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趴在宁沉的病床前,一只手攥住宁沉的手指,柔软的脸侧贴在宁沉的手背上。
小孩小声说道“宁沉。”
他又道“哥。”
他好像只会说这两个词,他怕叫不醒宁沉,又怕太大声吵醒宁沉。
方才宁沉动了的那一下像是幻觉,之后便再无声息。
小孩似乎是累极了,手边的呼吸不过半晌便缓了下来,逐渐趋于规律。
宁沉费劲巴拉地睁开眼睛,他有些吃力地偏过头,看见了趴在他手边睡着的小孩。
病号服空荡荡地披在小孩的身上,他枕着宁沉的手睡着,经过了许多天的治疗,身上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可是眼尖如宁沉,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小孩脸上和身上的新伤。
小孩的一只手打上石膏挂在胸前,他不敢乱动,于是只好弯着腰,凑过来用脸贴着宁沉。
像凑过来取暖的受伤小兽。
宁沉看见那打了石膏的手臂,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肯定是那个畜生又打了他。
宁沉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他当场就想掀被子下床找人算账,然而宁沉忘了他自己如今也是一名难以下床自由行动的伤患,甚至比小孩伤得还要严重得多,他一动,便后之后觉地感受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碾压般的疼痛感,顿时僵在了原地。
这一动静瞬间将小孩惊醒了过来,他猛地抬起头,看见宁沉睁开了眼睛,神智清醒,甚至于神情愤怒的样子,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
宁沉对上小孩黑漆漆的眼睛,莫名一滞。
随后,他就看见小孩红着眼睛,避着伤处圈着他的颈窝,随后默不作声地埋了进去。
哽咽声从胸腔深处震颤蔓延开来,宁沉听见小孩哽咽着说“对不起。”
“对不起”
“”
宁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抬手按住小孩的脑袋,安抚似的揉了揉,哑声道“行了行了,别哭了,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没事了。”
他满不在乎地说道“不怪你。我反正套了他一次麻袋,不亏,你也别老放在心上。”
“听见没有,”宁沉语气威胁地说道,“快说听见了。”
小孩带着鼻音说道“嗯。听见了。”
过了半晌,他小声说道“我感觉亏了。”
宁沉“”
何止亏了,简直亏麻了。
宁沉这辈子没吃过这种亏。
要你说
宁沉用仅剩的能动的那只手恶狠狠地揉了一下小孩的脑袋,然后按了床头铃,找了护士过来制裁不听医嘱的小孩。
被强制躺回病床上的小孩“”
两人在医院修养的时候,小孩生父也被刑拘了。
小孩被打得浑身是血,
手臂骨折的视频不知被谁传上了网络,一时之间引起了极大的舆论风波,有好心的律师联系他们,说可以免费的法律援助,小孩沉默半晌,和提着果篮前来探望的律师说了很多声谢谢。
宁沉到底是伤筋动骨一百天,精神状态不如往前,有时候和小孩聊着聊着就忽然没了声息。
小孩这个时候都会屏住呼吸,盯着宁沉无声无息睡过去的侧颜看了半晌,然后安心地攥住宁沉的手。
等宁沉再醒过来的时候,总是能够感受到小孩贴着他手背的呼吸声。
很轻很规律,是一种令人心软的乖巧。
小孩生父的官司打得很顺利,在好心律师的努力之下,成功让那个畜生判了八年。
家暴的事情在当地传的很开,小孩生母的名声自此也臭名远扬,迫于舆论的压迫,公司将小孩生母开除,当地没人敢要她。
小孩母亲丢了工作,老公也进了局子,她没有了收入来源,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据说不久之后有人就见到她疯疯癫癫地跑到大马路上,被闪避不及的车辆撞死了。
由于公众舆论和上级的关注,警方十分给力地将肇事司机揪了出来,连同幕后的富家少爷一起送进了局子。
宁沉小时候过得不怎么样,吃着百家饭读完了初中就出来打工自力更生了,这些年来混得也还行,起码吃穿不愁,这次住院修养的钱由富家少爷那边赔了大半,剩下的宁沉自己负担完全无压力,加上小孩住院的花销,其实也花不了多少,反正宁沉是不心疼。
钱么,身外之物,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小孩显然不这么想。他才住了几天就想要求出院,愣是被宁沉和医师压着住了一个月,医院伙食还不错,生生把小孩养多了几斤肉。
宁沉很满意。
等宁沉也出了院,把小孩带回家的时候,小孩已经有了点人样了,起码不再像以前那样瘦得活像脱了相一样,连讨要抱抱的时候浑身都是硌得慌的骨骼。
学校早就知晓此事,因而住院这些天小孩都算作请假。
这件事情翻篇过后,宁沉回归了正常的生活,而小孩因为高中学业繁忙,两周才回来一次。
小孩假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宁沉提了改名的事情。
宁沉顿了一下,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说道“那你想改成什么名字”
小孩看着宁沉的眼睛,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人要活得像云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宁沉扬眉“嗯。”
小孩给自己挑了一个谢姓,随后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停云。”
“”宁沉往小孩后脑勺呼了一巴掌,毫不客气道“和我作对呢”
小孩“”
小孩捂着自己不是很痛的脑袋,小声抱怨“没有。不是和你作对,我就想叫这个。”
宁沉“”
宁沉“行吧。”
小孩手里攥着那张写着他
新名字的纸,沉默半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可是自由自在的云还是停了下来。”
为了他。
宁沉一愣。
小孩却若无其事地将纸折起来收好,然后开始从打包袋里取出今天的午饭。
宁沉不会做饭,平常在家的时候吃饭都是随随便便糊弄一下,自从这个家里多了一张嘴后,宁沉每日就开始糊弄得稍微认真一点,反正两人饿不死。
自从宁沉住院行动不便以来,谢停云已经和邻居的阿姨们学会了简单的烹煮技巧,只是他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做饭天赋,一开始做出来的东西都是糊的。
于是谢停云熟练掌握了如何从外面买到好吃又实惠的饭回来。
比宁沉这个花钱大手大脚从不看账单,并且对吃饭的要求仅限于饿不死就行的家伙好多了。
改名流程比较麻烦,走完手续之后,宁沉顺便带人去办了张银行卡,然后转了几万进去,当场把谢停云吓了一大跳,死活不肯收。
宁沉拍了拍他的肩,深沉道“你管饭厉害。”
谢停云“”
谢停云蹙眉“可是我两周才放一次假,一次才两天。”
宁沉于是啧了一声,把人揽走了,满不在乎道“剩下的是你的佣金报酬。”
谢停云“”
谢停云小声抗议“你好败家。你这样会破产的。”
宁沉抬手捏住谢停云的脸颊,手动让他住嘴,冷酷无情道“闭嘴。”
“”
不知过了多久,谢停云低下头,低声说道“谢谢。”
宁沉忽然来了兴致,他揉了一把谢停云的头,说道“不用谢。我问你,这个家是不是我说了算。”
谢停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毕竟这个问题的回答显而易见。
谢停云点了点头。
然后就听见宁沉说道“那好,我现在立个家规,在家里不许说谢谢,没问题吧”
谢停云愣了一下,确认道“说谢谢也不行吗”
宁沉满意点头“对,不可以。”
“”
谢停云犹犹豫豫地看了他几眼,忍不住小声说道“好霸道。”
宁沉伸了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挥了挥“家规第二条,不许说我霸道。”
谢停云“”
谢停云在家的时候,家里永远都不会看到乱飞的衣服袜子,垃圾桶满了宁沉都来不及倒,去客厅倒杯水的功夫垃圾桶就自己清空了。
宁沉自认为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不至于乱成狗窝,就是有点随手乱放东西的小毛病罢了,无伤大雅。
然而给谢停云这么一对比,宁沉无形之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于是这个家的家规无形之中又多了很多条
不许一声不吭把家务干完。
不许吃饭的时候缩在角落当个透明人。
周末回家必须睡够八小时作业实在写不完除外。
每周在自己身上的花销不许少于300,在学校的一日三餐都要拍照发过来检查,被他发现每餐花费少于10元就完蛋s早餐不许少于5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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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说我败家。
不许说我是钱多没地儿花的大冤种。
宁沉之前赶上了行业大热的风口,赚的钱够他下半辈子生活无忧,他本来躺平得十分彻底,但是他现在多了一个小孩要养。
虽然宁沉知道这不是他的义务,停云也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提过很多次,他已经成年了,假期可以去兼职赚生活费,高考完还有三个月的暑假,赚学费完全足够。
然后就被宁沉往后背呼了一巴掌,从此谢停云再也没敢在宁沉面前提这件事情。
宁沉没有明说,但他只对谢停云出去兼职这件事情表达过明确而异常强势的反对。
谢停云读的高中比较严,平常不许学生出校,谢停云只好偷摸趁放假的时间出去兼职,然后告诉宁沉他去同学家玩半天再回家。
宁沉压根信不了一点。他在电话里质问出了地点,亲自过去把人揪回来骂了一顿。
谢停云没见过宁沉生气,这回见着了,怂哒哒地任宁沉揪着他训了半小时,然后在宁沉第无数次重复强调读书不比洗盘子重要你要是因为兼职分心成绩下降怎么办的时候
当着宁沉的面掏出了这周刚测完的模拟考试卷。
最低的一科是93。
宁沉噎住了“”
一片死寂之中,谢停云仰起头,朝他伸出双手,小声说道“抱”
宁沉“”
这孩子是不是老天丢下来克他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