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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聊天界面起初还能看到对方的正在输入状态,等待许久却不闻回音,发出去的消息终是石沉大海。

    揉揉眼睛,孟新竹把手机放到一边,坐直身体给自己倒了杯茶。

    新住处位于市中心边缘地带的临街公寓楼,oft格局,租金适中,距离她和书庭的手作店五个地铁站,从下楼到进店,全程不超过半小时。

    房子是书庭帮忙找的,她来之前就请家政打扫过,昨天晚饭后去超市添置了些日常所需,现下已全部安顿好。

    虽然只是一个暂时的居所,但租房合同上白纸黑字,是她孟新竹的名字。

    此后谁住进她的家都没关系,关系发展到各种地步也不要紧,深夜收拾起行李哭着搭电梯下楼那个人不会是她。

    哪怕是房东,违反了租房合同,她亦有权利捍卫自己的利益和尊严。

    如此,孟新竹踏实了,安心了,终于有闲暇复盘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端午前,她从周凌手中讨回积蓄,次日便将钱款全体转移到卡内。端午前一天,她跟随周凌回老家,阿嬷唤她进房间单独说话,又另给她一笔钱。

    起先她推辞,但阿嬷态度坚决,转念她想起书庭说的话,还是收下。

    拿了这两笔钱,她迫不及待开始规划将来,对周凌一通快刀斩乱麻,甩个干干净净,在周醒身上却犯了糊涂,连哄带骗的,连个句号都来不及敲下便匆匆收拾起行李跑了。

    怕什么呢把裙子从衣柜里一件一件取出来的时候,孟新竹想,她在怕什么呢。

    周醒总不能把她关在房子里,不许她出去;她也不可能为了周醒,永远留在那套房子里,从一个囚笼换到另一个囚笼。

    早过了有情饮水饱的年纪,孟新竹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渴望什么,却仍是无法抵挡那具年轻身体的诱惑。

    甜言蜜语浇灌,爱意温存照耀,赶在斗志彻底被腐蚀前,孟新竹决然离去。

    也是对方长久以来表现出的坚定和执着,让她有恃无恐,她又一次开始了浑然不觉的恶劣试探。

    茶壶里的水喝干了,孟新竹起身走向料理台,重新烧水泡茶,把白桃乌龙的纸包装翻转,研究配料表。

    随便干点什么都好,总之别去想丢在沙发上的手机。

    “叮咚”提示音响。

    孟新竹扔下茶袋,急急奔向沙发,匆忙间膝盖撞在茶几,剧痛袭来,她霎时坐倒在地,一手本能捂向痛处,一手伸直抓来手机。

    结果却大失所望,是周凌小区的物业管家发来消息,有关消防联动测试。

    咬牙忍着痛,孟新竹果断删除联系人,而后扔下手机,撩开裤腿查看。

    尚还看不出痕迹,只有持续的锐痛绵绵往骨头里钻,她手指轻抚,神思不由飘远至那人身畔。

    周醒已经到家了,坐在空空的房间里想些什么呢一定很生气吧,那为什么不回复她。

    骂一顿也好,别晾

    着她,不理她。

    掌根揉揉膝盖,孟新竹重新抓来手机,对话框输入。

    冰箱里给你包了很多小馄饨,还有饺子,你记得吃。你妈妈寄来的小碗我带走了,你的那只还在碗柜里,期待两只小碗重新摞在一起的那天。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只是想多点时间想想清楚

    敲字的手忽地顿住,孟新竹长按全选,删除。

    心头千丝万绪,无形的蛛网般裹缠,又好似冰雪覆盖,一片了无生机的白。

    孟新竹几次忍不住想给周醒发消息,然而对方态度不明,上面发的几条至今没有回复,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不干脆给她打电话。

    懒得计较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孟新竹拨号键盘一个一个敲下数字,正准备按键拨打,手机页面切换,有电话进来。

    连备注都没看清,她迅速按下接通,举至唇边,“好巧,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心有灵犀哦中午来陪我吃饭吧,顺道去看看我们的店铺。”对方语声轻快。

    孟新竹疑惑“嗯”一声,反应过来,顿时低落,“是书庭啊。”

    “是我。”书庭听出异常,“你好像很失望,准备打给谁。”

    “没。”孟新竹无声苦笑,“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

    书庭也不再多问,“我来接你,待会儿到你楼下给你打电话。”顿了顿又说“挂断吧,微信联系,免得你等的电话进不来。”

    房间陷入漫长的沉寂。

    没有电话,也没有新的消息。

    以前总是嫌弃周醒话多,下楼拿个快递的功夫,小区绿化带里见到只竹节虫都拍给她看,说话还特别喜欢分段,一句话拆出八个对话框。

    如今与之完全相反的冷漠,显然是故意为之。

    怀揣满心不安,孟新竹上楼换衣服,准备出门。

    十五分钟后,在公寓楼下等到孟书庭,两人共同前往店址。

    路上她看见周醒家的酒店,两年前开业的时候她跟周凌来过,距离她的手作店正好是从街头到街尾。

    车开过去好远,孟新竹还不停回头张望,书庭快速偏头看了眼副驾,“接到电话没。”

    孟新竹抿唇,“没呢。”

    “吵架了”书庭问。

    “我也不知道。”孟新竹低头捏住袖子边,感觉茫然。

    “无所谓,新生活新开始,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书庭道。

    这话并非安慰,抛开好友滤镜,广告公司与孟新竹初次见面时,孟书庭姬达瞬时就吱哇乱叫,即使后来知道对方有女朋友,还是忍不住被吸引,朝她靠近。

    目光含笑,语声轻柔,平日里难缠到死的甲方两三下就被她治得服服帖帖,创意方面,她亦有自己的独特审美和见解。

    如果不是因为周凌,孟新竹或许早就晋升管理层。

    现在也不差,只是近年感情中受尽磋磨,略显憔悴。

    “实在不行,后半辈子我们俩一起过。”孟书庭认真道“爱情总是不如友情和亲情来得长久,咱俩当年虽然没成,现在这样也挺好,起码永远不会闹掰。

    繁乱心绪暂搁一旁,孟新竹会以粲然笑容,“好啊,我们互相照顾。”

    车进地库,搭电梯上行,这一带很多写字楼,还有商场,手作店定位颇高,主要针对附近上班族,种类繁多,包含木制、银质、皮质以及玻璃和陶艺质品。

    店铺还在装修,孟新竹粗略看过,书庭带她在附近吃了午饭,本来下午约了看电影,中途接了个电话,说有事要办。

    “不用管我,我在附近走走看看,熟悉环境。”孟新竹送她到电梯口,“我可以自己搭车回去。”

    “那我们改天约,你一个人注意安全。”书庭挥手道别。

    身边又静下来,周遭的喧闹不属于她,陌生环境让人感觉不安,孟新竹又走回她的店铺前。

    门口搭了钢架,罩了层广告布,有一扇方便工人进出的小门,此时紧闭着。

    找回一点踏实,用手机拍下几张照片,孟新竹找了个不会打扰到别人的角落待着,打开与周醒的对话框,终于鼓足勇气,选择相册里刚才拍下的照片作为开场白。

    对话框前跳出刺眼的红色。

    孟新竹心口一痛,慌慌张张发了个问号。

    消息下方提示需要验证,她已被删除好友。

    茫然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孟新竹又连续发了几个表情。

    不停在周醒头像和对话框间来回切换,孟新竹完全呆住,来不及细想,她返回通话界面,尝试拨打周醒电话。

    只有半秒,她迅速切断,手机熄屏攥来胸口,鼻腔酸涩,身体止不住地小幅颤动,借助身后水泥墙才能站稳。

    如果电话也拉黑了怎么办

    回忆中与她的点点滴滴漫涌,却不再甜蜜,冷冻成尖锐的冰凌扎痛心脏,孟新竹咬唇,蹲下身,眼泪无知无觉湿润脸颊。

    无助和恐慌包裹了她,明明她的店铺就在不远的地方,目之所有范围,她的家在五个地铁站以外,她的床铺柔软舒适,昨晚在超市买的白桃乌龙她很喜欢

    心中强烈的不适和伤痛难以忽略,物质的丰足也不能缓解。

    痛感越来越强烈,她急需要治疗,手背胡乱抹去眼泪,她解锁手机重新拨打周醒电话。

    意料之内,她被拉黑,起初还不死心以为是真的占线,耐着性子打了七八个,全部无法接通,她转而拨打冯念电话。

    自尊全不顾,她哀哭着,“能不能拜托你,帮我给周醒打个电话,让她不要拉黑我”

    冯念不明所以,问怎么了,孟新竹极力压抑哭腔,却效果甚微,重复上一句。

    “好好好,我现在让她给你打过去。”冯念道。

    电话挂断,孟新竹焦急等待,手机很快有了新消息,冯念说周醒接了电话,事情她已经说明,但不敢保证对方一定会回。

    蜷缩在墙角,孟新竹礼貌回复谢谢,膝盖紧绷,感觉到痛,她撩起裤腿,看到一小片紫黑的淤青。

    像心上隐秘的伤口,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却遏抑不住渗出的鲜血。

    始终没有等到周醒的电话,她不能一直在这里坐下去。

    起身离开商场,走到太阳底下,僵痛的四肢百骸得以回暖,路边拦辆车,身体机械打开车门坐进去,报出地址。

    孟新竹回到了她的房子,回到那个代表安稳和踏实的家,坐在靠窗的沙发,下午的太阳淌进房间,空调风还是吹得她好冷。

    电话响起,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出神盯着茶几。

    铃声急促刺耳,强行拽回魂魄,孟新竹后知后觉按下接听,木然举向耳边。

    明明有好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全都忘记,半启着唇,孟新竹只是安静呼吸。

    “你找我”那边等得有点不耐烦。

    “你把我删掉了。”太久没说话,也没喝水,孟新竹浓浓的鼻音里含混着几分干涸的喑哑。

    她只有这一句苍白的事实,对方亦然,回答说“是”。

    “为什么”她还是想问。

    她明明已经给出承诺了,只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点。

    可能就在今天下午,她独自从店铺回到住处的这条路上,发觉快乐无人分享,难抵心中汹涌的思念之情,便会把一切都坦白,再共同寻求解法。

    但她忽略了,感情中,人很难保持理智,爱需要冲动作为助燃剂,火可以带来温暖,烹调食物,也代表疼痛和毁灭。

    “为什么”周醒笑了一声,音色很冷,“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

    孟新竹无法反驳。

    沉默对峙中,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神经,带来密密麻麻的痛,她闭眼调整气息,试图解释,将要张口时,电话却“嘟”一声挂断。

    胸腔如被抽空,由歉疚和懊悔填满,孟新竹呼吸困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