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杜山夜色渐沉,李曦峻不曾闭关,踏着风雪在峰上的云中立着,等了片刻,便见一道紫雷在云层的掩盖之中穿梭而来,在面前停住了,化为两道身影。
“姑姑小妹。”
李曦峻唤了一声,眼前正是玉甲白枪的李清虹和小妹李月湘,李清虹见了他,落雷下来,轻声道
“峻儿。”
李月湘跟在后头问了声好,李曦峻只点头,贺道
“恭喜姑姑实力大进,听闻海外混乱至极,我一直想着要去接小妹腾不出手来,便想着写封信给治哥儿,正巧顺路回来了。”
“一路回来,可还安全”
李清虹与他一并落回殿中,落坐了才开口道
“有些意外仔细想来,必然有蹊跷了。”
她把一路的事情说了,李曦峻仔细听罢,沉思片刻,答道
“是有蹊跷,却看不太清,东海这样广大,怎么就撞上了苗家与沈氏兴许是哪方势力”
“纵使是姑姑不去,沈雁青撑到沈家家主前来定然是没有问题的,要我看来,应该不是沈家真人借姑姑之力救人也未听闻这位真人命神通如何算计厉害,应当不是他。”
李清虹点头,她一路上也有所思量,轻声道
“我看是谁家认出杜若,利用这法子来告诉苗家可仔细想一想,这又是何必的事情真人要是有所图谋,不过是一筑基法器,上门来要,我家难道能不给不成”
“听闻苗家也是有真人的,倘若这法器真的这样重要,破开太虚从我手中取走就是了,就如取那塌上衣物般容易,结下了人情,我家还要谢他,何必搞这些弯弯绕绕。”
李曦峻捏着玉杯,略微点头,开口道
“玄雷天石听名字就不是一般的东西,能让苗权顶着两位紫府的压力出言索要,恐怕是什么极其关键的东西。”
他心中其实有些猜测,只是没有把握,不愿说清
难道是初庭真人借着两位的口来告诉姑姑玄雷天石这物却也不必如此,派一个人说一声就好了,这样弄得不清不楚,到头来只知道个名字。
姑侄俩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很快从这话题上跳过,李曦峻只道
“无论如何我去好好查一查这东西。”
李清虹又把崇州崔家的的意思说了,迟疑片刻,把迟步梓的谈话复述一遍,听得李曦峻一身冷汗,只敢听不敢说,答道
“崔家说宁家兴许有,那我便写信去南疆问一问。”
姑侄俩商量一阵,李曦峻着墨写起来,一手按着袖子,温声道
“月湘”
他本想提一提妹妹月湘的婚事,见姑姑轻笑着看过来,这才想起自己也是没着落,略有尴尬地止了话。
李清虹解下玉甲,轻轻放在桌上,从储物袋扯出一件白色外袍披上,与雪白的内衬浑然一体,她这才道
“我如今修为渐长,这灵甲是用不上了,还回家中。”
李曦峻点头收起,她仔细想想,问道
“倒是世子可有甲衣我想着到时有机会,为他打造一副。”
“甲衣”
李曦峻听着沉默片刻,轻声道
“姑姑家中是有几样灵矿筑基级别的亦有,只是还是打造一副灵甲或是羽衣,给姑姑用上。”
“我”
李清虹皱了皱眉,却见李曦峻笑道
“他如今不过在族内修行,今后是要持家掌业的,以他那般的果敢性格,今后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姑姑想些自己罢。”
李曦峻在腰间储物袋上一抹,取出几物来,是一片银亮亮的精铁
“这是祢水寒精,家中那座铁矿开采了几十年了,开出来的寒铁多加锤炼,最精华的部分都留在这里,提炼了二百余次,得了这筑基级别的东西。”
余下是一枚金色薄片,李曦峻解释道
“这东西姑姑也晓得,是那坛金石,当初和那能够疗伤救命的地望血石一并得来,也是筑基级别,只是个头不大”
这东西本是留着给李曦明打造法器的,后来得那见阳环,本以为有法器可用,结果青松观的名头越闹越大,几人倒是不敢用了
李曦明一心修行,倒是对这法器不法器的并无多少兴趣,当下大乱将至,还是决定提前拿出来打造了。
最后一样是一颗浅蓝色的、人头大小的矿石,是合玉翠,堪堪筑基级别,胜在量大,是从郁家宝库中取出来的。
他将这些东西一同交给李清虹,只道
“还请姑姑去打造灵甲、羽衣。”
李清虹讶异片刻,也点头收下了,柔声道
“青池宗定然要征召筑基前去北方,我带人前去即可,有件灵甲也安全些。”
她顿了顿,轻声道
“我等在诸坊市之间也没有认识的、信得过的炼器师,当今之世,动乱不休,难说收了东西走脱,我信不太过。”
李清虹在东海待得久了,思考起来也带了些东海风格,凡事先往最坏的考虑,只道
“等些时间,曦治兴许要来这些东西还是交给他来。”
“姑姑说的是。”
长天峰。
李曦治寻了峰上几间阁楼,一卷书籍也不曾寻到,不见火脉、丹炉,药园也一片荒芜。
只有最中的大殿上挂着一枚玉简,藏在殿后,李曦治筑基修为,检查得又仔细,一眼便取出来了。
服汞全元法,四品。
功法确实好功法,可似乎是宗内早有可以借阅的,也没有标注采气法,这功法需要一道白汞朱液,看起来很是稀有。
杨锐藻与他在山上闲庭信步,边走边聊,聊了一阵,当下就有人把东西送来了,是一枚透亮玉简。
李曦治读了一遍,这长天峰还真是有些年头了,在宗内是一脉相传,峰中自有修行功法,很少取宗内的修行。
最早可最溯到四百年前,峰主叫作长天道人,在合林山脉中修行,后投入青池山门,得了一峰。
他擅长全丹之道秘白汞,与当时修成湖月秋的月湖峰峰主宁闻月并称为双绝。
后来长天道人身死,道法传入宗门,后人学着修行,却再无能如他一般之人,甚至修行缓慢连寻常功法都不如,代代没落,却代代执着修行。
随着最后一任峰主张灵舒陨落,此道统便算是断绝,口诀秘籍尽数消失,只留下一本功法。
杨家人还注了,这功法至今在藏经阁中无人问津,也叫作服汞全元法。
秘白汞
李曦治如今是峰主一级的人物,又背靠着杨家,消息渐渐灵通,杨锐藻见他似乎不甚了解,轻声道
“曦治,这秘白汞属于全丹一道。”
李曦治听起来像是金德,可三金是兑金、庚金、逍金,没有什么全丹,只问道
“可是金属金性”
杨锐藻摇头道
“若是如五水为水德、五火为火德、十二气、元磁、阴阳这般分类,全丹一道皆不在其中,而是属于并古法。”
“大鸺葵观的鸺葵、上元真君的玉真、乃至于衡祝道的衡祝都属于此类,大都有些巫诡莫测、虚实难度、服汞求金的古老味道。”
“只是在描述中这秘白汞真是诡异神妙,也许正面战斗不如当今盛行的诸法,可各方能做的事情多了太多太多”
李曦治只默默记下来,心道
“既然得了他人道统,之后收徒授业,若是能得到这灵气,也当有一人修行此道”
把功法收起,他见着霞光又从南边飞来,杨锐藻讶异抬头,算算时间,开口道
“看来是第四批过去的人马,宗内的人手已经去的差不多了,应去征调诸世家。”
李曦治点头,杨锐藻问道
“不知这命令中有没有曦治”
两人对视一眼,李曦治只点头,杨锐藻笑道
“是了,虽然调派还没下来可好处都给了,定然是要你去的。”
说是这样说,杨锐藻神色渐渐严肃,低声道
“就剩两次来回,曦治还是要早些去,误了时间,只怕落下把柄给他人。”
李曦治点头,两人有心看着,一并驾风飞起,便见庞大却优美的霞光云船收起长长的霞光翅膀,慢慢落入阵中。
三十六峰中皆有人驾风飞去,李曦治与妻兄杨锐藻驾风站在云中,见着云船上的大阵同样化解,杨锐藻问道
“不知是谁带队”
却见霞光大阵慢慢消失,船首正站着一金甲修士,眼窝略深,肩膀宽厚,庞眉白发,老眼微眯,身后负着一把狰狞的金弓。
老人身上的甲衣在光彩中反射着白光,负手立着,杨锐藻略有震色,瞥了一眼身旁的李曦治,笑道
“原来是金庚罡弦李玄锋。”
李玄锋既然带着这一船出去,李曦治自然是一同前去了,正准备往这云船上飞去,身旁的杨锐藻微微一顿,开口道
“我家也有两个兄弟要一同前去。”
李曦治闻弦歌而知雅意,也不等他开口相求,只笑道
“舅哥还请带人来,我等一同前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哪里话。”
杨锐藻笑着别过,李曦治略微沉吟
难保这位大舅哥提前得了消息,想要杨家人和叔公一同去,把事情做得这样自然
迟家在这事上的力度很大,除了宗内元修真人的几峰归他调遣,其余的多少都出了嫡系的,杨锐藻本人说不准也要前去。
李曦治倒是看得开,世家之间远不能只讲一个情谊,本就以互利互惠为基础,杨家的女儿也不少,他能让杨锐藻亲近,一是他本人修为出色,二是李家强势。
若是李家还是李通崖陨落时的李家,这位大舅哥也就见面时相视一笑,以表礼貌罢了,哪里有这么多门路
他心中过了一遍,并未直接去寻李玄锋,而是飞往庶务殿中,用新的令牌领了自己的庶务。
“驻守徐国边燕山白乡谷,听调听遣,抵御魔修”
他将这令牌收起,又取了一幅地图,准备细细查看,思来想去,为以防万一,又去了趟藏经阁。
这份服汞全元法到底是峰上留下的秘法,兴许有什么不同的篇章。
他查了一刻钟,从藏经阁中借阅出来宗内的服汞全元法,仔细对应着看了,微微失望。
“两份并无差别,一模一样,只是峰上得来这一份不受制约,可以送回家中去。”
他仔细问了,宗内有些白汞朱液,于是交还了功法,入了大舟之腹,寻了一处厢房先行入内。
李玄锋应去了主殿复命,只有宁家人先来和他好声好气地打过招呼。
李曦治等了片刻,杨家人也很快到了,几个兄弟只能算脸熟,兴许接杨宵儿时见过一面,跟在舱内。
杨家是传承渊源的世家,是当年的越王一族,底蕴丰厚,虽然有过低谷之时,如今已经稳住根脚,显现出深厚的根底。
可李曦治看得清楚,杨家的缺陷同样明显,当年的动乱之中,杨家的世俗族人死伤殆尽,如今化为青池一峰,人丁更单薄,往往出生便修炼,诸脉绝嗣是常事。
更何况杨家没有任何宗外基业,几乎人人呈现出大世家弟子的不食烟火,放纵少虑,这些人从小到大只在仙峰上修行,比其他世家来的要更加极端些。
此刻进了李曦治跟前,虽然人人都问好了,却退在一边,说些玩笑话,丝毫没有前去生死相斗的危机感,身上法衣虽然明亮,修为却不深厚,显得轻浮。
这还算好些的,其中有一人不过练气修为,一身血气污浊不说,竟然还牵着一女子,是胎息修为,姿容甚艳,功法很奇特,似乎是炉鼎一类。
李曦治环顾一周,没有找到值得一看的角色,自己这个大舅哥平时里多半过得不轻松。
“说是如此若是能从撕杀中闯出来一个,倒也有些看头。”
他这般想着,有些心动
“若有不那么危险的机会,可以带着承明辈的孩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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