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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1 章 番外十五
    卫柏云晚意的番外

    从衢州到京城,即使走水路,也要将近三个月时间,和表姐晕船从不出房间不同,云晚意没觉得有什么难受,经常会到帆船的甲板上去看风景。

    船队在途径宋城时,停下来休整。

    姜姒妗上岸时,险些去了半条命,云晚意和安玲扶着表姐,但最终还是被裴初愠接了过去。

    云晚意很有眼力见地松了手。

    她从未出过远门,许是有表姐都在,没了一开始的彷徨,反而是对周围的一切都觉得新奇,船队要在驿站休整两日,还要采买回京途中所需的东西。

    宋城其实也很热闹,而且较之于衢州,宋城要靠近京城,也是难得的繁华之地。

    宋城和衢州一样,没有宵禁,听闻,今日宋城会有晚会。

    今日二月二十七日,云晚意听闻这件事时,不由得有点纳闷,这是什么日子,宋城怎么会有晚会

    盼雪打听了一圈,回来告诉她

    “奴婢听说,今日是什么幺娘的忌日”

    经过盼雪解释,云晚意才明白,原来是一道传说,宋城本有一女子,名唤幺娘,后来和人在花前私下定情,却没想到情人奔赴沙场,幺娘等了情郎整整七年,人人都说她的情郎早命丧沙场,不会回来了,唯独幺娘不相信,整日在她和情郎定情的花前向花神祈祷。

    许是她的诚意感动上天,她的情郎居然在七年后真的回来了,可惜断了一条命,幺娘又去祈求花神,而一年后,她情郎断掉的腿居然也真的痊愈了。

    这件事叫人津津乐道,也一直传至今日,幺娘情谊叫人泪目,她的忌日也被称作花神日,久而久之,宋城人都习惯于今日拜花神,祈求姻缘。

    云晚意听罢,她呃了一声,下意识地问“幺娘是怎么死的”

    盼雪愣了一下,半晌才犹豫道

    “好像是跪在花神庙前太久,最终落得病状,不治而亡。”

    盼雪说到这里,忽然变得很小声“还有一种说法,是幺娘以自己的性命换来了情郎的双腿痊愈。”

    云晚意轻扯唇,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也没在这则故事中听见男方做了什么,总归幺娘苦等七年后,还因男方付出性命,才得了一个痴情的名声

    本来还想凑一下晚会的热闹,如今她也变得兴致缺缺。

    但她还是去了。

    姜姒妗惯来知道她闲不住,见她被闷在船上许久,便打发她出去玩。

    云晚意到底没能拒绝,她带着盼雪去了坊市,发现今晚宋城当真是热闹无比,张灯结彩,简直不亚于佳节时,道是拜花神,街道四周都摆了许多种花,将要春日,百花盛开,争奇夺艳,饶是云晚意本来有点抵触,也在这时不由得些许眼花缭乱。

    盼雪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不管怎么样,在宋城拜花神都是有求姻缘一说,不如姑娘也去拜一拜”

    宋城的拜花神很简单,

    买一束自己喜欢的花,再买上一条红布,在红布写下自己的心愿,将红布抛在花神庙中的桂树上,买的花也摆在桂树下,便是全部流程了。

    云晚意跟着看了一圈,就彻底弄懂了这个流程。

    但她对盼雪的话仍有些犹疑,她站在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在盼雪的催促下,云晚意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她低声说

    “罢了。”

    盼雪不解地看向她。

    云晚意却是没有解释什么,她不觉得这所谓的拜花神能帮到她什么,她也不想将希望寄托在所谓的花神上。

    云晚意忽视掉视野内遍地的鲜花,在一个摆着面具的商贩处停了下来,她瞧中了其中一个狸猫的面具,面具只能盖住上半张脸,一双眼眸和下颌被露出来,她袖中经常藏着一柄小铜镜,当即拿出来照了照,铜镜中的女子看不见全脸,眉眼间却勾着抹别样的风情,尤其是半遮半掩,越发撩人心弦。

    云晚意将狸猫面具戴好,倏然转头问身后的盼雪

    “好看么”

    话音甫落,她忽然一愣,她身后的盼雪不知何时变了个人,他也从商贩处拿了个面具,和她的不同,是个狐狸图案,他将脸也遮了一半,彼此都只露出双眼和下颌,云晚意猝不及防地和他四目相视。

    或许是今日的晚风有点温柔,也或许是四周灯笼有点朦胧,总归,天地间仿佛在这一刹间只剩下她们二人,云晚意也在这一刻蓦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毫无章法。

    以至于她没能维持住神情,只能愣愣地和他对视,他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点淡,眸色却是晦暗,他在这时回答了她刚才的问话

    “好看。”

    简短的两个字,也终于让云晚意回神,她心脏有一刻收紧,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仓促地拿出荷包想要付钱,按照荷包的指骨有点泛白。

    但有人快了她一步,在商贩摊子上放下一锭银子,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两个面具,不用找了。”

    商贩不管是谁付钱,只要有人给了就行,连忙将银子收起来,喜笑颜开“好嘞”

    云晚意捏住荷包站在原处。

    某人垂眼看向她“不走么”

    云晚意呼吸一点点平静,心跳声也渐渐平复,她不着痕迹地松开荷包,将荷包重新收好,她仰起头问

    “卫大人也会来这花神会么”

    卫柏没看她,他走在她一旁,只是淡淡地回答她,听不出什么情绪

    “会与不会,我都来了。”

    在看见她带着盼雪走出驿站时,在知道她要来花神会时,他在驿站待了一刻钟,最终还是也出了驿站。

    云晚意轻颤了下眼眸。

    她意识有点飘散,她也有点听不明白他的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会来

    为什么会出现在她

    身后

    又为什么和她一起戴上面具

    今日的宋城似乎被各种各样的花包围了,走在街道上,时常看见抱着花的姑娘家,卫柏在看见第十个抱着花的姑娘时,终于看了一眼身边手中空空的人,他冷不丁问一句

    “今日是花神街,她们都在拜花神,你不去么”

    云晚意侧过脸,话音不明地问他“卫大人希望我去么”

    她又将问题抛了回来。

    卫柏有时觉得她真是难缠,明明一句话就能回答的问题,偏偏她不说,总是问题回答问题。

    她话音再是不明,其实也透了点侵略性,仿佛是要打破二人间心照不宣的事情。

    卫柏其实对待云晚意的心思很乱,他一边忍不住地注意她,一边又觉得她的确不算是世俗意义上的好女子,和他的择偶标准从不相同。

    人是会挑剔的。

    卫柏如今就是如此,因她主动接近他,因她眼底藏不住的情绪,因她贪婪和虚荣。

    他和她相处,时常不由自主,会被她吸引,也会被二人间的气氛裹挟,却也忍不住地挑剔。

    卫柏控制不住地快步走了两步,其实也不算很快,不会拉开很大的距离,但他忘了,这不是空旷的地方,而是宋城一年难得一回的花神会,满城的人都挤在街道上,他快走了两步,云晚意只是慢了一步,二人就轻而易举地被人群冲散。

    云晚意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向前追去,任由人潮将他们冲散,前面的人越来越多,几个呼吸间,云晚意举目望去时,就再也看不见了他的身影。

    云晚意在这一刻,头一次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她当真要选一个不会回头看她的人过一辈子么

    她选卫柏,是她想要远离云家,是她不想再过得压抑,是她不想再自己内耗。

    但选择这么一个人,当真不是从一个囚笼中跳到另一个囚笼么

    云晚意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她到底想要的什么

    只是逃离云家,还是想要自己过得开心

    答案其实不言而喻。

    在卫柏和云晚意走散的时候,盼雪就连忙走到了姑娘跟前,她担忧地看向姑娘“姑娘,咱们不追过去么”

    云晚意没有回答,她只是停下了步伐。

    她心想,她等卫柏一刻钟。

    她只等一刻钟。

    她在灯火阑珊处,在人潮拥挤处,站立不动。

    她心想,她也许是不需要爱情的,但她也不想后半生依旧过着被人忽视的生活。

    云晚意抬头看着夜色,狸猫面具在她脸上栩栩如生,她身影卓越,即使看不见全脸,依旧引人注目,来来往往的人总要转头看了她一眼。

    一刻钟,其实过得很快,但云晚意又觉得很慢。

    她仿佛赤裸裸地站在原地,任由四周人打量,她看不清外人眼底是什么情绪,但她有点冷。

    二月要入春,迎春花开了又败,众人脱下厚重的鹤氅,迫不及待地穿上单薄的春裙,云晚意也是如此,她今晚只穿了件单薄的素色衣裙,披风都没带,冷风袭来时,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在一刻钟渐渐要到头时,云晚意垂了垂眸,她轻声叫盼雪

    “我们回驿站吧。”

    盼雪刚要准备应她,却是忽然一惊,她拉住姑娘的手,激动地要蹦起来“姑娘姑娘”

    云晚意兴致缺缺,她也有点恹恹地,毕竟任谁被风吹得这么久都会觉得难受。

    她只想赶紧回驿站,泡个热水澡,然后裹进被窝埋头睡上一觉。

    等明日

    等明日,她就会彻底好了。

    她被盼雪拉得有点身子不稳,不由得无奈地朝盼雪看去,盼雪却是道“姑娘,是卫大人,卫大人回来了。”

    云晚意倏然一怔。

    她有点僵硬在原处,半晌,才怔怔地抬起头,顺着盼雪的视线看去。

    只看见卫柏逆着拥挤的人群,朝她一步步走来,他脸色算不上好,皱着眉,仿佛也是觉得前路难行,但他没说放弃,直到彻底走到她跟前。

    云晚意这时才看见他手中还拿着一束红梅,有人没好气道

    “你是傻了么,站在原地不动。”

    鬼知道他转过头,瞧不见人时,在周围找了她多久。

    他将红梅塞到她怀中,云晚意有点懵地接住红梅,她稍瞪圆了眼眸,倒是越发衬配她的狸猫面具,卫柏被她逗乐了,他不易察觉地勾了下唇,语气倒是冷淡也嫌弃

    “找了半条街才找到红梅。”

    云晚意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红梅,她没问他为什么给她买花,仰头和他对视,轻声问“为什么是红梅”

    卫柏移开和她对视的眼,淡淡道

    “没什么。”

    他只是想起,和她初遇那日,白皑皑的茫茫雪地中,她头顶的那枝红梅其实和她格外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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