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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裴云斯下午找了一个时间去医院探望傅岭南,从病房一出来就给沈关砚打了这通电话。

    虽然沈关砚什么都没说,但裴云斯能清楚感觉到他传递过来的期冀与忐忑。

    这份炙热的期望,让裴云斯不知道怎么开口。

    “岭南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右腿也没什么大碍,医生说养一段时间就能正常走路,至于脑袋”

    说到关健的地方,他踌躇了一下,还是没瞒沈关砚。

    裴云斯叹了一声道“他确实是失忆了。”

    裴云斯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处的地方飘过来,沈关砚听得不太真切,握着手机没说话。

    好半晌沈关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声问,“我还能见见他吗”

    裴云斯有些为难,“岭南的病房有林姨的人看着。”

    林项宜本来就不同意他俩在一起,现在傅岭南忘了沈关砚,自然是一件好事。

    裴云斯紧接着又说,“你放心,她不防备我,我最近多去看看岭南,找机会把你的事讲给他听,没准说多了他会记起来。”

    沈关砚怔怔地点了一下头。

    裴云斯把电话都挂了,沈关砚才想起说一声谢谢。

    裴云斯这次出奇的靠谱,只要去探望傅岭南,都会带一些傅岭南的康复消息给沈关砚。

    现在傅岭南的记忆一片空白,裴云斯要做的就是重新建立傅岭南对他的信任。

    怕沈关砚着急,裴云斯把目前的困难说给他听。

    “岭南这个人其实是外热内冷,尤其是现在他记忆缺失,更难相信别人,我需要一些时间。”

    沈关砚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似乎除了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但只要一想到傅岭南从医院醒来发现自己什么记忆都没有,身边每个面孔都是陌生的,沈关砚心口就泛疼。

    他现在晚上又开始做噩梦。

    梦到傅岭南满身是血躺在雪地里,他蹲在傅岭南旁边想救他,手脚却穿过傅岭南的身体,好像一具没有体魄的幽魂。

    第二天醒过来,枕头都是湿的。

    沈关砚不敢让沈书雅发现他哭过,每天吃饭都把头埋得低低的。

    新年将近,裴云斯那边忙起来,给沈关砚打电话的次数骤然减少。

    沈关砚不好打扰裴云斯,林项宜不怎么让林佑南去医院,他也不怎么知道傅岭南的情况。

    沈关砚每天都要刷几遍国内的新闻,想从互联网的只言片语里找到傅岭南的近况。

    随着圣诞节的到来,沈书雅参加的宴会也多了起来。

    有时候她还会带上沈关砚,要沈关砚在宴会上弹一两首钢琴曲。

    沈书雅最近谈的男朋友比她大十岁,是音乐学院的系主任,儿子也是有名的音乐指挥家。

    只要是跟音乐挨边的聚会,沈书雅都不忘推销沈关砚。

    沈关砚心情再低落,这

    种时刻也不能给沈书雅丢人,强撑着跟她周旋在各个名利场。

    但沈书雅对沈关砚的状态还是很不满意,坐车回到家,她摘下黑丝绒长手套,往茶几上用力一甩。

    沈关砚心口微震,以为自己没把琴弹好惹对方生气了,表情有些不安。

    沈书雅冷冷道“人家不就是约你出去吃顿饭,推三阻四的,你想干什么”

    像今晚这种隐形的相亲不是第一次了,沈关砚已经婉拒了好几个。

    他不知道沈书雅为什么突然说话不算数,明明上次还说不再管这件事。

    看出了沈关砚的心思,沈书雅说,“是,我是说不管你跟傅岭南,你回去吧,现在就回去跟他谈恋爱,看他还记不记得你”

    沈关砚手指在掌心掐住印子。

    许久他才涩然开口,“妈妈,年后我会去找西朗弗老师,好好弹琴,努力走这条路”

    沈书雅截断他的话,“这意思是让我别管你的感情了”

    沈关砚努力说服沈书雅,“哥过段时间可能就会好,裴哥说他也有可能没有失忆。”

    沈书雅冷然道“这种鬼话你也信他这么说是为了拖着你,只有钱是不会骗人的,傅岭南已经两个月没给我打钱了。如果他没失忆,不打钱就是默认跟你分手。”

    沈关砚缓缓抬起头,声音发虚,“什么钱”

    沈书雅拿走了傅岭南五千万和三套房产,每个月还会收到一笔固定的转账。

    沈关砚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傅岭南没有跟他说。

    看着沈关砚的神色,沈书雅嗤笑,“怎么,听到这话更感动了”

    沈关砚把脑袋垂了下去

    沈关砚是一个温和柔软的人,大多时候很听话,但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主意。

    沈书雅管教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沈关砚这样,无论说什么他始终埋着头不说话,用沉默硬抗沈书雅的攻势。

    沈书雅深吸了一口气,“好,看在傅岭南还算大方的份上,我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

    虽然沈书雅答应再给沈关砚一些时间,但宴会上还是会给他介绍一些优质的男人。

    沈关砚不愿接受对方的邀约,沈书雅扫他一眼也不会说什么。

    元旦过后,西朗弗给沈关砚来了一通电话,要他二月初过来训练。

    沈关砚感到轻松,比起待在家里,他现在更愿意去封闭的地方好好练琴,然后站到更高的舞台,让更多人看到他。

    裴云斯最近似乎很忙,跟沈关砚通话的次数越来越少。

    倒是林佑南常常打电话,抱怨沈关砚不回国跟他玩儿。

    再一次听到沈关砚打听傅岭南,林佑南有些生气,“你到底是想他,还是想我”

    沈关砚说,“都想的。”

    林佑南满意了,抬起下巴倨傲道“你不就是想见他嘛,这太简单了,你求求我,我就可以让你见到他。”

    沈关

    砚呼吸一滞,明知道这可能是林佑南的小孩子话,但又忍不住生出希望。

    他慢慢地说,“我求求你。”

    林佑南矜持地把嘴一抿,十分有派头道“等着吧。”

    那通电话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林佑南一点消息都没有。

    除夕夜的前一天,林佑南打来电话,“沈关砚,我过来了。”

    沈关砚愣了一下,“你在哪儿”

    林佑南报了一个飞机场的名字,让沈关砚快点过来。

    沈关砚拿着护照跟身份证过去时,林佑南正在私人飞机上玩乐高。

    几个月没见,小家伙的个头又高了一些,但好像没理过头发,蓬松的卷发一直垂到了眼下。

    他是想剪头发的,但林项宜喜欢他这头羊毛卷,林佑南就留长了。

    沈关砚从空姐那儿要了一枚发卡,将林佑南额前的头发别上去一小撮,这样就不会扎到眼睛。

    林佑南的混血特质很明显,有着天使的面孔,小恶魔一样的心。

    沈关砚没来之前,他在飞机上把人使唤得团团转,沈关砚来了就窝到沈关砚怀里,让沈关砚给他梳头发。

    林佑南炫耀,“我头发软不软”

    沈关砚点点头,“软。”

    林佑南自鸣得意,“那你好好给我梳。”

    他的口气像是将一件足以光宗耀祖的体面事交给了沈关砚。

    沈关砚把头发梳顺滑后,顺手给他绑了一个小揪揪,忍不住问起这次跟傅岭南见面的事。

    林佑南撇撇嘴,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放心,不会惊动到我妈妈,我偷偷带你去见他。”

    马上就要过年了,林项宜把傅岭南从医院接回家。

    只要回到家那就是林佑南的天下了,没人比他更熟悉那栋别墅。

    林佑南说,“家里有我一个秘密通道,我每次想出门都是从那儿跑出来,到时候你乖乖跟着我。”

    沈关砚对林佑南生出无限感激,摸摸林佑南的脑袋,真诚道“谢谢你,我请你吃糖。”

    林佑南皱皱鼻头,“我才不要吃糖。”

    沈关砚问,“那你想要什么”

    林佑南想了想,一时想不出来,“先欠着吧,你现在先陪我拼一座军事地堡,我要把地球炸了。”

    沈关砚“好。”

    沈关砚跟林佑南从他的秘密通道进入别墅。

    林佑南正面去支开傅岭南身边的看护,而沈关砚从侧面切入。

    正午过后的阳光有些稀薄,透过层层叠叠的花藤,在傅岭南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他坐在轮椅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毛衣,腿上盖着条驼色的毛毯,捧着一本书正在看,眉目俊美,神色却倦淡。

    沈关砚不自觉停下来,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忐忑。

    傅岭南似有察觉地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站着的漂亮少年,手指动了一下,将手里的书合上。

    “沈关砚。”他开口准确无误地叫出来沈关砚的名字。

    沈关砚耳朵麻了半只,仿佛一台年迈老化的机器,先是点头,而后才慢腾腾朝傅岭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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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挨近傅岭南,沈关砚脸已经红了一大半,实在是太紧张了。

    傅岭南说,“坐吧。”

    沈关砚坐到傅岭南对面,局促地张张嘴,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得不像话,“你的身体”

    傅岭南唇边含着淡淡的笑,“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很官方的客套,沈关砚以前见傅岭南用这种口吻跟不熟人的说话,喉口一阵阵发涩。

    他把头摇了摇,吃力地说,“没事就好。”

    气氛静了几秒,傅岭南再次开口,“我听云斯提过你,他说我们是恋人,很抱歉我不记得了。”

    沈关砚忙说,“没关系,我,我也很抱歉现在才过来看你。”

    他话说到一半,傅岭南忽然抬起手,从沈关砚头发上摘下一片柳叶菊的叶子。

    沈关砚碰了碰傅岭南摸过的地方,心里有些尴尬,因为他不是从正门光明正大进来。

    傅岭南捏着那片叶子,“听云斯说你是弹琴的。”

    沈关砚点了一下头,“嗯。”

    傅岭南“他让我看过你几个视频,弹得很好听。”

    沈关砚“谢谢,如果你喜欢听,有机会我弹给你听。”

    傅岭南应了一声好。

    因为傅岭南没了过去的记忆,他俩之间总是萦绕一种若无若无的疏离,好像回到最开始的时候,说话也很客气。

    沈关砚说不出来的失望,但见对方精神恢复得很好,他安心了很多。

    只聊了七八分钟,沈关砚不敢多待,怕被林项宜发现他来了,到时候林佑南都得跟着遭殃。

    临走的时候,沈关砚见傅岭南手里还拿着那片叶子,又看庭院周围很干净,于是说,“我帮你扔了吧。”

    傅岭南“不用了,谢谢。”

    沈关砚努力笑笑,“那我先走了。”

    离开别墅,沈关砚陪着林佑南玩了一下午,又跟他去商场买了几个漂亮的小发卡。

    当天晚上,沈关砚坐林佑南的私人飞机回去跟沈书雅过春节。

    除夕夜里,沈关砚在房间辗转反侧,最后眼睛一闭,把过节的祝福短信发给了傅岭南。

    很快傅岭南也回了他一条,除夕快乐。

    沈关砚躺在床上看了好久,盯得眼眶都发涩。

    裴云斯知道沈关砚见到了傅岭南,红娘的劲头再次冒出来,怂恿沈关砚再把傅岭南追一遍。

    之前那么顺利就把人搞到手了,这次的攻略任务绝对不难。

    毕竟傅岭南只是失了一个忆,不是换了一个芯子,闷骚还是那么闷骚,口味偏好也绝对不会变。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不仅有林项宜这个拦路虎,还有傅启卿这头恶狼盯着沈关砚。

    再加上西朗弗打来电话,沈关砚要提前闭关训练,没有时间围在傅岭南身边,让他重新爱上自己。

    现在沈关砚每天的大部分时间待在排练厅,私人时间闷在宿舍,琢磨他跟傅岭南的感情。

    听说京都突然降雪,沈关砚才敢给傅岭南发一条提醒加衣的问候短信。

    傅岭南是一个温和体面的人,每次都会回复沈关砚。

    但从傅岭南简短的回复里,沈关砚品不出任何暧昧与不同。

    他想就算不是他发的,傅岭南肯定也会这样回复,他现在在傅岭南眼里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只有练琴的时候,沈关砚才不会想这么多,因此他练习的时间越来越长。

    一个月后,林佑南邀请沈关砚再过来玩儿。

    林佑南倨傲道“我叫你过来是跟我玩,不许你中途提傅岭南,但如果你把我哄高兴了,我可以再让你见见他。”

    沈关砚立刻同意了。

    在他休息的时候,林佑南乘私人飞机过来接他。

    沈关砚怕这样大张旗鼓林项宜会发现,林佑南不以为然,“她忙得很,从来不管我去哪儿。”

    沈关砚忽然有些心酸,揉揉林佑南又长了一点的卷发。

    陪林佑南在迪士尼玩了两天一夜,高强度运动让沈关砚的双腿都打软,林佑南精力丝毫不减。

    听说沈关砚只有半天的时间了,明天上午还要回去练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带他去了别墅。

    这次仍旧从秘密通道爬进别墅。

    来之前沈关砚给傅岭南发了消息,傅岭南说他现在在客厅。

    林佑南弄出很大的动静把人吸引走,沈关砚顺利绕行进客厅。

    林佑南应该是撑不了太久,沈关砚想看一眼傅岭南,问问他的近况就走。

    进到客厅,中央摆着一架很新的三角钢琴,傅岭南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书。

    沈关砚绕过钢琴,听到动静的傅岭南侧头看过来。

    沈关砚是一路跑过来的,额角沾着细汗,眼睛水润乌亮,极力压抑着喘息,导致胸口起伏得很厉害。

    傅岭南递过来一杯水,“下次可以从正门进来。”

    沈关砚顿时羞赧,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林项宜不同意他俩的事。

    以傅岭南现在的认知,林项宜是亲人,而他只是一个不熟悉的恋人。

    傅岭南又说了一遍,“从正门进来吧,不会有人拦你。”

    沈关砚诶了一声。

    傅岭南抽出两张纸给他。

    沈关砚接过来擦汗的时候,忍不住朝外看了一眼。

    傅岭南察觉到他这个举动,问,“着急走”

    沈关砚支吾了一下,“不是,小佑在外面帮我拖延”

    他没说清楚,但傅岭南听懂了,“没事,坐吧。”

    沈关砚只好坐下来,拿着那团纸小声问了问傅岭南的身体情况。

    傅岭南一一答了,沈关砚也就无话可说了,想了想站起来准备要走。

    这时傅岭南问,“最近很忙”

    沈关砚一愣,然后说,“还好,最近在老师那里练琴。”

    瞥见旁边那架钢琴,沈关砚侧头看傅岭南,“新买的吗”

    傅岭南淡淡“嗯”了一声。

    沈关砚想起林佑南之前说要学琴,以为是给他买的,帮忙调了一下音准。

    见傅岭南在听,沈关砚忍不住,“上次说给你弹琴,你现在要听吗”

    傅岭南“好。”

    沈关砚忙问,“你想听什么。”

    傅岭南淡笑道“弹你喜欢的。”

    沈关砚愣住,以前傅岭南也说过这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