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治这头一路飞至东海,乘着洋流走了一阵,很快到达了青松岛,便见这岛屿周边的海水沸腾不息,地脉裸露,火脉喷涌,形成了各式各样的灵气。
而青松岛上的青松已经垮塌了一大部分,被划成了十几个区域,各自有仙门子弟镇守,被因地制宜改造成了各式各样的环境,用以采集灵气。
他落脚在峰上,下头的弟子一袭青衣,在山峰上盘膝而坐,似乎等待多时,眼看他驾风落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满面焦急迎上来,开口道
“道人总算是回来了,宗内传了消息,要道人送一批人去分蒯岛,交换几人过来,我正四处寻找到道人呢”
“哦”
李曦治早就准备好了,来去并没有几月,一般不会错过什么任务的期限,并不担忧,只问道
“是何期限那些人呢”
这弟子拱手,答道
“还有数月时间,现下道人归来了,我这就去准备着”
他匆匆忙忙下去,李曦治却有些疑惑地摇摇头,心道
明明早就安排好了名额,怎地现在又要来改倒是奇怪,其中必有蹊跷。
李曦治默默等了一阵,很快岛上就有一艘云舟飘起,他腾身而起,左右看了一阵,却是些年纪大些的练气修士,还掺杂了几个筑基客卿。
“见过道人”
众人开口,他随意摆手,不拖延时间,先是驾起云舟飞起,一直到飞到海上,这才留神观察起来,却发现这些人被调离此福地,脸上却少有什么怨言。
他状若无意地道
“不知何事竟然这样紧急,要抽调你们过去”
身后那人愣了愣,连忙回答道
“禀道人,听闻分蒯坊市之中地脉有所变动,兴许会有地龙翻身,故而和远坊主抽调了我等过去。”
李曦治点头道
“原来是这事,去一去就回我还想着他要做这样没人情味的事情,抽调你们过去驻守,若是这样还好些,不至于错过修行机缘。”
“多谢道人关心”
后头这人是个筑基客卿,向他道谢几次,很快就找话题聊起来,谈起地脉来,李曦治嘴上随意应付着,一两句话就让他颇有所悟,心头
“看来十有八九是宁家宁和远要寻我,故而做足了这一全套,倒是做得滴水不漏。”
他明白了这事,很快便兴致寥寥,这人识相地闭了嘴,日夜交替,眼看就到了分蒯岛。
分蒯岛是近海有名的大岛,引得身后几人低呼,李曦治也是第一次来,顺着指引潜入水中,在海床上找到了那大阵。
将将停歇,便见一中年人停在坊市之上,筑基后期修为,眼看着这云舟过来,两步便靠近,在他身前停下,沉声道
“前头可是李道人,在下宁和远。”
李曦治看他亲自来迎,更是有了几分把握,轻声答道
“正是李曦治,见过前辈”
“道人辛苦了。”
宁和远面上顿时多出笑意,向着身旁的手下微微示意,很快就有人上来引着这一船的修士下去,宁和远则伸手
“请”
宁和远带着他下去,这男人如今的神色沉稳了许多,这短短十年给他带来的变化比几十年来在海中镇守还要大,气度也宽厚起来。
宁和远已经渐渐明白,明明宁家还有这样多的筑基,几个兄长又比自己好出一筹,元素为何将宁家交到他手中,这原因与他被外放海外十几年的理由一模一样他与迟家最为亲善,甚至颇得宗主迟炙云信任。
突破紫府短则五六年,长则甚至几十年,一旦真人陨落,姑姑不知道还要多久,更别说成不成功在此之前,唯有我持家是最保险的。
宁和远明白姑姑突破其实凶多吉少,一旦元素真人陨落,宁家最应该害怕的并不是紫府的报复,而是被元素无视多年的迟家
一旦宁家失去了元素,就与世家并没有大的区别,必须取得迟家信任,而让他这个迟炙云的忠实簇拥、因受迟家牵连被狠狠责罚的宁家人持家,就是元素明智之选了。
宁和远只去了一趟南疆,很快又被赶到在海中,回到这海里想了许久,这才明白真人的深意,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是暗中选定持家之人,为何始终要待在这个苦地方
原来是为了让迟炙云愧疚让他觉得亏欠我了让他觉得我跟迟家是站在一条线的
宁和远自小跟在宗主迟炙云身边,仔细思量,不得不说,以此人的性格,元素真人的谋划可谓是神来之笔。
他恍然大悟,脊背上皆是冷汗的同时也对待在这个鬼地方没了怨气,唯独剩下敬佩了,精神面貌看上去大有不同。
两人到了洞府之中坐下,宁和远倒了茶,看着李曦治起身不敢受,他连忙一手轻按,开口道
“我借着这理由让道友来一次不容易,你我之间不必计较那么多虚礼,只按平辈论处便可。”
他也不待李曦治多说,迅速转移了话题,只正色道
“这次让道友前来,就是为了望月湖之事”
李曦治了然,作侧耳倾听状,宁和远轻声道
“第一是要元乌陨落,元乌峰更换驻地,我等要在宗内共同出力,三十六峰中将会挑选六峰管理驻地,把望月湖弄到青穗治下,这事就稳了大半了”
“只是光凭我宁家,恐怕还有些吃力,贵族可还有什么援手”
李曦治微微点头,明白这人和李玄锋的关系,低声道
“宁、杨、府辰李恩成三家合力,可能拿得下这事”
李曦治也是想过此事的,最早的计划之中还有个袁家,可天有不测风云,袁家如今乱作一团,师尊又消失不见,还不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先不算在内。
“李恩成”
宁和远微微低眉,寻思一阵,突然有了恍然大悟之色,轻声道
“你们倒是不动声色不过这事并不简单,李恩成曾经得罪过人,叫李恩成出手只怕会适得其反。”
李曦治点头,微微后怕,宁和远继续道
“其实此事并不难,迟炙云那处我姐夫他已经有准备了,我等会解决,迟家没有意见,元修真人在忙着续命,难以管到这样多的事情,只是事后你要见一次迟炙云。”
他有些犹豫之色,叹气道
“这些都是成功以后的事情了大概有个七八年的时间。”
宁和远细细与他聊了些细节,讨论了小半个时辰,郑重其事地道
“道友须知,这一切都是处在我姑姑突破并无消息的情况下,倘若我姑姑突破失败,那便有变数无穷,你我两家都会很吃力。”
李曦治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宁和远牵着他的手走到洞府门外,轻声道
“你我两家现下是在一根绳上,姐夫他做了许多,莫要辜负他。”
李曦治并不明白这句“做了许多”是什么份量,只点头应声,很快告辞离去。
宁和远一路送出去,再折返回来,心中微微担忧,喃喃道
“走一步算一步了”
青杜山上。
李玄宣与刘长迭忙着布阵已经许久,打造好了几个阵台,刻画好花纹繁复的阵纹,一点一点把灵水祭炼进去。
这些自然不须李玄宣动手,刘长迭指点着族中几个阵法师干活,能参与到这样的大阵布置之中,又有刘长迭指点,这几人可谓是求之不得,只差着倒贴钱来干活了。
李玄宣等了一阵,察觉到山上的草木都有些恹恹,发觉这几日的气候一日比一日暖,雨水也渐渐少起来,心中微微有些好奇。
正要开口问一问,却见天边的乌云如同受了狂风席卷,顷刻之间散得一干二净,夺目的晨曦从天边升起,无尽的金红之色迅速弥漫。
“呼呼”
天地间慢慢响起风啸之声,自远而近,一股暖意袭来,树木沙沙作响,不只是刘长迭,就连那几个修为不高的阵法师也察觉到不对,呆呆地抬起头望向北方。
这暖风扑面而来,让李玄宣一呆,刘长迭也是停住了口中的话语,两人相视一眼,齐齐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景色。
“这是”
笼罩多年阴云终于散开,一对深红色的赤羽横跨天际,随着朝霞升上天空,染得天地一片赤红。
一只巨大的羽兽正自北而来,体型惊人,从山上往天上望,看见遮天蔽日的色彩,两翼一直延伸到远方,消失在沉沉浮浮的云海里。
这羽兽的腹部笼罩了大半个望月湖,偏偏不遮朝霞,红光流淌,照的整个望月湖如同一枚深红色的宝石,在天地中闪闪发光。
羽兽色彩鲜艳,为赤红金黄四色,飞羽很长,在空中拖出八道尾缀,花纹繁复,像是八道锁链,一直蔓延到北方深处。
刘长迭声音干涩,不敢直视天空中的色彩,只低声道
“前辈这是与渌水相对的灴火也不知是何等神兽”
羽兽的速度很快,从天穹上飞跃而过,雨水一扫而空,迅速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烈日曝阳,金灿灿照射在湿润的泥土上。
这阳光与往日里的阳光截然不同,仿佛是火焰下垂,落在树木和泥土里发出嗤嗤的声音,天地中金黄一片,烈日灼目,仿佛遍地黄金流淌,本就白色的地面几乎要刺的人睁不开眼,热浪扑面而来,让人汗流浃背。
李玄宣勉强抬起头,觉得脚下的地面被这光彩一照,从内到外腾起热力来,雨水不断升腾而起,惹得四处湿气弥漫。
修越宗的反击来了
整个青杜山和望月湖水汽弥漫,飘渺环绕,仿佛人间仙境,李玄宣在白气之中环顾一周,喃喃道
“这是什么级别的灵兽”
刘长迭眯着眼望着远去的红光,似乎在计算着什么,答道
“不是金丹座驾就是什么古妖,什么大妖王被修越请来的既然是灴火,定然是某种有背景的鸾鸟,承了修越的情,驾着神通自北而南飞来。”
李玄宣抖了抖袖子,用法力驱去袖口上的湿气,隐隐约约听到镇中传来的欢呼声,下面的百姓只看云销雨霁,以为是这么多年的雨总算停了,他却苦笑道
“我看未必是好事啊”
李玄宣抓起一把山土,只觉得入手温热,喃喃道
“不知道这东西维持多久,只要过了三日,这可不止种不下庄稼了这是连林木都长不成了,通通蔫了干净。”
刘长迭看了看这老人,低声道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两宗斗法,百年难得一遇。”
他叹气着下了山,心中犹自忖着
“灴火能平湿去雨、化寒为热,可这百万之众的哀嚎又拿什么来化解呢比起青池宗,修越的手段还是太苍白了。”
李家,中殿。
殿上的琉璃瓦赤红一片,白猿正伏拜在地,向着那远去的羽兽跪拜,身旁正站着男孩,白金色的衣袍在光彩之中闪闪发光。
他紧紧地盯着远去的羽兽,仿佛被触动了,足边几只飞落的薄蝉钻来爬去,或四脚朝天,在水中挣扎打转,或顺着他的裤脚向上爬。
李周巍浑然不觉,白猿很快起身,拾起地上的几只蝉,塞进口中,李周巍稚声道
“好大只鸟儿。”
正低眉望着,台阶上走来一人,身着华袍,身后跟着一众侍从,这女子挥退众人,缓步进来,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这孩子。
李周巍向她点头,微微弯腰,开口道
“母亲。”
这人正是李承辽之妻胡氏,她本十一月怀胎生下李周巍,被这孩子折磨得够呛,对上这暗金色眼睛,心中微微惧怕。
这孩子从未与她表现过亲昵之举,也差点夺去了她的性命,可她的母性升起,还是能抵御这些恐惧,柔声问了些冷暖,李周巍应答,她才道
“过上几日,你父亲就要为你挑选兵器,可曾想好了”
李周巍偏了偏头,低声道
“孩儿并无什么喜好,父亲教什么,孩儿便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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