

    也许是被他盯的不耐烦了,这个看不起来脾气不是特别好的男孩皱起眉头,冷声道“你上次露出这副表情,是忘了我名字的时候。”

    和上次一样,虽然他的本意可能是讽刺也可能只是想主动破冰,但他的语法有点错误,语序也不太多。这就导致降谷零听来,第一反应不是关注话语里足以令他震惊的内容,而是条件反射的开口纠正他的用词。

    然后气氛就变得更冷了。

    降谷零后知后觉自己抓错了重点,抬眼就看见了银发男孩眼睛里的愠怒。

    “额抱歉。”

    黑泽阵“”

    不过有了这么一出,降谷零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他顺利的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

    “所以你早就发现我失忆了”

    银发男孩给了他一个像在看傻瓜的眼神。降谷零懂了。

    “那个蠢货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洗掉你的记忆。我以为你都习惯了。”黑泽阵说。

    降谷零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他出院那天刚回到降谷宅,降谷和彦对他说的话。

    你还真失忆了

    那个时候男人的表情是真的惊讶,后面骂他的那句掺杂的恼怒也不作假。

    看来他这次“失忆”也许不在降谷和彦的计划内。降谷零心想。

    “那你那天说的种子到底是什么”降谷零又问。

    黑泽阵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绕到他脑后,在他后颈重重一按。

    “唔”猝不及防的酸胀感让降谷零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这就是种子。”黑泽阵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降谷零去摸自己后颈,表面一片光滑,他什么都没摸到。但他的手指放在上面却能感觉到皮肉里有什么东西在一鼓一鼓的,仿佛快要破开的虫卵。

    这个想法可真的恶心到他了。降谷零皱起眉。

    “他还提到了觉醒,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降谷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说实话来到这个世界每多上一天,他就多几个疑问,偏偏还都只能靠他自己来查找信息解开疑惑,现在好不容易能有一个能让他获取信息的来源了,他当然要好好把握。

    黑泽阵没有因为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有什么不快,相反,自从降谷零开始提问以后,他表现的要比想象的平和很多。

    “能够自如的控制那份力量的,就是觉醒了。”

    降谷零“那你可以吗”

    在他的注视下,银发的男孩笑了。他的嘴角上勾,眼睛里是含有深意的光,他挑衅的看着眼前的金发男孩,说“你猜。”

    “”

    最后,降谷零也没有从黑泽阵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也没来得及继续接下来的问题。因为在被关了两天后,降谷和彦终于下来把降谷零提溜走了。

    地下室重归黑暗与安静。黑泽阵靠在墙上,回忆起了刚搬来这里的时候。

    那天,他前脚被降谷和彦用锁链捆好,扔进了地下室,等人走了以后,后脚降谷零就溜了进来。

    “我找到能救你的办法啦”金发男孩激动的握住他的手腕,整个人兴奋的不正常。

    他的脸颊因为情绪激动浮起了红晕,紫灰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焦距。被那双眼睛注视着,黑泽阵面无表情。

    这次我一定能成功。

    说这句话的时候,降谷零表情认真的简直像是在发誓。

    那之后不久,他就被活生生的饿了七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