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导他”

    费靖一紧张，又下意识开始结巴了。

    但他想起乔卿临走前郑重其事的拜托，定了定神说道“乔导他,因为一点急事，所以必须要提前离开，今天就由我来回答各位的问题。”

    “这个时候离开”有人表达了不满，“就算是再急的事情，也不至于要放我们这么多人鸽子吧”

    费靖起身走上台，朝台下微微鞠躬“很抱歉，但乔导那边真的有他自己的苦衷，而且他并没有放诸位鸽子,因为我同样是这部电影的导演,对于这部电影，我，”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对它的了解和热爱，也丝毫不会逊于乔导半分的请大家相信我”

    几位高管对视一眼，不知是被费靖突然爆发的气势震住了,还是因为相信了他对于乔卿“确实有苦衷”的解释,但也确实没有再对这个事情做过多纠缠。

    iy和其他人凑在一起讨论了片刻,抬头说道“那费导,就请你为我们讲讲这些问题吧。”

    费靖从她手中接过写满了字句的纸张,粗略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太刁钻的问题，大多都是“这段剧情究竟有什么寓意”、“前期的节奏能不能再紧凑一些”等等这样不影响剧情整体架构的质询，顿时内心松了一口气。

    再抬手摸摸隐藏在发丝下的耳机,他在回答问题时，底气更是足了几分。

    高速上。

    乔卿脚踩油门，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防止打滑。听到耳机里费靖对答如流的回答，他紧绷的神情也稍稍放松了些许。

    “偶像，我刚才回答得怎么样”

    等初评会一结束，费靖就迫不及待地找了个僻静地方问他。

    “很好，”他说，声音在高速呼啸的风雪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费导，恭喜你，终于彻底摆脱结巴的称号了。今后再也没人能说你不会说话，如果有，你就把今天的视频糊到他们脸上”

    费靖嘿嘿笑了起来“还是乔导你教我的方法管用，果然，我只要闭着眼睛说话，不跟他们对视，我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就是不知道台下人看到他闭眼回答问题时内心是啥感受，乔卿无奈心想。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他还在现场的话

    如果他还在现场，应该也会用同样的方法鼓励费靖勇敢迈出这一步，所以其实也没差

    “乔导，你现在在哪儿呢”

    “高速上。”乔卿说，“我有问过那边的朋友，说泥石流把山里唯一的路全堵住了，现在抢险救灾的队员还在那边疏通道路，估计到晚上能打通，正好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今晚就能到城里了，如果明天雪停了，我就买最早的航班飞回来。”

    他还宽慰费靖“放心，不会耽误事的。”

    费靖的第一反应是切换页面，查了一下这里离事发现场究竟有多远，看到那个数字之后，他倒抽一口凉气“乔导，你说你今晚就能到这么大的雪

    ，津城高速机场都封了吧你要怎么到”

    “我卡着他们封高速之前上的高速，”乔卿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敢冒着扣分的风险边开车边给你打电话我跑了快大半个小时了，这条高速上一辆车都没有”

    费靖听得却愈发胆战心惊。

    一辆车都没有，不就说明路况已经差到完全不适合车辆通行了吗

    “那乔导你赶紧挂了电话专心开车吧，记得千万别开太快啊最多最多不能超过八十，不，六十不然太危险了”他赶紧说道。

    “知道了。”

    乔卿瞥了一眼自己早就飙升到一百多的仪表盘，面不改色地说“先挂了，等我回去之后再开会讨论修改意见，明天先让大家休息一天。”

    “好，乔导你也多保重，我们都等你回来”

    费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在心里为乔卿祈祷一路平安。

    乔卿在高速上一连开了五个多小时，因为恶劣天气，全程精神高度集中，耳朵里还一直在听着车载收音机里播报的新闻，一颗心始终吊着，又想听到关于封缙云剧组的新闻，又不敢想如果真听到了什么坏消息，自己该怎么办。

    因为雪太大，信号断断续续，到后面，收音机除了滋啦啦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了，就连手机也断了网，无法使用导航。

    因为不知道下一个加油站在什么地方，为了省油，乔卿干脆咬咬牙，把暖气也给关了，全凭一腔热血把这方向盘，闷头踩着油门往前冲。

    车头的雾灯冲破风雪，突然，前面隐约亮起了一点灯光，乔卿瞳孔一缩，千钧一发之际，猛打方向盘绕过了那辆抛锚停在高速上的故障车辆。

    代价是他的车轮也在泥泞湿滑的路面上打了滑，整辆车疯狂摇摆起来，在高速上转了两圈，这才勉强停在了应急车道上。

    乔卿被安全带猛地拽回座位，他惊魂未定地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已经满是冷汗。

    他下车查看了一圈，踩在地面上的时候，脚都情不自禁软了一瞬。

    幸好，没发现什么问题，于是再度回到车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往前开。

    晚上九点多，雪渐渐停了。

    乔卿也终于看到了收费站的标牌。

    他加了油，把车停到一边，走到收费站内的超市里，买了包烟，又买了罐热咖啡。

    乔卿不抽烟，他也很讨厌不分场合随便抽烟的人。

    但他现在很冷，还很困。

    室内不许抽烟，手机又被冻关机了，乔卿只好蹲在超市外面的台阶上，用力按下开机键。

    他叼着点燃烟刚吸了一口，就被那呛人的味道一直从鼻子冲到了天灵盖。

    乔卿蹲在地上，咳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等稍微缓过来，立马就把烟掐灭了丢到垃圾桶里，并在心中狠狠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抽了

    “乔卿”

    熟悉的声音让他猛地抬起头，在看到秦京震惊的表情，和站在他

    身后形色狼狈的剧组众人时，乔卿的视线也凝固了。

    他立刻站起身“你们怎么在这儿”

    一边说着，乔卿的目光下意识绕过秦京，开始在人群中搜寻起了封缙云的身影。

    “这是我该问你的问题吧”秦京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瞪着他，“这边机场都因为大雪停两天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开车。”乔卿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封哥呢我怎么没看见他人”

    在看到秦京和其他人出现在收费站的那一刻，他心就落了一半，知道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了。

    但除非是看到封缙云本人，乔卿的另一半心永远也踏实不下来。

    “秦导，怎么不走了”

    人群后面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和疲惫，但听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

    乔卿眼睛一亮，三步并两步地跳下阶梯“哥”

    人群自然而然地为他们分开。封缙云看到乔卿跨越几百公里出现在这里，也被狠狠吓了一跳，差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等反应过来之后，乔卿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绑着木板的右手，脱口而出

    “手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

    封缙云和他几乎是异口同声。

    借着收费站的灯光，封缙云仔细地打量着乔卿，眼中满是疲惫的血丝，嘴唇干裂，一看就是很久没喝水了。

    封缙云伸出完好的左手，怜惜地摸了摸青年冰凉的脸颊，滚烫的掌心让乔卿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但他并没有躲开。

    “你开车过来的”封缙云反复追问道，“这么大的雪天，你一个人开车过来的”

    乔卿含糊地应了一声，显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更在意的是封缙云的手究竟是怎么受伤的“安阳呢安阳那小子去哪儿了，当初不是跟他说了要好好照顾你吗”

    他怒气冲冲地把想要躲在封缙云身后的小胖墩揪出来，吓得安阳抱着脑袋大叫“对不起乔导，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管他的事，意外而已。”封缙云轻声道，

    他的视线垂眸在乔卿外套口袋里露出一角的红色烟盒上掠过，注意到乔卿一脸倦色却仍强打着精神的模样，他的胸口一阵一阵的，像是痉挛似的疼，“你开了多久的车”

    “不多，就几个小时”

    “到底几个小时”

    乔卿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愿意说实话。

    一旁的秦京受不了了。

    虽然这一幕很感人，封缙云还是个伤员，但他是真的受不了了

    “先进去暖和暖和，成不”他无可奈何地提议道。

    于是一行吃瓜人如梦初醒，这才呼啦啦一股脑进了收费站的超市内吹空调。

    不少人都直接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自知理亏的安阳屁颠屁颠地买了两个垫子，一个给封缙云，一个递给乔卿，然后他和乔卿两人扶

    着封缙云慢慢坐下，他自个儿则识趣地跑到外面去给他们买水卖烤肠了。

    “我这伤不要紧，”封缙云见乔卿的注意力始终放在他的右手上，洒脱地笑了笑，“骨折而已，就是现在路不好走，只能先绑个木板。等待会去医院处理一下，十分钟就好了。”

    他把前因后果给乔卿简单讲了一下，早在三天前，秦京在看到天气预报的时候，就提前让在山里拍戏的剧组收拾一下，准备撤离了。

    只是没想到雪来得这么快，又下得这么大，一觉醒来就已经大雪封山，还好剧组做了两手准备，大家就歇了下山的心，准备踏踏实实在山里的旅馆待上一周时间了，又不缺吃又不缺喝的，还有空调，这不和带薪休假差不多吗

    乔卿“那你们怎么下山来收费站了”

    “天有不测风云，昨晚降温太严重，把旅馆的电路系统整个冻坏了，”封缙云说，“没有电，没有网，又不是真到了打仗的时候，大家肯定受不了的。”

    “那边旅馆的老板跟我们说，他从小在这座山里长大，知道一条小道可以开车下去，只是路有点陡，我们今早去看了一眼，觉得还行，但是开车太危险了，秦导担心雪还会继续下大，就让大家先别管车了，先下山再说。”

    封缙云叹气道“秦导的决定是对的，只是没想到，中途我们还遇到了落石”

    “不是泥石流吗”乔卿惊讶道。

    “什么泥石流”封缙云疑惑反问，“昨晚跳闸停电前我的确看到这附近有泥石流的新闻，但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跟我们没关系吧”

    乔卿揉了揉鼻子，咳嗽一声“没什么，哥你继续。”

    营销号假新闻害死人啊他无声呐喊。

    封缙云“遇到落石的时候，我下意识伸手替安阳挡了一下，手骨折了，手机也掉到悬崖底下去找不到了。不过如果不挡的话，估计他脑袋就要被砸坏了，这样看来，还是我骨折好。”

    安阳猛猛点头，眼泪汪汪地捏着两根烤肠和玉米回来了“封哥真的救了我一命，要不是封哥，我肯定就要被送进icu抢救了封哥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至于，当时不管谁在我面前我都会帮忙的。”封缙云抬头冲他笑了笑，“好了，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也不容易，去旁边坐着休息会吧。”

    说完，他平静的目光落在乔卿身上。

    “好了，现在说说，你是怎么开车过来的”

    乔卿装傻“就踩油门啊。”

    “我记得你昨天跟我说过，下午有个初评会，几点结束来着”封缙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算你提前一个小时吧，从津城到这边至少六百多公里，你开车的速度起码得有一百二吧”

    乔卿欲狡辩，又止。

    他乖乖低下头“我这不是担心你出事吗”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自己的安全”封缙云陡然拔高声音，引得周围不少人偷偷朝这边看，但又因为男人愤怒的神情不敢将目光停留太长时间。

    只能在心中暗暗感叹一声，都拍这么长时间戏了，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封影帝这么生气的模样呢。

    “这么大的雪，能见度不超过三十米，你开一百二”封缙云想想都后怕，气得连手都在抖，“你不要命了”

    乔卿的脑袋更低了。

    “我好歹也是个大导演了，”他余光飞速地瞥了一眼远处面色疲惫但仍不掩兴奋的吃瓜群众，和似乎蠢蠢欲动、下一秒就要掏出手机来录制视频的秦京，小声央求道，“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你现在到知道自己是大导演，面子金贵，”封缙云冷声道，但也的确照顾他把声音压低了许多，“那你开车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命有多贵重怎么不想想万一出事故了，该怎么办”

    乔卿想起高速上的惊魂一幕，现在回忆起来，他都有些后背发凉的感觉。

    万一翻车、万一撞上、万一车毁人亡可说一千道一万，当时除了下车时脚软，他脑子里倒还真没太多想法。

    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赶到目的地。

    “那还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

    在封缙云紧迫的视线下，乔卿抿了抿干涩的唇，带着几分委屈、几分自暴自弃说道“因为我当时满脑子都在想你啊我都担心的要死了，谁还能考虑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