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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果壳宇宙的第一撕
    有宫女提了灯,穿梭在宫道之间。

    她们走步的姿态是利落的,但并不发出什么声音,影影绰绰的不像是人,倒像是那一盏盏宫灯自己长了脚,将一座座宫室点亮。

    点亮了灯火后,再仔细听一听今日官家的安排后,住在这些狭小宫室里的妃嫔们就可以按照她们所获得的信息和命令,安排自己这个夜晚要忙些什么了。

    比如说韦氏,她略有资历,但并不受宠爱,很少被宣召去伴驾,更少在点起灯火后迎接官家的来临,那她就可以很闲适地度过今天接下来的时光。

    但她并没有,她很忙碌。

    有人会捧着盆,提着桶来到门前,将这些或精致,或粗重的东西送进门内,而后开始韦氏今晚的作业。

    她先是卸下钗环,而后是脸上的妆容,用皂角与澡豆将自己脸上的铅粉清洗得干干净净之后,再用一张接一张的帕子浸在热水里打湿后,贴在脸上,脖颈上热敷。

    她坚信这能让她的肌肤重新焕发青春光彩,让官家在看向她时的目光热切一些。

    虽然养女朝真帝姬对此有不同的意见不仅有不同意见,还对贴在小娘娘脸上那一层又一层的白帕子有些很恐怖的联想但帝姬明智地没有说出来。

    韦氏知道,不过韦氏也不在乎,她坚持着要帝姬看她护肤,只是因为在做这件事时,她还要完成另一件事。

    她准备了一些点心,有糯而甜的,也有咸香而酥脆的,还有一些咬一口汁水四溢的,宫中不缺吃的,小孩子们正在长身体的阶段,总是抗拒不了这个的。

    帝姬走进来,向她行了一礼,“小娘娘。”

    脸上贴着帕子的小娘娘习惯性笑一笑,但帕子的湿度和重力阻止了她,于是她只好用最和气的声音说“难得回来,且坐下陪我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又说,“你怎么不吃”

    “宝箓宫中的习惯,过午不食。”

    “这是什么怪话,休拿来诓我,”小娘娘笑道,“这不是佛家的规矩吗”

    “都差不多,”帝姬说,“道士们挨起饿来比和尚还要吓人。”

    快要变凉的帕子被宫女撤下,韦氏得以望向朝真帝姬一眼,她很有些惊奇,又有些可怜。她怎么没注意到呢这孩子竟然比宫中的帝姬们瘦了那许多

    帝姬并不是皮包骨的模样,她的头发也尚算乌黑有光泽,但官家其他的女儿们金尊玉贵地长着,不说肥肥胖胖,至少也是珠圆玉润,只有她不同,身段看着不像帝姬,倒更似宫女。

    于是韦氏叹气了,“都说修仙好,我就不信天上比人间还好呢,偏呦呦要受这样的苦。”

    “也不算什么,”帝姬的声音还是很平和,“况且天上我虽没去过,这里也倒没那么好。”

    韦氏忽然坐起身,沉下脸,“你长了一岁,倒变得比以前更不晓事了。”

    帝姬没吭声,有些迷惑地歪了歪头,注视着她。

    于是韦氏必须将话说得更明白,“你这次回来,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在小娘娘跟前说什么都无妨,但你爹爹听了去,就不喜欢。”

    韦氏有些嗔怒地瞪着她,但这目光没坚持多久,因为另一张浸泡够久的,吸足了水分和热量的帕子又覆上来了。

    她连忙重新躺回贵妃椅上,并且虔诚地迎接着她幻想中肌肤的新生,以及久违的君王宠爱。

    室内有些静,等了一会儿,帝姬才重新开口

    “爹爹不喜欢我吗”

    韦氏没回答,一个极亲近的女官替她开了口

    “官家喜欢帝姬清修持重,证仙果,可不喜欢帝姬当他的相公。”

    帝姬没吭声。

    “况且宫中人多眼杂,”女官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帝姬当事事小心才是。”

    回宫待几天是不可能每天都躺平吃吃喝喝的。

    作为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帝姬也得读书。北宋的皇家学校叫资善堂,亲王在这读书,老师都是饱学之士,帝姬也来读书,不过老师就是各种女官,据说原来公主们学几个字,知道点温良恭俭让就够了,后来仁宗皇帝发话,“朕以为书不惟男子不可不读,惟妇女亦不可不读,读书则知自古兴衰,亦有所鉴戒。”于是公主们也跟着学一学经,读一读史。

    来的有点早。

    赵鹿鸣进了学堂,立刻就有几个帝姬看着她笑。

    “呦呦,你怎么梳了这样秃的髻,”一个帝姬说,“连根簪子也没有呀”

    “爹爹让你去修道,可没让你挨过饿,你怎么一副吃不饱饭的模样”另一个帝姬又说。

    第三个就凑过来,很是有点幸灾乐祸,“听说爹爹要让你修一辈子的道,再也不回来”

    赵鹿鸣看着自己这几个关系并不亲近的姊妹,心情就有点复杂。

    她们有点熊,这是毫无疑问的;

    虽然有点熊,但年长些的帝姬都忙着备嫁,这里的是一群八九岁到十二三岁的小豆丁,这也是毫无疑问的;

    她们在起哄,并且带着孩子的恶意,觉得如果能把面前这个并不像自己姊妹的异类欺负哭,就是她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挑战之一。

    素有美名的朝真帝姬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突然用力推了凑过来的小姑娘一把

    小姑娘躲闪不及,踉跄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伴读的女孩子们一下子慌慌张张起来,场面也变得非常混乱,迟迟赶来的女老师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有人在一片混乱中说话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

    场面一下就静了下来,有人忙乱地行礼,有人笨拙地解释,还有人轻声在青年身侧说些什么。

    那个青年轻笑了一声,“呦呦难得回宫一次,不要勉强她,还是来孤身侧吧。”

    皇太子赵桓,今年已经二十三岁,有一儿一女,但官家春秋正盛,他也得耐心排队,并且以大龄青年的身份继续来资善堂读读书,听听课。

    虽说他也是一样的听课,但听的内容就与小皇子们大不相同,他和那些已经出宫建府的亲王一起,来资善堂主要是学一些经书里更加高深的内容。

    赵鹿鸣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她身边虽无伴读,但也有修道时跟在身边的女童,以及韦氏送过来的宫女,眼下一个个就脸色古怪,给她打起了眼神。

    “太子待帝姬这样客气,”有人小声在她耳边说,“要小心。”

    “太子是我兄,”她也小声道,“待我客气有何不可”

    宫女就瞪着她,像是瞪一个傻子。太子是这五六十个弟弟妹妹的兄长,可也没见他待哪个格外亲切,尤其这位长年被送到宫外养着的帝姬,他认不认得都两说,哪来的兄妹情谊分明是有所图

    偏她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宫中的人都有七巧玲珑心,哪有这样的憨人

    今日在这里讲课的是赞读宇文时中,白面微须的文士,也是文臣里的重量级人物。

    他的神情沉静,见到太子身后跟着个小道姑没有表露出惊讶的神情,也没有问问太子课程需不需要调整。

    学生们到齐,就开始讲课,并没有讲那些深奥或晦涩的经学课本,而是讲一讲北面的事。

    他讲燕云,讲辽国朝堂的事,宫廷的事,讲辽是如何兴,又是如何败,讲而今新兴的金人与契丹人似乎都是蛮夷,可蛮夷和蛮夷不一样,朝廷不能用对待辽国的旧眼光去看待这个正在快速崛起的新政权。

    赵鹿鸣听得津津有味,有些事是她知道的,想到的,有些事是她不知道,也没想到的。

    其他几位兄长看到她这副模样,有人也在忍不住笑,有人脸上没有笑容,还有人悄悄离开了。

    “你瞧真切了”一个小黄门问另一个。

    “帝姬现还在资善堂,与亲王们一处,听宇文赞读的讲呢”

    “讲燕云之事”

    “我看着郓王是离了座的。”

    “郓王是状元才,那班腐儒也配污了他的耳朵还有什么”

    还有些话,就转为了窃窃私语,在宫中一座飘过一座,变换着花样和形状,最后飘到了官家的案几上。

    他正画着一幅画,那笔原是极静,极有神的,听了这话,忽然就撂下去了。

    “公主只听了一耳朵,不知其所以然,她才多大年纪,”李彦故意道,“也未必是宇文赞读教的。”

    “只听了一耳朵,”官家冷哼一声,“他就该正经教些经学道理,要不是呦呦胡闹到资善堂,我还不知道这些,太子也不知出言管一管。”

    这就说到位了,李彦笑道,“太子天性质朴,对于这些外事,不明所以,一时被人所蒙蔽,也是有的。”

    后面的话,他就不大声说了,只噪噪切切,像是吹在官家耳边的风一样

    也只有郓王赵楷,与陛下最相似,天生聪明,生而多知,哎呀,哎呀,官家也不要生太子的气呀,气大伤身呀

    “帝姬这般不仔细不在意,”回去的路上,又有宫女在耳边说,“若是被有心人”

    “有心人再怎么下功夫,与我是不相干的,”帝姬说,“他们有能耐撕,就使劲撕留赞读一条命,我还要再来听讲,其他人么,撕得再响些”

    宫女一肚子的话就吓回去了。

    可帝姬像是真有些未卜先知的法力似的帝姬推自己小妹妹一个跟头的事儿,没人理会,而太子与郓王,以及太子这一系与郓王这一系的战斗,就在宣和五年的秋天,因为这么个仙果帝姬,突然之间就打响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