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便十分地顺理成章了。
宁沉提着刀就要去找猎晶首领,谢停云却先他一步,同猎晶首领动起了手。
魔族此次进军,不仅什么都没有获得,反倒有无数魔族同胞战死当场,魔域上上下下的魔族自然有所不满。
即使猎晶首领是目前除了宁沉之外修为最高的魔族,真实水平可以达到大乘后期的程度,但那也解决不了他如今已经背着照众魔心之所向逆行的事实了。
剩下一个半伤不死的猎晶首领还有一群手下,解决他们对于宁沉和谢停云来说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情。
只是还不等宁沉动手,猎晶首领便脸色铁青着要遁走。
如今大势已去,有宁沉在这里妖言惑众,众魔族根本不听他的话,只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就这么闯过重重关卡成功污染灵脉,还不如先想办法从魔尊手下逃走,从长计议。
宁沉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说要猎晶首领死,就一定不会让他竖着从拾狸宗战场走出去。
宁沉只针对猎晶首领一个人,猎晶首领的手下见状早就见势不妙地溜了,等到宁沉将不念捅入猎晶首领的脖颈之中时,整个拾狸战场上除了他们,再无任何一个活着的魔族站在这里。
所有幸存的人这才恍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们真的守住了。
宁沉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看见猎晶首领彻底咽气。
身后骤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哭泣声,不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悲从中来,总之情感十分充沛,宁沉耳膜被刺了一下,他偏了偏头,这才后知后觉耳道中有粘稠温热的感觉。
宁沉默然片刻。
等到短暂的欢呼过去之后,便是打扫战场。
那里有他们死去的同修们,有他们顶在前面的长辈们,或许还有谁的爱人道侣。
宁沉站在原地看了不知多久,等到指尖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这才迟钝地低下头。
他看见自己指尖被另外一个人伸出指尖轻触着,温吞的灵力从宁沉指尖勾出魔息,同其交融缠绵。
说来也真是神奇,灵力这种东西,对于宁沉而言就是个扎嘴又难吃的玩意,但是谢停云的灵力就不一样。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大概是一种吃冰的口感,冰含久了会同样会扎嘴,但是那种凛冽的冰感总是让宁沉异常上头。
谢停云却蹙眉看着宁沉,沉默不语。
谢停云手中不知从哪里变出了几颗晶莹剔透的魔核,他把魔核递到宁沉手中,宁沉指尖的魔息不为所动,只有谢停云用自己的灵力将其卷着送入宁沉经脉时,宁沉才会给点反应。
魔息要反应好久,才把谢停云的灵力连着魔核一同卷着吞掉。
宁沉在意识到谢停云在旁边的时候,若无其事地低声说道“你现在居然还有灵力剩余”
谢停云可没有掠夺天赋,他身上的白衣已经被血浸透,浑身几乎就没有
一处好的干净的地方,宁沉甚至都没敢伸手去揽他。
他们两个身上一样狼狈不堪,谁也笑不了谁。
最后看来看去,宁沉只好谨慎地圈着谢停云的手腕,那里除了一点溅上去的血迹之外,看不出有什么伤势。
哪知谢停云却道“宁沉。我不骗你,你也别瞒我。”
“”
宁沉默然,随后低声道“嗯。”
他言简意赅道“你师父和那两位师叔呢”
谢停云眼神一黯,说道“道辛师叔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道明师叔和师父”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得下去“已经提前显出了老态,可能、可能所剩无多了。”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所剩无多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宁沉停顿片刻,随后盯着谢停云的眼睛说道“回流云宗了么”
谢停云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对来,他问道“我已经派人提前将师父师叔护送回去了怎么了”
宁沉低下眼眸看着谢停云,哑声说道“送我回去。”
谢停云瞳孔微缩。
宁沉以为他没听懂,只好俯下身来,轻轻贴了一下谢停云的侧脸,低语道“是你不让我瞒你的。等会我若是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你不要害怕或者担心,过一会就行了可以么。”
谢停云心口像是被重锤了一下,连呼吸都开始滞涩起来“宁、宁沉”
“停云,”宁沉强硬地打断了谢停云接下来的话语,随后缓了嗓音,低低说道“听话。”
“”
谢停云意识到了什么,眼眸陡然酸涩。
乘风在那一瞬间出鞘,安安静静地悬停在两人的脚边。
谢停云抚着宁沉的手都在抖,喉间堵塞半晌,涩然道“这么快”
宁沉低头看见乘风了,于是跟着谢停云踏了上去,笑了一下,说道“没事,还能陪你一段时间。”
谢停云倏地闭上眼睛,肩线微微颤抖着。
拾狸宗的弟子们正在打扫战场,看见宁沉和谢停云这么快就要走了,不由得惊讶地大喊道“谢道友魔尊大人你们怎么走得这么快我们宗主可说了,得留你们到庆功宴结束呢”
宁沉背对着他们,懒洋洋地说道“行了,好意心领,本座就不去了,晚点让停云替本座来一趟。”
“”
拾狸宗的弟子们浑然不觉地大喊道“好哦那谢道友到时候记得来啦”
谢停云没应声。
乘风载着两人沉稳地飞在半空之中,鼻端萦绕不去的浓重血味和刀光剑影的战场都逐渐远去,他们二人此时身处云端,身旁没有任何人。
宁沉看着他颤抖的背影,沉默了半晌,低声说道“你能不能快点把身上的伤治好。我想抱你。”
谢停云再也忍不住般转过身来,蓦然伸手,紧紧拥住了宁沉。
那点伤根本不算什
么。
“”
宁沉像只终于吸到猫薄荷的大猫,异常安心地把下巴搭在谢停云的肩上。
他们胸膛贴着胸膛,于是宁沉能够感受到逐渐难以压抑的震颤和发抖。
谢停云抖着嗓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是不是对师父和师叔们做了什么”
宁沉坦然道“嗯。”
“我就是,”宁沉顿了一下,随后说道“不想你难过。”
这话说出来宁沉总觉得不妥,于是他又不放心地补充道“你别误会。要不是你,我才懒得救那老东西,一天天的只知道拿木杖抡我。”
“”
谢停云深深闭上眼睛,近乎无声地说道“那,道明和道辛师叔呢。他们可没有对你严苛以待。”
“他们”
宁沉伸手按住谢停云的后颈,偏过头去在他颈间蹭了蹭,心满意足道“心情好,顺带的。”
谢停云直接在云风阁里落了脚,没给弟子们簇拥上来的机会。
云风阁的门一关,阁外禁制彻底升起的那一刻,宁沉脚下陡然一个踉跄,半身重量便压在了谢停云的身上。
偏偏他自己还没有任何的察觉,只觉得自己似乎就只是眼前一晕,再次恢复感知时,是那一滴温热的眼泪滴在脸侧的时候。
宁沉眼前已然彻底天旋地转,大变模样了,他颇为新奇地感受着自己被谢停云抱在怀里的姿势,随后抬头看着谢停云悬着水滴的下颌,说道“我居然也有这一天。”
谢停云哑声说道“你居然也有这一天。”
一个大乘修士能够徒手举起一座山,更遑论抱起一个与他体型差不太多的成年男子。
这对于谢停云来说并不困难,只是宁沉总是那个习惯于保护别人的人,他一直都没给别人机会。
加上宁沉总是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在床榻上的时候但凡谢停云与他的想法有一点不合,比如睡床榻里侧外侧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宁沉每次都是一言不合把他抱起来丢进床榻深处,不给谢停云一点辩解的机会,因而谢停云压根没能找机会报复回去。
然而如今机会来了,谢停云却宁愿永远也不要。
宁沉按着太阳穴,那里像是被千万根烧红的烙铁长针穿过一般,不间断升起猛烈的剧痛感。
他的体表已经开始渗血,血中蕴含着浓郁的魔息,那是被宁沉压抑了许久,终于压抑不住的结果。
宁沉这辈子都没感受过这种程度的头痛,到最后烦躁不已的时候,却发现被谢停云放进了藤椅里面。
宁沉微愣,有些迷茫和疑惑地抬眼看谢停云。
一般的流程不是要抱到床榻上的么,谢停云怎么不走寻常路啊。
出什么事了
谢停云抬手抹去宁沉脸侧的血迹,他俯下身的角度恰好挡住了身后满是干涸魔血的床榻。
他眼神微黯,说道“铺了软垫,比床榻还要软
,不是嫌弃你把血沾上床榻,你等我一会,行么”
“”
宁沉头疼欲裂,他想了半晌没想明白,于是伸手把将要离开的谢停云拉住,随后一点点把人拽了回来,拖进了自己的怀里。
就在谢停云身形晃开的那一刹,宁沉看见了谢停云寝殿内,那张泼满干涸魔血,残破不堪的床榻。
那是宁沉之前被下了迷迭香沉睡不已,因为把谢停云体内的魔息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导致撑裂血肉经脉而涌出的魔血,当时宁沉没注意,现在他打眼一扫,才惊觉自己流的血几乎将整个床榻都浸透了,连地面上都滴了一大滩。
谢停云的床榻上甚至还有一个洞,那是不念贯穿他腹部的时候,顺势钉在床榻上造成的破损。
宁沉“”
宁沉有些心虚地把伏在他身上的谢停云圈紧了不少,清了清嗓子,说道“不、不好意思啊,当时没注意。”
他从云风阁出去之后,把谢停云从血池里捞出来,然后发疯筑巢,把两个人锁在了魔宫里养伤,养完伤后光顾着把魔族大军打回去了,根本不记得一片狼藉的云风阁。
云风阁常年开着禁制,弟子们一般不会进来,也进不来,这里自然就一直保持着原样。
宁沉强盗惯了,此时虽然心虚,但依旧打算蛮不讲理,于是他完完全全地把人禁锢在怀里,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低声说道“我就剩这点时间了,你总不会舍得和我计较吧让我抱一会。”
谢停云强撑的脊梁陡然坍塌。
他收紧攀住宁沉肩膀的臂弯,无声哽咽道“你没有错。我该说对不起。”
听到不会被计较把床榻毁掉之后,宁沉便放心了。
两人身上还带着污血,可是谁也没有在乎这件事情。
因为所剩无多的时间,从来不会为谁停留。
宁沉偏过头来,蹭了一下谢停云的侧脸,哄道“谢停云,我都没向你提过什么要求,你这次能不能满足一下我。”
谢停云说不出话,只得点头,无声默认。
“停云,”宁沉这次格外认真地念着这个名字,说道“我不想你看见也不想你来动手。”
“你说的,不要我瞒你,我们互相坦诚。”宁沉垂下眼眸,放松地说道“我不想瞒着你、迷晕你亦或是关着你。作为交换,你也不要看着我或者亲自动手。”
那样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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