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后,夏思树光着脚脱下衣服,走进浴室先洗了澡,站在淋浴下放空思绪了好一会才觉得缓过神来。
这个季节天气舒适,既不用开冷气也不需要开暖气的一个阶段。
直到大脑完全清醒,夏思树才关掉淋浴,拿过一旁干燥的毛巾将身上的水渍擦干。
浴室内还蒸腾着水汽,她边顶着毛巾,边拿过撂在一旁的手机,“咔”一声推开门,边往外走,把刚才没给江诗回过去的信息回过去。
等她从手机上再抬起头的时候,房间内已经多出一个人,刚才被留在花圃那的人已经回来了,正犯懒地用手撑着脸,看她之前做的那张试卷。
“怎么了”夏思树走过去问。
邹风抬起眼,见她出来了,身上还带着些潮气。
“怎么又不吹头发”邹风看着她。
“习惯了。”夏思树简单回,敏锐地嗅见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不清楚他刚才和廖晚谈了些什么。
听她这么回,邹风没说什么,她不好的习惯何止一两点。
只起身,拿了个吹风机过来,直到将她的头发吹至半干,才重新将吹风机收起。
“技术真差。”夏思树得了便宜还卖乖,皱了下因为头发丝扫过来而微痒的鼻子,这么评价了句。
邹风边往前走边回过头撂了她一眼,语气不变“干别的技术好,试试”
“”
这儿是静园,夏思树不认为他会越线地干出点什么来。
但还是识相地选择装乖,闭上了嘴不说话。
夜风有些凉意,她肩头的长发只剩下微潮,她看向邹风面前两张纸上的内容,全是附加题上的难点,也是提分能和别人拉开差距最后一个阶段。
两人一起把题目顺了一遍后,夏思树发现这些题,自己现在看来竟然也不算难,于是完成后,她放松地往后倚着,把脚抬了上来,踩着座椅边缘,环着膝,身上的灰色t恤宽大,底下是条黑色的短热裤。
邹风在一旁拿着笔给她改卷。
窗台是支起来的,她目光望了眼外面的植被和夜空,想着廖晚手腕上的那串玉佛珠,于是又垂眼,看向邹风脖子间露出的黑绳,问“这个牌子,你戴很久了”
几道题刚好改完,没什么错误问题。
邹风撂下笔,抬手把领口内的那块牌子扯出来,看了眼,“嗯”了声。
“小时候生过病。”他平常说着“之后她在普陀山那边的佛寺求了这个牌子过来,一直戴着。”
夏思树的目光停留在那块长度不足半个手掌,通体漆黑温润的檀木牌上。
整块木牌没有任何装饰,仅用一根黑色细绳悬挂在领口。
无饰,即无事。
寓意平安。
“不过你脚腕上的是什么”邹风笑了声,手肘搭在膝盖上,偏头看向她的脚腕,抬手碰了下那根黑绳“遮遮掩掩的,不会
是在澳洲的前男友送的”
“”
或许是在静园的这一夜,在廖晚面前,邹风许多时候的毫不遮掩,夏思树脑中的某根弦有所松动。
“这是我自己花五刀买的。”她轻声开口“就在我工作附近的华人街。”
那条街上有个喜欢中国术学的白人老头,她偶有一天路过的时候,被搭讪下来算命,说她命里多难,不顺,又说这条黑绳子能祈福避灾,让她买一条下来。
话说得挺唬人的,推销骗人也明显。
但她从小到大过得确实没怎么顺过,于是就花钱买了,一直挺珍惜地戴在自己的左脚腕上。
直到后来那个雨夜,她问起邹风脖子上的挂坠,是廖晚特意给他求来的。
这些东西她没自卑过,但突然间有了对比,就有些窥见了自己的可怜。
于是她把脚往后收了收,不想告诉他绳子的来历。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差不多就是她刚说完那个算命老头的时候,邹风便伸了手过来,“啪”的一声,在夏思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脚腕上的绳子被他应声扯断。
邹风抬起眼看她,声音不怎么正经“这种话也信”
“嗯。”几秒后夏思树点了头,伸手想把那绳子再取回来,“我信。”
但没给她这个机会,邹风面无表情地抬手,直接把那条黑绳子朝着前面的窗户外扔了过去。
夜很黑,外面的那处植被灌木茂盛,绳子刚被扔出去的一瞬间就隐没在了黑暗里。
夏思树下意识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语气算不上好“谁让你扔了”
问完她站在原地,压住脾气地吸了口气,低头穿上鞋子,打算出去找。
“回去赔你一根。”邹风拉住她的手“为什么信这种东西”
夏思树懂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的好意,但还是看着他回“邹风,你总不能管我一辈子。”
她不提,他也不提,但两人都清楚。
以及随着日子一天天往后推近,这样的认知就越清晰。
因为这句话,两人之间气氛变得微妙。
邹风还是照常地帮她辅导,两人一块默契地把那句话不痛不痒地粉饰过去。
而邹风是想要把她拉到他的那部分关系和生活里的。
问了她高考结束后,要不要跟她没见过的一些朋友简单吃个饭。
夏思树平静地看着他“邹风,你得给我点适应的时间。”
这样子继续,到了那一天再突然离开,对她来说有些残忍。
到了高考前一晚,夏思树把这段时间所有的资料和辅导书都收了起来,整齐地摞在书桌旁,有些百感交集。
教室已经提前两天搬空了,留作高考考场。
江诗计划着给自己办一个毕业arty,就在考完试的当晚,请一些好友过来,其中也包括夏思树在内。
第一天天气晴,
之后再回想起来,
这三天好像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联高的校园门口聚集了些家长,黑板的一角不再有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
在考场写完最后一张试卷后,夏思树如释重负地撂下了笔,抬头目光望向窗外的航迹云。
时间终止的哨声和广播提示声响起,试卷和答题卡分别被收上去。
考试结束,桌椅被起身的学生们碰撞出各种噪音。
联高的学生在本校考,听着外头同学间兴奋的呼喊,夏思树只安静地往笔袋中收拾学习用具,随后离开考场,往七班的方向走。
是午后,梧桐枝丫和楼道间的光线充沛,最初的那阵爆发式嘈杂过去,校园内只剩下洋洋洒洒飘着被撒下的书页。
高考的结束,也意味着这三年高中生涯的正式结尾。
大部分的联高老师被分在其余考点,不在本校,学生们也没什么继续在考场逗留的理由。
江诗跟她约好了教室碰面,arty晚上八点才开始,就在家里办,夏思树跟着她一道回玛斯高尔夫那边。
挺多的七班同学都在场,江诗甚至大发慈悲地给周玥和佟茜朗也群发了邀请消息,只不过人爱来不来。
“邹风和朋友打球去了”江诗看着周逾发来的信息。
两人身上还是联高的夏季校服,领口的红棕色领带随着步伐轻摆。
夏思树“嗯”了声,点下头。
邹风之前和她说起过,有几个参加高考的朋友打算结束后聚一聚。
几个人打完球大概还会照常一起吃个饭,那边开始得早,这边结束得晚。
但之后还过不过来高尔夫这边,邹风没回消息。
“听周逾说,邹风之前问过你要不要一起”江诗忍不住侧过头看她眼,试探地问“你知道吧,男生一般带女孩去见自己朋友是什么意思”
夏思树“嗯”了声,唇角微抿,视线只看着前方,嗓音淡“不去了。”
免得下个月人走茶凉,收不了场。
玛斯高尔夫别墅内已经被提前装饰好,聚会的气氛浓烈,小部分同学已经提前过来了。
周逾就住在隔壁,别管江诗邀不邀请,自然不可能放过凑热闹的机会。
“哟,你还真抛下邹风过来了啊”周逾笑嘻嘻地坐在距离玄关不远的沙发上,手里拿着瓶冰啤,见到夏思树就说了这么一句。
夏思树没理,只从他身边路过时瞥了他一眼,随着江诗上了一楼进到她房间。
“先来变个身。”江诗把自己身上校服脱了,光脚踩在地上,就剩个内衣,弯腰从衣柜里抽出两条裙子,回过头看一眼夏思树“你要不要也换一身就是不知道尺码你能不能穿。”
夏思树个子比她高些,胸也比她大点。
“没事,就这样吧。”夏思树笑笑,摇头。
她倚在书桌那,伸手熟练地解开自己的那根领带,领口微敞舒适
地靠在那,
看着江诗给自己折腾了一圈,
几分钟后又转过头,把化妆包朝她跟前推,叹了声气,跟她说“化了妆心情好。”
沉默了一会儿。
试考完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夏思树反倒心里空落落的,一点都没觉得高兴。
她垂着眼,盯着那个化妆包看了一会儿,“嗯”了声。
在澳洲打工的时候,为了不被看出来年龄,她常常化妆,打扮得成熟些才过去,所以这些用起来还算熟练。
大概一十分钟后,夏思树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她长发还是披散在肩后,乌发红唇,睫毛被刷得根根分明,眼线顺着眼尾的弧度自然地往上翘,只是表情还是漠然,心事重重的一副样子,穿着校服抱着臂站在那的时候,像是校园美剧里的不良gir。
等到两人整理好,一块下楼时,一楼已经到了不少人。
人群中,还在楼梯未走下去的时候,江诗就在楼梯上瞟见了佟茜朗和周玥的身影,啧了声“还真不客气。”
难得的毕业arty,这个暑假过去,再见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于是再膈应的关系,到了这会,也能多出来几分“将就过吧”的不计前嫌。
在两人上楼之前,沙发上还只有周逾一人坐着,现在他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年轻男人,在一众人中显眼地穿着身西装,像是工作刚结束。
好在那张脸还算帅,在一帮十八岁的学生中也不算违和。
就在夏思树朝那个方向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年轻男人也忽地抬起视线,对上夏思树的目光后,往身后的沙发倚了倚,举了下手中的酒瓶,朝她笑了笑。
夏思树觉得这张脸似乎是见过,但一点都想不起来,直到江诗走过去喊了声“小叔叔”。
江支闵把身旁的橙色品牌手提袋拿起来,里面是一个女款肩包,随手递给站在跟前的江诗,说了句“毕业快乐”。
“哇。”江诗夸张地接过,溜须拍马的十分上道“全世界最好最帅的小叔叔。”
江支闵受用地点头,随后把身旁的另一个同色手提袋又递过去,下巴扬了扬,朝她身后的夏思树示意“给你的朋友也送一个。”
这句话一出,气氛微僵。
一旁的周逾从手中的游戏机抬起眼,看了两秒那个爱马仕橙的手提袋,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夏思树,想到不在场的某人,有些幸灾乐祸地扯了扯嘴角。
江诗面色一言难尽,她都不记得这茬了,合着江支闵是要毕业了再出手。
那边的夏思树没到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热闹,只在酒水台给自己拿了瓶酒,随后往另一侧的沙发走,一个人坐下。
江诗看了两眼,朝她过去,把那个显眼的手提袋放在了她面前。
“怎么了”夏思树抬起眼。
“我小叔叔送的。”江诗想了下词“一个长得挺帅会送爱马仕的老baby。”
“”
因为邹风的关系,江诗觉得自己这样不太道德。
但对方是她小叔叔,她也没什么挣扎的余地,要是真能把夏思树追到手,她也喜闻乐见。
可惜夏思树只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那个袋子,便毫无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江诗默默地在心里给这只爱马仕上了柱香。
她只负责把东西送到,其他的她不管。
跟夏思树打过招呼后,她继续到旁边去招待过来的朋友们。
这栋房子处处都是欢声笑语,光线五光十色的迷离,而夏思树就留在这片沙发,沉默地把刚才拿过来的那瓶酒喝完。
独自坐了一会儿后,她放松地往后靠在靠枕上,又无聊地开始研究起面前的“时间守望”。
“想玩”江支闵站在她身后轻声问。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接着自然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挺简单的,两个人也能玩。”江支闵敲了敲她面前的盒子。
夏思树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答。
她刚喝完一整瓶一十五度的果酒,对她而言,已经超过了微醺的地步,背景音乐也震得她脑子发懵,已经记不清刚才为什么要坐在这可怜巴巴地喝闷酒,也不知道面前这人到底想干吗。
“上次你说你哥哥管你管得有点严,所以不能给我联系方式。”江支闵想笑“他不管你喝酒”
夏思树敷衍地“嗯”了声,没说话,只垂着头,锁骨被酒精熏得微红,认真地想把面前时间守望的盒子拆开。
就这样过去了大半分钟,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江支闵从桌面上拿起她的手机,打算先哄人要个联系方式过来。
只是没想到他刚把手机朝那边递,手指边顺着悬浮键往上滑,屏幕就微地“咔嚓”一声解开锁。
没设密码,或是人像解锁刚好在递过去的角度识别。
江支闵挑眉看了她一眼,比预想的方便,于是没喊她,自觉把自己的号码在她的通讯录内存了下来,反拨了一次,也在自己的通话记录上也留下她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他把手机放回原位,端了桌上的一杯酒,继续朝着她看。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导火索,可能是女孩确实漂亮,尤其是这会喝了酒的模样,又或者是这些年在各种场所中已经习惯了速战速决,还是以前那套成年人的游戏规则。
江支闵一言不发地喝完手中那杯酒后,笑了下,随后撂下杯子,尝试着把面前抓着纸牌的女孩朝自己跟前拉过来几分,靠近。
夏思树条件反射地回头。
这一刻,成年男性的压迫感袭来,周遭声音似乎在脑海中虚化。她一瞬间清醒过来,警觉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胸口微伏地下意识往后避开“你干什么”
瞬间的动作让她无暇顾及周围,随着她的起身,桌面上的空酒瓶和酒杯被碰得摇晃,刚才在膝盖上搭的那盒纸牌棋子也通通滑落在地,“砰”地一声在大理石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
一地狼藉。
“靠,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似乎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强烈,江支闵保持微笑地看着她,挑了下眉。
动静过大,四周的人将目光投向这一隅。
随后有人目光越过两人的身后,看见了另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这的人影“邹风”
夏思树喉咙微干,下意识地回头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