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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室外温度带着刺骨的凉意,顾迹一出门就被冷风吹了个清醒,那仅有的半点醉意也散去。

    荣城的秋天一天一个温度,到了晚上尤为冷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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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领口拢了拢,随口问道“在哪儿”

    言从逾站在顾迹身侧,酒吧灯牌摇曳着炫丽的光,隔着朦胧夜色看了过去“怎么现在才问”

    他在面对顾迹时总是不够果断,要是对方一早在包厢里问这个问题,言从逾又会犹豫再三要不要做这件事。

    可偏偏顾迹已经信任地跟他出来。

    顾迹投去了疑惑的目光,“不能问吗”

    “你已经出来了。”言从逾抱胸站在风口上,挡去了凌冽的秋风,发丝微微晃动“不能反悔。”

    顾迹忽然有一种要入虎口的感觉。

    夜色漆黑霓虹闪烁,这时街上人流稀落,偶尔有几辆车路过又驶向远处。

    言从逾伸手去拉顾迹,“走吧。”

    顾迹一顿,没躲开。

    不是没来得及反应,而是他知道甩开的动作有多么伤人,他不想在言从逾脸上看到失落的神情。

    言从逾本来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拉顾迹的手腕,但见状,他向下牵住了顾迹的手指。

    不算是很亲密的相握,只是虚虚拉着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顾迹怔了片刻,抬起了相牵的手,随即没忍住笑了出来,“小言,谁教你这样拉人的”

    言从逾想过顾迹会甩开他,也想过其它种种可能,却怎么也没预料到对方会笑话他。

    “”他憋屈地抿了抿唇,“怎么了”

    “你知道上一次是谁这么拉我的吗”

    言从逾现在并不想知道答案,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到某个讨厌的名字。

    只不过顾迹也并不是在询问言从逾,自顾自地继续道“是路迟。”

    “我十多岁的时候,那时候路迟才七岁,那么矮一点。当时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也不说话。等到大人都离开了,他才小声喊了声哥哥。”

    “那时候我不太欢迎家里来了新人,虽然听见了但是没搭理他。

    于是有一段时间,路迟不敢跟我说话。后来我开始慢慢接受他,但路迟一直没再敢叫我哥,可能因为第一次我没理他,他以为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路迟不敢喊哥哥,但也不可能直接叫我的名字。所以有事要跟我说的时候,就会像你这样拉我的手,只牵手指,然后很轻地拽两下。”

    言从逾安静听着。

    顾迹脚步停了停,忽然转了话题问道“你好像也比我小一点”

    言从逾不知道顾迹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但还是点了下头,“小几个月。”

    他的生日在冬天。

    “既然你和路迟这么巧。”顾迹笑道“不介意的话,你也叫我一声哥吧。”

    言从逾终于理解到顾迹的意图。

    顾迹原本是把他归于朋友一类,可是他越界了。

    而这声哥哥,无疑是在重新划清两人的界限。

    或许是劝导,也或许是提醒。

    哥这声称呼,能表示很多种不同的含义。可以是情人间的呢喃,也可以是亲人间的正常表达。

    但此时此刻,顾迹特意带上了路迟,分明说明了不带任何其他情愫,只是简单的兄弟朋友。

    “不叫。”言从逾语气轻轻淡淡,你生日还没过完,不算比我大。1010”

    他可以叫哥,但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开口。

    顾迹瞳色漆黑,闻言挑了下眉,“还有三个小时,到时候别忘了。”

    言从逾答应了。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毕竟今晚之后,很多事情谁都说不准了。

    他们刚才全都喝了酒,没法开车,但据言从逾所说,要去的地方距离并不远,两人便走路过去。

    路灯落下黄色的亮光,夜晚风大,料峭冷风打在脸上带来凉飕飕的寒意,吹得脸都硬了。地上有掉下的干枯树叶,踩上去脆脆作响。

    顾迹喝酒后向来体热,此时不怎么觉得冷,只不过被言从逾牵着的手指,却感觉到了对方手上传递的冰凉温度。

    冷得像冰一样。

    他敛眸,把言从逾整个手都扣住了,没留一点缝隙。

    言从逾微怔,手上力度紧了紧,眸中露出笑意。

    这一片地带顾迹不怎么熟悉,最后停在了一栋陌生的公寓楼下。

    “这里”顾迹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看,“这是哪儿”

    言从逾搭上了他的肩膀,用不容拒绝的力度推了推他,“先进去吧,下雨了。”

    点点雨滴倏地急促落下,洇湿了肩膀的衣料。

    荣城秋天的雨总是没有预料的。

    顾迹虽然不明所以,但此时只能先进去。

    “我跟你说过我之前住在外面。”言从逾按了电梯,“就是这里。”

    顾迹还在看外面的雨,闻言移回了视线,“你的礼物放在这了”

    楼道里的灯光明亮温暖,阻隔了窗外的冷意和雨水言从逾垂着眸看着电梯上的模糊反光身影,轻轻嗯了声。

    上楼后,顾迹在一旁等着言从逾开门。门上是密码锁,他礼貌地偏过了头。

    “哥哥。”嗓音很轻。

    顾迹听见是言从逾的声音,但不知道他在叫谁,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在场只有他们两个人。

    明明刚才也是他让小言叫的,但此时忽然听见,却让顾迹愣了神。

    言从逾却没什么异常的情绪,仿佛是很平常的称呼,但收回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暴露了剧烈跳动的心脏。

    他看向顾迹,半垂下的眼睫敛下了万般情绪,“你来开门。”

    门锁已经解开,虚虚地掩着一道缝隙,里面的灯光透了出来,只差把门推开的一步。

    顾迹不解“门后有什么你放了盆水”

    那种他一开门就把他浇成落汤鸡的恶作剧

    言从逾的紧张啪叽就碎了一地。

    “”

    他呼出一口气,抓着顾迹的按在了门把手上。

    顾迹确认问道“有水吗”

    言从逾“没有。”

    顾迹微微用力,推开了门。

    在视线落到屋内后,他瞳孔猛地颤了颤,握着门把手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又像是触电似地收了回来。

    公寓是大平层,入户是很大的客厅。

    从进门处延伸到最里面,整个屋里都摆满了红色玫瑰花,半点也没有断,只留出一道可以通过的小道,鲜红欲滴的颜色在灯光多了几分柔和,枝叶翠绿,乍一眼看去像是走进了玫瑰丛林,难以数清究竟有多少朵。

    他站定在门口,刹那间,眸光里闪过难掩的惊艳。

    身后的人搭上他的肩膀,缱倦声音几乎在耳畔响起,带着低微请求的意味,“进去吧。”

    顾迹不是白痴。

    玫瑰花代表着什么含义。

    一屋子的气球和一屋子的红玫瑰,能一样么

    顾迹闭了闭眼,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推开言从逾,转身下楼出去。

    小言年轻不懂事。

    但他已经错了一次,还能跟着胡闹吗

    可即使阖上眼,脑海里依然浮现出满屋晃眼的红,挥之不去。

    数千上万朵红玫瑰,是怎么搬上来的,又是怎么一点点摆放的,靠言从逾一个人,花了多少心思才布置成现在这样。

    他不敢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迹带上了门,已然大致想好了,转过身开口道“我们聊聊吧。”

    言从逾声音发哑“好。”

    两人为了方便直接坐在了门口,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挑剔坐得舒不舒服。

    一层楼只有一户,安静无声。

    顾迹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先开了口“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言从逾挡着眼睛,“是,我喜欢你。”

    这句话早就应该说了。

    顾迹早就知道,再从言从逾口中听到也不算意外。

    他尽量耐着心温声道“我之前应该也和你说过,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言从逾低声道“我知道。”

    “所以我之前没敢跟你说。”

    “现在是因为。”言从逾也没什么好隐瞒了,静静地望着面前的空地,“你早就知道了。”

    “是我在你家过夜的那次吗”他扯着唇勉强笑了笑,“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对不起。”

    言从逾的声音听着低落,顾迹心里也不好受。

    顾迹道“是那两天,我看到了你房间里的那幅画。”

    言从逾愣了下,“可你说你没看见。”

    “当时没想好怎么说,所以骗你的

    。”顾迹道那只小锦鲤,也是你送的吧。”

    言从逾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还有你想知道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顾迹半支着腿,“你当时以为我睡着了,想亲我,被我挡住,你才消停。”

    言从逾很是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之前的事情今天就不说了,没意义。”顾迹沉默了片刻,“小言,你想过我会拒绝吗”

    “”

    还是被拒绝了吗

    言从逾垂着眼,眼眶一阵酸疼,眼前仿佛被水雾蒙上了视线,只能紧紧咬住了唇,不发出声音。

    顾迹心里也不是滋味,静了半天后,没听见言从逾的回答,侧过头看了眼他,却倏地捕捉到男生脸上滑落的泪水,掉在衣服上渗出一道湿痕。

    言从逾的哭没有声音,只是安静地流着眼泪,他低着头,甚至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但只是看着就足够伤心。

    顾迹手足无措的慌张,“小言,你先别哭”

    言从逾觉得自己很不争气,至少要等到顾迹走后,可却实在忍不住。

    他在鼓起勇气今晚的决定之前,也想过会被拒绝,可也幻想过顾迹会答应他。

    他觉得,顾迹对他应该也还是有一点点喜欢的。

    至少不应该这么直接的拒绝,甚至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我哪里不好”言从逾抬起头看着,眼泪打湿了睫毛,苦涩着问道。

    “你很好。”顾迹看着这样脆弱的小言,心像是被莫名攥紧,压着声音解释道“是我的问题。”

    言从逾低声道“因为和林清然那段感情造成的阴影”

    他说着摇头,“我不信。”

    “你和他分手,你一点都不伤心。”

    顾迹用衣袖擦过他脸上的泪痕,哑声道“不全是。”

    “我不觉得爱情是个好东西,它里面掺杂太多杂质。”他说“但友情很纯粹很长久。”

    “可你不能因为某一个人就”言从逾情绪有些不稳,他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感情观。

    同时把爱情和友情对立成两个极端。

    这分明就是错的。

    可他根本没有资格质问顾迹,平息下来后,眼泪掉得更凶了。

    顾迹给言从逾擦着眼泪,滚烫的泪珠落在手上,慢慢变得冰冷,心底翻涌起无措。

    言从逾不是容易情绪失控的人,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重新浮现顾迹刚才说的一字一句。

    顾迹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不喜欢他或者讨厌他,而全是别的乱七八糟理由。

    如果是借口的话,顾迹为什么不现在趁早离开,而还在他面前一直帮他擦眼泪。

    想到这些后,言从逾心底升起可见的希望。

    他紧紧攥住顾迹的手,一点也不肯松“给我一次机会。”

    言从逾抬起眸,眸底星星点点的闪着水光,几乎是低声祈求道“我

    和林清然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的,你试一试”

    “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感情骗不了人,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顾迹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是松动纠结的表现,他许久没说话,任由被言从逾拉着。

    “怎么试”

    “一个月,就试一个月。”言从逾眼角的泪水已经风干,带着陌生的刺疼,定定地看着他,“如果三十天后,你还是现在的选择,我会自觉离开不再纠缠。”

    良久沉默。

    窗外的雨好像更大了,清晰可听见雨点拍打走廊尽头窗户的声音。楼道里的唯一亮光,便是公共区域的这盏灯。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

    顾迹才慢慢开口,指尖抚过了他哭得泛红的眼角,“十五天。”

    这十五天,既是给他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也是给言从逾一个后悔的机会。

    “加一个条件,十五天后我还是这个选择,你就老老实实地扔掉心思,像最开始那样做朋友。”

    “能接受吗”

    言从逾卸了一口气,松开了勒着顾迹的手,下一秒便抱住了他,嘴唇紧挨着男生的脖颈,声音带着点模糊“我接受。”

    “我接受”他又重复了一遍。

    顾迹颈间传来痒意,他轻轻拍了拍言从逾的背,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如果言从逾想要这十五天,顾迹愿意试一试。

    他现在心跳声很急促,可心情却意外的平静。

    言从逾不知道顾迹对于感情是什么想法,但从刚才的几句话里可以听出,顾迹的观点明显有过激的地方。

    他隐约察觉到这份封闭和抗拒不仅在于林清然,更有其他从未提起过的因素。也许是对方不想说,也或者是不堪说出口的事情。

    虚无缥缈的事情太多。但言从逾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顾迹完全不喜欢他,绝对不可能答应他刚才的请求。

    哪怕是试一试。

    没有人会愿意跟不喜欢的人试着发展关系。

    尤其是以顾迹的性格,更加不可能去维系一段不喜欢或者讨厌的关系。

    原来,横亘在他和顾迹之间的不是情感,而是观念。

    他圈紧了抱着顾迹的力度,如此像被淡淡沉香包裹,嘴唇挨着男生的颈间的软肉,克制着自己没一口咬下去。

    脖颈是很亲密的地方。

    这是不是说明,顾迹既然可以容忍这种程度的接触,他就可以更过分一些。

    顾迹其实有些走神,即使怀里真切的有个人,一时还觉得不太真实。

    思绪回神间,他听见言从逾问道“能亲你吗”

    “”

    顾迹低头,神情闪过一丝茫然。

    言从逾已经从顾迹颈间抬起头,两人面对面距离很近,鼻尖几乎要相贴,交织的呼吸炙热地缠绕在一起。

    他转而搂着顾迹的脖颈,或许之前那几口的酒起了作用,低声又问了一遍“可以亲你吗”

    顾迹暂时没有说话,言从逾也没有催促,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

    男生的眼皮薄而好看,瞳色在灯光下是漆黑,正视看人的时候总让他移不开眼。脸颊近看细腻光洁,像块白白棉花糖,纤薄的唇色泽嫣红浑身都在散发勾引他的气质。

    如果不准亲的话,他也不气馁,只看看也够了。

    “”

    顾迹偏了下头,冷白的指尖点了点半边侧脸,“你亲这吧。”

    他刚才想过了,其实并不排斥言从逾的亲吻,但也不确定真实能接受到哪个程度,便还是从保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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