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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对峙
    “卧槽你俩背着我们开挂了吧,为什么两人三足都能步履生风”

    “完了看把宋达刺激的,成语都用上了。”

    “刚得破咱校俩人三足的记录吧”

    “几秒啊”

    “没统计,反正没到一分钟是肯定。”

    四面八方锣鼓喧天般吵闹,连体育老师都挂着口哨迈步走来,神色间的惊讶都没来得及收起,惊叹道

    “你俩可以啊看不出来还有这本事路炀你这平衡能力不差啊怎么刚刚还那么自卑地说自己平衡不好”

    “啥玩意儿”

    宋达好不容易解开绳子,闻言满脸扭曲地怒吼“他平衡能力不好他要不好这学校就没几个能正常走路的了”

    路炀半蹲在地,脚腕上的牛皮绳依然将他与贺止休牢牢捆束,甚至因为方才一通晃动,此刻隔着裤腿布料都能感觉到皮肤上辛辣的灼热感,十之八九时被磨出了红色勒痕。

    然而这点不适并没能得到路炀的半丝注意。

    他一手压在膝盖上,另一手扶着尚还有些湿冷的塑胶跑道,直至耳边聒噪的脉搏声与嗡鸣稍稍安静些许,才像回过神一般,转头朝贺止休看去

    “你刚刚说什么”

    “嗯”

    贺止休屈膝蹲在他身侧,从这个角度与距离可以清晰看见路炀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轻轻上下起伏的身体,浅淡的唇色因为才歇止下的运动而显出几分红润来。

    顷刻后他不大自然地眨眼挪开视线,拈着指尖漫不经心道

    “哦,就是问你是不是换洗衣液了,感觉闻起来跟上次你借我的衣服味道不太一样。”

    “没有换。”

    路炀声音有些说不出地古怪,又一次重复“我没换洗衣液。”

    “是么”

    贺止休眉梢一扬,略显困惑地再次抽了抽鼻尖。

    也不知是因为路炀的话,还是方才那一瞬嗅见的陌生的凛冽气息真的仅是错觉而已,此刻寒风拂过路炀发梢,校服布料摩挲间,飘来鼻腔的气息再次恢复回了熟悉的味道。

    “确实,这下又没了。那可能是我闻错了。”

    贺止休在鼓噪的心跳声中不慎在意地摩挲了下指尖,转而伸手就要去碰路炀胳膊“这绳子这样没法解,我们先起来先”

    然而他手指尚未触碰到路炀,对方毫无征兆身体前倾,骤然原地站起。

    “老师,有没有剪刀,”

    路炀用右腿支着身体朝一侧倾斜,寒风中他呼吸微微急促“绳子解不开。”

    “有,”体育老师扭头一喊“武子鸣”

    “来了来了”

    只见足球框边,武子鸣埋头在方才抱来的塑料盒里一通翻找,不过多时,果真捏着把剪刀小跑过来。

    体委十分殷勤地递给路炀,眼中还残留着源自方才比赛时被震慑到的崇

    拜,

    甚至狗腿地说了句

    “需要我帮你们剪不”

    “不用了。”

    路炀接过剪刀,

    蹲下身,不等贺止休开口,竖插进脚腕与牛皮绳的缝隙,咔擦一声轻响,绷劲到摩擦出细毛边的牛皮绳立时断裂成两半。

    “手法还挺娴熟。”贺止休捏着那根牛皮绳顺口夸了句。

    出乎意料的是路炀没接话,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给贺止休。

    少年异乎寻常地退后一步,飞快抽出脚,转身朝武子鸣走去“给。”

    然后又朝体育老师一扭头“老师我去趟卫生间。”

    “嗯”

    体育老师正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计时器,闻言头也不抬地冲他随意摆了摆手,“去吧,上完记得回来,别给我直接回教室。”

    他话音未落,路炀已然率先一步转身离开。

    等贺止休团着牛皮绳从跑道上站起时,远处少年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教学楼拐角处。

    “怎么突然跑那么快,”后边刚松开绳子的宋达满脸困惑地凑来“憋那么狠么刚上课也没见他喝水啊。”

    贺止休没接话,只是半眯着眼眺望片刻,突然说“达达,送你个东西。”

    “”宋达下意识伸出手,“啥”

    贺止休立刻把手中断裂成两节的牛皮绳往宋达手里一丢“冠军的牛皮绳不要你可以直接丢垃圾桶,不用客气。”

    说罢贺止休长腿一迈,朝着路炀离开地方向疾步而去。

    等宋达从满脸空白中回过神时,aha的身影俨然消失在了教学楼拐角处。

    “哗啦”

    冷水从水龙头中湍急涌出,路炀腰腹抵在洗手台沿边,仿佛感觉不到寒意般,一连接了好几捧水往脸上泼。

    直至指尖上残留的热意彻底被冰冷侵蚀得烟消云散,他才终于喘息着关掉水龙头,草草将脸上的水一抹。

    还没下课,卫生间内空无一人,洗手台边缘残留着课间泼上的水迹,此刻正沿着大理石缝隙缓缓流淌向地面,砸落时发出一滴极其细微地滴答声。

    但不及听见,转瞬又被边缘正在运作的香薰机发出的咕噜声淹没。

    薰衣草香伴随着氤氲水雾从香薰机里飘渺而出,路炀单手撑着洗手台,略略低头的同时,另一手不顾指尖冰冷寒意沉沉覆上后脖颈。

    依然是没什么变化。

    平滑而柔软的肌肤除却因为运动过后而升腾的体温外,与之前、甚至清早刚拂过时的手感没有任何不同。

    甚至因为脖颈下压紧绷成线的缘故,此刻指腹只需稍稍用力一压,就能清晰感觉到下方一节又一节的颈椎骨。

    “你换了新的洗衣液么”

    数分钟前跑道上,贺止休略显困惑地话音再次从耳畔响起。

    余光中,路炀分外清晰地窥见aha将那只无意从他脖颈肌肤处拂擦而过的指尖抵在鼻尖处

    轻嗅数秒,神色间的茫然与迟疑毫不作违。

    “感觉闻起来跟上次的不太一样。”

    路炀眸色晦暗地凝视着自己的指尖,足足半分钟,他才迟疑着递至鼻尖认真一嗅。

    没有味道。

    无论如何深吸,嗅进鼻腔的气息除却香薰机涌出的劣质薰衣草香外,再无其他气息。

    即便路炀如何拂过后脖颈,唯一能嗅见的,也只有洗发露、或者衣服残留的洗衣液的气息。

    或许真的只是贺止休的错觉也说不定。

    路炀沉沉地想。

    然而长达数百个日夜锤炼而出的直觉,在此刻却迫使着他再一次回忆起数日前,那场光怪陆离、毫无缘由的梦境。

    原本因为抽签换位风波、后颈处确凿的毫无变化,甚至季炎与文锦之突如其来的主角身份,而刚刚松懈下来的疑窦与警惕,此刻再一次如潮水般席卷归来,也让他无法侥幸地将一切都归类为巧合与错觉之上。

    但是为什么

    路炀心中难以克制地想。

    他应该只是个对这个世界而言,随处可遇的beta而已。

    路炀双手重重压在洗手台边缘。

    校内卫生间设施整齐,但终究是学校,对面墙壁上并不配备镜子,只余银色水龙头冷冷反射着天花板上的灯光。

    以及光下,路炀那张褪去了镜框后,尚还泛着湿意的脸。

    水滴沿着少年清晰的下颔线滴落在盥洗盆中,恍惚间还能听见遥远之外的操场上传来第三场比赛的助威与呐喊。

    路炀冰冷地注视着盥洗盆中倒映出来的自己,某个念头终于难以遏制地从心底遥遥升腾

    “喀拉”

    铁门被人用力推开,路炀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贺止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此刻正握着门把缓缓走近。

    四目相撞的瞬间,aha满脸意外地冲他一扬眉。

    “你来干什么”路炀错愕过后哑声问道。

    贺止休从善如流道“来卫生间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跟你一起解手了。”

    上课席间卫生间大门通常都是不允许关的,主要是为了防止有学生逃课偷藏。

    但考虑到来时是合并着的,所以进门后,贺止休没多做犹豫,便也要反手关上。

    但还没来得及,洗手台前的路炀陡然转身迈步走来,在合上的前一秒,beta扬手拦住了门板,抬步就要出去。

    贺止休条件反射抓住他肩膀“你去哪里”

    他话音未落,尤为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下的身体极其明显地僵了下。

    紧接着就见路炀猛地抬肩甩开他的手。

    那动作太迅猛,贺止休一时也没注意,当场手背顺着力道磕在铁门板上,发出一道格外清脆的“当啷”。

    刹那间俩人都不由愣怔在原地。

    “”

    片刻后路炀率先回过神,错开视

    线哑声道“抱歉。你上吧,

    我回去了。”

    然而尚未来的迈出大门,

    贺止休又一次出声喊道“路炀。”

    路炀脚步没停。

    贺止休“你眼镜忘带了。”

    路炀这才顿住步伐,下意识往脸上一模空的。

    身后,贺止休已然动作飞快地走到洗手台前。

    只见那副平日仿佛焊死在路炀脸上地粗黑镜框,此刻尤为孤独地叉着腿、歪斜在盥洗盆边,镜片上甚至还沾着好几滴水珠。

    贺止休习惯性要去找纸巾,但显而易见洗手台边并没有这么高级的东西。

    于是他愣是从裤兜中摸出一小包便携手帕纸。

    “给,”

    贺止休仔仔细细地将镜片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又把纸巾团成团,随手抛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中,这才满是调侃地望向路炀

    “差点裸奔了呢路班长。”

    “滚。”

    路炀下意识应了句。

    贺止休低笑一声,将镜腿向后折叠,然后正面朝上递给路炀。

    地板瓷砖穿透过轻薄镜片,毫无任何变形地映进眼底,头顶半开的小窗将阳光分割成数片方形,落在深黑镜框上,镀出一条浅金色的边。

    路炀伸手,仿佛不经意般避开了贺止休握住交叠镜腿的手,指尖在镶嵌着镜片的圆边方形镜框上轻轻一捏,提起。

    没提上来。

    路炀抬眸,面无表情地对上贺止休的双目“松手。”

    贺止休没动。

    窗外游云漂浮而过,金色阳光以肉眼可见之势缓缓褪去。

    刹那间,aha俊美的脸庞被分成明暗两种色调,半侧沐在阳光中,半侧沉入阴影下。

    “如果我松开了手,”

    片刻后,贺止休缓缓出声。

    他脸上那抹仿佛深刻在骨头上的笑意此刻褪得一丝不剩,眼底像在酝酿着深不见底的风暴,就这么沉沉凝望进路炀眼底,声音低而哑,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将数日前在教室中,没能成功脱口的话再次问出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