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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第二四幕
    老宅的布局呈现出古典的中式园林风格,仿红楼梦中大观园格局,厅殿楼阁、树木山石,都是富丽堂皇,一片富贵气象。

    江恕向来不喜欢中式园林的风格,所以在改建东郊那座私人庄园时,便力图追求法式建筑风格,和老宅比起来,风格迥异,却也是别样的韵味。

    除去过年和给老爷子拜寿,江恕很少来这里,这次也是老爷子发话,让他带周济慈来老宅。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老宅的自梳女佣秀姐,车停下后,她见自家大少爷先行下车,然后从车后座上领出个年轻男子。

    这年轻男子容色出众,气品也很是高贵,他的皮肤很白,眼眸极深极静,整个人像是一株雪,带有霜雪般冰冷的寒气。

    秀姐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大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爷他想着您呢。这位就是”

    秀姐是照顾老爷子的老人,江恕对她也有几分尊敬,介绍道“秀姐,这是周济慈。济慈,这位是从小照顾我长大的老姐姐,你叫她秀姐就行。”

    周济慈朝秀姐点点头,又温声道“秀姐好。”

    秀姐高兴地应声,又连声夸道“好名字,好长相,我这样的年纪,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俊俏的后生。要我说,他可把你都比过去了。”

    听到这话,江恕却很是高兴“再怎么好看,以后不都是我们家的人”

    两人寒暄几句后,秀姐便领他们到客室。

    客室里已经有不少人,或站或坐,倒是热闹得很,一看就是个大家族。

    听到推门声,众人不由像门口看去,只见江恕身后有个陌生男人,便是新闻上那个让江恕被前妻捅腰子的“罪魁祸首”。

    若只说容色,这男人自然不俗,但他这样鲜活的年纪,却少了年轻人该有的风流气度,显得单调清寒,美中不足。

    进门后,周济慈仔细观察一番,觉得这家族实在是阴盛阳衰的厉害。

    无他,当初和江恕抢家业的的大伯和三叔,如今一个在蹲监狱,一个在西伯利亚种土豆,除去一个四叔,第二代的男丁差不多死光了,只有几个姑妈还在世。

    四叔是个瘦高的男人,带着眼镜,人长得还算清秀,就是气质很阴冷,他看周济慈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周济慈不认识这些人,唯一眼熟的还是陆展眉,他作为江恕的表弟,自然会来这里看热闹。

    见周济慈看向自己,陆展眉朝他眨眨眼。

    四叔脸色阴沉地打量一番周济慈,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秀姐便道“大少爷,老爷他想和济慈单独见个面,我先领他去书房。”

    江恕思索一番,也就同意了,老爷子这么大年纪的人,总不会故意为难人。

    他走后,大姑妈笑道“阿恕有出息,这交往的男孩子一个比一个俊,这个算是我见过最俊俏的。”

    大姑妈是陆展眉的母亲,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粉光脂艳,成熟妩媚,望向周济

    慈时,嘴角含着浅笑,通身的富贵气派,宛如艳冠群芳的牡丹。

    江恕回道“我又不是只图他好看,他性子好,是个适合过日子的。”

    大姑妈和气道“这就好,找人不就是个找个能过日子的吗他今年多大”

    “二十四岁。”

    “哟,比你小了快六岁呢,那你可得好生对人家。”

    “这是自然。”

    大姑妈是个能说会道的,因为陆展眉的缘故,江恕和大姑妈一家还算亲近。

    这时,四叔阴阳怪气地插嘴道“男人有什么好阿恕,男的也不能给你生儿子,你往后老了,没儿子给你摔盆怎么行”

    四叔是个知名崆峒人士,生平最见不得男人搞在一起,他还是个繁殖癌,重男轻女,让人险些以为这人是从清朝活到现在的老僵尸。

    眼下,他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四婶家里有个侄女,我看她年纪和你正般配。男人,在外面玩玩也就算了,能在一起过日子的,终究还是女人。和男人过日子,终究是乱了祖宗家法的。”

    江恕冷笑道“四叔,这就不劳您操心了,且不说我的婚姻大事还轮不到你操心,我还有个亲弟弟,不愁没人给我养老送终。”

    看四叔的脸色逐渐难看,他又笑道“再说,四叔你怎么会不知道男人的好四婶知道你背地里养了个高中男生吗那男孩成年了吗您说,我要不要大义灭亲,去举报你亵玩未成年。”

    江恕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放出个大新闻。

    没等他说完,四婶猛地看向江恕“你说的是真的”

    江恕看向面色惊惧的四叔,冷冷道“我从来不说假话。”

    要不是他上个月在巴别塔谈生意时,撞见四叔搂着个小鸭子去开房,他还真不知道他这崆峒的四叔私底下也玩小男生。

    四婶直接一耳光甩在四叔脸上,骂道“姓江的,我饶不了你,我要回去告诉我哥哥。”

    说罢,她拿起包就离开房间。

    见四叔一脸菜色,江恕啧啧叹道“你说你崆峒都是一家的基因,我喜欢同性,你以为你会例外吗”

    “再说,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这江家几十口都是我养,祖宗家法这四个字还轮不到你来说。”

    四叔被他怼得面如菜色,他口中骂骂咧咧,拿起外套径直去追四婶去了。

    陆展眉心里唏嘘想当初是谁是娶了他,就是丢光十八辈祖宗的脸老祖宗们你们可得仔细看看,就是这好圣孙让你们丢脸的。

    江恕向来不给任何人面子,气走四叔后,他笑道“爷爷可能等会儿也会找我谈话,我先去那边等,就不陪各位姑妈了。”

    等他走后,二姑妈看着一片狼藉的局面,小声嘀咕道“阿恕怎么老是这样,我们也不都是为他好。”

    三姑妈也道“就是就是,再说,娶个良家也好,那个圈子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两位姑妈不是老爷子的正妻生的,但

    几个女儿,老爷子也是一视同仁,从来没亏待过她们。

    大姑妈淡定地品了口茶“你们要不对他的事指指点点,他能给你们脸色看说了多少次了,别仗着长辈的身份对他的私事指指点点。”

    两位姑妈这才不吭声,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这时,大姑妈又好奇道“听阿恕说,这喜欢同性的基因是很可能会遗传的。我倒是不喜欢同性,你们呢”

    两位姑妈表情僵硬,眼神飘忽。

    二姑妈结结巴巴道“没,没啊,大姐你知道我的,我丈夫都是爸爸安排的,婚后说好各玩各的,我就算养女人,他也不能”

    三姑妈暗自拧了一下自家二姐,多说多错,说这样多干什么笨死了。二姐还是和以前一样笨。

    大姑妈手一顿,她放下茶盏,抬头望天。

    陆展眉站在一边,惊讶地瞪大眼我的妈,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另一边,江恕刚进入书房,就看到周济慈从座位上起身,恭敬地给老爷子行了礼。

    “您放心,我答应您。”

    江恕心里稀奇这是在说什么呢

    和老爷子谈完话后,周济慈朝江恕点点头,脸色平静无波,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老爷子见江恕到来,对秀姐道“你领济慈去阿恕以前的房间吧。阿恕你留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江恕心里像有蚂蚁一样乱爬,他迫切地想知道爷爷跟济慈说了啥济慈有没有受委屈

    济慈不会收了爷爷三千万,然后就毫不犹豫地离开我吧

    老爷子今年八十多岁,但身体还算硬朗,一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一双眼睛锐利得像鹰隼,看得出经过大风大浪的人。

    他见江恕眼神恍惚,坐立不安,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没给他三千万让他离开我孙子,你的心肝宝贝也没答应拿钱就走。”

    江恕一惊“爷爷,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老爷子冷笑一声,那表情看得江恕很心虚。

    江恕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又道“那爷爷,我和济慈的事,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虽然爷爷不答应他也不会放弃,但他还是希望爷爷能够让事情简单一点,别闹得所有人都脸上难看。

    老爷子神色莫名地看向自己孙子“我可是知道,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手段可不怎么光彩,你就不怕他和你在一起有所图吗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心里有你吧”

    老爷子的话给江恕当胸一剑,但他还是认真道“从前是我先对不起他的,他要是因此怨我,我自然不会怪他,只是如今我既然认定他是我的人,那我就会努力赢得他的心。爷爷,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不怕失败。”

    江恕今年已经快三十岁了,但他还是在爱情上还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他永远热烈,永远尽享欢愉。永远心跳,永远年少青春。1

    简直不知道让人

    赞叹他的青春热情,还是嘲笑他那么天真愚蠢。

    老爷子见江恕不撞南墙不回头,意味深长道“但愿你不会后悔,希望你能长点教训。”

    就在江恕一头雾水时,老爷子让秀姐把棋盘拿出来,平静道“和我下一盘棋吧,让我看看你的棋艺有没有退步。”

    不等江恕拒绝,老爷子又补充道“你要是敢敷衍你爷爷,你今晚就别想回房和你老婆睡。”

    江恕干笑出声,老老实实地坐下和爷爷下棋。

    就在江恕和老爷子下棋时,秀姐把周济慈领回江恕在老宅的房子。

    两人穿过一翠翘白石,上题着“叠翠”二字,一带清流自桑榆、木槿各色新枝中曲折泄出,敛池中几尾红鲤,水尤清冽,倒是一片清幽气象,洗尽富贵匠气。

    周济慈一边走一边欣赏,觉得这宅子修建得格外好。

    穿过走廊,秀姐和周济慈搭话道“大少爷长大后就很少回这里,您倒是他第一个带回老宅的人。”

    周济慈轻笑道“他这可不是头一回结婚,以前他没带别人来过吗”

    秀姐笑道“这哪能呢,大少爷在老宅住得闷了,他不喜欢这里的气氛,他母亲也在这里过世的,他心里怕得很。”

    走到一半,周济慈突然看到一个被锁住的大门,不由停住脚步。

    那门很大,两侧的古木参天,遮天蔽日,秋风卷起地面的红枫,徒然有种萧瑟凄凉之感。

    秀姐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脸色一变,问道“您在看什么”

    周济慈慢悠悠地道“我听江恕说,这座老宅闹鬼呢,这门里锁着什么呢”

    秀姐神色勉强道“哪有什么闹鬼,这里面就是死过几个人而已,老爷嫌不吉祥,所以给锁住了。”

    听秀姐这样说,周济慈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说话间就来到江恕童年住的那座房子,这房子虽然常年不住人,但还是打扫得干干净净。

    院中点缀几块叠翠山石,一边种着千百竿翠竹,一边乃是一棵上百年的梧桐树,上有红胸脯的夜莺鸟筑巢,其下,用金丝藤编织出一藤架,纶组紫绛藤萝如瀑布般喷涌垂下。

    光是院外的景象已然是花团锦簇,房内的装饰更是富丽堂皇。

    周济慈端详房内的一片红,心想倒像个婚房一样。

    不过江恕的品味也正是如此,他性格张扬,平生喜好奢华,和乾隆的审美很像,只是没那么花里胡哨。

    当他走到床前时,却发现床上鼓了包,里面有活物在动。

    那东西在红绫被中蠕动良久,缓缓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表嫂,我是来给您暖床的。”

    周济慈看向藏在在被子的陆展眉,似笑非笑道“你表哥要是知道你躲在这里,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陆展眉从床上爬起来,笑着去拉周济慈的手“我不怕他,我便是死了也要来。”

    周济慈收回手,他不理这人,直接走到桌前给

    自己沏杯茶。

    陆展眉见这招不管用,直接跳下床,凑到周济慈耳边道你刚才在书房和外公说的话,我躲在窗户后面,可是全听见了。表嫂,你也不想让表哥知道你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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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话时,他的小表情得意得很,仿佛是拿捏住人的把柄。

    周济慈挑眉“哦你这是在威胁我”

    陆展眉笑道“怎么会呢你怎么算计我表哥,我才不在乎。你就是弄死他,我都不会说你半句不好。”

    表哥死了,他正好接盘呢。

    周济慈轻笑一声“你表哥有你这样的好弟弟,可真是他的福气。那,你想怎么样”

    他双目低垂,手里把玩着茶碗,他认出这是仿宋朝的汝窑天青瓷,触手的温凉。

    暖悠悠的灯光把他的肌肤映得温润莹亮,陆展眉见他悸动的睫羽不住地阖动,不由心中一动,语气黏腻“你别紧张,我当然不会逼你离开表哥和我一起,我只要你能有时间陪陪我,让我做你的消遣就行。”

    婚外遇什么的,他这也不是第一次搞,他最擅长这个。

    正好这时,江恕回来了,门外传来他的声音“济慈,你怎么把门锁上了快给我开门。”

    周济慈正要上前去开门,陆展眉却开始作怪,他吊起嗓子开始吆喝“你叫啊,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桀桀桀,表嫂,你就从了我吧。”

    说罢,他又目露期待地看向周济慈“来,你哭几声,我们一起刺激刺激表哥。”

    周济慈站起身,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他自己唱独角戏。

    外面突然安静了一瞬,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大门被人直接从外面踹开。

    陆展眉顿时傻眼,在他的计划里,是等表哥踹几下他再跳窗逃跑,没想到他表哥踹门捉奸的功夫增长不少,居然一脚就能踹开。

    见自己跑不掉,陆展眉直接扑上去抱表哥的大腿,嚎啕大哭“表哥,你就给我个机会吧,让我加入你们这个家,没名没份我也愿意。”

    说着,他又扭捏道“你要是想和表嫂一起弄我,我也不是不愿意”

    江恕整个人都要气笑了,别说现代社会没有纳小妾这种说法,他是个纯爱人,见不得这种花样。

    他粗鲁地提起陆展眉的衣领,威胁道“听着,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离济慈远一点,老子也不想和你搞骨科,我口味也不至于那么重,再让我看到你骚扰济慈,我打断你的狗腿。”

    说罢,他推开窗户,直接将人踹出去。

    只听“扑通”一声,陆展眉直接落入后院的那口池子里。

    望着遁声而来的佣人们,江恕冷笑一声,吩咐道“谁都不许捞他上来,让他老老实实泡上一个小时,长长教训,让他清楚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

    说罢,他利落地关上窗,陆展眉还在水里扑腾,呲哇乱叫“杀人啦表哥要杀我救命啊”

    没理会他的鬼哭狼嚎,江恕转过头

    去看周济慈,见他衣衫完整,面色如常,不由松了口气。

    看出他眼神中的那点意思,周济慈哐地一声把手里的茶盏放下,冷笑道你那眼神怎么回事,你拿我当什么人,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别人一推一摸,我就乖乖躺下给人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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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笑非笑道“哦,除非有人使阴招,乘人之危,那我才是真没法子了。”

    江恕知道他是在翻旧账,一时气也消了,连忙上前坐到他身边,笑道“我这不一时没转过弯吗但裴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他长年不运动,跟个弱鸡一样,一次他和投资商谈合作,结果那投资商想非礼他,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他早就被人弄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你当然不一样,我都压不住你的。”

    周济慈脸色冷下来“你别跟我说裴律,我烦得很。”

    江恕挑眉,试探性道“怎么你这是吃醋了”

    周济慈的表情不耐“我就不能是单纯嫌他烦要不是他,我能遇到这些事”

    江恕乐了“哎呦,那我反而得感谢他,没他这个红娘,我怎么能得到你这个宝贝呢。今年过年,我一定给精神病院送去个大礼包,顺便告诉他我们要结婚了。”

    裴律要是得到喜帖,估计要连夜逃出精神病院,然后再给江恕另一个腰子再捅一刀。

    说罢,江恕凑上去亲了周济慈一下,像个登徒子一样。

    周济慈嫌弃地推开他“别把口水蹭我一脸。”

    江恕笑着坐回原位,他把外套脱下,给自己沏了杯茶,又问道“我爷爷刚才跟你说了些什么”

    不会真是三千万的话题吧

    周济慈回道“也没说什么,无非那是那些客套话。哦,他还让我们努努力,争取明年给他抱曾孙。”

    江恕原本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

    但看到周济慈平静的脸,他又说不准这到底是不是爷爷说的真话。

    原来他也会说冷笑话啊。

    于是,江恕拉过周济慈的手放在自己的腹肌上,笑道“那你今晚努努力,我争取给你生个儿子。”

    江恕在性上本就是大胆热烈的,他也没什么生育耻辱,有时候反而真的会惋惜,自己为什么不能生他要是连孩子都能生,那他绝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

    他的坦然倒让周济慈不好意思起来。

    江恕见他瓷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心里更乐了。

    两人洗漱完,脱了衣服躺在一床红绫被里,虽然江恕口中花花,但这是在老宅,他的妈妈就死在这里,他自然也不好在这里做那种事,两人便只是说说话。

    夜色如水,因为下雨,池塘里的水上涨了,梧桐花瓣坠落在积水里,宛如飘花的湖塘。

    在这样的雨夜里,和爱人说话,让人心中满是宁静。

    说来惭愧,江恕和周济慈其实很少这样聊天,他白天八点上班,晚上通常九点回家,如果要谈生意可能

    会更晚。

    回家后就和周济慈在床上做那种事,因为周济慈不爱出门,两人甚至都很少出去约会。

    不过就算不聊天,他和周济慈这样带着也觉得心里舒服,他觉得周济慈身上有一种柔和而宁静的美,让他心中的浮躁也随之平息。

    想起今天这群亲戚,江恕叹气道“你也见到我家里这些人,一个个都指着我养,还敢对我指手画脚,我也烦得很。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住这里,你也不用应付他们,谁要是敢给你脸色看,你尽管告诉我。”

    周济慈眼睑闭着,语气不紧不慢道“你亲戚多,总能有几个真心对你好的。不像我,我在这里,没一个亲戚,也没有朋友。”

    江恕觉得他的语气似有不对,下意识地问道“济慈,你家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周济慈皱眉“我也记不清,以前的记忆都模糊得很,我只记得把我养大的是我的养父,后来他意外去世了,我就去了修道院,后来又考上大学”

    每次更了解周济慈一些,江恕越是忍不住对他产生怜惜,比起爱,更要命的是对一个男人产生怜惜。

    但江恕心里却也产生很隐秘的窃喜济慈的身上是没有其他羁绊的。

    他可以是真正的,完全属于自己的人,这怎么能不让人喜悦

    他为自己这样卑鄙的念头而自我唾弃,却也不会抗拒这个念头给自己带来的喜悦。

    这时,周济慈又喃喃道“你说那个傅庭雪会不会真是我父亲”

    江恕心中一惊,连忙道“你别急,我已经让乔西去查,你可不要信他的鬼话。”

    他可不觉得姓傅的那一副登徒子的模样,会是什么好父亲。

    周济慈缓缓点头,瞳孔深处像是有水波起伏,奇妙又瑰丽。

    第二天一早,江恕就带周济慈回到东郊自己的庄园,他走得这样急,仿佛这老宅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这样避之不及的态度直让人暗自磨牙。

    一家人吃早饭时,二姑妈忍不住抱怨道“连早饭都不陪他爷爷,走得那么急,我们是能吃了他的心肝宝贝吗”

    陆展眉笑眼盈盈道“姑妈,您也不是第一次认识表哥了,他这人不就这样吗新表嫂是他的心尖子肺叶子,他宝贝着呢。我昨晚就嘴贱调戏了一下新表嫂,现在我这屁股还疼着呢。”

    确实,陆展眉现在就只能坐半边椅子,明显是昨晚被江恕踹伤了。

    他亲妈听完冷笑一声,心道那是你自个儿贱,玩人妻玩到你表哥头上,还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他怎么没把你踹死省得你哪天气死我。

    大姑妈自觉英明一世,这江家几十年的大风大雨她都安然无恙地挺过,为什么会生出这么贱的儿子。

    二姑妈嘀嘀咕咕道“我就是气不过,整个江家都不许嫁娶明星,凭什么偏他例外。娶个不三不四的戏子进门,丢人现眼。爸爸您也不说说他,真是乱了规矩。”

    二姑妈年轻时和也和一个大明星谈过恋

    爱,后来却被家里人棒打鸳鸯,结婚后和老公的感情也不好,虽然两人有孩子,但这几十年都各过各的。

    陆展眉笑道“哎呦喂,您要是能像表哥一样给这一大家子挣钱,那您甭说娶一个小明星,江家把您当活菩萨一样供起来都行。”

    二姑妈一哽,嗔怪道“你这嘴向来是最利落的,姑妈说不过你。”

    她有自知之明,这么大的家业可不是一般人能支撑起来的,她手里虽然没股份,但作为江家的一份子,她每年都能领八千万的分红,这也是她每年的进项。

    这时,一家之主的老爷子开口道“好了,那孩子今年已经退出那个圈子,如今也不算那个圈子的人。阿恕要真喜欢,娶了就娶了,在家里相夫教子也好。”

    一群人暗道相夫教子,那也得是个能生的才行啊。

    三姑妈咳嗽几声,轻声细语地道“可我听说,阿恕他不想签婚前协议,这怎么行万一以后离婚”

    她未尽之意无非是怕外人分走江家的财产。

    老爷子语气波澜不惊“那你有本事,让阿恕签婚前协议,我不管这些。”

    三姑妈不说话了,她确实没这个本事,但老爷子都发话了,那他们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

    这些人来到江宅也是想看看大侄子的新老婆是个啥样,不一会也各自告辞了,但见大姑妈难看的脸色,陆展眉回家怕是又要被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所有人都走后,秀姐扶老爷子去书房,老爷子每天早上都会练练书法,他如今不管家族的事,只在老宅养养花,逗逗鸟,日子过得舒服自在。

    书房里,秀姐端上一盏清茶,语气温和道“老爷,这事儿您真就不管了”

    老爷子咽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让阿恕长点教训也好,那个男人以后有他受的,让他受点爱情的苦,别整天恋爱脑,他老爹也不这样。”

    老爷子想起什么,又问“让清明回国吧,万一他老哥真被傅庭雪给弄死,让他提前做好准备,他还得顶上,顺便给他老哥报仇。”

    清明是江恕的亲弟弟,目前还在国外上学。

    秀姐嗔怪道“您这话说的,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大少爷可是您的亲孙子。”

    老爷子轻笑一声“他自己招惹出来的祸事,让他自己解决,他要真能把傅庭雪给弄下来,对我们江家也不是不好。”

    傅庭雪要是真倒下,这港城真的就是江家一手遮天了。

    想起傅庭雪的事情,老爷子嘀嘀咕咕“爱情,爱情,都是为了爱情。”

    秀姐笑道“年轻人不都这样吗”

    老爷子眼睛一瞪“年轻人什么年轻人且不说阿恕今年都要三十了,那傅庭雪都快知天命的年纪了,还和三十年前一样,一点儿长进也没有。三个年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人,成天因为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我看着膈应不行吗”

    秀姐又是好生劝慰,这才让老爷子消气。

    不管老爷子怎么嫌弃自家孙子恋爱脑,江恕这些日子不可谓不得意,他事业上一帆风顺,家里的新老婆肤白貌美,还对自己一心一意,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想起老爷子的态度,他心里琢磨还是得先定个婚,把人先拴住再说,细水长流才是正理。

    这天早上,周济慈和往常一样给江恕系领带。

    这时,乔西走进来道“老板,基地那边已经落建完成,今天需要您去剪彩。”

    那个影视基地是去年的工程,如今差不多落建完成,需要江恕去剪彩。

    江恕平静地应下,他又问周济慈“你以后还想在娱乐圈拍戏吗”

    他一直为自己以前的行为感到很愧疚,所以想补偿周济慈,但周济慈性格物欲很低,江恕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周济慈给他系好领带,淡淡道“不三不四的下九流行当,我可不敢丢你的脸。”

    江恕见他还来劲了,笑道“他们嘴上胡乱说的,你还真把他们当回事了,等影视基地建好,我旗下那个娱乐公司也差不多成立了,我到时候专捧你一个,你想演多少戏都行。”

    这年头大资本一般不做影视行业,做影视要么洗钱,要么哄小情人,江恕自然是后者。

    周济慈轻飘飘地抬眼“可别,我以前演戏时就讨厌走后门的关系户,别把我拉下水。”

    江恕笑道“随便你,反正这娱乐公司开来也是消遣的,你以后要想演个角色开心开心,直接让乔西给你安排就行。”

    收拾好一切,江恕准时去上班。

    他去上班后,周济慈转身去二楼的书房,他今天倒没有看书,反倒是拿出一盘西洋棋,自己跟自己下起来。

    直到下午两点,管家急匆匆地跑上楼,对周济慈说“周先生,大少爷他在剪彩时,基地的地基突然塌了,如今正在医院,可能要您去看看。”

    基地的事,现在都已经上新闻了,据说是突然地面坍塌,伤亡不小。

    周济慈正在书房里自己和自己下西洋棋,他神色不变,不紧不慢地问道“人有事吗”

    像是没想到他的反应这样平静,管家一愣“啊没,没呢,只听说乔秘书因为要护住大少爷,伤得不轻。”

    周济慈沉吟片刻,他并没有立马起身,反而继续移动棋盘上的棋子,只见白国王将黑马吃掉,更加逼近黑国王。

    如此以来,两王距离愈发逼近,几乎到达你死我活的地步。

    望着棋盘,他眼中明暗交杂,深潭般的瞳孔里像流过一层朦胧的雾,雾后却依然是旋涡般的黑暗,让人琢磨不透。

    见他一动不动,管家想起往日自家大少爷对他的各种关切疼爱,而他眼下却如此冷淡,心中有些许不满。

    他家大少爷也真是倒霉,自从和这个男人搅合在一起后,这都是第几次进医院了

    周济慈站起身,淡淡道“送我去医院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