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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她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长睫微垂,一目三行看了下去。

    但见信上起笔写道

    “吾主启封此信时,当已闻雍州之变,晓臣之死讯,吾主莫哀,臣未忘吾主当日所嘱,但余身为梁臣,心有愧焉。臣咸崇六年登科,迄今食俸十七载,知君王之忧,却不曾清君之侧,晓百姓之苦,却无能为其谋福祉。今国祚山河零落至此,有余等不作为之臣之大罪也”

    “吾主明德,志存高远,有诛宵逆、复河山之雄心远谋,余心慰矣。今吾主行路且艰,大梁溃势难挡,臣愿以残朽之躯,阻倾崩之势,昭天下人曰梁虽覆,臣节犹在哉待吾主拥兵北上,何尝无旧梁之仁人义薄士赴往矣此臣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吾主所托,余已尽嘱托于犬子。梁师大定中原日,唯愿犬子代余再为梁臣,于吾主尽忠兮”1

    温瑜只觉眼中涩疼得厉害,她回望雍州的方向,鬓发叫长风吹乱,哑声唤道“周大人”

    雍州。

    千里飘雪,万里凝霜。

    裴颂二万大军黑压压兵临城下。

    雍州城门内外,皆一片缟素,风卷得城楼上白色幡旗猎猎作响。

    周随披麻戴孝,携同样一身孝衣的雍州大小官员,于城门外跪迎裴颂大军。

    北风卷着雪粒子疾擦而过,打在脸上刺疼得厉害。

    周随以头抵地,嘶哑喊道“雍州牧周敬安引罪自戕,臣周随,代其献降,恭迎司徒大军进城”

    跪于他身后的雍州大小官员跟着齐呼“恭迎司徒大军进城”

    再往后,萧厉和一众府卫,同雍州守军们成队排列,皆披甲卸刀,臂系素布,单膝触地。

    所有人都半低着头,萧厉在垂首前,隔着那饕虐的风雪中,朝远处军阵前高居于马背上的人看了一眼。

    逆光中,那二万大军列阵的黑影恍若一堵带着肃杀寒气的铁壁,看不清马背上那人的脸,却能感受到那股凛冽的锐意。

    那是一头爪牙正利的狼。

    裴颂似有所觉,朝雍州城门后方的军阵扫去一眼,眼底似盛着饕虐风雪。

    谁都能看出他心下尤为不快。

    副将邢烈见他迟迟未做声,道“司徒,您要是不满意这献降,咱们杀进城去就是了”

    裴颂眼神冷桀阴鹜“周敬安,还真是条大梁的好狗”

    他麾下长史不精马术,坐于战车中,闻声忙道“主君切不可屠城纵是那周敬安狡猾,在温氏余孽菡阳发出痛斥您的诗文、召其旧部后,以死明志,做此悲壮之举来长他温氏威风,但只要雍州已献降,您若再屠城,无疑又是给他们一个抨击您的把柄”

    “今魏岐山已从幽州发兵,温氏余孽又纠集其旧部前往南陈,届时他们南北合围,危的是主君啊即便您已派兵从各路围剿温氏余孽,可未有确凿消息传回之前,还是不可意气行事,将中原腹地尽

    收囊中才是当务之急啊,故雍州屠不得否则接下来还有谁人敢降”

    裴颂眼神冰冷,微微扬手,长史明白他是将这些话听进去了,对一旁的旗牌官道“传主君令,接受献降”

    旗牌官很快催马上前喝道“司徒仁德,接受献降”

    周随跪在地上,眼中涌出的泪几已被冷风吹得结成了霜冰凝在脸上,手脚亦冻得无甚知觉,得此言,压在心口的大石方才轻了几分。

    他带着雍州官员们起身,分跪到了城门两侧。

    没有人抬头,只闻一片马蹄声踏着满地残霜徐徐走近,倨傲步入城门。

    待裴颂的亲兵队全都入了城,冻得膝盖僵痛的雍州官员们才艰难起身,周随近日服丧,悲恸之下,茶饭不思,在雪地里跪得久了,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幸得萧厉过来寻他,及时扶住他,唤道“公子。”

    周随苦笑说“回吧。”

    裴颂骑马入城,沿街百姓见着他们,大都是惊惶探视的神色,无一人敢大声说话。

    行至一岔道口处时,引路的官员引着他们往一条道去时,裴颂勒住了缰绳,喝问“此是去何处”

    引路的官员战战兢兢答“知知司徒要来,公子已命人在驿馆打点好一切,只等司徒和麾下将军们入住。”

    裴颂曲起马鞭,散漫道“何须麻烦,我等借住周府即可。”

    “这”引路的官员不敢擅作主张。

    周随得了报信,匆匆赶来,在裴颂马下谦卑揖手道“司徒肯屈尊寒舍,下官惶恐涕零,唯怕寒舍简陋,怠慢了司徒。”

    裴颂年轻的面孔上噙着冷笑,睨着他说“无妨。”

    周随将腰身又折了一个度,说“如此,寒舍必当蓬荜生辉。”

    他吩咐底下人赶回去报信,好让府上准备一二,又亲自替裴颂引路。

    一众人抵达州府时,同样一身孝衣的周夫人已带着府上下人候在门外。

    见裴颂下马,她墩身行礼道“司徒大驾,臣妇不甚欣喜惶恐。”

    裴颂讥诮道“欣喜未见,夫人瞧着倒的确是有些惶恐。”

    周夫人知对方是在敲打丈夫的自戕,不敢应话,只愈发恭敬地颔首墩身。

    裴颂没再为难她一孀寡妇人,越过她进了府门。

    裴颂的心腹大将邢烈却瞧周夫人瞧得直了眼,都从她身旁走过了,还频频回头看去。

    周夫人今日发间连珠钗都没再簪,只别了一朵素色绢花,但本就是个美人胚子,保养得宜,身段又透着这个年岁里着别样的丰腴,如此素净的打扮,反让她更添了些凄楚。

    对方那目光毫不避讳,叫周夫人和跟着裴颂一道回来的周随面色都变得极为难堪。

    周随在裴颂的人都进府后,才走到周夫人,眼中愤极含煞,羞愧道“娘,我”

    他终是说不下去了,哽咽出声“是孩儿无能”

    一命妇被人如此肆

    无忌惮打量,当真是羞辱。

    周夫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无妨,你父亲的灵位被迁去了西跨院,此后我也只在那边。倒是我儿heih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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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红着眼道“此后还得好生在司徒手下做事。”

    周随何尝不懂自己母亲话中深意,裴颂要的,是他父亲亲自献降,再如狗一样摇尾乞怜,从他那里求得好处,沾沾自喜地显摆给别的大梁旧臣看,将梁臣的气节和尊严纷纷踩碎。

    如此,便可大挫那些还没归顺的梁臣锐气,也叫百姓们瞧尽父母官的丑态,心生鄙夷,将从前被徭役赋税倾轧的苦,都发泄到前梁的“贪官污吏”上。

    百姓见多了这样“贪生怕死”的“贪官污吏”,对前梁的失望只会与日俱增,裴颂再稍加引导,他这渔翁得利的乱党,指不定还能被赞誉成仁义之师。

    父亲就是明白这些,才存了死志殉节,以一身硬骨,借着时局让裴颂碰了软钉子。

    裴颂为顾全大局,不敢肆意乱杀城中百姓泄愤,却肯定会找各种由头磋磨他。

    但只要他把姿态摆得够低,不管裴颂给他什么辱,他都受着,那裴颂也没法直接卸了他手中的权柄。

    还未归顺的梁臣们都看着的。

    若是献降也不过是落得个夺权沦为猪狗的下场,那还不如殊死一搏。

    所以,他接下来要做的,唯有两字忍辱。

    周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满腔悲愤,说“孩儿省得。”

    母子二人正要一同进府,门外长街却又有官兵催马而来,勒住缰绳后滚摔下马,急道“公子那进城的兵马,未加约束,正四处掳掠民女呢”

    周随喝道“怎可如此荒唐”

    他忙点了萧厉“萧兄弟,你武艺高强,先带府兵前去同裴家兵马周旋着,莫让他们再行那等欺男霸女之事,我去劝说裴司徒,让他严明底下军纪”

    萧厉抱拳“属下这就去。”

    裴颂进了周府书房,坐在黄花梨案后,随手捡起案上一册古籍翻阅。

    底下的亲兵们在书橱和博古架处翻查周敬安的藏书和字画,待都翻了一遍,才对裴颂道“主君,没找到什么可疑信件”

    裴颂指节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圈椅扶手上,玩味道“这老狐狸手脚倒是干净,外人只当他是知菡阳声讨我,才为旧主殉节壮其声名。可他自戕那会儿,一齐发布在几大州府声讨我的时文,还没传到雍州来呢。他选择在这时候死,若不是巧合,便是他一早就知道时文发布的时间。”

    同在书橱前翻查的长史捋须的手忽地一顿,看向裴颂“主君的意思是,那周敬安只怕暗中同温氏余孽有来往”

    裴颂唇角微勾“这世上所有事,只要做过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一如前梁那位菡阳翁主,她要想召集旧部,就必须暴露自己还没死,且还在继续前往南陈。她虽聪明地往通往南陈的每条要道上都扔了烟雾弹,扰我视线,甚至也算准了我的人马可能已

    追不上她,但”

    他话锋一转,嘴角笑意更甚“聪明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我的人是追不上了,可捉拿前梁余孽的悬赏已发,她接下来所经任何一州府,都有的是兵匪替我截她。”

    门外的守卫忽道“司徒,周公子求见”

    裴颂同长史对视一眼,长史挥手示意底下亲卫将书卷都放回原处。

    周随进来时,便只见裴颂坐在自己父亲生前常坐的黄花梨案之后,一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立在他身侧,其余几名亲卫分立在下方两侧。

    周随拱手道“拜见司徒。”

    裴颂慢条斯理问“周公子匆忙寻来,似有急事”

    周随谦逊俯身道“在下命人在前厅备了薄酒,想给司徒接风洗尘。”

    裴颂盯着他,笑意不达眼底,道“周小公子费心了。”

    周随忙说“不敢,司徒光临,是我周家之幸。”

    裴颂道“如此,便有劳了。”

    周随却并未起身“在下还有一事,想恳请司徒。”

    裴颂慢悠悠一抬眼“何事”

    周随道“今日雍州城的百姓,亲眼看着司徒进城,此后司徒便是他们的天,百姓饱受徭役之苦,都盼着司徒都带他们过上好日子,但司徒军中竟有窝藏祸心之辈,进城后抢掠财物、奸淫民女,意图以此激起民愤,让司徒失了民心,还望司徒严惩此辈”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坐在上方的裴颂却只投来冷冷一瞥“底下将士们跟着本将军出生入死,不过是抢掠几个女人,便能让雍州百姓失民心么看来雍州百姓的民心,本就不在本将军这里啊”

    周随惊得跪了下去,叩首道“雍州百姓对司徒爱戴有加,可这逼良为娼如何了得”

    长史也深知此事错在底下那些军士,正要说话,却听裴颂道“既如此,那便劳周小公子,替将士们寻些勾栏瓦舍的美人来如何”

    周随脸色微白,却仍是俯首道“下官领命。”

    待周随退出去后,长史才道“主君,那周家小子所言,并无过错,主君的确该严加管束底下将士。”

    裴颂扬手,长史见他不耐听,只得打住了话头。

    裴颂道“先生所言,我都知道,底下人也自会严惩。只是他周敬安想做个殉节忠臣,还在府上停灵守孝,我这心里实在是不痛快,不若就让他儿子陪着底下军士们把酒宴饮”

    长史闻言,叹了口气说“我知主君心中有怒,但忠节于大梁的,乃周敬安,其子未必如他那般迂腐顽固。我观这周家小子年岁虽轻,但行事进退有度,颇具才干,主君比起折辱他,不若许以恩惠,叫他为主君所用毕竟温氏已无人,一个狼狈奔去南陈的丫头片子,能掀起什么风浪他只要稍加思量,便知该如何抉择。”

    裴颂轻轻转动拇指上的铁扳指,嗓音幽幽“先生又如何知,这样是拴了一条犬在身边,还是养了一头狼”

    “这

    ”长史一时也答不上来。

    裴颂起身,负手看着窗外,唇角微提罢了,且让我瞧瞧,他能忍到哪一步,毕竟,不会叫的狗,咬人才最凶,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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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府下人过来恭请他们去前厅开宴时,裴颂却取了大氅往外走去“劳先生替我先去宴上,我还有些私事需处理。”

    他驾马带着几十名名随从直奔雍州大牢而去,途经一处街道时,却见随自己入城的兵正同几名雍州府兵斗殴。

    带着几名府兵的正是萧厉。

    他依周随吩咐,尽力“劝阻”入城的那些官兵欺男霸女,劫掠百姓。

    但那些军痞都是刺头儿,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州府训养的府兵都是精锐,同这些军痞硬碰硬,在对方人数少时还是极占优势的。

    眼见自己这边败下阵来,一腆着将军肚的军痞吐出一颗带血的牙,狞横掐住了先前被他们掳来的那少妇脖子,盯着萧厉冷笑道“老子跟着司徒上阵杀敌,一刀一剑拼下战功,别说掳几个女人,就是把你们几个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司徒也不会降罪”

    他五指收拢,脸上横肉狰狞“不是为这个臭娘们要教训老子么,老子就当着你们的面拧断她脖子”

    他手上发力,却不及彻底掐断那年轻妇人脖子,忽地就被喷溅了满脸的血。

    浑身是血跌坐在地的妇人先行尖叫起来,那军痞方才回过神来。

    他惨叫着捂住自己一侧手臂,声嘶力竭哭喊道“我的手我的手袭军他们袭军快上报将军给我宰了这雍州羔子”

    几个府卫有些慌了,问萧厉“萧哥,这可如何是好”

    萧厉冷眼盯着那惨叫的军痞,说“不是我袭军,是军中出了叛逆,意图败坏裴司徒名声,我替司徒整肃军纪。”

    “你拿命来”那军痞恨极,直接抽了一旁弟兄的刀出来,劈砍向萧厉。

    但因断了一臂,身体失衡,他那一刀本就砍得不准,叫萧厉轻易一侧身便躲开了去。

    他踉跄着奔出几步,撞到一匹高头大马前,骂咧着刚抬起头,脸上便挨了一鞭子。

    得了裴颂示意前来的亲卫喝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回去领罚”

    军痞们不认得他,却认得他身上的甲胄,吓得腿软,忙说“我等知错了这就回去领罚”

    亲卫又冷冷扫了萧厉和一众府卫一眼,才调转马头走了。

    军痞们不敢再停留于此,做鸟兽散。

    萧厉眯眼瞧向驭马立在远处的一众人,瞧不清那领头将领的样貌,但见跟着他的都是骑马的将士,想来身份应不低。

    一个府卫轻拍胸口道“还好有他们裴氏自己人路过这里,不然今日这事还真不知怎么收场。”

    另一名府卫瞧着那驾马走远的亲卫嘀咕“那伙人自己不从军纪,为祸百姓,怎地方才那骑马过来的人抽了那军痞鞭子,还眼神不善地瞧咱们”

    资历老的府卫往他

    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骂道“你傻啊,萧哥带着咱们几人,把对方十几人打成那副样子,还削了那军痞头头一条胳膊,那些当将军的看到自己手底下的兵吃了亏,打的是他们的脸,心里能舒坦么”

    被这么一点,几名府卫心中都有些后怕。

    一人道“这世道乱成这样,如今周府也不是公子说了算,咱们继续当这府卫,还不如从军去闯荡,省得一天到晚受这窝囊气”

    有人问一直没做声的萧厉“萧哥,你呢”

    萧厉正回首瞧着裴颂一行人走远的背影出神,他被撞了胳膊一记,回神说“我胸无大志,只想守着我娘尽孝。”

    府卫们对这个回答没多少意外,又说起从军的事,“古人都说乱世出英雄,弟兄们要是真去从军了,指不定能闯出一番名堂来。”

    有人嗤道“跟着方才那伙人一样欺男霸女么”

    提出从军的呸了声,说“北边朔边侯不也在征兵么听闻朔边侯治军有方,爱兵如子,可不像裴颂那厮喜怒无常,御下残暴。”

    一提到裴颂,府兵们便觉牙根痒痒,边走边说“裴家也不是什么大族,那裴颂不过二十五六,不知他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萧厉本无心参与这些谈话,但二十五六这几个字眼,莫名黏在了他耳中。

    屠了温瑜满门,逼得周敬安自戕,让大梁河山崩坏至此,将来还要凭一己之力,抵挡朔边侯和南陈兵马的,竟只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人么

    他仰头望了一眼天际飘落的飞雪,神色晦暗不明。

    裴颂驭马带着一众亲信继续往前走,手挽缰绳问“那些人,都是周府的府卫”

    方才前去喝止纷争的亲兵答“正是。”

    裴颂眯眸道“那提刀削人一臂的小子,刀法了得。”

    亲兵迟疑了下,问“要查清对方身份吗”

    裴颂拂落肩头薄雪,说“既是周府的人,不急于这一时打探。”

    亲兵颔首,又问“那惹事的那些军痞子,如何罚”

    裴颂语调森冷“杖毙。”

    “我手底下不养这等丢人现眼的废物。”

    亲兵们当即噤若寒蝉。

    一行人抵达雍州大牢时,得了消息的牢头已带着狱卒和看守官兵们迎了出来“司司徒大人,您怎来了”

    裴颂将马鞭扔给身后的亲兵,嘴角含笑,那笑意却看得人脊背发寒,他道“你这牢里,有我一位故人。”

    牢头脸上堆着的笑微僵,忙跪了下去“望司徒大人明鉴,小的只负责看管此处啊,牢里的人是如何下狱的,小的一概不知,皆是各级官府判定后押送来的,甚至还有流放过来做苦役的,这这都同小的无关啊”

    裴颂眼皮微挑,只说“带我去见十五年前流放于此的那犯人。”

    牢头哭道“这这司徒大人,流放于此的犯人每年只多不少,冻死病死的也不计其数,小的十五年前还没来这里当差呢,实在不知您说的,十五年前流放到此处的犯人是谁”

    裴颂神色一冷,他身后的两名亲卫手中寒刀“锵”地出鞘一寸。

    牢头吓得腿肚子直哆嗦,忙说“有有有那么一个人可能是司徒大人您要找的人但犯人名册上未记他名字,他又疯疯癫癫十几年了,小的也不知他姓甚名谁”

    裴颂只道“带路。”

    牢头战战兢兢地引着他和他的几名亲卫往牢房最深处去。

    隔得老远,已能听见疯老头的哼唱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2</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