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
李玄锋虚立空中,身上的白甲森森,面上的纹路明亮,长眉舒缓,白罡流淌的面庞如同刀削斧凿,两眼静静望着。
纷纷的花瓣自他身后从天而降,正是释修法师陨落的异象,李玄锋这一箭叫天色一白,那法师竟然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当空暴亡。
众人呆呆看着,江南江北鸦雀无声,唯有水击岸石的轰鸣声若隐若现,河水咚咚,无数目光落在那一处。
“一箭而亡。”
众多胎息练气不明所以,只看着释修一方陨落一人,南边的顿时欢呼雀跃起,北方或是默然或是咬牙切齿,大骂魔头,声音大多都很低。
一众筑基却静下来了。
众人都是江南北有头有脸的人物,南北这一番大战,眼界大多也开阔起来,一击杀筑基的例子并不是没有。
南北之争中的几个响亮人物拓跋重原、唐摄都、鄰谷饶、乃至慕容家几位,寻常筑基初期在他们手中走不出一个来回李玄锋自己就是半刻钟杀慕容武成名。
虽然那十二法师有强有弱,并非实力相同,可一箭杀法师,还是空无道的正统修士
法师一道最为难缠处在于一道转世之法,除非一瞬间被打得神形俱灭,否则诸多后手必然能从信众之躯复生,一箭将之打得神形俱灭已经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众人心中甚至同时浮现出念头来
“莫不是那咒语催动了特殊的紫府符箓,附着于箭上”
“此人可是李玄锋或是放出了什么妖邪”
这持塔的法师被一箭射得神形俱灭,可不仅仅是杀了一人的事情,这慧虚伏魔大阵轰然而散,空悉降魔钵再无凝聚之机,十一人皆变色,又惊又痛地看向满天花雨。
“虚莫归去释土了”
一时惊疑皆起,余下十一位法师同样心有疑虑,整个江南北仿佛被什么东西镇了一刻,无一人有动作,唯独这白甲男子手中弦动。
“嗡”
这白弓瞬间化为满月,十一人如同锋芒刺背,齐刷刷涌出汗来,手中动弹了一下,没有一位来得及掐出法术,已经有芳香袭来。
天色复明。
“太快了”
那位本持着环的法师法器被李玄锋射爆,脸色正苍白着,猛然一僵,又一片花雨从天而降,夹杂着大大小小如同玉珠的甘露,满天祥瑞之光,众人心中皆寒。
“又是一箭”
空中的十一位法师只余下十位,这十人脑袋中什么也不想了,唯独余下一字
“逃”
比他们还快的是北边的一众修士,早在那一声弦响时,北边的魔云已经如同残雪被阳光所照,无数的遁光乍起,密密麻麻满天色彩,尽数往北而去。
“咻”
整座北岸的修士一同溃退,各类法器冲天而起,争先恐后地往北而去,天空中的筑基一个呼吸就没了踪迹,脚底的胎息、练气与僧侣却完全乱作一团,或起或落,歪七扭八地撞在一块。
北方势力本就混杂一片,这么一溃真是如同大坝崩塌,一泄千里,尚有贪心之辈趁乱相互攻伐,闪动起满天血光,犹自夹杂着叫喊声
“速走”
“去边燕山边燕山大阵破了”
魔烟笼罩的多时的北岸终于恢复干净,只留下满地血腥,就连死人的躯体都被物尽其用地收走,除却满地红黑的色泽再无他物。
北方的群修退回,空中那十位法师却不曾挪动位置,尽数表情僵硬地望着,不仅仅是余下十人,后头来的诸位法师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司元礼的喜色凝固在脸上,望向天边,一层彩色正在一点点浮现出来,光彩辉煌,挂在遥远的天际,如同一只眼睛,冷冷的注视下来。
“那摩诃正亲眼看着”
司元礼家学渊源,一眼便认出来,猛然垂下头,心中微微慌乱,立刻明白了诸法师为何不跑
“非是不能,实不敢也”
七相释道,大上一阶便能压死人,诸法师从头到脚乃至于命数都在这摩诃手中,半点与自己无关,哪里还能逃呢
窒息般的压迫回荡了一瞬,南岸众人也渐渐察觉不对,见着空中那一片彩光与地上呼应,太虚之中受了召唤,竟然浮现出一点光彩。
这光彩破空而出,幻化为紫黑之色,在空中迅速膨胀,显现出一紫钵,箍着两圈黑边,没有什么咒文,钵口黑洞洞惊人。
“空悉降魔钵本体”
这释器正在一点点显化身形,为首面孔最老的法师双手合十,轻喃道
“此魔凶煞至此,竟送归小师弟诸位,俗世空无,我等以身镇魔,归入释土的时机到了”
他面色如常,话语也很流利,显然已经修行到家,余下九人中却有六人低眉,隐约透露出惧怕惶恐之色。
可再怎么惶恐惧怕,哪怕下一秒就会被射得灰飞烟灭,诸修竟然没有一点迟疑,一同结起印来,同时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这摩诃并不出手,仅仅是看着,诸法师便丢了逃命的权力,两旁哪怕不是同一道统的法师,一时间也丢了自由,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十人不躲不避,苏奚空本相运转,法身上彩光腾腾,诸多法器运起,一同逼向空中的白甲男子。
“师兄既然无走脱之机这机缘至少要落在我自家手中”
为首的法师耳边浮现出数声低语,他光洁的面上微微一沉,当然明白自己师弟的意思。
李玄锋退走北方兵马,身上背负的因果已经越来越可怕,而他每杀上十二人中一人,因果便越发纠葛。
哪怕十人到最后只活下来一两人,只要能杀了李玄锋,立刻有无穷反馈而来,反而分润的人少了恐怕立刻就能成就怜愍,前途无量
十人明白后退不得,起了拼死一搏的心思,一同驾起,硬着头皮向前而来,极速拉近距离。
诸修当然晓得李玄锋近身不弱,可再怎么不弱可哪里能比得上他手中之弓
如今远远地以法术对阵,唯有被逐一射死的下场,咬牙顶着威压向前,冷声齐喝
“魔头受诛”
“嗡”
李玄锋的目光只在天际一扫而过,他虽然不比司元礼读过那样多的古书,可摩诃也是亲眼见过的,手中白弓再度拉为满月。
“噗”
空悉降魔钵还未彻底显现,空中顿时花雨阵阵,余下九名释修根本没有回头去看,已经冲至身前,忽男忽女的面孔清晰可见,面上金粉散落,牙齿呈亮金色,怒目横眉。
迎面而来的这张面孔目光凶暴,眼珠微微突出,眉骨极其明显,肌肉暴隆,煞气满面,当真是一副金刚怒目貌。
李玄锋目光冷硬,铁一般的视线一眼洞穿,察觉出这张面孔下暗藏的傲慢与惊怖,他声音微微沙哑
“色厉内荏”
他只伸手舒展五指,顿时有森白之气汇聚掌心,当空一拳往迎面的金脸,三种深浅不一的森白之气随着他的举动化作种种虎豹之形,当面砸去。
“轰隆”
眼前这法师的脑袋砰地一声炸开,飞起无数光彩,在半空便被金气消弭,不得重新凝聚,这具无头躯体只好狼狈退开,男人目光如金铁,另一只手猛然挥动。
“锵”
他一手卡在身旁法师的脖颈之上,这浑身金粉的和尚连忙将六只手都往他的手臂上扯,如同一只狼狈的八爪鱼,李玄锋声音森冷
“每每作一副怒相,用以恫吓黎首”
随着他的话语声,他的大手猛然合拢,这和尚的脖颈怦然炸碎,深白色的三种金气冲天而起,将脑袋如球一般踢出去老远。
“妖孽”
众释的法术却到了,无数金链从天飘下,环环相扣,锁在他身周,在森白的盔冑上擦出一阵阵明亮的火花。
“铛”
空中的空悉降魔钵显化,如同一座巨山般悬在空中,众多释修从远方遥遥赶来,空中的修士法风散尽,纷纷往地面上落去,
唯有李玄锋有淮江图加持,依旧立在空中。
这空悉降魔钵与先前的模样截然不同,已经幻化为山峰大小,并非用来阻拦他的箭矢,而是用来阻止他逃离。
“锵”
空悉降魔钵底下层层流淌着金色,枪戟斧棒同时从空中合在一处,铿锵一声穿在李玄锋的胸膛上,他岿然不动,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击起一片罡气。
这四人皆是胸上各自眨着眼睛,花纹极其繁复,腰间缠着绸带,身上的衣着极其华丽,金漆闪闪,李玄锋一手驾住这些兵器,另一只手挥动白弓,掀起如同无数剑光般的光华。
“锵”
这光华撞击在法器之上,发出一阵阵激烈的金铁碰撞之声,几位释修面色齐齐一变,却见这人满身都是森白之气,竟然腾出手来抓住其中一位法师的手臂。
“作大梁大栋,焚木添油,掠金纱披金身”
他手中扯那位法师的健硕手臂,将之捏了个粉碎,冷眼踏过,顺势勾住弓弦,三道白光在弦上凝聚,怦然作响。
远处施法的三位法师顿时吐出金血,头胸腹一同炸开,李玄锋挣开身上的金色枷锁,两手抵住扑面而来两位释修的大手。
“安敢放肆”
两侧又飞入数位法师,都是面色僵硬苦涩,嘴上不由自己控制,大义凛然,沉声喝道
“妖孽你杀人无算,为魔门走狗,我等算是身归法界,也要将你这妖孽镇下”
李玄锋稳稳按住两人的法身,听着一点点传来的破碎声,眼前浮现的却是边燕山上镇虺观的断壁残垣,他声音森冷
“净世不净,空无不空,慈悲不慈千里寺佃,咄咄谈起妖孽之说,百丈金身,夸夸言论红尘之俗”
他这话语如雷一般在天空中回荡,叫南北侧目,不少法师僧侣都低眉起来,天空中的空悉降魔钵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铛”
这声音在脚底之下回荡,传递南北,一直传入深深的魔烟之中,司元礼亦被空悉降魔钵所震,不得不驾风落在江边,事情再度超出了他的判断,抬起头望去,面色有些低沉。
“摩诃应不得直接出手,这法器只能算是诸位法师召唤而来,故而只能威压”
“铛”
远方的法师纷纷抬起头,如同见了鬼一般望着空中的这东西,相互对视,不约而同地转头向反方向逃去。
“是出了大事若是再往那方向飞去,定然成了哪位摩诃的刀了”
“哈哈哈哈哈”
空悉降魔钵之下却一片白光,李玄锋身上的白甲破损,面上的纹路有些断裂,却更显真实,终于不像是某位仙将,而是李玄锋本人。
他手中白弓被天空中的空悉降魔钵所镇,光芒略有暗淡。
面前的众释或是缺了手臂,或是缺了脑袋,残缺不堪,还剩下八位,光彩忽明忽暗,静静立在他面前,如同寺庙倒塌后的一片残缺雕像,多了几分可怖之色。
众释微微缓歇,相互对视,声音渐低
“他并非始终那般强横”
说是如此,众释却一同僵持住了,看着男人脚底下踩着一截法身,空无道的九位法师,后续陆陆续续加入的六位法师,如今只剩下他们八位而已
空无道的十二位法师实力有高有低,组成大阵之时尚且看不出来,如今一番大战,也只留下五位实力最高的幸存。
“好魔头好魔威”
半截金枪还插在这魔头的胸口,在白色盔冑间闪动,枪尾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抖,那双锋利的眉眼望来,微微吐气。
李玄锋脚底下的破损法身在空中慢慢爬动,脑袋被吊在半空之中,李玄锋抬眉望来,对上八位法师渐渐炽热贪婪的目光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便是怜愍之位”
李玄锋静静对视,踩碎了地上逃跑的半截法身,捏起那两颗慈悲面孔的头颅,将之高高举起,望见这头颅瞳孔中的惶恐之色,喉咙中发出笑声
“我亦非善类,却是正好两恶相杀落得一片干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