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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黄仪结捂着血淋淋的下腹,挣扎地躺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不断渗透出来的血液很快消失,不知被什么吞没。

    她的脸色很白。

    是那种褪去色彩的惨白。

    正如容九说的那样,哪怕受了这么严重的贯穿伤,可是,她还是没有死。

    伤口附近,有什么凝结成块的东西,正在蠕动着,修补着皮肉,那速度虽然很慢,但也确确实实吊着她最后一口气。

    黄仪结另一只手,挣扎着抓向殿门。

    她死死地盯着紧闭的殿门。

    剧痛和寒冷让她忍不住呕出血,半昏半醒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来着

    啊,她想起来,大概是从入宫开始,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

    黄仪结本姓不为黄。

    她的母亲,是黄家的出嫁女,不过是庶出,嫁给了西南边陲的人家。

    那户人家面上看着与外人和善,可嫁给的夫君其母是世代相传的虫巫,这般技艺,传女不传男,在黄仪结刚出生时,虫巫就看上了她,将她收为徒。

    所以,黄仪结的奶奶,既是她的亲人,也是她的师傅。她从小就和蛊虫相处,和它们相依相存,比父母还要熟悉。

    可娘亲受不了,她能勉强接受婆婆是个虫巫,却不能接受女儿也是如此。

    那些被拿来试炼的,可也是活生生的人

    就算有些是事出有因,活该如此,可这样的事情到底有伤天和,过于残忍。

    更别说有些人,不该如此。

    在黄仪结十五岁那年,娘家派人来参加黄仪结的出阁礼,娘亲将这件事告诉了黄家人,然后

    并没有带来什么改变。

    毕竟她的母亲也不过是黄家一个庶女,也不怎么值得看重,黄家顶多将这个消息传回去,上头没什么打算,那自然也就没了其他的可能。

    那会黄仪结以为会一直这么下去,直到太后派来了人。

    那应该是在几年后的秋日,黄家突然派人说,要她入宫,且要改姓为黄。

    当时,奶奶驱动了所有的蛊虫与虫奴,那些僵硬的人体晃悠出来时,的确带来了许多的杀伤力。可到底敌不过黄家带来的大批武力。

    那时候,黄仪结就认识到,蛊虫虽然强大,可要是对上真正的人潮,有再多厉害的手段都是施展不开的。

    毕竟她们擅长的,并不是传染性极强的蛊。

    而她的奶奶也不是那么疯狂的人,不可能炼制出那么多虫奴。

    除非丧心病狂,不然他们根本无法跟太后的人作对。

    为了父母和奶奶,黄仪结答应了入宫,也被接到了京城来,一路上的加强培训,让她迅速成为了一名仪态端庄的淑女,又顺利得以入宫。

    太后让她入宫的目的,黄仪结也很清楚。

    是为了景元帝。

    在这件事上,太后和瑞王,有着不同的看法。至少,黄家虽会帮着太后

    带回黄仪结,却也为了瑞王警告太后。

    太后heihei她真是个胆大的女子,甚至敢多次召集黄仪结入寿康宫,是觉得她不会对她下蛊吗可能也的确如此,黄仪结不会拿自家人冒险。

    听话,乖顺,然后,黄仪结将身边的人,一点点练成虫奴。

    整个宫都是太后派来的眼线,还是有些难以忍耐的。

    可在这么多事情之中,黄仪结唯独不想去的地方,就是乾明宫。

    她入宫是为了景元帝。

    可景元帝,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黄仪结数次和他接触,都有种这位已然看穿她的怪异感,可纵是如此,她也数次都朝着他下蛊

    然后没有用。

    景元帝的身体里,似乎有一种极为强大的力量,不容其他东西的吞噬,只要是没那么强劲的蛊虫,进入身体后都会被其吞噬掉。

    后来黄仪结才从太后嘴里知道,皇帝早年间被下过毒,身体内聚集着大量的毒性。

    名为悲歌的毒,黄仪结的确知道。

    它是蛊虫的克星之一。

    中毒的宿主,就没见活过二十五。

    景元帝竟活到现在不提,可又是怎么活得像是个正常人一般

    这种毒,只会将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黄仪结虽有不解,可这不关她的事,自打她猜到乾明宫里有驱逐蛊虫的味道,她就清楚,太后的几多算计,可能都落在景元帝的眼底。

    她没有和太后提起这事。

    只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景元帝一直都没有发作。

    可随着景元帝对黄家发难,事态又有了变化。

    黄仪结叹了口气,在大雨来临前,站到了乾明宫前,随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是的,乾明宫内,的确有着无数能够阻拦蛊虫的味道。

    可不是所有的蛊虫,都会被其阻拦。

    比如黄仪结的本命蛊。

    女人的眼睛变得微红,慢条斯理地朝着殿前走去。

    “贵妃娘娘,陛下吩咐了,谁都不见。”拦着她的宫人虽客气,但态度很强硬,“还请您不要再往前走。”

    这位贵妃还是自己来的,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怎么看都太奇怪。

    贵妃的手轻柔地搭在宫人的胳膊上,朝着他笑了笑“你要拦着我吗”

    宫人“当然不会。”

    他的声音先是强硬,后而柔软,眼底也闪过一缕暗红。

    贵妃笑了笑,松开手,漫步朝着内里走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

    贵妃平静地走进了乾明宫。

    “唔哈”

    剧烈的痛苦,将她的意识从半昏迷中扯出来,黄仪结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她和景元帝是怎么出现在奉先殿大概是因为乾明宫的味道,太浓烈。

    哪怕黄仪结能够控制住蛊虫的躁动,可是蛊虫就在她的体内,这对她来说也是

    极为痛苦的事,而景元帝

    他体内的悲歌,是极为可怕的阴毒,想要越过悲歌的毒性彻底操控景元帝还需要时间,尤其是这乾明宫的气味浓烈,压制了蛊虫的发挥为此,黄仪结才操控着景元帝和她一起离开。

    选了奉先殿,不过是因为这里人烟罕至,根本不会有人来罢。

    可惜啊,就慢了一步。

    在感觉到游荡在后宫那些蛊虫开始失去联系起,黄仪结就觉察到不对。

    而后,那个人就闯了进来。

    她就该一刀了结了景元帝。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下手

    是因为皇帝看她的眼神古井无波,冷漠得好似尸体,还是因为她也在害怕

    嘻

    就算如此,又怎么样

    有人拖起了黄仪结的身体,那种古怪的味道随之缠绕过来,叫她极其不喜可是,就算皇帝再是狂傲嘻

    他不还是,得在那个人面前俯首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容九,容九

    他竟然在那个人面前自称容九

    黄仪结猛然睁开了眼,手指如鹰钩扣住了来人的胳膊。宁宏儒的脸出现在她的跟前,冷漠地扫了她一眼。

    可惜的是黄仪结到底失血过多,就算她体内的蛊虫正在帮着她,也只能勉强吊着一口气,根本无法维持着她做出更多的反应。

    “将她带走。”

    “喏。”

    全副武装的侍卫拖起黄仪结,消失在雨幕里。

    宁宏儒,则是看向了那正在弥漫着黑烟的奉先殿,而后,又小心翼翼地望向远处那座不受影响的小殿。

    终于,忍不住露出苦瓜脸。

    陛下啊陛下,您怎么能把奉先殿也给烧咯

    是啊,容九,怎么能把奉先殿也给烧了

    惊蛰有点茫然,无措地抱住自己。

    很冷,尽管他穿在外面的衣服被涂了桐油,瞧着很是防水,可在逃跑的时候,兜帽却是没有罩住。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

    好冷。

    惊蛰哆嗦着,不只是为了这寒凉的温度,还为了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

    大概,也和他身后的容九有关。

    在后脖颈处来回摩挲的手指,带着某种危险的压迫。

    而后,才终于松开手。

    那凉意散去,惊蛰下意识追着容九看去,就见男人走到角落里,不知做了什么,在湿冷的小殿,骤然升起了一小把火。

    骤亮的火光,让惊蛰不由得抬手挡住刺眼的光。

    可火,是从何而来。

    而且在这座小殿内生火,当真是件好事吗

    这里供奉的可也都是皇亲国戚呀。

    顿了顿,惊蛰放下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味道。

    那是,刚刚还在他身上的气味

    。

    是那些香。

    惊蛰迟疑地,小步地往边上挪了挪,看清楚了那些在燃烧的木柴怎么外表瞧着,和奉先殿的外金柱纹路,有点相似。

    刚才,在点燃了奉先殿后,惊蛰似乎也闻到了相同的气息。

    只那个时候,容九带着他离开奉先殿,无疑是主动朝着虫潮去,这几乎吓疯了惊蛰,整个人只往容九的怀里躲,根本没有心神去留意。

    那些可怕的黑潮,一想到它们几乎爬到自己身上,惊蛰都吓得想哭出来。

    呜呜呜你们还是去找你们的母亲,不要来找我呀。

    惊蛰低头搓了搓手,还是好冷。

    “过来。”容九的声音冷冷响起,带着几分压抑,“将外面的衣服脱了。”

    惊蛰有点犹豫,可寒冷还是驱动了他的双腿,让他朝着火堆走去。

    他小心地在容九的对面坐下。

    犹豫了一下,手指快速解开外面那层不怕水的衣服,将太监服都脱了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堆。

    热意涌来,惊蛰抹了把脸,好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一抬头,容九又不知去了哪里。

    他总是神出鬼没。

    惊蛰抱紧自己坐在火堆边上,有些沉默地看着跳动的火光。

    连容九什么时候回来,都没看到。

    “在想什么”

    清冷的嗓音响起,因为太过熟悉,以至于惊蛰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烧了奉先殿”

    他说完,抬头看着容九。

    只见容九手里端着木盆,也不知是从何找来的,而后放下,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外裳,一边动作,一边淡声回答

    “你不是害怕那些蛊虫,奉先殿重建后,内外金柱,墙壁与瓦片,全都淬上特制的香,将其点燃后,可以尽可能多地驱逐掉那些蛊虫。”

    容九的解释不可谓不详尽。

    说起来,这件事,惊蛰也是知道的。

    他当初,通过直殿司的三等太监考核,其中一个考核,不就是来清扫修缮后的奉先殿吗

    惊蛰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件事。

    “可,那是奉先殿。”他抱紧膝盖,“你就这么烧了,难道陛下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吗”

    惊蛰的声音发飘着,带着几分难以抹去的惊疑“为何,贵妃娘娘,想要杀了你”

    黄仪结要杀的人,不应该是皇帝吗

    为何会是容九

    黄仪结那个时候的态度,也很是奇怪,就好像他说出来的话,十分可笑但,这有什么不对吗

    惊蛰敏感的神经疯狂地跳动着。

    无数个为什么,把他弄得一团乱,甚至

    嗯

    惊蛰猛地回过神,就发现他的脚被人抓住。他茫茫然地看去,容九已经将外衣脱下,外侧铺在地上,侍卫服干净的内侧朝上,而后,

    惊蛰被除去鞋袜的脚,就被安放在衣服上。

    另一只脚也被抓住,重复了相同的步调。

    惊蛰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又看着容九原本还算干净的衣服被自己踩出污痕,再多的疑窦都在那瞬间飞走,他整个人胀红了脸,羞耻感莫名倒涌,将他弄得声音都在发颤“容九,你做什么呢”

    容九正在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子,闻言看他一眼,“给你洗脚。”

    “我不用,你干嘛”

    惊蛰急急说道,就要把脚收回来,却被男人扣住了脚腕,死活都抽不动。

    容九“你不是害怕那些蛊虫”

    他温凉的话里,带着几分上扬的疑惑,好像这是什么难以发觉的事。

    惊蛰颤巍巍地点头“但那,和你要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容九的语气有些古怪,慢吞吞地说道“哈,没有发现吗”

    另一只手,手指朝下点了点。

    惊蛰困惑地低头,这才发现,他被脱下来的鞋袜,全都被丢到火堆里,火焰滋滋作响地炙烤着,而鞋袜的形状,发生了奇异的扭曲。

    然后,从鞋底涌出了许多黑虫。

    它们在火焰里疯狂乱窜,可是火焰,与这香味,是它们天然的克星。

    惊蛰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耳边好似能听到什么窸窸窣窣的惨叫声,那些声音在叫嚷着。

    而鞋底里居然藏着这么多可怕的蛊虫这个事实,已经将惊蛰吓得要疯,两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容九抬起惊蛰的脚,刚才惊悚的画面,已经打碎了他所有的防御和抵抗,男人得以轻易地擦洗着惊蛰的脚。

    诚然而言,惊蛰的脚并不好看。

    这是一双操劳的脚。

    正如惊蛰的手指,都长得厚厚的茧子,唯有如此,才能支撑起这具单薄的身体在各处奔波。

    冷白的手指从脚腕摸到脚底,将每一处的不平都抚过,在几处觉得有趣的地方,又逗留了更久的时间,连几根脚趾都被掰开来查看,最后才一一擦了个干净,放在地上衣物的干净处。

    当容九抬起另一只脚时,惊蛰总算,总算从那令人发疯的画面里找回了一点点冷静,吞吞吐吐地说道“容九,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吧”

    他刚才的确很害怕。

    惊蛰原本以为,他出来时,在自己身上涂抹那些香灰,就能够阻止那些黑虫往自己身上爬。

    事实上也是如此,它们遇到他的时候都在四处逃窜,除了后来

    被buff所吸引后。

    可惊蛰崩溃的是,他根本没发现鞋底藏了那么多的蛊虫。

    一想到自己刚才就是踩在它们的身上四处乱走,他不止鞋袜不想要,就连这双脚都不想要了。

    “无事。”容九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洗完,就不在了。”

    他没有答应惊蛰,却是说起了别的话。

    奇

    异的是,他好像知道惊蛰在害怕什么,主动提及了这件事。

    惊蛰忍了忍,还是没法眼睁睁瞅着容九给自己洗脚这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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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

    可上次,分明没有这么强烈的羞耻感,也没有这种

    奇怪的氛围。

    是因为刚才的蛊虫还是因为容九单膝跪在他身前的画面

    惊蛰总有一种强烈的错位感。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如此快,甚至有点模糊的感觉,他抱着已经逐渐温暖起来的身体,嗫嚅地说道

    “那,其他的衣服上,还会不会有”

    “不会,你出来时,涂了那香,它们天然会避开。”容九的声音里带着意味深长,“正常来说,它们连藏鞋底这种事都不会做,看来,它们过分钟爱你。”

    这一句话,如同猛然炸开的雷霆,让惊蛰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他勉强扯开笑,“怎么会它们的主人,不是贵妃娘娘吗”

    “你猜到了”

    “我又不是,傻子。”

    “这么大的雨势还跑出来的,不是傻子是什么”

    惊蛰忍不住反驳,瘪嘴说道“我又不是无的放矢,才来的。云奎说,杂买务外都是黑虫,我觉得古怪,又想起你的香能驱虫,给了他们一些,又给自己涂上,这才出来的。”

    容九冷淡地抬眸看他“你都知道穿上防水的衣物,就没想过,过大的雨势会洗掉气味。”

    若不是因为惊蛰是用涂抹香灰的方式,就这么大咧咧出现在宫道上,早晚被啃了个干净。

    惊蛰“那杂买务怎么没出事”

    “宫人不是她的目标。”容九淡淡说道,“她让蛊虫倾巢而出,只为了能够给皇帝致命一击。”

    皇帝。黄仪结。

    惊蛰的心好似被重重敲击了一下,心头有着雾沉沉的重压,他模模糊糊有着个可怕的猜想,却始终没有凝聚成形。

    到底是真的猜不透,还是不愿意细想下去惊蛰也很难分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问,黄仪结为什么要杀皇帝,奉先殿内,为何重建时会掺进那么多特制的香”

    这虽不是惊蛰最紧迫想知道的事,可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这都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从前,皇帝制作了一批沉香,里头蕴含着能够驱散蛊虫的气味,我送你的那香里,也有类似的作用。奉先殿的意外重建,只是起了个,有备无患的作用。”

    惊蛰既然想听,容九的解释,也足够详尽。

    只是,虽选在了奉先殿。

    可不管是一力主持的宁宏儒,还是最开始决定选址的景元帝,都没想过真的要让其烧起来。

    毕竟,那是奉先殿。

    “黄仪结,是太后特地弄进宫来,作为后手用的。她想让皇帝早点死,免得阻碍她儿子的路。”容九将惊蛰湿漉漉的脚放在膝盖上,慢

    条斯理地擦着,黄仪结呢,为了家人,也答应了这个交易,所以今天,黄仪结闯入了乾明宫。”

    毕竟,景元帝动了黄家。

    这不仅是动摇了太后的根基,同样也是动了黄仪结的命根子。

    惊蛰瞪大了眼,没想到贵妃居然会这么胆大。

    “她的蛊虫,能够控制人吗”

    “嗯。”容九平静地说道,“她的本命蛊很厉害。”

    惊蛰“那整个乾明宫的人”

    “或许死了,或许还有活着。”容九不紧不慢地说着,“不过,皇帝应当没死。”

    惊蛰“你提起皇帝的语气,能再随便点吗”

    那可是景元帝,那是皇帝耶

    他瞅着容九,有种他迟早有一点会死在这张嘴巴上的错觉。

    惊蛰刚这么想,身体就猛地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抱起来,吓了一跳。

    他身上里衣沾湿的地方,已经被火堆烘得差不多,浑身都暖洋洋的,此刻被抱起来走动,就有一种上下不着地的恐慌感。

    惊蛰刚晃了晃脚,就听到噼里啪啊的声响,许多东西被扫下了地,而后他被放上了

    供台。

    惊蛰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桌子瞪大了眼,惊恐地回头,果不其然就看到包括慈圣太后在内的牌位,正幽幽地回望他。被容九扫下来的,竟是这张供台上的供奉。

    惊蛰简直要晕过去,真是如坐针毡。

    “没有其他要问的吗”

    非常体贴,非常温和,就好像能够感觉到他还有未尽的话,没有问。

    容九的语气幽幽,近在左右。

    好似鬼蜮幽魂,丝丝如缕的凉意,着实叫人害怕。

    可再害怕,惊蛰都没有自己坐着的这台子害怕,他惨兮兮地看向容九。

    “这台子,非坐不可吗”

    容九理所当然地说道“只有这处最干净。”

    惊蛰有点崩溃“可这是慈圣太后的供台啊”

    景元帝他娘

    皇帝为了慈圣太后,都封锁了慈宁宫不许黄太后入住,就算这母子俩再生纠葛,应当也是有几分在意的。

    容九竟对慈圣太后如此不敬,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惊蛰想,他刚才是真的疯了,才会觉得容九有可能是

    哈,怎么可能呢

    他抹了抹眼角,觉得再晚点,他和容九真的要做一对被砍头的野鸳鸯。

    一想到容九烧了奉先殿,再一想到身后虎视眈眈的牌位,惊蛰觉得,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叫他吃惊。

    可当容九捉着他的脚,不许惊蛰下来时,他是真真有点崩溃。

    “就算这里没什么人来,可直殿司每天都会有专人负责这些殿宇,根本不脏。”

    惊蛰焦头烂额地解释。

    他根本不知道,容九突如其来的偏执到底为什么,只想给他解释这地面,根本,不可能

    ,脏

    除了他们刚才进来踩出来的之外。

    脏的不是这块地,是他们刚才湿漉漉的狼狈模样。

    可容九的视线

    有几分古怪。

    惊蛰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蕴含在冷静表层下的,好似涌动的熔浆灼热,滚烫,癫狂强烈的欲望碰撞到一起,化成某种粘稠、怪异的注视。

    在那双漆黑眼眸前,他打了个寒颤。

    “容九,”惊蛰停下那些无力的解释,“你怎么了吗”

    他最后一个字,几乎没有发出声来,几乎瞪大了眼,看着容九在他的身前跪下来。

    “你做什么”

    他喃喃的,简直无法接受眼前这样的事。

    惊蛰能够接受他们那些亲密的接触,那是因为他们是情人可他没有那种特殊的癖好,不是那种看到有人在自己身前卑躬屈膝会感觉到快乐的人,相反,他只有毛骨悚然。

    惊蛰的脚踩在容九的肩膀上,却不是要侮辱他。

    不成,不行。

    惊蛰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身上那个该死的buff,因为被那些黑虫袭击后太过惶恐,他怎么能忘记,这个buff的施展范围,不只是那些该死的蛊虫

    是包括所有的生命。

    蛊虫如此,人也是如此。

    惊蛰的脚尖用力,就要将容九踢开。

    二十四个时辰,两天的时间。一想到这个段暂,又漫长的时间,惊蛰就欲哭无泪。

    他的动作很快,的确将男人的身体推开了些,可惊蛰还没来得及跳下,容九就抓住那只脚,侧过头去。

    湿润的潮气,让那惊颤猛窜过神经,一时间,惊蛰连身体都在发僵。

    容九,在亲吻他的脚。

    “容九”

    惊蛰的声音紧绷到要折断的地步,他尖锐地叫住容九的动作。

    容九扣住脚腕的动作是那么的用力,可是亲吻的姿态,又无比的轻柔,好似那是什么值得怜惜的脆弱之物。

    “你,起来。”

    惊蛰压住心里的惊慌,试探着用命令的语气和容九说话。

    男人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挪过来。

    在长久注视,以至于惊蛰都头皮发麻的漫长里,容九当真站起了身。

    高大的身影,哪怕惊蛰坐在高高的供台上,容九还是能轻易将他遮盖住。

    好似一丝一毫都要吞噬干净的怪物。

    惊蛰咽了咽喉咙,不再说“我想下去”,而是说,“我要下去。”

    命令,要用,命令的口吻。

    他在心里疯狂地和自己强调着这个至关重要的点。

    容九的确是让他下去了。

    是让他踩着他的膝盖下去的。

    惊蛰踩在男人的身体上,根本没有之前那种想要欣赏的心思,心里只剩下咆哮,哪有听话只听了一半的

    他努力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疲倦地让容九给他抱回火堆去。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接受不了就这么直接坐在别人的供台上。

    “死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容九淡淡说道,“你根本不必介意。”

    惊蛰绞尽脑汁解释“这不是芥蒂不芥蒂的问题,就算这世上没有神仙,也没有鬼魂,可是,只要心里留着点惦记和念想,总能活下去有点敬畏,不是坏事。”就跟太后和黄家,肯定是一点敬畏都没得的。

    哦,眼前这位也是。

    疯得吓人。

    惊蛰在记起buff的效果后,虽然竭力想要远离容九,可这尝试不怎么成功。这buff在容九身上发挥的作用也奇奇怪怪。

    一般来说,所谓的王

    就跟那蛊虫般,对上他,是孺慕和尊敬,虽然他非常不想要去听那些蛊虫的声音,可是若有若无的,只要惊蛰愿意,他的耳边仿佛缭绕着那些嗡嗡作响的窸窣声。

    它们敬仰着惊蛰,随时愿意匍匐在惊蛰的脚下。

    而容九

    他跪在惊蛰身前的样子,只会让人惊悚。

    男人的身上,携带着一种令人心惊担颤的嗜血与暴戾,流露在外的理智,有时不过伪装。

    在长久的接触里,惊蛰逐渐认知到了这一点。

    他无力去改变。

    也知道自己根本改变不了容九。

    曾经的经历,塑造了容九这个人,而他是永远都不可能改变过去,改变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可他更知道,容九的本性孤傲冰冷,这种匍匐跪倒在他人身前的事,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

    惊蛰不想看到这个画面。

    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也是一样。

    这是他拼了命,也要下供台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哪怕容九跪在身前,却也根本不会给人一种毕恭毕敬的感觉。

    那更像是

    被什么怪物贪婪地注视着,只要有一点点松懈,就会被啃噬殆尽。

    惊蛰坐在火堆旁,却还是能感觉到那种黏糊糊的,怪异的视线。

    容九还在盯着他,就好像他是什么可口的,美味的

    惊蛰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将那些奇怪的幻想全都抛开。

    不是这样的惊蛰不自然地抱住自己,躲开容九的注视他看起来很正常,他是容九,他他现在,应该很听话

    “惊蛰,没有杀人,安分守己,我听话吗”

    冷不丁,惊蛰想起容九,在把那软剑捅进黄仪结的腰腹后,说出来的话。

    那是听话吗

    惊蛰不愿再想下去,在这怪异,持续的寂静里,仿佛受不了这静意般,“你,你那把剑,是怎么回事”

    容九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那动作快得惊人,而后软剑弹开,亮出了锋芒。

    “你喜欢”

    软剑朝着惊蛰的方向递了递。

    惊蛰明白容九的意思,立刻摇头“不是,我只是,想看看。”

    他低头看着那把软剑,那上面哪有刚才刺伤黄仪结的血迹,光滑如初。

    他一边看,一边没话找话聊,“你,你说,黄仪结控制了乾明宫许多人,那你的身上”

    容九“你不是听到她说的吗”

    男人冷淡地说着。

    “我没有中蛊,是因为我身上,还有没拔除干净的毒。”

    自来蛊毒不分家。

    到底是毒吞噬了蛊,还是蛊吃了毒,这就取决于哪种比较疯狂。

    一想起容九身上的毒,惊蛰就蓦地抬头看向他,只是对上容九黑沉的视线后,又反射性躲开,“那毒还没拔除完”

    容九“需要点时间。”

    “要多久”

    “少则一二年,多则二三年。”

    惊蛰瘪嘴,这不是相当于说了没说吗

    可容九还要再吃这么久的苦。

    惊蛰一想到这个,就沉默下来。

    不对,他到底在想什么

    容九的毒,是等这件事结束后,才需要思考的问题说起来,他们真的能活到这个时候吗只要一想到烧掉的奉先殿还有现在的小殿惨状,惊蛰就很胃痛真的还能活吧

    还有容九。

    这个他刚才在担心的人,现在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哪怕他刚才真的在惊蛰的话语下表现出了一种非常难得的克制,但这克制微不足道。

    惊蛰还是能觉察到那种如影随形的狂热。

    这让他后脖颈发胀得疼。

    是容九捏过的地方。

    说来,容九之前教训过惊蛰,说他一点防备都没有,总是随便让人靠近后脖颈的位置。

    对任何生物来说,后背是最脆弱的地方。

    从脖颈,到脊梁,不管哪一处被人拗断,都会无比惨烈。失去四肢还能苟活,背后遇袭,却是怎么都无法再活下来的。

    惊蛰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觉得后脖颈有种奇怪的肿胀感,那可真是奇怪,就好像

    一只小小的黑虫,毫无抵抗地被惊蛰抓了下来。

    惊蛰看着手心的黑虫,手掌无可避免地颤抖起来,一股莫大的惶恐席卷了他。他下意识将手一甩,将那黑虫丢开,然后惊恐地扑向容九。

    容九,这个刚才还被惊蛰避之不及的危险,现在又成为惊蛰的救命良药。

    惊蛰整个人缩在容九的怀里呜咽,瑟瑟发抖着将脸埋在男人肩膀上,觉得自己丢脸得可以,但那种头皮仿佛要炸开的恐慌呜呜他是真的害怕,好多虫子啊

    他能听到容九安抚的声音。

    “没事,就只有那一只。”

    惊蛰的声音带着哭腔“真的你别骗我,我的脖子是不

    是被咬了容九,你帮我看看。

    他主动侧过头,露出自己的脖颈。

    就仿佛主动将脆弱的要害,递到猎杀者的眼皮底下。

    容九看着微红的脖颈,冰凉的手指触上去,惊蛰的身体就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那是一种本能的恐惧。

    人总是擅长自欺欺人。

    反复试探,反复拉扯,在这重复的来回里,就算对危险的感知再怎么敏锐,都会容易蒙受欺骗。

    尤其是在熟悉的人跟前,欺瞒,就成为更为容易的事。

    这不能怪他,对么

    是那只小虫太过难以察觉,才会让容九也没发现得了呢。

    惊蛰会相信他,这小小的疏漏。

    容九抱着惊蛰,这具在颤抖的身体甚是单薄,背脊上两片薄薄的蝴蝶骨更是如此,贴得是这般地紧,好像撕扯不开的蜜块,黏糊糊地融化在一起。

    惊蛰的声音还带着少许惊恐“容九,你再帮我看看”

    他含糊地,害怕地说。

    “我的身上,真的没有那些奇怪的蛊虫吗”

    他只要一想到那些黑虫叫唤着他母亲的声音,脸都快绿了。后脖颈会有这玩意,其他地方呢冠帽里不会也有这东西吧,他的头发

    一想到这些,惊蛰的手就忍不住扯下了冠帽,急促地捋着凌乱的散发。

    容九抓住他匆乱的手。

    “我来。”

    大手摸着惊蛰的头发,慢条斯理地从头顶摸到背脊,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在男人的手里灵巧地散开。

    这好似是尊敬的服侍。

    却更像是某种怪异的抚弄,每一下,都充斥着贪婪的欲望。

    惊蛰在容九的抚摸下,整个人昏昏欲睡。

    这不能怪他对吧,在经过暴雨的冲刷,铺天盖地的虫潮后,他还能维持住清醒,和状态不对的容九周旋,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努力。

    急剧消耗的精神,让惊蛰有些脑袋发昏。

    鼻尖还能闻到那淡淡的潮气。

    燃烧的火堆正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度,这温暖烘烤着两人,连带容九的身体也变得暖乎乎,唯一的例外,怕是那双手。

    那双手,还是冰冷如初。

    每一次触摸惊蛰时,还是会带来轻轻的颤抖。

    人是会贪恋温暖的。

    所以,等容九打理完惊蛰有点毛毛躁躁的头发,人已经快缩到容九的衣服里面,意识也有点模糊。

    “头发”

    惊蛰喃喃,出神地看着容九。

    “头发,怎么了”

    “你的头发,好看,好摸;我的头发毛躁,发黄,不好摸。”

    “很好摸。”

    惊蛰将脸埋在容九的肩膀上,“不好,连礼物都送不出手”

    暖呼呼的温度,与男人异样的温柔,麻痹了惊蛰敏感的神经,在昏昏欲睡下,说出了自

    己本想藏着的小秘密。

    什么礼物

    本作者白孤生提醒您最全的可是他长得美啊尽在,域名

    惊蛰抿着嘴,轻声说“你之前,送了我,一缕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是容九,可头发的含义是不同的,“我想给你送回礼。”

    只是思来想去,那些东西再怎么贵重,都是重不过如此深沉的意义。

    “所以,我用,我的头发,还有红绳,给你编了个平安结”

    惊蛰的声音慢慢吞吞,似乎是有些犹豫,说得也就缓慢,仿佛每个词,都经过一点思考,才能说出来。

    “那平安结呢”

    “藏在,我身上。”

    惊蛰慢慢坐直了身体,迟疑地打量着容九。男人昳丽漂亮的脸庞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出了几分怪异的温顺与服从。

    好似方才之前的强制都是虚幻,那种无比张扬的存在感被收敛下来,仿佛他的手中,拽着能够驯服的缰绳。

    惊蛰毫不怀疑,此时此刻,容九会为他做任何事。

    他沉默着,慢慢地低头。

    惊蛰摸索了一会,在怀里找到那那枚小小的平安结。他每日都会将这东西带在身上,生怕它掉了,还会将其和系带打个结,在今天这么多事情后,这枚小小的平安结仍在他的身上。

    惊蛰一贯灵活的手指,在这个时候,竟显出几分笨拙,花了点时间,才终于把平安结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容九的手心。

    他的动作带着几分僵硬和生涩,“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容九猛地扣住手心,连带着惊蛰还没有收回的手,也一把被握住。

    惊蛰吓了一跳,不安地看着容九。

    容九盯着他,这才缓缓松开,哑着声说道“帮我戴上。”

    惊蛰摸着那枚平安结,犹豫了下,低头给挂在容九的腰带上了,他略顿了顿,抿着唇说“这样,好奇怪。”

    容九的外裳已经在地上垫着,两人都是穿着单薄的衬衣,毕竟春夏炎热,不如冬日,是穿不得那么多衣物的。

    眼下有些杂色的平安结戴在素白的衬衣外,怎么看都有些不合适。

    尤其那红绳里,还搭配着不太相符的色彩,总让惊蛰觉得,好似有些拿不出手。

    他有些尴尬地抠了抠手,想去解开“要不还是还给我,等我下次,再送你一个更好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被容九抱起来,而后又放倒在了地上。

    惊蛰躺在有些坚硬的地板上,茫然看着容九。

    男人的瞳孔紧缩,盯着惊蛰的模样,好像是什么甜美的食物,那种粘稠炽热的感觉,让惊蛰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下意识坐起,“容九”

    “惊蛰,抱歉”容九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平淡,丝毫不为那爬上脸庞的狂热与古怪兴奋所染,竟然还彬彬有礼地道起歉来,“我可能会,有点粗暴”

    咔哒。

    一把冰

    凉的软剑,被他安放到两人的身侧。

    “难受的时候,就用它割开我的身体,”男人的手指,随性地点在肩膀,心口,以及腰腹,“不要对着四肢,或者脖子。前者没用,后者我可能会压不住本能的反应”

    血腥,残酷的话语从薄唇里流淌出来,惊蛰不想听懂,也不想去看男人脸上怪异的兴奋。

    他一个翻身,就想跑。

    沉重的身躯从后面压下来,正如容九喜欢的那样,惊蛰的身子对比起容九来说,实在是太过单薄

    哈,完美的契合。

    惊蛰拼命地挣扎起来,手指抓在地上的衣服上,抓出几道皱痕,“容九,下去,你,要听话,你不能这么做”他的声音在惊恐之下变得有几分尖锐,竭力说出命令。

    容九一口咬住惊蛰的后脖颈。

    要害被袭击的恐惧,让惊蛰的喉咙好似被掐住,再说不出话来。

    “听话我会听话”男人克制的声音里,浸满了恶毒的狂热,“惊蛰,这是应得的,奖赏。”

    瞧,他这么听话,这么乖顺,这么善解人意,将惊蛰带到安全的地方,为害怕的他庇护是的呀,他只不过是在讨回,该有的奖励。

    仅此而已。

    奉先殿外,正在头疼地盯着人处理残局的宁宏儒忽而听到怪异的扑簌声。

    那起初很小,只有嗡嗡的轻响,在雨声里几不可察。而后,重重叠叠的声音汇聚起来,汇聚成了浪潮。

    “宁总管,快看”

    有侍卫惊恐地叫了一声,就见从宫墙各处,爬来密密麻麻的黑虫,它们的数量不如之前那般多,却如汇聚的潮涌朝着小殿涌去。

    宁宏儒脸色大变,抄起奉先殿没燃烧干净的木料,“快快,将东西带上”

    他一马当前就朝着小殿跑去。

    窸窸窣窣的异响,很快将整座小殿淹没,殿外的人能够看到那惊恐的画面,殿内的人则是能听到那铺天盖地的窸窣声。

    救。救。

    母亲。害怕。母亲。害怕。

    杀了。救。

    重重叠叠的呓语,古怪的窸窣声,扭曲的黑暗覆盖了小殿外的光亮,将整座内殿都变成了怪异的所在。

    惊蛰那份惊恐,还没升起来,就被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安抚了下去。那本该清冷的嗓音压抑着无比的暴戾与狂热,“惊蛰,没事,别去听。”

    却又贪婪地啃咬着脆弱、疲倦的猎物,连胳膊,身躯,都被牢牢束缚住,再无一丝余裕。

    扑通,扑通

    他听到男人狂躁的心跳,与那持续不断的雨声。

    雨水逐渐被异响所覆没,蜕变成怪异的窸窣声。

    可心跳声还在。

    安全。

    怪异的,扭曲的,却的确安全的所在。

    外面那些可怕的虫鸣也正如他所说,无法突破这层薄薄的墙壁,进入到宫殿里面来。仿佛危险,只能靠着更加危险、可怕的存在所击溃。

    窸窣摩擦的翅膀声,粘稠香甜的气息,湿湿哒哒的雨声,与殿内狂热的气氛灼烧在一处,变作可怕的浪潮。

    “你该死的到底哪里听话了”

    分明容九,才是最大的危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