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乔卿还能强撑着笑脸。
一听这话,立马就绷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好了，”封缙云放软声音哄他,“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大导演了,别哭,先进屋吧。”
他微微退后半步，捧起乔卿的脸,想替正在抽噎的青年擦去泪水。
“哥”
乔卿哽咽着抬起头看向他。
青年眼尾泛红,紧紧咬着下唇,一双黑亮的眼睛像是被雨水淋过的珍珠，在黄昏的映照下带着湿漉漉的明亮水光。
封缙云的心都被这声“哥”给叫化了。
看到乔卿这副仿佛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更是又急又心疼。
当初欠了三个亿的时候,乔卿可都没在他面前流过一滴眼泪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我一定尽力帮你解决,”他紧皱着眉头,下定决心说道,“我知道加入华影肯定不是你的本意，但是你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有接我电话,我还以为”
乔卿摇了摇头。
“哥，我加入华影是自愿的,”他说，但是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又自虐似的，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唇，“我还买了他们的股份，成了华影的股东。”
虽然他竭力忍住哭腔，但说话的时候,大颗大颗的透明泪珠仍不断地从眼眶里落下，把睫毛都浸湿了。
封缙云下意识用拇指拭去他脸上的泪水，但乔卿的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啪塔啪塔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这不是好事吗”他轻声问道，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卷发青年那饱受摧残的柔软唇瓣上，“为什么要哭”
乔卿再次低下头去。
他攥紧手中的合同，声音颤抖地说道“华影的迟总，答应帮我处理好这起风波，作为交换，我跟他们签了一份为期三年的对赌协议。八月份他们内部会召开明年的s项目评审会，我我大概会去参加。”
封缙云想了想，终于明白了。
“所以，你不打算拍解梦师2了”
乔卿先是点头，随后又猛地摇头“不，只是近期拍不了，但我一定会拍的哥，只要你到时候还愿意来，我一定会拍的”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了些，直视着封缙云的眼睛说道“是我先违约的，合同上面已经写了，违约金五千万，哥，我最近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给我半年不，最多两个月的时间我一定把这钱凑够了给你”
封缙云却一言未发，只是从他手里接过那份合同。
然后当着乔卿的面，干脆利落地，几下就撕成了碎片。
“合同一方不遵守，是违约，”他笑了笑，语气随意地说道，“两方都不遵守，那就是废纸一堆，没必要在意。”
乔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哥，”他艰涩道，“别这样，我真的”
“先进来，我给你倒杯水
。”
封缙云却没有再听他多说什么，只是拿着那堆撕碎的合同，转身走进了客厅。
乔卿站在门口停顿了几秒，也慢慢跟着他进了公寓。
趁着封缙云去倒水的功夫，他在客厅里寻觅了一圈，找来纸笔，飞快地写了一份五千万的欠条。
封缙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乔卿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把欠条朝他的方向推了推。
他把水杯和毛巾一起递过去，叹着气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知道哥你对我好，”乔卿在外面站了两个多小时，接过水杯，就迫不及待地咕咚咕咚起来。
等到把杯中的水全部酣畅淋漓地一饮而尽后，他拿起毛巾呼噜了一把脸，顺带着呼噜了一把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卷毛，这才重新捧着杯子，盯着男人小声道“但我不能让你这么白白对我好。”
封缙云拖来一个板凳坐在他面前，看着乔卿认真说话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一只拆完家之后，开始躺在主人脚边翻肚皮撒娇的调皮卷毛猫。
不然怎么办呢
当然只能原谅他了。
他没头没尾地感叹了一声“幸好你不是女孩。”
乔卿微微歪了一下脑袋，表示不解。
“你要是女孩，追你的人大概能从津城北站一直排到首都去，”封缙云单手支着下巴，轻笑道，“也就轮不到我了。”
“怎么会，”乔卿立刻道，“我要是女孩，肯定非你不嫁”
封缙云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胸膛中的心脏狂跳，嘴上却若无其事地调笑道“怎么，你也看了最近网上的什么娱乐圈好嫁风男人评选”
乔卿呆了一秒“那是什么”
“没什么，”看着他单纯求知的眼神，封缙云沉默了一会儿，换了姿势坐着，“那不拍解梦师2，现在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还能拿出别的电影剧本吗”
“电影的话，有点困难，”乔卿垂眸，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但是之前有一个动画电影的导演来找我，说希望我能参加他们的项目，当时我拒绝了，觉得剧本有些粗糙，但是构思还不错。”
封缙云“所以你打算再去找他”
乔卿点了点头。
“万一他拒绝呢”封缙云微微蹙眉问道，“当导演的，不是一般都比较心高气傲吗”
乔卿指了指自己，诧异道“哥，你觉得我心高气傲吗”
封缙云“”
在他面前那当然没有。
但在别人面前那可就不一定了。
“你考虑好就成，这方面我也插不上什么手，”他顺手接过乔卿手里的杯子放在茶几上，身体借势朝青年的方向挪了挪，“只是后面我大概会接一些别的角色，就不能在剧组陪你了。”
“是我耽误你太多时间了，”说起这个，乔卿又忍不住愧疚起来，“明明是我先邀请你的，哥你还为我推了那么多的本子，事到如今，我却
”
好啦，放在娱乐圈，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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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缙云安慰他“你这算什么，连杀青之后作品因为主演塌房、各种不可抗力原因上不了映的事情，我都经历过不止一次呢。”
乔卿想起股东大会上迟修彬那个混账叫嚣的话，虽然他是十一万分的相信封缙云的人品，但还是有些忧虑地问道“哥，你之前开除的那个助理，应该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于是乔卿就告诉了他之前发生的事情。
封缙云沉思片刻，没有立刻给出确切答案，只是说“我会再去查一查的，因为时间比较久远了，当时清算的时候，我和我姐都还不太懂财务这块，可能会有遗漏。”
乔卿用力点头“哥你可不能被这种小人耽误了。”
粉紫色的晚霞余晖在天际一点一点淡去，客厅的光线渐渐暗淡。
封缙云半边身子都被阴影覆盖着，乔卿看着他单手捂唇、凝眉沉思的模样，也不禁有些怔怔出神。
“怎么，看什么呢”
封缙云回过神来，挑眉问道。
“看你。”乔卿脱口而出。
但是话刚说完，看着封缙云倏然深沉的眼眸，他立马心下一个咯噔。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单纯觉得你好看”他下意识摆手想要解释，却越解释越不清白，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闭了闭眼，“算了，哥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当你什么都没说”
封缙云嘴角扯出一个稍显狰狞的弧度，攥紧双拳，因为忍耐，手背上连青筋都爆了出来“乔卿，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刚才在门口我看你哭，你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吗”
乔卿怂怂地缩着脖子，不敢吱声，完全看不出来几个小时前刚才股东大会上怼天怼地的影子。
自从封缙云跟他告白之后，他现在其实好吧，确实是对男人有一点感觉。
包括刚才拥抱的时候，也很有心跳过速的冲动。
但同时，乔卿也很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没有当一的天分，以他这样的小身板，封缙云一只手就能把他摁爬在床上动弹不得。
只是每次当乔卿心软想要为爱当零时，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男人穿着泳裤的模样，立马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赶紧逼自己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
会死人的
卷发青年低头绞着手指头玩，小声嘟囔道“哥，那个，我能理解啊，都是成年人了，那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要是真憋不住，也别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封缙云闭了闭眼。
很好。
乔卿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封缙云起身的动作打断。
他眼睁睁看着男人长腿一迈，浓烈英挺的面容上一副山雨欲来的压抑神色，不等乔卿反应过来，便沉沉地朝他压下身子
，把人抵在靠背上，强势地入侵了他的私人空间。
乔卿的身体下意识后仰。
他脊背僵硬地贴在沙发上，一双睫毛卷翘的大眼睛疯狂眨动着，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哥，我错了我就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封缙云冷笑一声。
他反手就将乔卿乱动的爪子扭到身后，另一只手狠狠捏住了乔卿的下巴，哑声问道“乔卿，我有时候经常在想，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点还想给我介绍对象，嗯”
封缙云猛地拔高声音
“你觉得我缺对象吗”
乔卿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慌得连声道“不缺不缺哥你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是我鬼迷心窍，你大人大量，就别计较我这句话了，行不行嘶”
封缙云低头，在他耳垂上惩罚性地用力咬了一口，疼得乔卿整张脸都扭曲了，却只敢微微瑟缩了一下，动也不敢动。
疼痛之后，感受到耳朵尖尖上再度传来的湿润，乔卿呜咽一声，揪着男人的衣领，肠子都快悔青了
呸叫你非得叭叭，乱说什么鬼东西
“乔卿，我觉得你大概搞错了什么，”封缙云抬起头，慢斯条理地说道，“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做你的好哥哥。”
两人距离太近，都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灼热体温，和呼吸时微微扰动的气流。
乔卿的脑袋渐渐成了一团浆糊，竟然问出了一句事后回想起来傻得想抽自己的问题
“那，那你想做什么”
封缙云黑沉的眼眸中烧着燎原的火焰。
他勾了勾唇，俯下身，在青年耳畔低声说了一句。
刹那间，乔卿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脸颊。
他整个人都一动不敢动地被封缙云圈在怀里，呼吸急促，血液全部逆流到了头顶，就连一头卷毛都微微炸开了。
封缙云的大手摩挲着他的后颈，像是扼住了猫咪命运的后颈皮，粗糙滚烫的触感似是不经意地划过颈侧，激起乔卿微凉皮肤上的一阵阵战栗。
养过猫的人都知道，即使是被摸得很开心，猫咪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地蹬主人一脚，或者突然来上一记无影喵喵拳。
因为猫本来就是情绪敏感、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逃跑的生物，即使是舒适度超出了阈值，也会引起它们的警惕。
乔卿虽然是只两脚兽，但封缙云觉得，他完美符合猫科动物的一切习性情绪起伏大、需要精心照料、在冷淡的人类面前热情，在热情的人类面前傲娇，主打一个忽冷忽热、让你欲罢不能。
他甚至还会炸毛
所以，封缙云冷着脸慢慢想，他之前的想法都大错特错了。
对待一只情绪敏感的小猫咪，正确的做法绝对不该是放它自由，或是等它自己想通，如果这么做，这小没良心的只会头也不回地从温暖的猫窝里溜走，奔向大自然的怀抱。
正确做法，应该是
给他好好树树规矩。
乔卿见男人注视着自己的眼神逐渐变化，视线还一直逡巡在唇瓣上，脑袋里的那根神经突突直跳，像是拉起了防空警报。
他终于慌了，张嘴求饶“哥，我错了，我唔”
封缙云完全不想再听他多说什么，脑袋一热，直接低下头，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唇。
乔卿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居然就差点失了身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在盛怒之下，彻底撕掉了绅士的假面，可他一个小处男，哪里经过这种阵仗
乔卿差点滑到沙发底下去，却被封缙云提起来抵在靠背上继续亲，十几分钟的时间，他浑身战栗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脑袋晕晕涨涨，整个人像是飘在了云端，又险些喵呜一声哭出来。
虽然，虽然今天是他理亏没错heihei
但封缙云这也太欺负人了
这回封缙云一扫之前温柔似水的作风，就像吃了秤砣一样，或者说男人只是压抑太久了，所以一朝爆发出来，乔卿根本招架不住。刚刚恢复了些许水润的唇又惨遭凌虐，乔卿只觉得唇上一阵红肿胀痛，火辣辣的触感陌生又难受。
等到封缙云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他的时候，他立刻捂着唇，把头埋在了枕头中间。
今后两三天，他肯定都没脸见人了
躲什么”相比之下，封缙云的心情就不要太美妙了。
起初，激烈的情绪退去，他也因为自己堪称冒犯的大胆举动感到胆战心惊，一边发狠亲着人，一边绝望地想，要是乔卿待会真的要跟他绝交，他也认了。
但封缙云发现乔卿没有怎么太挣扎反抗，甚至还慢慢反手搂住了他之后，狂喜立刻充斥了他的胸膛，叫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男人一屁股坐到乔卿身旁的空位上，把人从枕头堆里拔出来，紧紧搂在怀里，稀罕得像是抱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一样，一下一下地啄吻着怀中卷发青年红得滴血的脸颊“亲都亲了”
他顿了一下，还是想要一个名分，于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乔卿，试探性地问道“咱们也算是在一起了吧”
乔卿从鼻子里发出一道不爽的哼声。
封缙云不解其意，但也知道自己理亏，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哼是什么意思”
乔卿恨恨道“就是你很讨厌的意思”
一听这话，封缙云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但还不等他失魂落魄地道歉，乔卿就指着自己被嘬肿的嘴巴，大声控诉道“你亲成这样，让我怎么出门我这两天可是还要去见费靖就是那个动画导演的”
封缙云立马站起身“我去给你找个冰袋敷一下。”
“回来”
乔卿恃宠而骄，一把拽着男人的衣摆，把人拽回了沙发上。
封缙云被拽了一个趔趄，也不生气，顺势把乔卿揽进怀里，脑袋埋在青年颈侧继续腻歪，沉闷的声音中带着
掩盖不去的笑意“你说，我听着。”
之后我大概会很忙，乔卿其实也没想好，脑袋到现在还有点乱，但这会儿被男人抱在怀里，他也只好慢慢梳理自己的思路往下说道，动画电影，这个领域我从来没接触过，费靖说得对，我最近的状态比较飘，见他的时候确实有点儿heihei傲慢，现在我清醒了，我想要跟人家合作，就得拿出诚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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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封缙云现在满心都是在自己眼前晃悠的肉嘟嘟粉耳垂，看着上面自己留下的牙印，心里就像是被猫爪挠过一样，痒痒得狠。
他一面想着好像有肉耳垂的人有福气，一面点头表示自己在听，还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你说的很对，继续。”
“”乔卿憋气，但也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说下去，“合同的事情，那五千万违约金我还是会一分不少地赔给你，你别急着拒绝，”见封缙云还打算说什么，乔卿率先打断他，“这是我的原则，跟咱们俩的关系没有关系。”
封缙云稍稍退后了一些，盯着他。
一番妖精打架的功夫，公寓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眼前人的面容也渐渐被黑暗模糊，在手机锁屏的冷光下，朦胧能看清一点秀丽的眉眼轮廓，和那双乌溜溜的、黑亮谨慎的大眼睛。
像是躲在墙角后面、随时可能会消失不见的机警猫咪。
乔卿被他盯得发毛，结巴着问道“听我说了这么多，你，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封缙云说。
男人再次郑重其事地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显然搞清楚这件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咱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