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扇门相当隐蔽,门框和墙壁之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几乎和雪白的墙壁融为一体。若不是这只三花毛色的日本短尾猫从那里出来,她根本不可能发现那里还有一扇门。
白雪纱耶的指腹摁停了琴弦,盘旋在走廊内的乐声渐渐停下。没了弦乐声的遮盖,厚重的呼吸声和此起彼伏的打鼾音占据了走廊。
刚才拽着她的胳膊不肯松手的男老师倒在她的脚边,呼吸间淡粉色丝状寄生虫顺着他的鼻腔爬进他的体内。
没有了这些丝状物的樱花花瓣从他的脸上滑落,被啃噬了表皮的脸部裸露着粉色的嫩肉和血管,整张脸一片模糊。
白雪纱耶环视四周,从地上随便捡了一根教鞭戳了戳这名男老师,但对方似乎睡的很沉,没有任何动作。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用脚踢开他,顺带在另一名老师的衬衫上擦了擦鞋尖。
整个过程中那只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姿态优雅地在门口踱步两圈后就原地坐下开始舔自己的爪子。
白雪纱耶探头朝门内看了一眼,正是她刚才没有找到的楼梯间。
两面都是墙壁,楼梯狭窄空间逼仄,仅凭墙上的壁灯照亮脚下的道路。白雪纱耶有理由怀疑,这壁灯的质量并不怎么好。
三花猫猫瞥了白雪纱耶一眼,然后转头走进了门内。
这猫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白雪纱耶弹了一下不知何时翻到领口外的吊坠,站在门口没有动,“我敢打赌,这只小猫咪一定会说话。”
“我可不和纱耶赌这个,不过,纱耶不让这只猫入睡吗”吊坠被她弹得在胸前晃动,说话的声音带着点对孩子的无奈。
这猫咪下了两级台阶,扭头时发现白雪纱耶还站在门口便停住了脚步。
好像在等她。
“猫咪有什么错呢”纱耶摁住了晃动的项链,没有像以往一样塞进衣领内。
显示器内穿着修女裙的少女站在敞开的门前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手停滞在胸口似乎抚摸了什么,然后毫不留恋地抬脚走进了门内。
画面在她抬手的瞬间定格然后无限扩大,她的胸前空无一物。
跟着这只猫咪,她很轻易的到了她要去的三楼。
紧闭的门上钉着一只略有些生锈的金属牌,上面的数字3已经被磨得有些花了,看来有很多人摸过这个金属牌子。
在这只圆润的优雅猫咪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白雪纱耶俯身将猫咪抱了起来,“哦,小猫咪不用做累活儿哦。”
她伸手摩挲了两下金属牌上的数字3,然后在牌子正下方中间的位置敲击了三下。整套动作非常顺畅,没有一丝停滞或是迟疑,就好像她已经做过了千千万万遍。
墙壁移动,门缝渐渐显现,链条转动的声音停下后,门被打开。
白雪纱耶抱着猫咪走出了楼梯间,在门合上之前放下了怀里的猫咪。
她蹲在猫咪的身前,小幅度地朝猫咪摆了摆手,“我想这位猫咪老师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快走吧,拜拜。”
从她开门的那一刻起,怀里的猫就一只注视着她。即便此刻她放下的这只猫,这猫咪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像一个人一样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少女的脸上挂着标准的慈爱笑容,双眸明亮闪耀,轻柔的抚摸落在他的脊背上。就像一个真正的修女一般,她展露着自己的慈爱,即使有些虚假。
猫咪蹭了一下白雪纱耶的掌心,转身走回了门内。
“他好像很惊讶。”刚才不和纱耶打赌的声音这次开口时带着揶揄的意味。
白雪纱耶站起身来,“它当然应该惊讶,毕竟一个从未来过这里的人知道了一些她不该知道的秘密。”
她不该知道究竟如何开门的,但她偏偏知道了。
所有人的记忆和心声都会顺着弦乐的旋律流进你的耳内,尽管有些吵,但是还是有些有用的东西的。
三楼走廊里的人很少,不想四楼那样到处都是游逛的教师。顺着门牌一路看过去,白雪纱耶很快找到了音乐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但里面空无一人。
四张桌子拼在一起摆在办公室的正中央,却只有两把椅子。桌上更是异常干净,没有任何私人物品,只在边角上搁着一封写了白雪纱耶名字的信。
信封里是她这学期的课程表。
白雪纱耶把课程表折了两下,装进了她的背包里,然后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请不要关门”
推门的动作顿住,白雪纱耶转过身看到了一个背着吉他包的男人。
这个同她搭话的男人生着一双上挑的凤眼,配着灰蓝色的双瞳很容易令人联想到猫科动物上。尽管现在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但配上这双眼后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妩媚感。
嗯,看着比夏油神父好相处一些。
白雪纱耶率先开口,“您好,我是从教堂那边借调过来的新音乐老师,白雪纱耶。”
诸伏景光被她的笑晃了一下神,视线下移,目光停在白雪纱耶的胸口。很别致的吊坠,玻璃球内禁锢着一团流动的云雾,看起来非常的眼熟。
他绝对见过这东西。
诸伏景光想要看清云雾中到底是什么,但细白的手背遮住了他的视线。
“请问您在看什么”
有些无助的女声让诸伏景光迅速回神。
白雪纱耶的脸上隐隐浮动着一层红晕,刚才还笑意盈盈望着他的人现在却有些防备地错开了他的视线。
嘶,不妙,好像被误会了。
不会被当作盯着修女胸口看的流氓变态之类的吧
“啊,非常不好意思,我是诸伏景光。”怕被白雪纱耶误会,抓着吉他包带子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诸伏景光的语速明显快了许多,“那个,白雪小姐,请不要误会,你的吊坠非常特别。”
这番解释不仅没能让对方放松,白雪纱耶的神情还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紧张了,“诸伏先生,您在说什么啊吊坠什么吊坠”
白雪移开了挡在胸口的手,她的胸前除却十字架刺绣之外,什么也没有。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在他的注视下白雪纱耶整个人的脸色都白了几分,他没有争辩,“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白雪小姐是要去上课吗请快去吧。”
白雪纱耶将信将疑地移动着自己的步伐,满脸警惕,直到从门和诸伏景光之间脱离才加快了离开的速度。
看着白雪纱耶逃一样的背影,诸伏景光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确信自己看到了那个吊坠。
尽管眨眼之间,那个吊坠就消失不见了,但他依旧确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白雪纱耶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那吊坠藏了起来,第二种是白雪纱耶根本不知道她自己戴着这条吊坠。
不管是哪一种,都充满了疑点。
看来以后他得多关注一下这位新同事了。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没办法解释,直到现在,他都没办法确认他究竟是如何到现在这个世界的。
诸伏景光走进了办公室,然后关上了门。
白雪纱耶走出了办公楼的大门,翘起的唇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位诸伏景光老师还蛮有趣的,看起来可比不动声色的夏油神父有意思多了。
白雪纱耶举起吊坠,把坠子对准了阳光。透明玻璃球里流动的暗色云雾逐渐褪去,里面有一只眨动的眼睛。
她收回手,朝着教学楼走去。诸伏景光是吗,他真该照照镜子看看吊坠隐形时他脸上的表情。
“纱耶,他见过你哥哥的东西。”
白雪纱耶把吊坠塞进衣领里,这段时间内她都不会再拿出来了。一个夏油神父,一个诸伏景光,还有这所规则多的让人厌烦的学校,足够她忙活一段时间了。
“纱耶你在走神吗”
“没有,我刚才在想他为什么是那种反应。”白雪纱耶压下唇角,“他见过那样东西,但是却没有拿到手吗”
“很遗憾,没有。”
白雪纱耶推开了教学楼的玻璃门,“好吧,爱斯,好吧。”
教学楼的规矩显然就没有办公楼那么多了,白雪纱耶顺着学生的指引很顺利的来到了她要教授的班级。
还有个熟人在这里。
上课铃打响时,白雪纱耶刚好关上教室的门。她转过身走上讲台,一眼看到了坐在后面的木之本樱和她旁边的那个神情不太自然的男生。
白雪纱耶朝着木之本樱笑了一下,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班级的纪律相当好,从上课铃打响的那一刻起,整个教室就陷入了一片死寂。每一个学生的视线都紧紧地黏在她的脸上,即使她转身在黑板上写自己的名字时都能感受到灼灼的视线。
她放下粉笔,决定先下手为强,“我是大家的新老师,白雪纱耶。从今天起我们班的音乐课就由我来负责。”
所有人的竖笛都整齐地摆放在桌子的右上角,从讲台桌上看过去几乎连成一条直线。
白雪纱耶走下讲台,随便挑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学生,“老师可以用一下你的竖笛吗”
学生抬头,苍白的脸颊上生着一片可爱的小雀斑。他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不可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