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羲陷入深思沉晨对他的影响力,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控制了。
他似乎确实应该稍微冷静一下,暂时离她远一些了。
但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谈笑带来了新消息医院那边,冯汾已经彻底清醒了。
据说清醒的上午就拿花瓶砸了冯旦文,大发雷霆了一场。
好在他恢复得不错,走路说话都基本没什么问题。
顾之羲与沉晨立刻过去探望。
关于冯旦文把冯汾气倒的原因,冯汾倒也没有隐瞒。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朝云跟丰德现在关系特殊,我想还是得跟你坦白。”
事情跟顾之羲与沉晨猜测的差不多,在看到顾柏身上掉下的那枚筹码之后,两人就已经往这个方向想了。
“他在外头赌,欠了一大笔赌债,还是我察觉到了,逼问他之下才知道。”
冯汾说着,一脸的疲惫,这次住院,以及冯旦文惹出来的麻烦,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
说这些话之前,在冯汾的恳求下,沉晨带着冯雪年出去了。
不过就算不在现场,冯雪年也大概能想到冯旦文没做好事。
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我爸这几天经常去工厂视察,也不怎么出去鬼混,像是怕了,改邪归正了一样。”
“是吗”反正沉晨心底是不太相信一个人的本性能改好的。
冯雪年低下了头,“出了这事儿,我妈更想让我出国了。”
“那就出呗。”
“可是我不想。”
沉晨站在旁边,想着病房里的他们会说什么,随口附和“那就不出。”
“你可真是敷衍。”
空气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冯雪年看着沉晨的侧脸许久,轻轻叫道“沉晨。”
“干什么”
冯雪年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沉晨诧异,低头看他“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们刚才不是在讨论你爸,还有你出国的话题吗”
冯雪年咬着嘴唇,“我也就是问问。”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她跟顾之羲的关系。
他观察力不错,就是突然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尤其是顾之羲看她的眼神,他刚才见到她,第一反应想去拉她,差点被他的眼神吓退。
但仔细想想,又难以启齿。
说出来,他的心思好像就袒露无遗了。
沉晨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这么闲,那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冯雪年立即打起精神“什么故事还是乌木公主吗”
“那个已经完结了,这次是爱管闲事的小明,被人嫌弃的故事。”
冯雪年“”
走出医院,沉晨与顾之羲互通了刚才在医院里得到的消息。
“
听冯雪年说,冯旦文这几天一直去工厂流水线晃悠,像是突然变好了一样。”
这一点顾之羲也清楚。
但跟沉晨一样,他也不信,只肯定跟顾柏和韩森有关。
他与谈笑私底下也有讨论,大致有几条比较复杂的思路。
沉晨看着顾之羲沉思的模样,“顾总,其实以我跟顾柏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我觉得,你不能以特别厉害的思维来想他。”
顾之羲看向她,“哦”
沉晨“在确定冯旦文欠债,以及经常去工厂晃荡之后,我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现在,可以利用我双面间谍的身份来验证一下了。”
说完,她就直接给顾柏打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不情不愿,骂骂咧咧“不是跟你说过了最近少找我”
他的心理阴影还没过去呢,“有什么事”
沉晨开门见山“领导,上次遇见你的时候你这么高兴,后面我看韩总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你们最近是不是在密谋什么大事”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狐疑。
“因为刚才冯汾清醒了,我去了趟医院,听他说,冯旦文在外头欠了一大笔赌债。我斗胆猜测一下,这件大事”
“是不是你们抓住了冯旦文的这个把柄,打算让他在丰德的产线上做手脚,等到朝云跟丰德成功签约收购协议,交接完之后,再爆出丰德的产品质量问题,破坏朝云的名声”
顾柏眼一眯“你是怎么猜到的”
顾之羲“”
沉晨轻笑一声“真是高招。”
“不过领导,老实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跟韩总会让冯旦文骗取冯汾的签名,或者直接伪造一份,然后趁着冯汾住院还没醒,煽动董事会所有成员倒戈。”
“或者直接诱导冯旦文为了还钱暗中挪用公司资金,然后上报,等监管部门插手,丰德直接爆雷,信用破产,再结合舆论压力,最后不仅让朝云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已经花费的大量人力、物力全都打水漂,还能把丰德打入谷底,打造一种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的结局。”
顾柏听得一愣,“我现在确确实实相信,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了。”
顾之羲“”
“不过,”他冷笑一声“你刚才说得那些风险都太大,我跟韩森商量了一下,还是打算保守一些。”
沉晨笑了笑“是,领导,你还是太老实,对上狡猾的顾总,就会很吃亏。”
顾之羲第三次失语。
顾柏接着说“而且,天澜旗下的产品跟丰德也有竞争,等到他们的质量问题爆出来,对韩森来说,也算是一举双得。”
“好的,真是大智若愚。”
“你这是在夸我吗”
“那当然你可是唯一聪明的领导。”
顾柏“”
电话挂断了。
顾之羲
没想到,他们这段时间思索了这么久的问题,就这么简单地被沉晨一语道破。
沉晨看向沉默的顾之羲“顾总,你瞧吧,有的时候,就是不能把人性想得太复杂。”
想起她刚才的那些话,顾之羲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但有的时候,也不简单。”
沉晨眨了眨眼“奥奥,霸总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夸我不简单吗”
系统“我想应该是吧。”
说到这个,沉晨皱起眉,“奥奥,我越来越觉得,这本小说太奇怪了,跟我刚穿进来的时候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系统停顿了一秒,“因为反派的商战太低级了”
“不是,太现实了,就这种低级的商战,太现实了。”
系统“”
顾柏那边的动作清楚了,剩下的就都是顾之羲的事了。
沉晨也不希望看到,冯汾的心血就这么被他的下一代毁掉,哪怕公司即将易主。
从医院回来,沉晨依旧觉得顾之羲的行为举止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
按部就班回到家,准时睡觉,直到深夜,沉晨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显示是钟伽琪的电话“沉晨,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你能借我点钱吗”
很奇怪的问题,但沉晨还是第一次听到冷静的钟伽琪语气如此焦急,瞬间清醒了,从床上坐起,“你需要多少钱啊”
钟伽琪说了个数字。
沉晨一懵,“怎么会这么多,那你还差多少啊”
钟伽琪又说了个数字。
“哦,基本全差。”
她没问为什么,想了想“我把我那两支股票全卖了,再加上你的,应该差不多。”
“不过这个点儿不行,得等明天了。”刚说完,沉晨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好几道混杂在一起,听着有求饶的,还有粗声粗气呵斥的。
沉晨敏锐察觉她那边的情况不对,“你现在在哪里”
钟伽琪的语气与刚才相比已经缓和了不少“你不用过来。”
她刚要挂断,沉晨就听那边传来一阵杂音,手机似乎是被另外一个人接过了,嘟嘟囔囔“不是说要去筹钱吗,到底筹到了没有”
“喂”那人对着手机喊“赶紧的,只要拿钱来,我们就走。”
沉晨冷静问道“你们在哪里”
那边说了地址,应该是钟伽琪的住处,电话随后被挂断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沉晨就已经穿上了外套准备出门。
换鞋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顾之羲打去了电话。
只是时间太晚了,他可能已经睡了,电话没有人接。
沉晨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打了车过去。
一路上她不断催促着司机开快点,也幸好路上几乎没什么车,一路畅通,很快就到了地方。
钟伽琪住的小区没有门卫盘查,她直接进去,找到楼号
上了楼。
敲了两下门,门便被打开,沉晨走了进去。
入眼里头烟雾缭绕,几个纹着身,带着金项链的肌肉壮汉吸着烟,齐刷刷朝她看过来,其中一个手底下还摁着个中年男人。
而钟伽琪正站在门边,表情还算镇定,应该是在安抚她妈妈。
唯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要瘦一些,应该是领头的,夹着烟望向她“你就是刚才电话里那个,过来送钱的”
我没带钱。▁”沉晨坦白。
“哦,是来送命的。”
沉晨蹙眉“你不要言语攻击别人。怎么不说我是来给你送终的呢”
男人点了点头,没有生气,只是一笑“你还挺有意思。”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沉晨跟前。
刚才打完电话,手机就被他们拿走了,钟伽琪没能跟她说上话,现在快步走到沉晨身边,皱着眉头,低声说“沉晨,你先走。”
那人吸了口烟,悠哉说“现在走,可来不及了,先把钱交了再说。”
钟伽琪冷冷说“可她跟我爸的事情无关,让她走。”
在二人的对话中,沉晨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
简单来说,就是钟伽琪的爸爸在外头欠了一屁股高利贷,现在要债的堵上门来了。
而且还是要债的经典戏码不给钱就剁手指。
想到另一边那个冯雪年他爸,沉晨轻叹“还真是家家有个坑人的爹。在不靠谱这件事上,男性们遥遥领先。”
男人的烟已经吸了大半,他懒洋洋抬起头“想好了没有还有哪里能凑得到钱只要钱到位了,我们立马撤,保证不会伤你们一根头发。但钱要是不到位呢,总要拿别的东西来抵,随便你爸身上的什么零部件。”
“好,”沉晨板着脸“那你伤他的头发。”
屋内所有人“”
男人忍不住笑了两声,拿过手下抵住钟伽琪爸爸手腕的那把匕首,翻转了两圈,走向她们。
沉晨衡量了一下周围人的武力值,他们人多,还有武器,她单打独斗肯定是打不过。
来不及多想,锃亮的刀光已经到了跟前,沉晨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了钟伽琪前面,一手背过去抓着她的手。
只是沉晨身高比钟伽琪要矮一些,根本挡不全。
男人诧异道“你这人,不仅有意思,还挺有胆量的。”
沉晨脸色平静,嗓音在心底微颤“奥奥,我就算被刀捅了,应该也死不了吧”
系统的声音四平八稳“我能保住助教霸总的命,当然也能保住宿主你的。”
沉晨一想,“也是,那种高难度项目你都做到了。”
她瞬间不虚了,挺起胸膛,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手,夹住了刀尖。
然后慢慢将其拨开,高深莫测道“我最讨厌别人用刀指着我,如果你不打算捅刀,那就请拿开。”
他好奇地晃了晃刀
“你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啊”
沉晨定了定神,刹那间手肘一折快速朝他脖子锁去。
要不是他架打得多,反应快,还真要被她偷袭得手了。
“你说我是真怕还是假怕”沉晨看着他眼中的惊异,暗自松了口气,从杨问寒那里学到的东西虽然很久没用了,但也没有丢掉。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眼,吹了声口哨,“厉害,不过我这辈子就佩服仗义的人,所以你放心,我不害你。”
“呵。”沉晨冷笑,“你怎么没害我”
男人一愣。
“你已经让我吸了五分钟的二手烟了。”
男人哈哈一笑,伸出手,底下小弟递来一只烟灰缸,他将烟头用力摁在缸里熄灭。
“现在好了吧”
沉晨环顾四周“你的手下们还在害我。”
他又看了眼周围,摆摆手“没听见吗都把烟给我熄了。”
钟伽琪一家三口就这么看着刚才还剑拔弩张恐吓着他们的大汉们面面相觑之后,迟疑着把烟头摁灭了。
沉晨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概试探出他的底线了。
“既然她爸确实欠了钱,那也不能不还,我知道,你们也是听老板的命令行事。”
沉晨泰然自若说“不过我的钱要到后天才能到卡上,等后天再还给你。”
男人抽出另一支烟,没有点燃,只是隔空点了点“不行,今天这钱就必须到账,每次都拖,已经拖了不知道多久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沉晨“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文化。”
他舒心地笑了一下“刚才那是给你面子,但是不好意思,钱的事情,没得商量,如果今天不给钱,那我就只能要他一根手指作为延期的利息了。”这次他框死了范围。
沉晨定睛看着他。
虽然他伤不了她,但其他人并不在系统的保护范围内,他要是真的动刀,她也拦不住。
其实要不是钟伽琪在这里,他们要砍她爸什么零部件她都无所谓,对这种自己惹事祸及家人的人,她一点都不怜悯。
至于钱
顾之羲从卫生间里出来,眸子冰冷,抄起毛巾擦着头发。
如果白羿知道,他在从梦中醒来之后就去洗了个澡,一定又会质疑这个梦的内容。
但他又怎么会想到,梦里,作为主持人的沉晨,是如何热情洋溢地说出“接下来,就让我们用掌声热烈欢迎顾总为我们带来精彩纷呈的舞蹈串烧”
截至目前,他梦见过沉晨三次。
第一次,无助地爬了一宿的雪坑。
第二次,他爬天梯,过刀山,下火海。
这一次,他跳舞跳到汗流浃背,鞋底冒烟,醒来之后不得不换掉床单被罩,重新洗澡。
春梦呵。
他沉着脸,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有通有来自沉晨的未接来电。
这个时间打来他心里顿感不妙,立刻拨了回去。
电话刚一接通,沉晨语速飞快“顾总,你打来的时机真是刚刚好。”
还没回话,他就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一道男声
“不让我剁他的手指也行啊,但我这把刀,开了鞘,就得见血,今天必须得剁下一根手指。既然不能剁他的,那就换个人替他,说吧,谁来”
同一时刻,沉晨语气急促“顾总,快,你来。”
顾之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