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短暂静默后,路炀率先哑然出声。
他倚着门板微微喘气,等身体里那股难言的滋味、以及后脖颈上,因为触碰而敏感的燥热消退缓慢平复下来,才暗暗吸了口气,嗓音沙哑地说
“我不太习惯被别人碰脖子。”
“为什么”
贺止休摩挲了着指尖上残留的热度,轻声问“觉得痒么”
路炀没吭声。
片刻后,他才按着镜框轻轻点了点头,闷声道“嗯。”
这理由其实是没有丝毫说服力,如果真的只是单纯觉得痒,根本不至于有这么大反应。
毕竟贺止休指腹揉搓过耳廓时,路炀也会因为痒而下意识躲开。
两厢对比之下,方才那一下几乎称得上应激级别了。
路炀原本都做好了贺止休追问的准备,但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解释,就听前方忽地传来一声很轻的“好。”
路炀蓦地一顿,终于抬眼望去。
只见贺止休后腰倚在桌沿处,保持着方才被推开后停下的姿势,肩膀上挎着的背包此刻倾斜着滑落歪倒在课桌边沿。
少年却像浑然不觉般,只眼错不眨地凝视着数步之外的男朋友。
方才那一瞬的错愕与茫然尽数褪去后,神色间既没有恼怒,也不见探究。
只余眼底近乎要满溢而出的温和,与同样轻缓的回答
“那我以后都不碰了。”
他声音很轻,近乎低语,与一门之隔的走廊动静混杂交织传入耳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路炀上下起伏地胸膛有一瞬的凝滞。
贺止休抓住即将顺着胳膊朝地上倒去的书包,正欲甩手往肩上挎去起身离开,余光中,数步之外的路炀忽地低头,摘下了眼镜。
少年双腿长且笔直,步伐如风,近乎一眨眼的时间,贺止休感觉自己领口被人轻轻一拽。
紧接着好闻的柠香与温热柔软的触感便毫不停顿地覆上唇舌。
抓到一半的书包瞬间失去拉力,咣当一声重重砸落在地。
没人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
直至路炀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时,贺止休才终于恋恋不舍地主动放过。
他倚着身后因为被陡然压住双人重量、而轻微咯吱作响的课桌,两手在路炀腰间一环,略略仰头,借着门缝漏进来的微光小声道
“第二次。”
“”
路炀被亲的气息紊乱,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什么第二次”
“你第二次主动亲我,”贺止休安抚似得顺了顺路炀的背,转而问“这算不算刚刚突然推开我的补偿”
路炀呼吸一顿。
片刻后他很轻地眨了眨眼“你说是就是吧。”
少年面庞素白冷淡,睫毛却格外浓密挺翘,此刻没了眼镜遮挡,眨动时如羽毛般轻扫过肌肤
。
仿若吹拂过野火的微风,顿时间燥的贺止休心猿意马。
他不自觉地收紧手臂,贴着人哑声道“不过你刚刚那一下确实吓了我一跳,把我腰都磕疼了。”
路炀方才纯粹是下意识动作,并没有注意到施力程度。
闻言他不由一顿“有那么严重”
“当然,”
贺止休分不清是在逗人还是在借机讨疼“搞不好都淤青了呢。”
寝室漆黑昏暗,唯一的光源是身后门缝里漏进来的走廊灯,即便双眼适应了黑暗,看东西时,眼前仍旧蒙着一层雾蒙蒙的灰。
也不知是大脑缺氧造成的短暂失神,还是贺止休的低哑地嗓音确实有种蛊惑的味道。
路炀半垂下眼,低声反问“那怎么办”
“再亲一口,”
贺止休碰了碰路炀的唇“你再亲我一口就不疼了。”
路炀沉吟寸许,终于低头,在aha薄唇上吻了吻。
贺止休立刻撬开唇缝,如游鱼般探入。
等结束时,路炀刚松开,贺止休又依依不舍地追了上来“再来一次,还有点疼。”
路炀“”
他终于觉出不对,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没完了是么”
“不行么”贺止休又说“或者你还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碰的,我都摸一遍,然后你再把我推开,再补偿我一次”
他话音未落,顿觉小腿一痛。
只见路炀搭在肩上的那只手不知何时绕了个弯,稳准狠地拽住贺止休脑后那搓用皮绳扎出一束小尾巴的辫子。
他略微使劲,把人朝后一拽,半眯着眼冷声道
“滚蛋,少得寸进尺。”
“嘶”
贺止休无比做作地倒吸了口冷气,仰着下巴小声控诉“怎么还家暴呢路炀炀”
“你应得的,”
路炀抓着辫子轻轻往后一扯,冻着脸道“把手拿开。”
贺止休非但不放,甚至干脆往桌沿上一坐,连抱带缠四肢并用地把人牢牢扣在怀中。
确定路炀跑不掉后,他才眯起眼再次追问“真的都没有了么”
寝室漆黑如注,门缝漏进的光线在眼睛适应黑暗后作用几近等于无。
路炀挣了两下愣是没挣开,反而将贺止休身后的桌子压得吱呀作响。
冬日的寝室漆黑而冰冷,唯独这一块方寸之地温度节节攀升,燥的路炀指尖都不受控地发烫。
偏偏贺止休活像来了劲,喋喋不休地追问。
路炀终于忍无可忍,冷着脸扬起下巴,危险道“耳朵,嘴还有别把你那破舌头伸进来。”
“那你还是推吧,”贺止休忍俊不禁道“哪个血气方刚的高中生谈恋爱可以忍住不亲嘴的,你这还不如让我抢你年级第一的宝座。”
路炀眉峰一扬“那你抢个看看。”
“
”
贺止休罕见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没忍住将脸埋进路炀肩窝闷笑出声,
无奈道“你们学霸怎么嘲讽人都这么迂回。”
“那不是你自己说要抢的,”路炀懒洋洋道“我顺着你而已。”
贺止休抬起头去咬路炀耳垂“这么高难度,那我要提前预支一下事后待遇。”
预支什么根本不用问。
路炀当即想躲,然而贺止休活像八爪鱼般将他整个人困在怀中,根本无处可逃。
晃动间,本就不算稳当的寝桌当即被压得咯吱作响,混着低低的喘息,在满目漆黑中不停回荡,霎时间本就节节攀升的热度顿时升到了顶峰。
贺止休仰头,刚准备死皮赖脸地去索要预支,后方门板陡然响起咔哒一声
“路炀”
姗姗而归的宋达呼啦一声推开房门,走廊炽白灯光霎时齐齐涌入,映出冰冷昏暗的寝室,以及杵在黑暗中各站两端的路炀与贺止休。
宋达看看天花板,又看看身后灯光敞亮的走廊,头顶冒出一串直男问号“你俩干什么呢怎么灯也不开”
“忘了,”
路炀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一手揉着难以克制发热的耳垂,另一手将尚还在腰间作乱的手用力拽下。
他轻轻吸了口气后,率先转移话锋道“你帮完了”
宋达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在满屋漆黑的情况下,连灯都忘了开。
他隐隐约约感觉眼前这俩人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微妙换作其他时候,大概已经窥出苗头了,然而此刻他显而易见心不在焉。
陡然被路炀一转话锋,立刻跟着变了注意力。
“算是吧,她其实也不是一个人,刚站那儿就是在等其他人准备一起回家,”
宋达关上门,开了灯,闷闷不乐地拉过椅子坐下。
贺止休虽然最后的预支没要到,但此刻心情依旧颇好。
他俯身捡起落地的书包,见状不由问“等谁,对象么”
“不是,等她室友,”宋达支着下巴冲路炀努了努嘴“就是上次试图找我要路炀微信,结果他死活不给的那位。”
贺止休当即眉峰一扬“哦”
“刚还问我路炀是不是也留校没回家,”宋达发出同病相怜地叹息“看上去似乎还没大放弃呢。”
“那还蛮有毅力的,”贺止休意味深长地瞅了眼路炀“不愧是路炀炀。”
路炀半个眼神都多余给他,将书包随手往边上一挂,拧亮桌上的台灯“不是对象你唉声叹气个什么劲儿。”
“我就是在想期中。”
宋达闷声道“刚刚送她们到校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晓春姐,她说是高二组的数学卷子已经批改完了,还说小花考的挺不错,单科分数不出意外应该在年级前五甚至仅次于你都有可能。”
应中表面上虽然没有特别偏重某一科,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理科成绩尤其是
数学,平均分数线是高于其他科目。
因此除了路炀这个外挂级别的六边形战士,数学单科排名是每次考试厮杀最激烈的存在。
而隔壁小花能从这一堆厮杀中脱颖而出,且仅次于路炀,那分数恐怕就不是挺不错,而是相当不错的程度了。
“那确实挺厉害的,”
贺止休不禁道“那她其他科呢”
“不出意外肯定也不差,”宋达更萎靡了“她小学作文参加过市级比赛,还差点拿奖了呢,但最后据说输给了一个关系户。”
“”
贺止休没料到还能有这种展开,沉吟片刻,怜悯道“那还挺倒霉。”
“是啊,所以她说从那之后她就开始奋发图强努力学习,梦想是大学考入警校成为一名光荣的公务员,把全天下妄图破坏规则的不法分子统统逮进牢里,蹲他个永生永世”
伴随着宋达铿锵有力的声音,寝室内陷入一瞬的寂静。
顷刻后只听啪啪两道掌声,贺止休愕然中带着点肃然起敬意思地鼓起掌来
“很有理想啊,是位好姑娘。”
宋达立刻骄傲道“对吧”
“但是警院分数线可不低,而且基本都挺远,”
贺止休从兜里摸出一板咽喉片,掰开一颗,在宋达看不见的地方塞进路炀嘴里“这一考过去,从此几乎十万八千里了吧”
他说完,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宋达突然闷闷不乐的原因了。
果不其然,只见宋达上一秒刚运起来的气立刻又泄了个精光,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我当然知道了,所以我之前还特意去查过那边学校的分数线。”
“然后呢”
“然后查前只是忐忑不安,查完直接心如死灰。”路炀犬齿咬着被硬塞进嘴的咽喉片,淡淡道“现在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
“我一直都知道啊,那不是脑子跟不上吗”
宋达无比憋屈道
“当初我为了考这所学校都废了老大劲儿,刷题背书玩儿命的学了整个初三。结果进来的一部分人都是滑档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费了老大劲儿”路炀眯着眼居高临下道“你确定那不是因为你初一初二加起来七百多天,全在做梦当电竞选手,一天课都不好好上造的”
“”
宋达一口气叹到一半,险些被口水呛着,震惊抬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两年前你妈一脸痛心疾首地给我打电话让我劝劝你,说你死活要辍学去逐梦电竞圈,不让你去你就闹绝食,”
大概也是觉得荒唐,路炀声音难得绷地很紧,带着点罕见地无语
“但是每天半夜都偷偷爬起来翻箱倒柜,还把她精挑细选用来敷脖子的黄瓜给啃了个精光,害得她脖子粗糙了整整三天。”
贺止休叹为观止,兴致盎然地追问后续“然后呢”
然后路炀在电话里沉
默了足足一分多钟。
直到对面操碎了心的宋达他妈差点以为路炀把电话挂了的时候,他才终于礼貌且不失涵养地简短吐了一句
“您让他去,去完就痊愈了。”
dquo”
“过个屁,”路炀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你见过哪个职业选手两年下来还在青铜白银来回蹦跶的”
贺止休当场没忍住笑出了声。
“青铜怎么了青铜局才是遍地大神好么”
宋达悲愤而震惊道“我就说那天我妈为什么突然亲自送我去青训营,结果她居然背着我偷偷给你打电话了”
“不然呢,”路炀瞟他“让她真看着你去当个辍学儿童”
宋达一句话被堵在了当场,霎时间所有的气焰都消了个精光。
“你好酷啊学霸,”
贺止休倾身凑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故意道“差点迷死我了。”
“”路炀下意识揉了下尚还在发热的耳朵,冻着脸冷冷道“那你最好祈祷你的期中分数好看点,我不怎么喜欢笨蛋。”
贺止休“”
夕阳西下,等阳台外的太阳垂落至边缘时,宋达才终于从忧郁中缓过神来,终于想其他的事情。
“话说你们这次考的怎么样”前往食堂的路上,宋达歪头问道“我炀跟你妈的对赌有赢的可能性么”
路炀略略一顿,继而实话实说“大概吧。”
路炀是个很少会给出模棱两可答案的人,尤其是在学习上。
如果天赋让他学的比别人更快,那么努力就是他绝大多数时候自信的根源。
陡然闻言,俩人双双一怔。
贺止休不由问“不确定么”
“只能确定应该不会低于七百三,但再往上的就不知道了。”
“为啥啊”宋达忧心忡忡道“那八分你估不出来么”
贺止休却反应了过来“因为作文”
路炀瞥了他一眼,旋即缓慢地点了点头“这次是高三教师组批的。”
应中平时月考是由同年段不同班的老师批卷,但期中期末就会置换成不同年级组的老师。
与有正确的答案的题目不同,作文很多时候太看批卷老师个人的口味与标准,除却保证不跑题外,剩余的东西都很难预估。
路炀高一唯一一次最低分,就是因为换组老师批卷,从而拉分在了作文上。
虽然那次仍旧是第一,但与第二的白栖差距并不大,全靠其他科目一骑绝尘硬拽上去的。
考试两天批卷一天,
短短一天的周末,不论回家的还是留校的,基本没人过的不焦灼。
11果子酱汁的作品路人beta他拒绝分化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直到武子鸣从走廊外钻进来,吼了一声班主任带着卷子过来了,所有人才终于精神一振,齐刷刷抬起头来,近百只眼睛如一盏盏探照灯般无比殷切地注视向大门。
或期待,或忐忑,或畏惧。
什么情绪都有。
唯独路炀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紧张么”贺止休在无数紧张的交头接耳中,低低问了句。
路炀略微一顿“还好。”
“真的”
“不然呢,”路炀朝后一靠,垂眸淡淡道“考都考完了。”
他身上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冷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动摇分毫,更不会退缩,坚韧地向一柄只会朝前的刀锋。
即便前方荆棘万丈。
但这一刻,贺止休却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很细微的不一样。
走廊外的尽头,班主任的身影似乎遥遥出现。
路炀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觉手背被人轻轻一碰。
“没事儿,”贺止休屈指在路炀掌心挠了挠,半开玩笑道“反正你妈在国外,真差那么点,你把卷子拍了,我给你图。”
路炀“”
“你是笨蛋么,”路炀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勾起唇角,抓住掌心里那根作乱的手“成绩会直接发家长手机,估计这会儿都已经看到了。”
贺止休一顿,仿佛才想起来般“哦,也是。我都给忘了。”
做学生忘记成绩会直接汇报给父母,跟当猪的饭点到了却忘记吃饭没什么区别。
然而贺止休那一瞬的愣怔与茫然却不似作假。
路炀莫名感觉哪里不太对,但不及他再问,教室前门猝然被推开。
班主任挎着卷子在无数道视线中,终于姗姗来迟。
“知道你们在等什么,年级排名还没整理出来,得下午。本来我是不打算从高到低这么念的,前几是谁你们自己心里也有数,没什么悬念,念了也白念。”
班主任这话一出,全班所有人目光几乎毫无意外,纷纷朝路炀投掷而去。
只有方佩佩心细,扬声问道“那为什么是本来呀”
“因为第一那位考的有点出乎意料。”班主任说。
路炀不由抬眼望去。
“啥叫出乎意料”
宋达从昨晚开始就急的像只热锅上的蚂蚱,这会儿就差直接蹦起来了。
他心惊胆战道“到底几分啊,老师您别卖关子了,要憋死了”
“这就卖关子了”班主任眉峰一扬,推着眼镜道“各方面综合因素,科目之间分差被拉了出来,所以出了个出乎意料的分数。”
班主任在近乎百来只眼睛的注视下,终于抬起头,看向远方一角“恭喜你,路炀,刷了咱们学校的历史记录七百四十二分。”
“这要是高考,清北的招生办已经开着直升机来挖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