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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裴念
    黏液化作黑色的箭雨从天空降落,密不透风地罩住这片方寸之地。

    如今的异度位面只剩下一座孤木难支的哨站,陆远枫再无处可避,他只能伸出触手挡住这阵箭雨。

    本作者戏问提醒您精神体是触手怎么办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还是有不少黑箭透过缝隙漏了进去。

    有几支蹭破了陆远枫的衣服。

    好痛好痛

    那黑液有着极强的腐蚀性,被擦到的衣物瞬间破开一个大口子,皮肤一阵刺痛,剧烈地灼烧起来。

    陆远枫眉锋紧蹙,一边躲避着那阵不断下落的箭雨,一边跑向哨站。

    眼前的这个污染物力量很强。

    比起在那个小房间中时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咕咕”

    陆远枫没跑几步,耳边响起古怪的声音,眼前的地面好似一滩沸水忽然开始涌动,无数个黑点逐渐扩散成一个又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泥潭。

    他躲避不及,一脚踩进了黑色泥潭所构成的陷阱之中。

    那柔软黏腻的质地好似吸附性极强的沼泽一般。

    无数只猩红细长的手臂当即从中伸出,它们紧紧地抓住了陆远枫的小腿,那些血红手印所触碰过的地方留下一阵灼烧的碳印。

    陆远枫拔出匕首砍断了一只手臂,从他背后伸出的触手们也紧紧地缠了上去。

    被触手们卷住的手臂化作一股黑色的黏液,最终被鼓动的吸盘所吞噬。

    不远处,“裴念”触须上的所有眼球涨大了数倍,看起来像是快要爆开了一般,它的语调透着克制不住的兴奋,“你果然很特殊,或者说,我们很像。”

    那怪物倏地拔高语调,狰狞地笑了起来,“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你逃不出去的”

    它盘根错节的猩红触须鼓胀着蠕动起来,化作黑泥一般的流动物质,像根绳带似地抽出,向陆远枫袭来。

    言语间,黑发向导身下的黑色泥潭突然扩散开来,将他整个人都陷没其中。

    这个空间中的千变万化,皆在它一念之间。

    绳带似的黑色黏液卷住了陆远枫的一只触手,触手一挣动,那流动的液体反而缠得更紧了,淅淅沥沥的黑液好似疯狂生长的树根般沿着触手粉色的吸盘不断蔓延而上,将大半只触足都包裹了进去。

    被黑液缠住的触手拼命地挣动起来。

    呜呜呜呜好臭

    臭东西

    我我要晕了

    我

    说着说着它的声音好似待机一般地轻下去了,也停止了挣动。

    陆远枫忽然感知不到那只触手的存在了,就好像身体的一部分不再属于自己,只剩下一阵空洞的麻木感。

    那怪物一步步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更多的触手被黑液缠了进去

    紧接着缠在触手上的黑液齐齐收束,陆远枫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拖拽力,牵引着他,试图将他拖入一

    个看不见底的无尽深渊。

    那怪物朝自己伸出一只手,黑色的黏液从他指尖析出,好像蜘网一样不断延长

    “来吧。”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heihei”

    “成为我的一部分,就像他们一样。”

    “我可以让你代替现在的这一个,来当我的头怎么样”

    陆远枫冷笑了一声。

    搞笑

    谁要给你这个丑东西当头

    眼看蛛丝般密密麻麻的黑液就要攀上陆远枫的脖颈,他背后忽然凭空伸出了一只触手,如长鞭凌空扬起,挥舞着刺入了“裴念”仅剩的那只还属于人类的左眼。

    “啊啊啊啊啊啊”

    眼前的怪物凄厉地哀嚎起来,它似是没料到这个向导的精神空间中还藏着一只触手,猝不及防的袭击之下,那些缠在陆远枫身上的黑液也随之松懈下来。

    陆远枫趁机挣脱了泥潭的束缚,他的身形好似一只灵巧的猫,转瞬之间,便已经跑向了哨站的廊道。

    那污染物伸出一只手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左眼,右边触须上的眼珠却齐齐转动,死死地盯着他逃跑的方向,试图拖拽着其余的部分追上来,整个人好似左右半身分裂开了一般,极其地不协调。

    奔跑之中,陆远枫发散出去的精神力捕捉到了那怪物自言自语般的呓语

    那边那边

    他在那儿

    抓住他

    吃了他

    下一秒,怪物蓦地放下手,左眼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牵引着转动般看向了自己所在的方位,紧接着它的下半身化作了一滩黑色的黏液,流动式地涌上阶梯,像浪潮般朝自己涌来。

    陆远枫望着眼前这个污染物犹如精神分裂的一幕,神情微怔,许多先前未解的疑问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为什么这个污染物的力量总是忽强忽弱的

    为什么它要寄生在裴念身上、藏在这“永夜之城”中

    为什么整个异度位面最终就崩塌得只剩下一座哨站

    它明明可以将这处空间也彻底弄塌,再将自己吞噬进去,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追杀自己

    陆远枫望着“裴念”那张熟悉的面孔,在这个异度位面中的所有经历下意识如幻灯片般在眼前一幕幕闪过。

    这一刹那,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砰”

    陆远枫推开了二楼隔离室的门。

    “咯咯咯咯咯”

    那污染物见状,它咧开唇角,放声大笑起来。

    眼前的人分明早已成为了瓮中之鳖、待宰羔羊,可却还是不肯放弃徒劳的挣扎,这让它想起了每一个被自己所吞噬的灵魂,它看着他们即便忍受着万般的痛苦,丑陋而卑微地挣扎着,都不愿轻易地死去,心情就忍不住地愉悦起来。

    人类真是可笑啊。

    明明这般弱小,却毫无自知之明。

    “轰”

    涌动的黏液如滚滚浪潮破开房门,无数黑色黏液从它身上析出,化作利剑的模样朝屋内袭去,似要将整间屋子钉穿。

    “唰”

    破旧的哨站中木板碎裂,齑粉坠落。

    一道鲜红的血溅落在地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而就在这一刹那,一道充满讥讽意味的声音响起

    “这个世界的一切皆是由你的意念而诞生的”

    那怪物只感觉躯壳一阵剧痛,脑袋好似被什么东西撬开了一般,有一道不属于自己的意志渗透了进来,它不可置信地转动澄黄的眼珠,在一片黑暗之中,对上了黑发向导那双滢蓝的眼瞳。

    陆远枫捂着半边被贯穿的肩膀,他不屑地抿起唇角,“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即便你伪装得再好,也只不过是一个躲藏在别人影子下的小丑罢了”

    随着陆远枫话音落下,那些澄黄的眼珠不可置信地看到,一道极细的精神丝线径直刺入了它左脸那枚还属于人类的眼睛之中。

    有一道声音穿透那无数尖锐怪诞的呓语、仇恨怨毒的诅咒,扎进了它的脑海深处

    “裴念,这里是因你而诞生的异度空间,你就甘心被这么一个东西所控制所主宰所利用吗”

    伴随着“轰”的一声,它的脑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好似千尺冰川震裂开一般,分裂成了两半。

    裴念

    那怪物的左眼不受控制地颤动。

    裴念,裴念,裴念,裴念。

    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这么熟悉

    与此同时,陆远枫感受到了对方那铺天盖地涌来的负面情绪,浓郁得像是森林大火中不断弥漫的烟雾,呛得人喘不过气,一些画面也随之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看到面色苍白的哨兵被绑在隔离室的病床上,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冷汗从他们的鬓边滑落,布满红血丝的眼球中满是痛苦和绝望的神情。

    他看到一份又一份的向导申请上被盖满了鲜红的驳回印章。

    他看到年轻的向导成为供那些权贵寻欢取乐的对象。

    他看到哨长高铭为了亲自见哨管所的执政官一眼,吃下了那碗由污染物筋膜和腐肉所组成的食物,他那向来挺得笔直的脊背,头一会儿在人前弯下了膝盖,引来了众人的哄堂大笑。

    最终,他看到了那份被批准的向导申请。

    那一晚上,裴念没有睡觉,他盯着那份批准申请看了一宿。

    这是整整五年,他第一次看到绿色的印章。

    直到,他看到了圣所给出的向导履历,那份履历上写着f级向导,无法正常建立精神链接,无法进行精神疏导。

    他的内心深处,好似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出发前往“密林”那晚,高铭将冰冷的枪口抵上他的额头,警告他,“别干傻事。”

    他笑了起来,说“难道我们还有选择吗”

    他心中滔天的怨恨、不甘、愤怒与那化作灰烬也无法消散的执念组成了这座长年不见天日的“永夜之城”,强大到就连这个创造出异度位面的污染物也无法将它彻底吞噬。

    随着这些记忆从破碎的冰层中涌出,那怪物的左眼逐渐变得猩红,强大的怨恨情绪甚至盖过了那些猩红触须散发出的吞噬欲望。

    此刻,将他拉入这个异度位面的污染物倒好似成了依附他人而生的存在。

    “裴念。”陆远枫看向他,“你在这个世界中恨得再深,也无法改变那些哨兵在现实中的处境,哨管所和白塔都不会做出任何改变,那些哨兵会在无尽的等待中痛苦死去,而b1哨管所做的那些恶行会被轻描淡写地掩盖”

    “我”裴念仅剩下的那只眼珠颤动,上面蜿蜒生出无数红血丝,他笑了起来,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杀戮之意,“我要”

    “你就算把他们都杀了也无济于事。”

    眼前的黑发向导打断了他的话,那双冰蓝的眼瞳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带着股前所未有的凛冽气息

    “因为黑夜中流的血永远照不进白昼。”

    裴念的眼瞳微颤。

    陆远枫“但是我可以帮你。”

    “帮我”裴念忽然笑了起来,他抿起唇角,神情扭曲地看向陆远枫,“你要怎么帮我”

    这么多年来,时间像是一座无情的沙漏,仍由他被绝望活活掩埋,最后窒息而死,也从未有人听到过他的呼救声。

    无数嘈杂的呓语声在脑海中响起

    他在骗你,和那些人一样,难道你忘了他在骗你。

    杀了他。

    挖出他的心,刨开他的脑子,把他吃了,你就会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只是想逃出去。

    他根本不会帮你。

    就在这时,另一道更响的声音盖过了那呓语

    “裴念,你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找黄金树吗”

    为什么

    为什么要找“黄金树”

    他的脑海中忽然涌上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裴念布满红血丝的眼瞳剧烈地颤动起来,胸口的位置,那本该不存在的心忽然被攥紧似的一阵生疼。

    好痛

    为什么会这么痛

    极度混乱的思绪之中,那道侵入自己脑海的意志让他看到了一些画面。

    那是一打陈旧的日记,最上面的字迹早已泛黄

    今天是我加入哨站的第一天,大家都很好,队长说以后和白塔申请向导的文书就交给我来写了,因为他们都不识几个字,希望我能早点申请到向导,这样隔离室的那些哨兵就能尽快得到疏导了

    陈旧泛黄的纸张好似被风吹动,一张一张在裴念面前翻过。

    静谧的气氛中,一滴泪从那只猩红的眼瞳中落下,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黑发向导正认真地注视着自己。

    对方那双温润的蓝瞳看起来很平静,却又好似蕴藏着无比强大的力量

    “你的请求,你的愿望,你这一路上的坚持我都看到了”

    “让我离开这里,我会答应你的所有请求。”

    “裴念,这次你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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