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暖洋洋的风打在皮肤上,比雪还要凛冽的气息将应黎层层包裹。
应黎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心跳嘶鸣,有什么东西快要叫嚣着冲出胸腔了。
祁邪一直在看他,任何细微的反应他都没有错过。
过了好久,应黎的感官才慢慢恢复,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逐渐有了神韵。
他手指抽动,拧了一下眉毛,就听见祁邪问“不舒服吗”
细白纤长的手指拨弄着他的头发,应黎以为他还要来,躲了一下“别。”
好奇怪的感觉。
除了自然的生理反应,他自己从来都没做过这种事,现在却连着来了两次,羞耻心爆棚,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觉得自己以后都能不玩真心话大冒险了,谨防被问到先前那种难以启齿的问题,他又不擅长说谎。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空调呼呼运作的声音和此起彼伏呼吸声,一丝一丝的无比清明,听得应黎头皮发麻。
他头偏向一边,如羊脂玉般莹白细腻的脖颈上还挂着一根红色丝带,像等待拆开包装的礼物。
沉默了一会儿,祁邪说“我去洗手。”
洗手了结束了
应黎敛下长睫,陷入纠结,终于还是仰起头问“这样就完了吗”
他是真的不懂才问的,水光闪亮的眸子里满是求知若渴。
祁邪起身的动作慢了半拍,缓缓转过头看他。
周遭空气凝滞,一分一秒都变得十分难挨。
祁邪垂眸死死盯着他,面色还是那样冷,只是眼底逐渐变得深谙,像是漆黑广袤的海面上突然燃起的一簇火苗,摇晃躁动。
应黎被他这样的眼神吓到了,小幅度地往后退了一下,双腿蜷了起来,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缩在绵软的被单里。
祁邪努力克制喉咙里那股血腥的冲动,声音喑哑“还要吗”
“不要了。”应黎一个劲摇头,声音都在发抖,“我能回去了吗”
祁邪默默把他浑身都看了个遍,从梗得直直的脖颈,到染了红痕的细腰,再到光裸纤细的脚踝。
危险气息越来越浓,应黎察觉到自己的手脚开始发凉。
半晌后祁邪收回眼神,喉结翻动,似乎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嗯。”
应黎如释重负,迅速裹上浴巾,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可神经末梢似乎还残留着兴奋,他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光脚踩在地板上的时候双腿一软直接脱力,差点扑到地上。
祁邪扶了他一把,手上的东西顺理成章沾到了他的胳膊上。
应黎猛地缩回手,身体随之踉跄了一下。
祁邪也看了一眼沾到他手上的东西“嫌弃”
“没有。”他自己的东西他怎么会嫌,只是太害臊了。
“洗洗。”
祁邪去浴室洗手,应黎跟着进
去了。
祁邪的手真的好漂亮,手掌宽大,骨节分明,仿佛象牙雕成的一样,然而他右手手背上破了一块皮,是刚才应黎在混乱中抓出来的,鲜红的血珠渗出皮肤,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尤为醒目,生生添上了一点瑕疵。
想到这么漂亮的一双手刚才是怎么作恶的,应黎澄澈如湖水的眼眸缓慢轻悠地泛起涟漪。
他很想问问祁邪为什么非得这样
应黎也不是单纯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时而拧眉,时而紧抿双唇,目光一直锁在祁邪的手背上,像是要把那块皮肤盯出个窟窿来。
祁邪看了一眼,语气淡然地说“流血了,你抓的。”
两人又在镜子里对视了,应黎还没说出口的话彻底封缄。
祁邪比他高还比他壮,穿着背心和裤子,他就裹了一条浴巾,两人并排着一起洗手,他现在才发觉这样的场景诡异极了。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应黎脸颊红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眉顺眼地使劲搓着手。
祁邪嗓音清冽“下一次掐狠一点,明白吗”
疼痛能让他暂时保持清醒,不然他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伤到应黎。
应黎脑筋跟坐过山车似的连着转了好几道弯,眸光微微闪烁,还有下次
好像从他踏进祁邪房间的那一刻就错了,祁邪这算是在要挟他吗
他搓了半天都没有结束的意思,祁邪忽然把水关了,把他快要磨破皮的手指从水里解救出来。
现在一丁点接触都让应黎浑身紧绷,他想把手抽回来,但祁邪紧紧捏着他的手腕,像只铁钳一样,应黎怎么挣都挣不开。
“只是擦手,不干别的。”
祁邪抽了一张纸,把他每一根手指头都擦得干净清爽,动作强势又温柔。
“我要回去了。”应黎被他搞懵了,等祁邪一放开他,他就立马去拿架子上的脏衣服穿,动作慌得要死。
祁邪拽住他的手胳膊说“脏了,穿我的。”
他重新给应黎拿了一套衣服。
上衣没有标签看不出牌子,但材质柔软舒适,想来也不便宜,跟他那几十块钱包邮的衣服还是有区别的。
应黎迅速套上衣,弯着腰穿裤子的时候领口里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见他薄薄的胸膛。
祁邪说“瘦了。”比去年瘦多了。
一会儿说他爱哭,一会儿说他瘦,祁邪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
明明刚才还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这会儿他脾气反而硬起来了,扯了一下领口顶嘴说“没有瘦。”
从来没人说过他瘦,他是那种很健康的身材,二十来岁的少年独有的、自然的肌肉群,没有经过专门训练,肌肉不多,但还是有的。
祁邪没有跟他争辩,只是轻轻掐了一下他脸上的肉,手感挺软,但看着确实没去年圆润了。
应黎被他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打了个措手不及,耳尖又烧起
来了,他别开头继续穿着衣服,心里别扭得紧,直想跑。
穿完衣服他就直奔门口,但当他握上门把手的时候又有些犹豫。
刚才他好像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这么晚了会不会有人在走廊呢,要是看见他从祁邪的房间里出来,还穿着祁邪的衣服,会不会多想。
“不想走”祁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来了,深深看着他,眼神尖锐。
唰的一下打开门,应黎逃似的冲出去了。
漆黑空荡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敢开灯,下楼的时候还不小心把膝盖给磕了。
应黎走了,渐渐合上的门隔绝了祁邪暗到接近疯狂的视线。
他把空调关了,刹那间空旷的房间安静到了极致。
夜晚寂静无声。
他躺在应黎刚才躺过的地方,手上握着那根丝带,使劲嗅着上面的味道,然后把丝带慢慢盖在自己的眼睛上,盯着天花板,在黑暗中想应黎哭红的眼睛,想他咬到泛白的嘴唇,想他紧绷的足背,想他的所有。
膝盖磕到了楼梯转角处的摄像机,又疼又麻,应黎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整个右膝盖都青了。
刚刚出了好多汗,应黎又洗了一遍澡,把祁邪的衣服扔到脏衣篓里,觉得碍眼又用自己的衣服盖住,然后才想起自己的脏衣服还在祁邪的房间里没拿回来。
不要了,全都不要了。
躺进熟悉的被窝里应黎才有了一丝安全感,打开手机发现微信里有十几条消息。
半个小时之前沈尧问他回来了没有,还有谢闻时他们的关心。
“回来了吗”
“晚上又要降温了,你冷不冷,要不要给你送件衣服”
沈尧还没睡,他一直在等应黎回消息,张少陵说应黎回来了,他下楼去找他,敲门却没有回应,他把应黎的对话框反反复复点开看了好几遍,生怕错过一点消息。
应黎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就见对话框闪动,沈尧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睡着了吗”
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沈尧噌地一下就坐了起来,抱着手机开始打字“还没睡刚刚我下去找你了。”
应黎呼吸都紧了,试探地问“你敲门了吗”
沈尧“敲了,你没开门,我就回来了。”
应黎松了口气,红着脸撒了个谎说“抱歉,刚刚睡着了,没听见。”
睡着了啊
沈尧靠在床头,挠了挠头“是不是我的消息把你吵醒了”
应黎“没有。”
沈尧知道应黎妹妹病了,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但这个时候全都被他抛到脑后了,只能跟应黎聊些有的没的,嘴笨得要死。
他想自己要是像宋即墨一样会说话就好了,总归能安慰到应黎,但转念一想,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宋即墨把应黎弄得那么难堪,他才不要像宋即墨那个图谋不轨的烂人。
“
别想太多了,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dquo”
应黎这几天都没上过c站,上线之后就把所有私信都回了一遍,晚睡的粉丝收到回复之后都很激动。
他发现20最近十分殷勤,就算他不直播,20也每天晚上都跟他说晚安,处于礼貌,应黎也回复了一下。
黑暗中,手机震动,微弱的光线照亮了祁邪汗湿的脸。
当晚应黎又做梦了,梦见应桃的病好了,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去旅游,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家人走散了,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把他抓住了
应黎当即就被吓醒了,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后背都湿透了,只能又去洗了一个澡。
之后他毫无睡意,挨到六点半的时候,一如既往地到厨房去做饭,他还是nuber的保姆,这一点没有任何改变。
厨房里已经安装好了摄像头,超大一个,让应黎想忽视都不行,他只能尽量提醒自己不去看,不去想,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清洗好食材放到案板上处理,突然发现窗户边上还有一个直拍镜头,估计是为了拍他做饭,呆头呆脑的,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应黎实在忍不住了,就伸手轻轻拍了一下。
弹幕直接炸了。
呜呜呜呜好萌,我鼻血都空了。
啊啊啊啊谁懂啊大早上就被美颜暴击,这条命不要也罢
突然奖励我,爽到了得意脸。
我不管,他拍我肯定是喜欢我。
宝贝,不用怜惜我,用力一点
应黎正盯着那个摄像头研究,忽然就见它转了一个方向,应黎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腰一下撞到了后面的灶台,一阵乒呤乓啷。
与此同时,南城市医院的病房里,应爸爸和应妈妈都守在病床前,一家三口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
他们看见应黎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似乎在放空自己,然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今天直播间开得挺早,打了许多粉丝一个措手不及,这会儿在线观看人数还不到一万,也没什么人发弹幕,本来空荡荡的屏幕在应黎出来的时候瞬间就被填满了。
这就是那个把吉他当成琵琶来弹的保姆小哥
人比人气死人,有才华也就算了,还他妈长那么好看,他怎么敢啊
不是说他下半张脸是鸭嘴兽吗谁说的出来挨打
别骂了,我脸好疼。
妈妈,这真的是人能拥有的美貌吗跪求你出道好吗
这颜值,说是nuber第六个成员我都信啊
女娲毕设无疑了。
现在的cg动画也太逼真了吧狗头
应爸爸指着上面一条弹幕,不解地问“桃桃啊,这个cg动画是什么
意思”
预想中应黎被骂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应桃也很兴奋“就是说我哥长得很好看的意思。”
阿姨,请允许我做你素未谋面的儿媳妇。
叫什么阿姨啊,直接叫妈妈。
应妈妈看见这条弹幕喜笑颜开“咱们小黎很受欢迎啊。”
应爸爸也满意地点头,看见有这么多人喜欢应黎他们就放心了。
可渐渐的应桃就笑不出来了,弹幕虎狼之词太多了
完了,突然怀了。
呜呜呜呜老公,我终于找到你了,快回家吧,孩子还等着你喂奶呢。
你们到底要不要脸啊,是你老公吗你就乱叫。
我不要脸,我先叫。
田小娥靠门jg
用户向你发出滚床单邀请。
虽然应桃之前上网冲浪的时候也是这么口无遮拦的,但现在爸妈都在旁边看着,她羞得脸通红,赶紧把弹幕关掉免得影响看直播。
顾不上后腰处传来的痛感,应黎赶紧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好。
然后就蹲在地上装蘑菇,紧张到额头冒汗,刚刚摄像头好像转了一下,他没眼花吧
人呢,人咋不见了
我的宝呢,我这么大一个宝呢
橱柜旁边是镜头死角,应黎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摄像头确实在转,不是他的错觉。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六点五十,他清了清嗓子,轻声问“你好,现在已经开始直播了吗”
他好可爱啊,好有礼貌啊。
摄像机点了一下头。
应黎手心都快掐红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开始直播了网友会不会误会他刚刚在发脾气打镜头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镇定下来,合同都签了,总得面对吧他现在临阵脱逃算什么啊。
应黎刚准备起身,谢闻时就哼着歌进来了,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小黎哥哥早啊,你蹲在地上干什么”
应黎抬头,勉强地笑了一下“早,我在捡东西。”
谢闻时主动说“我来帮你。”
他身后竟然还跟了一个摄像进来。
没办法,应黎在镜头里面消失的太久了,弹幕都在嚎,摄像老师只能扛着摄像机进来了。
眼看镜头越怼越近,谢闻时推了一下镜头,皱着眉说“摄像老师,你不要怼那么近嘛,小黎哥哥很害羞的,你别吓到他了。”
“抱歉抱歉。”摄像老师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离应黎太近了,从进门开始就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这张脸无论怎么怼都没有瑕疵,就该放大了细细欣赏啊
捡完东西应黎就没有借口再蹲着了,反正都要面对的,他这样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叹了口气就直接站起来了。
谢闻时蔚蓝色的眸子闪了闪,侧身替他挡住了镜头。
谢闻时你给我让开
啊
谢闻时你礼貌吗多冒昧啊。
谢闻时一直跟应黎开着玩笑,
,
想让他在镜头放松一些。
砂锅咕噜咕噜冒着泡泡,应黎掀开盖子,把处理好的虾仁和胡萝卜丁放进去,普普通通的白粥顿时变得香气四溢。
谢闻时嗅了一下“是海鲜粥吗,好香啊。”
应黎“嗯。”
“今天早上吃什么”宋即墨也到厨房来了,还跟镜头打了招呼,“早啊。”
应黎回头说“海鲜粥,鸡蛋饼。”
谢闻时故作夸张地说“还有鸡蛋饼啊,要流口水了。”
宋即墨开玩笑道“快,拿个锅兜一兜。”
应黎笑了笑,继续做自己的事。
看着案板上剩下的半根胡萝卜,宋即墨忽然很好奇地问“老张说你会在萝卜上雕花真的假的”
应黎僵了一下,知道宋即墨这是在给自己表现的机会,缓缓点了点头说“真的。”
应聘的时候张少陵问他有什么特长,他就说了这个,跟做饭还沾点边。
应桃小时候挑食,不爱吃蔬菜,应黎就变着花样把她讨厌的食材变成喜欢的样子,而且她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胡萝卜。
啥萝卜上雕花,别太离谱了,哈哈哈哈哈。
走程序还是直接笑啊
沈尧健完身下楼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只有边桥一个人,其他人肯定都到厨房去了,他迈着腿就往厨房走,结果一进去就看着三四个人围着应黎。
沈尧走过去问“围在一起干什么呢”
谢闻时朝他招了招手“大尧你来得正好,快来看,小黎哥哥会在萝卜上雕花”
沈尧以为自己听错了“雕什么”
应黎用厨房纸擦干了胡萝卜上的水分,右手拿刀,下刀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橘黄色的萝卜皮簌簌掉落,每一刀都落在了众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谢闻时的眼睛越瞪越大。
李昌宏拿着对讲机给摄像师说“1号机的人你看入神了快给个手部特写啊”
摄像师连忙回神,把镜头对准他的手。
应黎刻的时候很认真,完全不受外界打扰,十指翻飞的动作像在跳手指舞一样,灵活自如。
这手我简直斯哈了,在我x上蹦迪
刻什么萝卜啊,刻我
啊啊啊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啊
“好厉害。”
“牛活了”
厨房里的人都被他的手艺惊到了,时不时发出惊叹。
不消片刻,一朵含苞待放栩栩如生的玫瑰花就跃然掌上。
卧槽,发生了什么我还没看清楚呢休想拿真花来骗我
这手艺,你说他没去新东方进修过我打死都不信。
会做饭的男人有魅力,会在萝卜上雕花男人更有魅力
现在当保姆都必须会在萝卜上雕花了吗
宋即墨说“看来你还是藏拙了。”
沈尧都看呆了,伸手想去拿那朵花,却被谢闻时抢先了,他蠢蠢欲动的手又缩了回去“你悠着点,别弄坏了。”
“这也太像了吧,小黎哥哥你真是宝藏啊。”
谢闻时拿着那朵花给镜头展示,余光看见祁邪回来了,他今天也跑得狠,额头上的头发全湿了。
祁邪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花,薄到透明的花瓣在阳光下透着莹莹的光,生动鲜活,而他的创造者比那朵花还要好看千万倍。
谢闻时啧了一声,语气惋惜“队长你回来的太晚啦,最精彩的部分你已经错过了。”
祁邪回来了
应黎根本不敢回头看,刀柄一滑,锋利的刀刃割破手指,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卧槽,竟然划到手了
呼呼,小宝贝快让我呼一下痛痛就飞走了。
指间传来的刺痛瞬间把应黎拉了回来,他嘶了一声。
谢闻时惊叫出声“小黎哥哥”
宋即墨皱了皱眉“怎么那么不小心。”
应黎打算到水龙头下面冲一下,沈尧却突然拉起他的手,直接含住了他受伤的手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