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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七章 乞望松些
    鼎矫好大排场

    李周巍身旁的整片街道已经笼罩在阴影之中,一众修士四散而逃,一个接一个往大阵之外跑去,霎时间空了一片,白榕嘀咕道

    “这龙子”

    周边一阵喧闹,众人奔逃,原先的两个凡人孩子也早已经消失不见,白榕话未说完,已经有一道银白色雷霆从坊市之中跳出,在海洋中跃动几次,往那碧水鳞兽上飞去,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传来

    “雷岛苗邺,拜见澄海清塘承碧龙子”

    李周巍见过此人,当年来望月湖讨要过杜若枪,实力不错,私下打听了先祖之事,原来如今在南海镇守。

    苗邺双手扶住双膝,双膝凭空跪下,抽了手,一足跪,一足着地,一连拜了三下,低眉垂眼,惶惶不敢言。

    李周巍瞳术运转,目力极佳,那碧水鳞兽的顶上挥鞭的正是那暴腮乌甲的妖将,面色臭得很,甩了甩那长鞭,口中喝道

    “与你不相干一旁候去”

    苗邺如释重负,侧身立在一旁,命人端血食上来,乌甲妖将喝退了,不耐道

    “龙君诞辰将近,东海食不准见血,把那浊物端了去,若是让大人见了,指不准你有什么麻烦事”

    龙君诞辰还有小半月,苗邺怎么会不晓得否则怎么会把血食端上来只是对方无缘无故要骂他一顿罢了,他点头哈腰地谢过提醒,恭敬等在旁边。

    苗邺连连告罪,白榕两人看在眼里,一路出了坊市,狐狸一边哂笑,四下已经空无一人,这地方的修士都散干净了。

    李周巍出了水罩,放眼望去,四下一片浑浊,广阔的黄绿色海床上本是一片珊瑚海草,莹黄色的灵物垫在下头,如今尽是浑浊沙石,想必是被水暴卷走了。

    “苗家这些东西不知道几十年一收,如今全都没了”

    龙属霸道,也不必这样不给苗家面子,看得李周巍略有不解,白榕笑着看他,低声道

    “雷岛曾经得过一枚宝物,龙属甚是看重,黑龙祧、白龙祧两脉都派人过去交换,苗家人左思右想,换给了黑龙祧的使者”

    白榕有些幸灾乐祸之色,只道

    “反正左右要得罪一个,白龙祧可恶心坏了,鼎矫一路过来,自然没什么好态度,苗邺心头也晓得,生怕被抓了马脚,现在是焦头烂额。”

    李周巍遂明白过来,问道

    “不知是何等宝物龙属富有东海,竟然能引得龙属争夺”

    “明方玄元”

    白榕一声道毕,李周巍立刻会意了

    “原来是为了龙嗣。”

    明方玄元不过是寻常的紫府灵物,对龙属来说不算什么,偏偏有着辅助诞子之效,这可就金贵了

    李周巍两人已经到了碧水鳞兽面前,苗邺还低眉垂眼不敢动,他兴许认出李周巍了,面上的恭敬之色没有一点变动,气息平稳。

    是個深城府的。

    李周巍注意了他一眼,乌甲妖将一张笑脸迎上来,把鞭子收起来,张嘴道

    “两位大人,请”

    白榕一同快步入殿,两人身后的一切霎时间化为无限水波,碧蓝交织,卷起水暴,显然是碧水鳞兽腾身而动,李周巍稳了脚步,听着一声朗笑

    “两位道友”

    殿中正立着一白角少年,身上的袍子纹浪绘蛟,浅蓝色的眸子带笑看过来,金靴踏了一步,鼎矫朗声道

    “澄海清塘承碧白蛟,鼎矫,见过道友。”

    这一声明显是冲着白榕去的,便见白榕甩了青白色的袖子,声音轻忽,婉转动听,语气与先前大有不同,答道

    “望湖听平素心狐,白榕,见过太子。”

    “好”

    鼎矫哈哈笑了一声,心情看上去极好,请着两人落座了,这才作讶异状道

    “白榕原是素心狐,血脉与大黎山主这样近是我怠慢了,若是知晓道友身份,我应该出殿来迎才是,倒是我的不对了。”

    “太子说笑了。”

    白榕眼睛略细,长相又俊美,捏着酒杯端坐在一旁,语气柔软婉转,笑容得体,竟然与平时玩闹模样截然不同,婉声道

    “我是得了山主血池恩惠,以命调性,这才脱胎换骨,当不得此礼。”

    鼎矫恍然,遂点头抚掌,轻声道

    “那也是福缘深厚。”

    两人热络地对谈几句,鼎矫立刻转回来看李周巍,正色道

    “明煌,上次是我的不是,怠慢了你,如今此事促成我甚是感激,记在心中了”

    李周巍要的就是龙属的人情而非龙属的灵器,那明阳一道的灵环固然厉害,哪里是自家能用得来的,遂摇头道

    “太子客气了,全是白榕前辈出手相助,我不能居功。”

    三人交谈一阵,白榕却展现出与先前截然不同、长袖善舞的一面,文绉绉地扯了些故事来讲,捧了东方游几次,鼎矫含笑听着,主宾皆欢。

    碧水鳞兽的速度极快,时光交替,李周巍听着两人闲话,终于微微一震,一只长须妖将上前来报

    “禀诸位大人,到坟渊了。”

    鼎矫遂起身,迈着步子下去,一边引着两人,一边轻声道

    “明煌兴许不晓得,我说上一说,此地在南海之南叫作坟渊。”

    几人一并从鳞兽身上飞起,眼前是一片空旷的沙地,大大小小的石岛呈现放射状分布,正中间是一道巨大的渊渠,极目远眺,竟然看不到这一片大渊的对岸。

    大渊两边岛洲破碎,大如城池,小如房屋,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海水顺着蜘蛛网般的细沟汇入大渊之中,下方是无限黑暗。

    鼎矫幽幽地望着,轻声道

    “此地在天变前是一片大洲,宽广比得上江南,只是人烟稀少,那时江南有万万人,此地不过千万。”

    “天变时有两位仙君在此地打斗,把一片大洲打得粉碎,灵机绝迹不说,至今都没有生灵,我龙属称之为坟渊与东海的世脐相对。”

    白榕点头,似乎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兴致勃勃地看了一眼,轻声道

    “我听说这地方没有灵机,故而没有太虚,紫府到了此地也要下来飞行”

    “不错。”

    鼎矫轻声道

    “此处一直通到幽冥,也是阴司所在,据说阴司之人便是从此地出入。”

    他一边轻声言语,一边静静往下降,三人迅速湮灭在无限黑暗之中,李周巍看着两边汹涌直下的海水,皱起眉来,低声道

    “这坟渊大得可怕,南海之水竟然不曾流尽这比北海的那个天洞大出数百倍,就算是整片南海落雨都补不齐罢”

    “莫非此地如同海角一般,海水落入深处,立刻化为水脉归入海中”

    鼎矫摇摇头,解释道

    “这海水并非处处落入坟渊,此地只是一个泄口罢了,你若是往南飞一阵,地面就要比海面高,没有什么海水落下。”

    李周巍遂点头,提醒道

    “此地没有灵机,法力用尽便要出事了”

    “放心。”

    鼎矫从袖中取出点白珠,仔细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改一枚玄色圆盘灵器,倏忽之间变大,垫在几人身下,他歉道

    “我的座驾乘云,在渊中实在不方便。”

    白榕点头,有些疑道

    “只是通往幽冥之说,我却没有听闻过毕竟海中之事我等不熟,太子可否说说”

    他告罪一声,鼎矫摆手,低声道

    “这事情要追溯到齐国年间,北齐代魏,故魏李太子李勋全起兵,一度控制陇地,时人称为陇魏,我家有位大人在魏国居住,结识了一好友相谈甚欢。”

    “后来南方大旱,大人亲往布雨,归来之时好友却被他人所害,他便一路到了此地,深入渊中,一直飞到了幽冥之中,见了幽阴司判,把那人带回来了。”

    李周巍先是一愣,听得心中热起来,沉声道

    “身死之人,果真如传说般拘往阴司还能救回”

    鼎矫却迟疑了,低声道

    “凡人一死,肯定是魂飞魄散了,听说天下之人都是在阴司榜上的,如果是修行紫府金丹一道,阴司甚至能知道各个人的修为法术,至于捉拿魂魄,如今应该没有此事。”

    “可”

    李周巍心中升起的强烈希望骤然熄灭下去,低头问了一句,鼎矫答道

    “我也打听过这事,听说是因为那人是天变之前出生,又修行紫府金丹一道阴司依律捉他天变之后出生的人,除非冲击金丹失败,否则阴司一律是不管的。”

    白榕看得难受,转了话题,心中暗暗想起一事,轻声道

    “若是有仙修榜上无名呢”

    “榜上无名”

    鼎矫看了他一眼,摇头笑道

    “那就是修行巫箓一道,或是服气养性法了”

    白狐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李周巍却只失望了瞬间,立刻调整过来,低声道

    “我听过李勋全的名号,北方当年起义不断,成气候的也不少,曾有两次魏李复国,后来还有一位李悬只是不知道后来如何”

    李家这些年收集的消息也不少,对这些东西更是留意,只是江南打听不到,难得在东海听到一些。

    白榕看了一眼鼎矫,轻声道

    “被齐帝所杀,头悬淀阳城,九年不曾取下。”

    鼎矫默然,脚底的灵器沉沉浮浮,李周巍微微一窒息神色略沉,望向无边的黑暗。

    鼎矫到底想做什么呢

    一路过来,李周巍渐渐体会到鼎矫的身份,这白龙祧太子恐怕是最最尊贵的几位之一了

    东海广阔,龙属底下的紫府妖物也不少,他若是真的有要求,龙属难道派不出一位紫府大妖前来助他

    其他的不说,东方合云就足够诡异了

    白榕是一只筑基狐妖,修行的也不是什么善听的法门,兴许有血脉所致,或是有几样妙诀可以听查,可难道真的比得过神通在身的紫府吗

    “从两妖的态度足见这事情是狐属龙属一力促成的到底是何等之事,还要带上我”

    “白榕说鼎矫要结交我所以带我来此,难道有什么好处么”

    他心中略微过了一阵静坐了几日,鼎矫与白榕都已经闭口不言,鼎矫一言不发,白榕的神色更是极为专注,耳朵微动。

    他一点点站起身来,听了片刻,身上一点一点冒出白毛来,原地打了个摆,化为一只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质的白狐。

    这狐狸两耳直耸,眉心处竟然还有一耳,呈现出三角形,尖端朝上,侧面望去如同白角,毛茸茸很是精巧。

    白榕显了原形,蹲在盘上,一路深入,鼎矫则巍然不动,静静看着两人,这灵器越飞越慢,终于停住了。

    鼎矫轻声道

    “此处便有声,白榕且听上一听,我灵器中的法力已经不多,若是此处听不到,再深入看看。”

    李周巍是一点也听不见,只觉得周围静得可怕,白榕顿了顿,摇头道

    “还请再飞一阵。”

    鼎矫默然催动法器,足足飞了小半个时辰,周边黑漆漆没有半点光彩,仿佛陷落在无尽的沉闷之中,这才停下。

    白榕动了动耳朵,皱眉道

    “是个男子的声音”

    狐狸又听了一刻钟,低声道

    “他说”

    白榕似乎有些不确定,神色很是紧张,又趴下来仔细听了听,有些愣了,低声道

    “法索炽烫,乞什么”

    李周巍听得心中一紧,鼎矫则皱眉,声音低沉,问道

    “可还有他言”

    白榕这头又听了一阵,一身法力运转,紫色的光彩混合着烟雾在他的身周环绕,耳边的白毛一根根转化为深紫色,过了一刻钟,他低低地道

    “没有他言,仅此一句。”

    他表情有些震撼,顿了顿才道

    “他的声音一时高如虎啸,撕心裂肺,夹杂着咳血之声,一时尖若鼠鸣,穿云裂石,极其可怖。”

    “说的是”

    “法索炽烫,缚太急,乞望松些。”

    鼎矫眉毛挑起,呈现出一股寒意与怒意交织的震色来,他沉默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瓶来,放在手心,低声道

    “素心狐,你继续听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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