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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
    不说铜镜外这些大惊失色的仙门弟子和仆役们,梦境中混战的三个魇师眼见漫天灰烬绕着云川,都傻了眼。

    那敲鼓的先嚷出声“今儿撞了大邪比试乱套了,谢家的小姐来了,现在连灵匪都来了你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操控蝗虫的赵老六倒倍加兴奋,在蝗虫旋风中哈哈大笑道“好啊我就喜欢热闹”

    云川架着谢玉珠乘灰烬而起,她躲避着声浪树枝与蝗虫,在三个噩梦交汇的中心转一圈,手指在衣服上快速地划着。

    谢玉珠乖巧地扮演人质,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问“你在算什么”

    云川也跟着压低声音“算我能打赢谁。”

    “谁”

    “谁也打不过。”

    “那怎么办”

    “挑一个人,帮他快点打赢别人。”

    云川话音刚落便一挥手腕,灰烬飞去砍断即将刺向赵老六的枝条,一并挡去毒液。

    赵老六转头看向云川,惊诧道“小丫头你竟然帮我”

    “你赢到最后所有梦破灭,我就能出去。”云川悬在空中,诚实地回答。

    谢玉珠僵着身体,哼哼着抗议“你怎么帮他不帮书生恩将仇报太不道义了吧”

    云川认真回答“现在有道义的人应该杀我救你。”

    “”

    “只有不道义的会站在我这一边。”

    谢玉珠墙头草随风倒“你说的没错。”

    赵老六果然不管谢玉珠被绑,得了帮助还十分得意。徐述铁青着脸喊道“这姑娘竟是灵匪想来这些纷乱全是由她而起诸位我们一起先将她缉拿吧”

    那树枝奔向云川的刹那,鼓声大作,蝗虫高飞,灰烬如箭雨,三方齐上。树林的噩梦瞬间被撕破,徐述愤怒的面庞与梦境同时消失。

    高台上原本沉睡的徐述黑着脸醒过来。铜镜外的仙门弟子们看见这一幕,愤慨声直冲云霄,有道义的被没道义的和趁虚而入的给打败了,这真是岂有此理

    而梦境里的云川只是拍拍手,欣慰道“破了一个梦。”

    而后那敲鼓的魇师竟还想游说云川来帮自己,云川在结盟这方面还是很讲道义的,二话没说帮赵老六把对方给灭了。

    于是这突然出现的大逆不道的灵匪,就和那疯疯癫癫的赵老六心照不宣地结了盟。赵老六原本实力就不错,云川的镯子也十分厉害,只见雕花木板上赵老六的名牌碰谁便把谁撞下去,一路摇摇晃晃往上升,那叫一个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分组本就乱成一团,加上云川的介入,比试速度大大加快。不过半个时辰,赵老六的名牌就扶摇直上,眼见着直逼最顶端的盟主之位,迅猛的势头却刹那间戛然而止他的名牌被另一块迅速升上来的名牌撞落在地。

    梦里云川和谢玉珠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甚至没见到这块撞落“赵老六”名牌的魇师,就掉进另一个梦里,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谢玉珠懵懵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周围竟然变成了阜江城里的模样。开阔的街心连接着各个街道,绸缎庄、药铺、肉铺等等大门紧闭沿街排开,高高低低的屋檐上站着许多秃鹫,远远地还能看见摘月楼屋顶的金珠子。她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惊道“这是阜江城西柳街”

    谢玉珠低头看向地面,地砖的所有缝隙里已经盛满了鲜血,鲜血渐渐溢出覆在地面上,倒映着天上血红的月亮。

    西柳街,秋时便是刑场。

    她心下一紧,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听见了大雨般密集的脚步声。从各个街巷冲过来黑压压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没有脑袋,衣衫褴褛,高高矮矮张牙舞爪,脖子上碗大的疤还在往外呼哧冒血,一路奔跑一路洒血,真正是血流成河。

    谢玉珠再次大受惊吓,云川在谢玉珠的嚎叫声中把她一把拉过来,保持好劫持的架势,再从旁边树上揪下一个苹果往地上一砸。那苹果落地的瞬间便急速发芽抽条,长出密密麻麻的枝丫,挡住迎面而来的尸体们。

    苹果树瞬间开花结果,新的果实纷纷掉落,新的苹果树突破砖石拔地而起,绞碎尸体吮吸着血河,茂密翠绿地向上生长。横斜的枝条蔓延过来卷住云川和谢玉珠向上高高托起。

    云川一边靠着枝条的牵引躲避尸潮,一边摘果子往尸体堆里砸,一砸便倒下去一片尸体再长出苹果树,眼见着菜市口就要变成苹果树林。云川的手镯上外层三重圆环急速旋转,几乎要擦出火星来。

    谢玉珠捂着嘴瞧着一个踩一个不要命似的往上爬的尸体们。明明没有了脑袋,他们喊冤的声音却像潮水般此起彼伏,也不知道从哪里喊出来的。生前冤死就够怨了,死后还被其他冤死的人踩在脚底下当梯子,当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怕不是个刽子手的梦吧之前那些水啊树啊虫子的噩梦与此相比,简直就是仙境啊

    见尸体动作越来越快,扔苹果已然赶不上他们爬行的速度,云川往空中撒了一把灰,仰头一吹。灰烬弥漫,在血红月光下化为数十只野狼,俯冲而下撕咬尸体,将尸体们拽下苹果树。

    云川却没有收回目光,她保持着抬头的姿势,望向不远处的某个屋檐。谢玉珠跟着云川望过去,便见血月之下,屋檐上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身穿一件深青色直裰,身材高大却精瘦,苍髯如戟目光如炬。

    这人谢玉珠认得,她溜出去时见过,正是大名鼎鼎的魇师任唐。

    谢玉珠的脑子飞速运转,继而醍醐灌顶,合着这是任唐纵的梦能将赵老六瞬间击败的魇师,除了任唐也没别人了。如今没了赵老六这个结盟对象,云川单挑哪个魇师都不成,更不要说是任唐了

    任唐的目光从云川手腕上的镯子移到云川的脸上,沉声道“你就是付家庄那个灵匪”

    一听这话谢玉珠立刻反应过来,挥舞着胳膊腿,大声嚷道“任先生任先生快停手,我是谢家六小姐她还掐着我的脖子呢救我啊”

    云川配合地把尖尖的树枝戳向谢玉珠的脖子,说道“你放我出去,不然我就杀了她。”

    任唐冷冷一笑,云川手里的树枝瞬间冒出鲜血,融化般矮下去。云川立刻把树枝扔掉,只听任唐的声音远远响起“这位灵匪姑娘,你怕是还不清楚,你脚踩在我操纵的梦里,对上我只有必输二字。”

    举世皆知,夜晚是魇师的天下,魇师是梦魇里的神,既然是神那自然是无所不能。

    任唐抬起手,大地便开始剧烈地震动开裂,云川和谢玉珠之间突然出现一道地裂并迅速扩大。黑压压的尸潮如甲虫般从屋顶上漫过来,腥臭味冲天,他们东倒西歪地爬到树梢上包围云川,树叶瞬间全被染成鲜红。

    “谢小姐勿怕,我定然保你平安。”任唐掷地有声。

    谢玉珠僵硬地站在原地,隔着那道刚刚出现的裂隙,遥望着另一边的云川。她干干地说“其实也”

    她还没说完就见云川镯子上的蓝光闪了闪,咻的一下熄灭了。一瞬间树木停止生长,野狼消散,灰烬纷纷扬扬地漫过夜空,遮住那一轮血月,谢玉珠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不会吧那神奇镯子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这个时候坏了人生在世怎么能倒霉到这个地步

    谢玉珠在心里哀嚎着,那边任唐喝道“区区一个灵匪,竟敢入侵梦境、扰乱秩序、破坏魇师盟会这么不把魇师放在眼里,谁给你的胆子”

    任唐指向云川,冷然道“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谢玉珠急得满头大汗,脑子直转出火星来。偏偏云川还一脸迷惑“你说的”

    云川话音未落那些无头尸体便蜂拥而上,直冲她而去,血肉模糊的手就要抓到云川的脸上。

    伴随着谢玉珠的喊叫声,千钧一发之际,风云突变。

    天上骤然破开一道极长的口子,仿佛一张咧开大笑的嘴,无数白纸从这嘴里砸下来,如冰雹落地般轰然作响。

    铺天盖地的白纸沉重非常,一旦落地便纹丝不动,层层覆盖街道血河和树木,直把尸体压倒在地,掩埋得干干净净。眨眼的功夫白纸就垒出厚厚一层,整个世界都被盖成茫茫白原。

    云川、任唐、谢玉珠三人被白纸直埋到膝盖,面面相觑。

    一张在半空中飘飘悠悠的白纸突然停住,然后疯狂地生出新白纸,掉成一道纸瀑布,渐渐展露出人形。纸张猛然向上旋转四散,中心出现一位彩衣美人,面对云川,背对任唐,正是温辞。

    温辞上上下下将云川端详一番,目光划过她身上的血迹,又在她那冒烟的镯子上停留一瞬。而后咬牙讽刺道“你可真是厉害得要命。”

    说罢温辞便转身对着任唐,微微抬起下巴“入侵梦境、扰乱秩序、破坏魇师盟会,你方才说的人”

    温辞举起手指,指了指自己“是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