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燕摇春深吸一口气,问八幺八“你知道他把移情蛊吃了吗”
八幺八“知、知道。”
“知道”燕摇春冷笑一声“你没有制止他吗”
八幺八期期艾艾地道“从系统的角度分析,楚彧主动吃下移情蛊的子蛊,是完全有利于宿主大人的,我觉得没有必要制止。”
燕摇春想起自己刚才感受到的异样情绪,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问八幺八“你之前说那个移情蛊,除了能让人承担痛苦以外,还有别的作用吗”
“这个”八幺八支支吾吾地道“还有一点其他效果,如果母蛊对子蛊有好感的话,可以感受到子蛊最强烈的情绪,甚至能知道他的某些想法”
在燕摇春的沉默中,它磕磕巴巴地将移情蛊的效用作了详细说明,然后就换来了燕摇春的一声冷笑,听在楚彧和八幺八耳中,一人一系统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燕摇春问道“这个东西能解除吗”
八幺八语气艰难地答道“暂时没有办法”
燕摇春不说话了,片刻后,她忽然道“八幺八,我可以要求系统注销吗”
八幺八大惊失色“不要啊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八幺八哪里做错了吗”
燕摇春面无表情地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我觉得我不需要你了。”
八幺八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当即傻了,紧接着火速滑跪“宿主大人冷静啊,我这就跟上面去打个申请,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补救措施,呜呜呜呜您不要抛弃八幺八啊”
楚彧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系统注销,但是他从八幺八的语气中,能察觉到事态不妙,任是他平日里再如何冷静,这会儿也禁不住有些慌神,立即握紧燕摇春的手,道“你生气了”
燕摇春挣开他,反问道“难道我不该生气吗”
楚彧眼神中透着不解“为什么我问过八幺八,它说母蛊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坏处。”
“那你问过我吗”燕摇春看着他,第一次直呼其名“楚彧,你不会以为你这样做,我会非常高兴,感动得泪流满面,以身相许吧”
楚彧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燕摇春瞪着他,明眸澄澈,像是燃着两团愤怒的火,美得惊人,她越说越气“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为我好,你征询过我的意愿了吗”
说到这里,她忽地冷笑起来“啊,或许在皇上看来,你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纡尊降贵,愿意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居然还不领情,一定是我不识好歹,无理取闹,从此以后,我必须牢牢记住你的这一份恩情,感恩戴德,感激涕零,是这样吗”
楚彧未曾想到,她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大,不知所措道“不是,我从未这样想过,你别生气”
燕摇春却只是失望地看着他,语气淡淡道“楚彧,你或许永远也不知
道,我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之处。”
楚彧怔住,下一刻,一直老实闭嘴的八幺八忽然开口“宿主对楚彧的好感小幅度下降。”
大概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它的声音很小,甚至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再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燕摇春没有再与楚彧说话,径自离开了,等出了大殿的时候,她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强烈的失落和懊悔,那应该是楚彧此刻的情绪。
燕摇春下意识将手按在心口处,停下步子,金色的夕阳自宫檐上落下来,将她的影子拉成细长一条,伶仃无依。
她看着那孤零零的影子,自嘲地想,真是不识好歹,人家一个古代的皇帝,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了,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还跑过来,把人骂了一通,太作了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恃宠而骄
或许是因为她一直没动,李得福走过来,笑眯眯地道“燕容华要回去了吗奴才派人送送您”
“不必了,我带了人来,”燕摇春忽然问他“李公公,你看我有几个脑袋啊”
饶是李得福人精一个,也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蒙了,愣了一下,正欲回答,却听燕摇春又道“没什么,公公就当我在说胡话吧。”
她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留下李得福站在原地,半天摸不着头脑。
乾清宫殿内,楚彧坐在御案后,拿着折子,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听见八幺八垂头丧气地道“这一波我俩五五开,宿主大人生气了,这可怎么办啊”
它开始出主意“要不你想办法去哄哄”
楚彧略有意动,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道“我现在去,只会适得其反,还是说,你想更快一点注销系统”
八幺八顿时偃旗息鼓,发愁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宿主大人消气”
“这次是我的错,不应该擅自做主,”楚彧一边翻折子,一边道“古语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八幺八“什么”
楚彧拿起朱笔,语气沉着地道“好好反省,面壁思过。”
八幺八
它就知道,问这个恋爱脑等于白问
燕摇春回到摘星阁时,宫人便来报,说林太医来了。
林忱会得一手好针灸,楚彧之前下过旨意,命他替燕摇春调理身体,故而每隔两日,他会来替燕摇春针灸。
知秋捧着新沏的茶入了殿,燕摇春坐在软榻上,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细如发丝一般的金针缓缓刺入皮肉。
林忱轻声道“这一处穴位或许有些痛,还请燕容华稍稍忍耐。”
燕摇春道“请便。”
“是。”
林忱小心落了针,燕摇春并不觉得有多疼,就像是被蚊子轻轻叮了一口,金针进入皮肉的异物感,比疼痛更明显,她看着自
己快要被扎成刺猬一样的手腕,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现在疼的人应该是另一个人。
这么一想,燕摇春忽然觉得有些烦躁,秀眉微微蹙起,移开目光,这动作在林忱看来,却是在忍痛,忙道“还需片刻才好,下官尽量轻一些。”
燕摇春却气道“没关系,重一些才好。”
他不是想替她疼吗那就多疼两下。
又过了一刻钟,林忱才取下金针,收拾好东西,对燕摇春拱了拱手,道“贵人身体太弱,平日里还请多多注意,千万不要受寒着凉,若有不适,即刻请太医诊治,别耽搁了病情。”
燕摇春颔首,笑了笑,道“多谢林太医了。”
林忱亦笑了,语气十分谦和“您客气了,本是下官分内之事。”
燕摇春唤来知秋,道“送林太医出去。”
“是。”
林忱出了长安宫,顺着宫道一直往前,穿过两道宫门,前面便是慈宁宫,门口值守的宫人见了他,俯身行礼“林太医。”
宫人引着他入了慈宁门,一边低声道“淑妃娘娘已到了有一会了,您今日来得有些晚了。”
林忱答道“方才去了燕容华那里。”
宫人不吱声了,等到了正殿,便请林忱在廊下等候,自己入内通禀,不多时出来,道“林太医请吧。”
林忱入了殿,太后坐在软榻上,正在和淑妃说话,见他进来,便对淑妃道“去准备吧。”
宫人扶着淑妃入了内间,太后这才看向林忱,道“去了摘星阁”
林忱垂着首,恭敬答道“是。”
太后将茶盏交给宫人,随口问道“她的身子如何了”
“燕容华的底子原本就不好,”林忱谨慎地道“经此一病,比之前更差了,还需要好好调养,短则一年,长则三载,方能有起色。”
太后听罢,理了理袖子,沉吟道“身子这么差,燕容华想必难以有身孕了。”
林忱面露踌躇“这”
正在这时,有宫人自内间出来,向太后行礼,太后便对林忱道“去罢,淑妃的病,可就全托付在你身上了,若能将她治好,哀家便提拔你做太医院院使。”
闻言,林忱拱手道“是,微臣遵旨。”
却说自那一日后,燕摇春再没有去过乾清宫,楚彧也并未露面,两人像是陷入了奇怪的冷战中,当然,是燕摇春单方面的冷战,因为乾清宫会时不时派人送一些小东西过来,带着某种示好的意味。
有玻璃做的小摆件和首饰,甚至还有俩大玻璃镯子,上面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蓝色,晶莹剔透,十分漂亮。
燕摇春
真是难为文思院那些工匠了。
她没收,让那小内侍带回去,小内侍苦着个脸,快哭出来了,央求道“容华行行好,李公公说了,若是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就要奴才好看。”
小孩儿也不容易,都是讨生活的,燕摇春不忍心为难他,便收了下来,命知秋原封不动地放进库房,盼桃有点舍不得,劝道“主子,这只小鹿做得好漂亮啊,不摆出来吗”
燕摇春不语,知秋轻瞪了盼桃一眼,道“这可是皇上赏赐的,摆在外面磕着碰着怎么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燕摇春支着头,莫名有些走神,可不是么天子赏赐的,叫御赐之物,要小心翼翼地供起来,稍不留神磕碰坏了,都是一项大罪。
思及此处,她忽然又觉得十分无趣,懒懒地道“收起来吧,别碰坏了。”
单单是送东西,还不是最麻烦的事情,最麻烦的是,燕摇春偶尔会感受到楚彧的情绪,一开始是失落和懊悔,后面便转为了想念,像是有一根细细的丝线,在心里来回地被扯动,不明显,却又令人无法忽视。
尤其是据八幺八说,这是因为燕摇春对楚彧有好感,这样一想,她就更烦躁了,只能试图找点事儿做,好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彻底忽视。
可是这后宫里实在无聊,思来想去,燕摇春让人找来硬纸,裁成大小一样的纸片,打算斗地主打发时间,谁料到在她画纸牌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想见她
娇娇在做什么
燕摇春的动作一顿,没有理会,她认认真真地把纸牌做完,又教知秋和盼桃辨认,等终于能开始打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燕摇春盘腿坐在榻上,捏着纸牌扔出去,语气兴奋“王炸”
下一刻,她脑子里冷不丁又冒出一个念头工部找到矿了,如何更快地开采
燕摇春
啊,工作以一种歹毒的方式进入了她的脑子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