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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 北线
    两人沉默一刻,下首复又上来一人,李玄宣侧耳听着,见安思危低声道

    “大人,安氏有孕了。”

    他口中的安氏自然是李周巍的妾室之一,若是早上几月还是值得李玄宣庆祝的事,如今听着心中一沉,老人面上一笑,安抚道

    “你且下去,带她去青杜,让法师看看”

    空衡在一旁听着,李曦明负手等着,眸光在他面上停留,等到安思危下去了,这才轻声问道

    “这事情法师可有解决之法”

    空衡只能闭目摇头,答道

    “且先看看夫人。”

    三人驾着风在峰上落下,依次在殿中落座,李曦明端着茶想了几息,安氏正从殿外进来。

    这女子面形圆些,相较许氏更显温顺,有些忐忑地慢步进前,正要拜下,立刻被李玄宣撑起来,空衡打量了两眼,摸了这女子的脉,一手掐起诀来。

    他用法光探了两次,先确保她体内并无什么转世迹象,不敢再行掐算,只沉思着,回忆起先前所见许氏的模样,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

    李曦明并无动作,依旧盯着茶水看,李玄宣苍声道

    “你先下去吧。”

    “是。”

    安夫人轻声应了,迈着步子退出大殿,这细眼和尚这才低声道

    “小僧仔细瞧了,夫人身上的问题并不大,先前若是小僧在族内,以我释修秘法,安命养身,也能叫许夫人保住性命。”

    李玄宣听着舒缓一息,李曦明终于抬眉,着重问道

    “孩子可有转机绛遨日后可有什么异状”

    空衡有些为难,低声答道

    “公子之事则非我所能,只看绛遨公子的模样,恐怕不是好事,还须待上数年仔细看看”

    李绛遨满嘴獠牙,目中贪婪的神色还在李曦明脑海中停留,他估摸着空衡的“不是好事”多半还是说得轻了,只道

    “这次子也如绛遨一般”

    “小僧摸不准”

    空衡答道

    “命格血脉一事,关乎灵机、灵氛、时辰、父母大魏、北齐、大梁诸天朝紫府、金丹尚把握不清,不是小僧能权衡的”

    “只是”

    他苦笑一声,继续道

    “明阳多子,筑基紫府也是常有子嗣,定有可承大业之人”

    空衡这话说得明白了,李曦明点点头,让他下去看看安夫人,重新低起头来,李玄宣有些不安地坐着,低声道

    “绛遨又该如何”

    “养着便是。”

    李曦明应了一声,继续道

    “既然空衡可以保住夫人,便再娶过几位,让周巍多看看。”

    李玄宣只能应声,复又道

    “那许夫人一事”

    “暂时不要传开。”

    李曦明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

    “周巍不知是否抗拒此事,我见他竟对妾室有几分情义,他识得轻重,应会按着安排来。”

    李玄宣好像有些陌生地看了两眼自己这个孙子,见他的金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荡漾出一阵光华,筑基后期的修为让他的面庞在明光下显得有些朦胧了。

    李曦明饮了茶,沉沉地道

    “二伯公虽然神弓善射,可落入青池手中,不见得能顾及家族,姑姑与曦治皆失踪于魔云之中,乌梢难保性命,北去不知有几人得归。”

    他看着李玄宣的老脸,轻声道

    “紫府渺茫,明阳血统几百年才得着一个,定然要留住这血统,如狼也好,如虎也罢,纵是不类其父,也好过寻常之辈。”

    李玄宣听得愣了愣,却不曾想这男人沉默了一息,继续道

    “倘若明阳太烈,还要叫李绛遨来,他虽不类人,兽也知交媾之事多代多子,总有性情如人,天赋异禀之人”

    “你”

    李玄宣听得沉默起来,李曦明的话语并非没有道理,可这般落在他耳中冰凉凉,满是无情,老人望着面前的年轻道人的明阳光华,突兀地发觉了

    “他已经不是当年固执己见、一心修行的孩子了,修为站在了高处,家中就须听他的”

    “倒是这无情一如往日,倘若如此作了,宗法置于何地族法又该如何来看百年定然乱象狰狞,唯此一脉明阳,四脉置于何地岂不成了笑话”

    他沉默片刻,缓和地劝道

    “却也不急,兴许后头还有转机。”

    李曦明点头,低声问道

    “可要我去北边看一看,接应一二”

    李玄宣哪里肯答应,这老人委婉道

    “你有心就好,不可再往北去了。”

    “我前去炼丹,有事派人唤我即可。”

    李曦明回礼退出去,他的话却压在老人心头,李玄宣沉沉地想着

    “四脉制衡,全凭青杜嫡系与自幼混居,倘若明阳后裔渐长,明阳本就专横,岂能与凡俗称兄道弟恐怕自称嫡系,藐视四脉。”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看到那一天,可李玄宣看得东西太多了,老人往位上一坐,思虑道

    “这事还须问问曦峻,也不晓得他伤势如何了。”

    若不是有那枚宝药地望血石,李曦峻当日就要陨落在湖上,闭关这几年毫无声音,老人也从来不敢打扰。

    李曦明这头出了殿,才走到自己的丹阁前,已经有数人等在阁外,为首者正是安思危,身后跟着一中年男人,三十余岁的模样,身旁拉着一女人,手中还攥着一娃娃。

    李曦明驻足看了一眼,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安思危,身后那弯腰躬身的中年男人顿时上前来了,低声道

    “父亲大人”

    “喔”

    李曦明愣了一下,答道

    “承晊啊”

    眼前人正是他的长子李承晊,生来并无灵窍,很快便被放下山去了,李曦明日日闭关,眼睛一睁一闭就是几年,已经认不得长子。

    这中年男人李承晊只急急忙忙牵过那孩子,很是紧张地道

    “父亲大人承晊明白父亲时间不能耽搁,那时与妻子约为婚姻,后来周暝出生,不巧父亲闭关,都不敢进山今日是孩子查出了灵窍承晊实在不敢耽搁,就腆着脸进山来了”

    李曦明纵使是铁石心肠,这话听得也是挪不动道了,拉过那孩子看了看,仔细一问,天赋果真是差极了。

    “大父”

    孩子眼巴巴地叫了一声,李曦明只好牵着,心中酸楚,有些不好面对他们,挥手掩饰

    “先留在我这里看一看,无事便退下吧”

    夫妻俩千恩万谢地退下了,李曦明莫名问了一句

    “他俩如今过得如何”

    安思危低声道

    “按照族正规矩,嫡系凡人不得经商、不得掌权、不得兼并田地、继承屋宅公子如今以教书为生。”

    李曦明让人带孩子下去,仔细地看他把东西安排好,发觉孩子竟然早就把行李带上来了,心中滋味莫名,轻声道

    “带我下去看看。”

    安思危受命,两人一同驾风落下,迅速穿过一大片规规整整的屋殿,正顶着晚冬的寒风,一片灯火连绵,在镇中的一所小屋上停住了。

    小屋并不显奢华,只是寻常住所,瓦片发黑,有几块碎裂,并没有补过。

    李曦明刚才耽误了大半个时辰,又正值深夜,夫妻俩已经回了寝,他在屋顶上止步,盯着那处裂痕,突然不走了。

    筑基级别的耳力让他在屋顶上也能将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听着儿媳的声音

    “这下有了靠山,暝儿日后的道途定能好走。”

    李曦明听了这话,微微抬了抬下巴。

    “那是”

    李承晊的声音不如先前低微顺从,透露着几分得意,鬼祟地道

    “更何况父亲身边并无亲近之人,北边又频频征召,听闻最近又败了,一定是又要召人去的。”

    “听闻炼丹修士往往不善斗法,你想想万一撞了大运,他在北边出的事,东西一定是留给周暝不必再去分了”

    一旁顿时传来女人恍然大悟的声音

    “夫君真是想得妙一位筑基丹修的遗留不知有多少仙丹仙药兴许还有筑基法器”

    夫妇俩美滋滋地商讨着,安思危听得额头见汗,有些怒色。

    李曦明倒是平静得多,挥手拦住他,带着他驾风而起,头也不回地往山上飞去了。

    明月正皎洁,洁白的月光落到他的面上,李曦明摆摆手,吩咐道

    “不必上报族正了,我先作无情人,怪不得他人,盼着我死也是常情至于心口不一,口蜜腹剑、辗转人情,讨来利益”

    他轻轻地道

    “我父亲亦是这样教我的,他不须他父亲教,在世俗中打些滚便明白了,倒比我好些。”

    望月湖岸。

    李周巍驾风落在岸边,望月湖上的雪已经化了,初春的绿意在岸边蔓延,显得很是喜人。

    许佩玉到底是妾,他将这女子埋在黎泾山脚,护卫和侍女则被严加看管起来,消息并未传出,李绛遨的出生也是默然无声,只有青杜几人晓得。

    他在岸边走了一阵,心中沉静下来。

    许佩玉与他谈不上什么感情,只是明阳勾引,心志不坚者很快沉沦于肉体,他本想得好,许佩玉要的地位与生活他皆给了,这女子一向活得快活,却没想到突如其来地死在了这事上。

    李周巍这才走了一阵,又有人上前来报,安思危声音略低,沉沉地道

    “殿下,北方又来人了。”

    安思危虽然性格内敛,可父亲安鹧言方才在北方没了消息,陈睦峰、李汶、李明宫等人尽数不知所踪,青池宗复又派人前来,十有八九又要征调,见他也有些不忿了。

    李周巍倒是有所预料,比自己想的要来的晚些,一边驾起风,一边问道

    “派了何人过来赵停归何在”

    安思危与他一同落入山中,口中答道

    “来人自称宁和远。”

    竟然是他

    李周巍到了殿前,远远地就听见李玄宣客气的声音,老人说了些漂亮话,听着宁和远笑道

    “老前辈客气了和远当年也是来过贵族的,那时年轻气盛,还与清虹道友交过手。”

    李周巍侧身入殿,李曦明还未赶来,他候在一旁,宁和远匆匆一瞥,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心中转了一圈,暗道

    “应是李家世子,尝闻他修行天赋堪比李曦明,性情手段却高明,只是面上看来,是个专横有勇力的”

    他心中盘算,嘴上不松口,笑道

    “那时费家筑基被人一剑斩了,宗内派姑姑去探查,我便前来拜访,那时尚不懂事。”

    他这句话倒是真心的,说得很是沉重,话锋一转,叹道

    “唐摄都行事果断,叫我等大败一场,以至于燕山关破,好在姐夫并无大碍,此时应该跟在真人身后,兴许还有机缘,前辈不必担忧。”

    李玄宣听了这话,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许多,李曦明正从殿外落进来,宁和远与他寒暄了,轻声道

    “曦治、清虹可回来了”

    李玄宣默默摇头,宁和远顿时心中一落,暗道麻烦,李玄宣复又反问道

    “燕山关破,不知赵停归等人”

    “停归战死我月湖峰折了十之五六的人手,死了三位筑基”

    宁和远语气极为沉重,显然月湖峰在此事之中也是遭到了巨大的打击,毕竟元素身死,尽管留下了许多后手,可始终不能像生前那样完全庇护。

    再怎么样也好过元乌峰了

    宁和远顿了顿才道

    “宗门安排在大江南岸再驻防线,思虑着贵族损伤不小,筑基只须曦明去便可,只看贵族练气充盈,要多调动几位。”

    他还不等三人开口,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盒,答道

    “宗内亦有补偿。”

    宁和远当着三人的面打开,其中正放着两枚圆滚滚,放着盈光的丹药,洁白晶莹,这才一打开,顿时有股芳香扑面而来。

    遂元丹

    这两枚丹药熟悉得很,正是众家趋之若鹜、辅助筑基的遂元丹。

    李曦明略略看了一眼,李玄宣摸着胡须沉吟起来,宁和远轻声道

    “宗主下的命令,诸家折了多少筑基,便按着折损一一补足遂元丹,清虹原本立了一些功劳,贵族的人马在燕山关折损,便先补给贵族两枚。”

    他拱手道

    “若是贵族的嫡系筑基在北边有所折损,只要证实了身亡,宗内同样会补贴遂元丹下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