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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7 章 破绽
    某一瞬间,梁叙以为这是身体苦闷到极致的幻听。

    他拢住被子中,蹙眉看向门口,银框眼镜被放在床头,镜链虚软的垂下来,双深琥珀色的眸子失了焦距。

    他像是凝视着门口,又像是什么都没凝视。

    张平率先反应过来,扬声道“需,需要的,请您等稍一下”

    时律“好的。”

    透过厚厚一层松木门板,时律声音模糊不清,但梁叙仿佛能想象到小实习生端正站好,乖乖等候的姿势,他心中复杂难言,最后只化成一声难耐的闷哼。

    张平关闭房间内所有的灯,又起身快步拉上窗帘,等室内一片昏黑,所有光线都被隔绝在外,才开门道“您进来吧,梁我表弟就在里面。”

    他将险些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下,委婉“他情况不太好,您担待一点。”

    时律颔首“没事,是我迟到了,我才应该先道歉。”

    张平便出门让开身位,时律推门而入,他正打算像之前一样摸到床边,进入房间的瞬间,他便隐隐感到不对。

    空气中,有种熟悉的味道。

    先是苦涩的青竹调,优雅、温和,像是空山新雨后的竹林,可这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接着冲入鼻腔的是浓烈的酒香,绵长、强烈,馥郁到了极致,几乎要将人溺死在其中。

    酒味经鼻腔蔓延至血液,时律不知为何,有些脸热。

    这味道是他闻过的,梁叙用的古龙水,就是这个味道。

    时律第一反应“这香水还挺火,这么多人用啊”

    66闷闷不乐的呆在精神海中,郁闷的划了个圈“傻o宿主。

    时律来自一十一世纪,对信息素钝感力超绝,就像分不清口红颜色的直男只能勉强认出粉红橘红和大红,时律身边所有味道统一划分为“不好闻的香水”“可以接受的香水”“好闻的香水”三种。

    至于前调中调后调,柑橘白花木质香那是什么东西

    而如今,时律唯一能辨认出的味道,是梁叙的青竹酒。

    甚至那时,梁叙还带着腺体贴。

    像是直男记住了女朋友惯用口红的颜色,他依然说不出区别,却能在柜台的一堆色卡里准确的认出来。

    时律敛眸,将杂念摒出脑海,摸索着在床沿坐下。

    他克制的扶起oga,身下的oga软的像一滩泥,时律几乎不用丝毫力气,就将他扶起放在了肩膀上。

    被时律扶起的瞬间,梁叙的身体紧绷片刻,他被时律好好的安放在怀中,仔细的调整了姿势,空气中,青竹酒的气味越发浓郁,时律则轻声“您好,我来给您做临时标记。”

    得到oga的默许之后,时律偏头,咬在了腺体之上。

    牙齿刺破皮肤,aha的信息素从伤口灌注,顷刻传遍四肢,酸胀的肌肉放松下来,梁叙不可遏制的收拢手臂,抓紧了时律的肩膀。

    一边是极度的不适,一边又是极度的舒爽,两种感觉互相纠缠,空山新雨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而aha的脖颈就在唇边,温度透过衣衫熨烫在身上。

    这是一个干净的,纯善的,惹他喜欢的a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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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叙闭目,心想“最后一次了。”

    没有oga能在这种情况下忍住不与aha拥抱,梁叙也不例外,基因里的本能想要控制着他环抱上去,将身体紧紧相贴,但他压住颤抖的手臂,后颈牙齿咬出的伤口仍在刺痛,而梁叙不知为何忽然偏头,一口咬在了时律的肩膀上。

    很轻,没用劲,甚至没有破皮。

    他的身体颤抖,牙齿也在颤抖,而aha环住他,安抚的拍了拍oga的后背。

    时律没推开他,很轻的嘶了一声。

    这场标记中,时律同样不太好过,青竹酒的气息扑面而来,丝丝缕缕,缠绵悱恻,如同上等的情药,晚间宴会推杯换盏,时律本就微醺,再给酒味一激,倒有些昏昏然了。

    他咬下舌尖,疼痛让昏沉的思绪略显清明,等到怀中人清安下来,才道“好了好了,标记结束了,没事了。”

    梁叙被他从肩膀上拉起来,塞进被子,好好的安放好了,动作小心翼翼,如同藏家摆放古董,护工搀扶病患,梁叙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偏头看向时律,在黑暗中勉强看清了小实习生的轮廓,时律的面容一如往常,还是一样的清新俊朗,带着少年洒脱的神采飞扬,是梁叙初见时就喜欢的模样。

    只可惜短短数月,终究是不一样了。

    叶家金尊玉贵的少爷,和落魄潦倒的实习生,怎么会一样

    昨日宴会上时律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梁叙抬起手臂覆在了眼上,他的嗓音哑的厉害,只能勉强发出模糊不轻的气音,听不清本音,时律俯下身,才听见他在说“你怎么在这里”

    时律愣了一下“我们之间有合同。”

    时律不用还信用卡了,原主老爹掏了钱,将账平了。但还不还信用卡是一回事,救不救人是另一回事,他和张平表弟的合同还没截止,这个年轻人病的这样重,被无故抛弃后连阳光都见不得,每月一次的fq如同地狱,而相似的信息素又如此稀缺,张平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时律,时律若不管,oga该怎么办

    时律道歉“对不起,昨天有点事,实在抽不开身,耽误了半个小时,来晚了,没有耽搁你的病情吧”

    “”

    死一般的静默中,梁叙微不可察的叹息“没有。”

    他想,时律没有变,起码现在没变。

    时律还是时律,老宅建在深山,如今身份变迁,泼天富贵唾手可得,他却愿意徒步三公里走到大路,来给一个素不相识的oga做标记。

    小实习生还是小实习生,还是他喜欢的样子。

    唯一变得,只是昨晚他对梁叙的态度罢了。

    没

    有先兆,没有提示,他们昨日还互道晚安,从亲近恋慕到整场宴会视若无睹,不过短短一个晚上罢了。

    或许是兄嫂的身份,或许是其他的什么顾虑,当代年轻人的爱慕如疾风骤雨,飘忽不定琢磨不透,梁叙也有所耳闻,他微微自嘲,心道大概真的太久不接触年轻人,已与时代脱节了。

    梁叙擅长察言观色,也会审时度势,他从小的经历告诉他开罪上位者的下场有多么糟糕,从时律认祖归宗开始,这段关系的主动权便交到了时律手里,时律既然无心,纠缠没有意义,只有及时退场,才能留个体面。

    于是,黑暗中,再次响起了两声清浅的叹息。

    身体依然困倦,叫嚣着想要aha的亲近,但是梁叙伸手摸到了床头的眼镜,端端正正的架在了鼻梁上,冰冷的金属贴上皮肤,强迫思维恢复镇定,梁叙用和缓的,平静的语调说“感谢您近日来的帮助,但我们的合同到此为止吧。”

    他敛下眸子“我的情况已经平缓,不再需要每月一次的疏导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以时律如今的身份,这段关系瞒不了太久,更何况叶老爷子对时律的监视只会越来越严,如果后续爆出来,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比起不可控的隐患,梁叙习惯快刀斩乱麻。

    可说出口的瞬间,他的心脏升起幽微的隐痛,如同被浸泡在了苦水之中,涩意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被泵向全身,肌肉无力的瘫软下来,胸腔中泛起幽微的隐痛。

    而身后时律明显迟疑了片刻“啊是吗”

    “你好了吗”

    时律觉得有些不对。

    明明进来的时候,oga的情况很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差,时律迟到了短短半个小时,oga却已经濒临崩溃,在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却要说“情况已经平缓”

    似乎从今天进房间开始,哪里都太不对。

    黑暗浓稠如墨,oga并未回答,一时间房内落针可闻,除了两人的呼吸,再没有其他声响。

    时律试探“你找到了和我信息素相似的代替品”

    “”

    无人说话。

    梁叙找了八年,才找到一个时律,相似的信息素是稀缺品,哪来那么多代替品。

    没有应答,没有解释,片刻后,梁叙轻声提醒“标记完成,你该走了。”

    主家下了逐客令,时律自然应该走,可他坐着没动,皱眉想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这才拿起背包“行,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临到门前,时律还劝了一句“身体重要,不管您对我满不满意,该接受的治疗还得继续,张平先生有我的手机,如果您需要,可以随时打给我。”

    梁叙困倦的敛上眸子,并不接话。

    如无意外,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从此以后,作为时律的兄嫂,新叶的前执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会主动避嫌。

    而在梁叙看不见的地方,时律按下了电梯,准备下楼。

    他电梯停好,时律步入其中,而在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时律翻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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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指划动,视线一眨不眨的看着屏幕,瞳孔倒影着荧蓝的光斑,如同在搜寻着什么,随后,他在原主密密麻麻的联系人中准确找到室友宋逸,拨了过去。

    宋逸正在社团聚餐,忙得脚不沾地,他走到僻静无人处,不多时,宋逸的声音响起“哟,稀客啊,时律,多久没回宿舍了,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室友,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时律垂眸“我上次回寝室,你说在我身上闻见了oga信息素的味道,你还记得吗”

    那时候时律刚穿来,对信息素的几乎没有感知能力,室友提了一嘴,可时律并不关心也不在意,便一笔带过了。

    但现在

    宋逸的声音透过手机,带着电流的刺啦感“记得啊,那还是你第一次身上带这么浓的oga味,我还说他的味道和你很配,怎么啦”

    时律单手按住扬声器,将音量压的很低“那你还记得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吗”

    宋逸“嚯,我想想”

    五秒沉默后,宋逸扬声“噢,我想起来了,竹子啊,竹子,很清新干净的竹子味”

    电话里的室友还在絮絮叨叨,但是时律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他已无心再听。

    竹子,干净清新的竹子,这种味道,时律曾在两人身上闻到。

    一个是梁叙,另一个,是张平的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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