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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哗啦啦

    冷寂的屋舍内,时不时响起刺耳的振动声。

    那是铁与铁的碰撞。

    床榻上,两条人影交缠着异常暧昧,却根本不是任何温情的画面,更像是一场正在进行中的厮杀。

    是单对单的压制。

    也是弱小猎物的拼命反抗。

    惊蛰被掐住喉咙,紧致的禁锢,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双手扣住容九的手掌,一只脚用力抵住男人的身体,破碎的声音,在喉管勉强挣扎出来。

    “容九你清醒点”

    强大的野兽在捕猎时,会一击必中,要么咬穿猎物的脊椎,要么扼住猎物的喉咙,让其鲜血横流,再发不出哀鸣。

    惊蛰还勉强能说话,只能是容九勉强克制了力道。

    可他仍能感觉到手掌隐忍克制后深藏的暴戾与冲动,那轻柔的颤动,随着猎物的呼吸与说话,传递到容九的血肉里,激荡起更为强横的欲望。

    惊蛰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便也不知自己现在的可怜。

    红血涂抹在唇边,眼角被撕咬出恶意的红,极具惊恐之下,他一双黑眸正是雾蒙蒙,仿佛随时随地都能落下泪来。

    只是眼泪完全激不起容九的怜惜,反倒能激起某种更深层的毁灭欲。

    容九是真的想杀了惊蛰。

    他轻易就能压制住惊蛰的反抗,皮肉下,那突突跳动的心脏如此鲜活,倘若穿透那薄薄一层的胸膛,刺入霍开的胸腔,将那颗一直跳动的心脏握在手里,或许能够抚慰那尖锐的,暴虐的,从不停歇的欲望。

    可容九堪堪停住,没有果断动手的原因。

    “容九,你他娘的看看我”惊蛰嘶鸣,“你做的这些,都不是你想做的”

    因为他还在挣扎。

    惊蛰应当能够感觉到容九赤裸裸的恶意,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容九看似怜惜地抚过惊蛰的眉眼,轻声说道“惊蛰,你怎么这般天真”

    冷冽的嗓音里,不知何时染上了激烈的温度。

    好似是冷铁与火焰淬炼后,迸发的强硬之火,铁水在火焰中肆虐,刺痛人的皮肤。

    “这焉能不是我所想”容九勾起恶意的笑,“倘若我就是想杀了你,倘若我就是这般恶劣,暴戾的人呢”

    撕开容九的面具,他是怎样的人物,惊蛰当真清楚

    他看到的不过是一层又一层温和的假象。

    “那都是假的。”

    惊蛰的动作僵住,尽管只有那一瞬,可和他几乎肌肤紧贴的容九立刻觉察到那片刻的狐疑。

    男人的笑意更浓,漆黑宛如遮住他的眸子,将其充斥满了极端的恶欲,那薄唇微顿,仿佛还能再吐露出更加刺痛人的毒液。

    “假的又如何”惊蛰艰难地说,他能感觉到,喉咙的力度,不知何时又锁紧了,让他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原本扣在容

    九胳膊上的手指已经开始紧绷,圆润的指甲不自觉抠紧,在冷白的皮肤留下刺眼的血痕,“可我的感觉是真的一开始认识,相处你的礼物你的帮助,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纵然容九这个人是假的,可那些都是活生生的,存在着的。那些经历,那些相处时的情感,全然都是真的。

    既然那些是真,那惊蛰就不可能全盘否定容九这个人的存在。

    哪怕这个人,也许是某个人的一部分,可一部分,难道不也是真实的

    惊蛰是个认死理的人。

    只要不能说服他,哪怕是拿命来威胁他,惊蛰仍不会改变自己的答案。

    太过倔强,太过坚持的人,有时会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你就是掐死我,我也不觉得,容九是假的。”

    惊蛰的眼前泛起了黑,已经几乎说不出话。

    耳边宛如有什么声音在滋啦地响,刺耳得很,可即将死亡的黑暗,已经差点将他覆灭,在那最后一刻,惊蛰都听不到自己仿佛还说了什么

    接近全力,在最后的瞬间,宛如撕裂喉咙的痛,在喉管燃烧。

    可那句话还是挤了出去。

    “咳咳,咳咳咳”

    惊蛰刚醒,就忍不住咳嗽。

    昏迷前,那最后一刻的疯狂,还残留在他的记忆里。

    他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死亡降临是什么感觉,后知后觉的恐惧盘踞在惊蛰的心里。

    他有些难受地发现,容九的确没骗他。

    那瞬间,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惊蛰捂着喉咙,抬眸在屋内看了一圈,瞄准了摆在案台上的铜镜,摸索着下了床,然后小步小步地挪了过去,尽力忽略耳边哗啦啦的铁锁声音。

    他站在铜镜前,略蹙眉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样的铜镜,小时候家中也曾有过一面,是父亲买来特地送给娘亲的。时隔这么多年,惊蛰还能记得,那一日,父亲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铜镜贴在心口带回家,然后得意洋洋递给娘亲的模样。

    那是他花了大半月的俸禄,才给娘亲买来的礼物。

    惊蛰后来也曾在铜镜中看自己,那能很清楚地看出自己的面容。

    只是这屋舍内摆着的铜镜,比记忆中那面,还要光滑清楚。

    惊蛰摩挲着喉管上刺目的指印,那宛如圈住喉咙的锁链,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束缚。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惩罚buff会影响到其他人,这是惊蛰早就知道的,可buff对不同的人影响,也是完全不同。

    哪怕如系统所说,buff的某种程度上,是为了给宿主增加人气与吸引,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意,也自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当buff带来的被动影响,是激发其他人对宿主的喜欢时,必定也会被扭曲其意志,扭曲其想法。

    在惊蛰看来,容九在某些时候,的确能看得出脾性里的恶

    劣。

    然观人不观言,观行。

    不管人的心中藏着多少暴戾的黑暗12,可只要克制得住,只要压抑得住,做个好人,那甭管黑暗有多少,他都称不上坏人。

    可是宿主,他是真的想杀了你。

    惊蛰冷冷地说道“他想杀了我,原因是什么”

    系统,系统憋不出屁话了。

    要不是系统,难道会有这么多破事

    惊蛰不想看自己那破破烂烂的模样,反手把铜镜给按下,转身,一下子撞上了容九的胸膛,硬得像是块铁。

    鼻子酸得惊蛰的眼泪猛地落下,好似细密落下的雨。

    他捂住自己的鼻子,闷声闷气地说道“你做什么突然站在我身后不对,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容九的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正在揉鼻子的惊蛰“你要想习武,现在也不迟。”

    惊蛰“练到能在你动手的时候偷袭你,需要几年”

    容九沉吟,许久也不作答。

    直到惊蛰抬头看他,容九才慢悠悠地说道“百年也不能。”

    惊蛰“算了。”

    他绕开容九这块挡路的人墙,继续往床边挪,但是浓郁的香味袭来,勾起了惊蛰腹中的饥饿,他有些尴尬地捂住疯狂打鸣的胃,深感丢脸。

    不知他昏迷了多久,但从胃的难受来看,不少于两个时辰。

    他这是顺便睡了一觉哦。

    “来吃饭。”容九道,“先去漱口。”

    他抬起手,点了点洗漱的地方。

    惊蛰其实不是那么想在容九的面前走来走去,他顿了顿,低头看着自己脚踝上的铁环“不能松开这个”

    容九不答,取而代之地是将惊蛰抱起。

    在容九靠近的瞬间,惊蛰浑身都紧绷僵硬,透着明显的抗拒,那下意识的反应,是惊蛰无法伪装,也无法修饰。

    惊恐的味道从这具身体里蔓延出来,在容九靠近的任何时候,都流露出鲜明的畏惧。

    可惊蛰再是拧巴,在容九将自己高高抱起,坐在胳膊上的时候,满心满眼还是震惊。

    我在哪里

    我在做什么

    哈哈哈我好高啊救命

    惊蛰大概有十五六年没被人这么抱过,生怕自己掉下去,紧张得抓住了容九的肩膀,几乎将男人的脑袋都抱在了怀里,“快让我下去,容九”

    他好羞耻。

    抓着容九的肩膀,都快要把肉给抠出来。

    容九“为何不能这么做”

    惊蛰“这是大人抱小孩的做法,我已经不是孩子,你不能这么抱我。”

    他强行压下羞耻,拼命解释。

    容九的力气很大,肌肉很紧致,一双臂膀禁锢着惊蛰的腰与大腿,让他怎么挣扎都下不去。

    炽热的呼吸扑打在惊蛰的小腹,勾起怪异的反应。

    惊蛰一惊,连挣扎的动

    作也放缓了下来。

    容九抱着惊蛰大步走向漱口的地方,才将他放下来,淡定地说道“我想这么抱。”

    点了点铜盆。

    “漱口。”

    惊蛰“”

    行。

    这时候,又能隐约感觉到buff的正常影响。

    惊蛰嘀咕着,希望容九清醒后,别后悔。

    他双手舀起一些清水,先弯身洁面,细细地清洗着。随着弯腰的动作,早凌乱的头发落下些,露出了脖颈上清晰可见的掌痕。

    那些根指分明的痕迹,早已经变得瘀肿起来。

    惊蛰说话,是比往常要沙哑的。

    可除了在容九太过靠近,身体控制不住的抗拒反应外,惊蛰在面对容九时,并无任何差别。

    仿佛那一场险些将他撕碎的屠杀里,惊蛰饱受的只有区区一点皮肉伤,当真毫无膈应。

    可人,又怎能真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容九浓郁到深邃的眼眸,幽幽地望着惊蛰的背影。那眼神宛如怪异的触须,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惊蛰的身上,如同某种挣扎不出的泥潭,却只能被拖曳着,覆没在没顶的黑暗里。

    惊蛰的背脊略有紧绷,莫名的,他能感觉到一点,目光。

    容九在看他。

    一直,在看他。

    那目光宛如纠缠的绳索,让惊蛰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容九的存在。

    以及,那克制之下的暴戾情感。

    他猛地想起自己,在昏迷前说的话。

    那时,他说什么来着

    “这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哪怕我真的死了”

    说真的,惊蛰再回头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说出这句话。

    再怎么良善的人,都不可能在差点被人杀了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要是换做其他人,惊蛰甚至还要说上几句,不要烂好心云云。

    可是轮到自己变成这么个烂好心的人,他就很尴尬了。

    直到洗漱完,被容九无法反抗地抱回去,在满桌食物前落座有一说一,这些食物是什么时候变出来的后,惊蛰透过食物散发的雾气里,若隐若现地看着端坐在对面的容九时,他才惊觉出什么。

    这的确不是容九的错。

    是被buff操控的一切。

    如果不是这buff,容九不会被勾起心底的黑暗,彻底扭曲了他的本性。

    可人不是无底线的,之所以在那一瞬,惊蛰仍发自内心地希望,容九在做了错事后醒来,不要责怪自己的原因,当然只有无比清晰的一个可能。

    惊蛰,你这个蠢货。

    你居然真的喜欢上容九了。

    不只是喜欢上这一张脸,而是真真切切地,喜欢上他这个人。

    吃完饭后不久,外头就天黑了。

    惊蛰坐在床榻上,看着容九举着一个烛台,正一盏一盏地点过去,亮起来

    的烛光,驱散了屋内的暗色。

    他本来要去帮忙,可不知道容九到底燃起了什么兴趣,在抱过一次惊蛰后,就不肯让他落地。

    不管是去换衣服,还是回到床上,都是被容九抱过去的。

    惊蛰从羞耻,再到自暴自弃,说服自己忽略,也不过两次“抱抱”。

    不然他还能怎样

    真的很想敲晕自己。

    容九将屋内的烛台都燃起来后,就起身出去。

    外头很是昏暗,那瞬息的动作,也不足以让惊蛰看出来这到底是在哪里。

    到底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

    便是宫里,其实惊蛰也看不出来。

    毕竟这么多年,惊蛰熟悉的地方,也无怪乎几个,他当初进宫受训的地方,后来的北房,御膳房,储秀宫,还有直殿司。

    其他地方,他是不怎么去过的。

    不过宫里的布置摆设,一般都逃不开那些,可这里的确看不出来。

    惊蛰略有渴望地看着门,然后泄气地看着那条铁链。

    有些灰扑扑的脚趾焦虑扭来扭去。

    刚才下地时太过着急,他没有穿鞋。

    buff要彻底消失,得等到第三天的早上。

    他不敢想象自己失踪了那么久,会出什么惊蛰一顿,其实好像也出不了乱子。

    只是无法解释。

    在宫中的任何事,都需要谨慎、再谨慎。

    更别说惊蛰被太后盯上的这时候。

    一想到太后,惊蛰心中悚然,如果太后真的如他猜想的那样,派人盯着他,那这一次,会不会把容九带到危险的境地

    啪,一声清脆。

    惊蛰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挤得肉肉都成一坨。

    他在想什么

    他都被容九囚禁起来了,他怎么还在思考容九的安全

    惊蛰都要对自己生起气来了

    “怎么自残”

    耳边响起容九略有惊讶的声。

    惊蛰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憋气地说道“许你掐我,不许我打自己”

    容九端着一盆热水放在床边,将手帕浸湿在里面,拧干,这才覆在惊蛰的脖颈上。

    不碰还好,一碰惊蛰是嘶嘶吃痛。

    “嗯,不许。”

    这时,惊蛰才听到了容九慢条斯理的话。

    “我收了你的买命钱,你就是我的。”容九道,“从头发丝,到皮肉,再到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都是我的。”

    惊蛰忍不住抬头看着容九。

    他说话时,是尤为平静。

    平静冷淡的面容下,却吐出了这般疯狂的话。

    容九慢吞吞地将惊蛰的脖子都热敷了一遍,稍微化开了脖子的淤痕,而后将手帕丢回盆里,自怀里取出了玉瓶。

    那玉瓶和惊蛰有过的两个一模一样,可是一打开,那散发出来的清香,又和之前的完全不同。

    惊蛰“你这瓶子里,每次倒出来的药都不一样。”

    容九“特制的,比外头买的好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倒出许多在掌心。

    玉瓶被放到边上,两只手交错在一起,将药膏给化开,把每一根手指都涂满。

    惊蛰看着那不紧不慢的动作,险些看到入迷,当那一双大手朝他的脖子伸过来时,惊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容九是要给他上药。

    可是。

    惊蛰下意识后退,避开了那咫尺之间的指尖。

    他干巴巴地说道“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你这,我自己也可以。”

    “不可以。”男人冷淡地垂下眉。

    手掌不容推拒地抚上惊蛰的脖颈,温热的药膏随着细致的按搓,被一点一点地揉进皮肤,将淤肿的皮肉滋润。

    大手在喉咙张开的感觉,令惊蛰无法控制地揪住床被。

    那种窒息的感觉挥之不去,时时刻刻侵袭着他。

    在容九给他上药的时候,更是如此。

    那双轻易能夺走人命的手,细致地摸过所有的痕迹,那不带任何淫邪,却犹能让人品出几分危险。

    被人捏住要害,惊蛰像是只警惕的小兽,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好了。”

    容九道“这药效果很好,明日淤痕应该能褪去大半。”

    他冷淡地说,一边说,一边在床边单膝跪了下来,舀着盆里的热水,像是在清洗手指。

    可实际上,是在探测温度。

    当惊蛰的脚踝在抓住时,他几乎没反应过来容九想做什么,可两只脚被按在热水的瞬间,惊蛰的反应之大,脚趾在水里扑棱,险些将水都踢出去。

    容九微皱眉,捏住捣乱的脚。

    惊蛰嗷呜了声,却顾不上,急急地按住容九的肩膀,“你做什么快起来,我自己来。”

    他从没想过这个画面。

    容九居然要给他洗脚

    容九的力气之大,不管惊蛰怎么挣扎,根本没法逃跑,更别说,其中一只手,正牢牢地拽着那根锁链。

    他抬起头,自下而上地望着惊蛰。

    分明他屈居下位,做着如此卑微之事,可惊蛰却仍觉得,自己的命脉被他牢牢地锁住,无法逃离。

    那是一种非常莫名,却又无法形容的危险。

    惊蛰的喉咙干涩起来,放缓了自己的声音,“容九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到这个地步,那只是”一些外界的干扰,“脚脏了,我自己洗。”

    容九舀起热水,浇在惊蛰的脚背上。

    让他下意识缩了缩脚趾。

    他很紧张。

    容九的这种反应,让他越来越紧张。

    “不许。”

    容九仍这么说。

    他慢条斯理地给惊蛰洗好了脚,擦干净,然后又放回床上,淡然地嘱咐他盖好被,这才端着水走了出去。

    惊蛰

    像是个木头人般,硬邦邦地倒在床榻上。

    过了半晌,他将头埋进被褥里哀嚎。

    完蛋了。

    完蛋了完蛋了,容九变成这样,他的良心越来越痛了。

    这要是buff结束后,他该怎么面对容九啊,这简直是将容九的颜面狠狠地压在地上踩。

    惊蛰是干过这种伺候人的活计,毕竟他本来就是内侍。

    他当然看得出来,容九的动作虽然随性,可完全没做过这种事。

    这可能是容九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做。

    啊啊啊这更加痛苦了。

    惊蛰在床上打滚,恨不得将自己埋在被里闷死算了。

    他不会毁了容九吧

    毕竟他只是个内侍,容九一看出身就不同,权贵子弟一想到容九清醒后可能有的厌恶,惊蛰的心情就无法克制地落下去。

    当然,当然

    他也是受害者。

    脖子上鲜明的指痕还没褪去。

    可说到底,如果容九不认识他,也就不会被迫做出这种,这样的事来。

    惊蛰揉着自己的脸,喃喃“等他清醒后,不会又想杀我吧”

    “不会。”

    第三次,第三次啊

    短短一日内,惊蛰第三次被容九吓得差点蹦起来。

    惊蛰气恼地翻过身,盯着站在床边的男人,连之前烦恼的事情都差点忘记了,“你下次出现前,能不能给点提示,真的很吓人。”他捂着怦怦乱跳的心,不知道是被容九吓到了,还是因为容九现在的模样。

    容九在惊蛰的面前,要么穿着那套侍卫服,要么就是难得一见的常服,可眼前这套清闲的衣物,更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原来容九散漫随意的时候,也是这般好看。

    令人敬畏的气势也好似被柔和了些,在略有昏暗的烛光下,昳丽的脸庞也带着几分温和的假象。

    容九上了床,淡然地道“我说了不会杀你,就不会杀你。”

    惊蛰的指尖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喉咙,别开脸嘀咕着“骗人,你上午的时候分明是真的想杀了我。”

    “我想杀了你。”容九痛快地承认,“但我没杀。”

    惊蛰又悄悄回头,“你为何停手了”

    那一刻,他已经品尝到死亡的味道。

    容九低头看着惊蛰。

    惊蛰刚才在床上滚过,弄得头发凌乱,蓬松得很,两颊带着微红,好似是生生闷出来的。俊秀的眉眼里,带着几分懊恼,又有好奇,就偷偷抬眼。

    好似在墙角跟下,探头探脑的小狗。

    分明已经很害怕了,但是听到一点动静,却还是忍不住探出小狗头,露出湿漉漉的好奇。

    容九的大手揉着惊蛰毛绒绒的小狗头。

    虽然没有毛毛的耳朵,但揉起来的感觉也不错。

    “因为你蠢。”

    如果不是蠢,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再善良,再好心的人,也不当在那个时候,说出那么愚蠢的话。

    他面对的不是仁慈的好人,而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

    举起屠刀时,已不知收割过多少人命。最后,人命只会成为一个冰冷的数字。

    那就更加不会有人在意。

    太过善良,太过好心,太过脆弱的东西

    轻轻一握,就会被彻底摧毁。

    惊蛰越是如此,容九就越难克制那种滔天的毁灭欲。

    越中意,就越想毁掉。

    他本来,就是这种残暴疯狂的人。

    容九盖住惊蛰的眼。

    也挡住他看向炼狱的目光。

    “睡吧。”

    惊蛰原本以为自己会和容九争执。

    因为昨夜,容九居然想和他一起睡

    尽管那是非常纯粹,单纯的,睡。

    可问题是,惊蛰他不单纯啊

    而且一起睡,要是被容九发现他的秘密,那可怎么办

    惊蛰被挡住眼时,心里全是这些乱糟糟的想法,可是陷入黑暗不过片刻,他就睡得不省人事。

    翌日醒来时,惊蛰很沉痛。

    容九可是坦诚要杀了他啊

    他怎么还能睡得四脚朝天,无所畏惧啊

    难道真的如容九说的那样是他蠢笨蛋的人,才能享受完美的睡眠

    在惊蛰自我怀疑的时候,床边之人早就已经离去。

    他碰了碰身边的位置,还留有余温。

    说明是刚起。

    惊蛰习惯起很早,毕竟每天都要赶着在诸多小主醒来之前,就得去洒扫,昨天睡得也很早,整个人醒来后神清气爽。

    他先下了床。

    脚掌刚落地,冷不丁想起昨日容九不许他走路的话。

    惊蛰嘀咕,这不能怪他。

    是容九自己不在。

    他穿了鞋,走去洗漱的地方,越过案台时,不知何时,那铜镜又被人抬起来。

    惊蛰瞥了眼,惊讶地发现,原本紫黑,有些可怕的指痕,的确消失了很多。

    那药这么好

    惊蛰将疑将信地去洗漱,然后坐到桌边。

    方才他起来,就看到摆在桌上的面点了。

    这应该是容九留给惊蛰的朝食。

    惊蛰默默啃了个馒头,叹息了声。

    容九是打定主意,要一直囚着他了

    这真的有些奇怪。

    难道容九对于自己将来的孩子,也会是这么极端的做法吗

    惊蛰忽略自己想起“将来的孩子”这几个字时,心里隐隐的刺痛,皱着眉。

    他有过父母的爱。

    尽管很短暂,只有那么几年。

    可惊蛰从来不怀疑父母爱他。

    那些关爱,是从每一日,每一瞬,在父母的笑意,在他们的动作,

    无微不至的关心里品尝到的。

    父母爱他,哪怕是受到buff的蛊惑,变得偏执起来,却也不会有这么暴戾的行为。

    惊蛰非常笃定。

    而他自己

    惊蛰这辈子当然不可能有子嗣,可如果是他遭遇了这个buff说实话,因为有父母的言传身教在前,惊蛰觉得自己多半,也就会更絮叨些,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就好比他在储秀宫时,遇到黄仪结,以及那些宫人。

    他们的反应虽然有些过激,可顶多就是溺爱。

    至少黄仪结肯定是,将来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是那种宠爱无下限,孩子要什么就给什么的人。

    不过说到黄仪结孩子

    这后宫中,景元帝登基到现在,也有几年了。

    可是,这偌大的后宫,连一个孩子都没有难道是呃皇帝不行吗

    这可是大事。

    当惊蛰自顾自冥想的时候,容九进了屋,走过来时,特地加重了自己的脚步,可丝毫引不起惊蛰的反应。

    容九挑眉,他都故意提醒,既是无法察觉,也怪不得他了。

    “在想什么”

    惊蛰喃喃“皇帝是不是不行”

    他脱口而出。

    糟糕

    惊蛰战战兢兢地抬头,发现容九的脸都黑了。

    这是极其难得的,惊蛰在容九的脸上看到明显情绪的时候。

    “你觉得,皇帝不行”

    容九缓缓地,将刚才惊蛰的话重复了一遍。

    惊蛰森森感受到了凉意。

    而后,更加明显地发现,容九的目光落到了他的下半身。

    苍天

    惊蛰下意识夹紧大腿,又反应过来这个动作的丢脸,他胀红着脸拼命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容九”

    容九弯腰将惊蛰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床榻走去。

    惊蛰感觉到了危险,急急说道“你做什么,容九,别撕我衣服,别,别”

    他的尾音到了最后都尖锐起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拼命地拽着自己的裤头,扑簌哆嗦着,都快哭了出来。手指用力到痉挛,都能听到布料撕拉的刺耳声。

    那惊恐之色,可比之前容九要杀他时,来得猛烈又惶恐。

    容九停下动作,定定地看着他。

    片刻,他松开手。

    惊蛰立刻滚到了床里面,用被子将自己卷成了一颗球,藏在了里面。

    容九坐在床边,半晌,摸着那颗球。

    “抱歉。”从容九的嘴巴里,说出这两个字,仿佛是换了新天,十分难以置信,“我不会嫌恶你。”

    惊蛰困在被褥里,咬唇听着容九的话。

    有些模糊,但很清楚。

    他知道,容九误会了他惊恐的原因。

    但是那话落进他的耳朵里,却紧紧地

    缠住了惊蛰,这么多年,他要带着这个秘密藏在宫里活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他要好好活着。

    他不能让死去的父母,妹妹失望。

    他不能连累陈安。

    可是活着好累。活着也好难。

    做个伺候人的太监,尤其还是在这宫里,脑袋是悬在裤腰带上活着的。

    在他去北房之前的几年,他几乎用尽了一切办法,才挣扎着活了下来。

    不能暴露,已经刻进惊蛰的骨子里。

    哪怕他相信,就算容九知道了这个秘密或许也不会把他交给总管,可在他险些触碰到那个禁忌时,惊蛰还是差点崩溃。

    莫大的惶恐,几乎席卷了他。

    那已经是刻在骨髓里,几乎本能的应激反应。

    他拼命眨眼,想要将水汽眨掉。

    不能哭。不许哭。

    哭是最没用的法子,也改变不了任何的问题。

    可他的呼吸还是一点点粗重起来,湿润的地方越来越大。

    不知何时,一股巨力掀开了惊蛰的外壳。

    哪怕他那么用力地抓住边角,却还是生生被容九给拽走了。

    掀开被褥,惊蛰哭得狼狈的模样,就全数落在了男人的眼里。

    他用颤抖的手盖住自己的脸,试图挡住那眼泪横流的丢人模样,“别看了”他没忍住,抽气了下,“太难看了”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有些卑微地恳求男人。

    “的确难看。”

    容九说话,总是不那么好听。

    惊蛰瘪嘴,哭得更加厉害,一下一下地抽着气。

    容九叹了口气。

    手指捋过惊蛰额头粘着的发丝。

    那动作,带着一点怜惜。

    惊蛰都差点以为自己感觉错了。

    可紧接着,容九耐心地擦掉他的眼泪,又给他擤鼻涕,将他收拾出个人样。在这期间,有只大手,一直一下、又一下地拍在惊蛰的后背。

    那动作有几分僵硬,粗鲁。

    拍的时候,并不自然。

    更像是主人在数着,一下,再一下,该是又一下的僵直。

    不知过了多久,

    惊蛰神奇地,被安抚了下来。

    连他都没有感觉到,刚才那场莫名其妙的爆发,将他藏在心里多年的惶恐,不安给彻底发泄了出来。

    他整个人呆呆地躺在容九的身边。

    容九靠坐在床头,拢着侧躺的惊蛰,环在他身后的大手,还在一下又一下地拍着那瘦削的背脊。

    过了很久,惊蛰才慢吞吞地说道“我刚才”他顿了顿,“是在想,这么多年,后宫里为什么会,连位皇子皇女都没有所以才不是故意亵渎陛下的。”

    容九是景元帝的人,自然听不了其他人对景元帝的侮辱。

    惊蛰不想容九

    误会他。

    “你有没有想过,皇帝登基才几年,在那之前,身边也不是没有侍妾,可是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没有孩子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想”

    容九淡淡地说道,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

    惊蛰惊讶地抬起头,容九是皇帝的人,他说出来的话,某种程度上是可信的。

    “可是可是陛下为何不想要子嗣”

    世人谁不想拥有自己的后代

    不管是传宗接代也好,光耀门楣也罢,甚至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的说法,这足以说明世人的重视。

    “为何一定要有自己的孩子”容九漫不经心,“父亲,母亲,是生来就会爱自己的孩子吗并不见得。”

    “父母怎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惊蛰蓦然坐了起来。

    他还能想起娘亲抚着他脑袋的温度,那力道是如此温柔,带着无比的宠爱。父亲抱着他的力气虽然有些粗鲁,可他最喜欢的就是父亲一手一个,抱着他和妹妹的时候。

    那些笑声散落在惊蛰的心里,哪怕在最艰苦的时候,都让他能咬牙坚持下去。

    容九垂眸看着惊蛰。

    惊蛰是在父母爱意里浇灌出来的孩子,他的父母将他教得极好,哪怕时隔多年,仍能感觉到那些教养在骨子里的痕迹。

    唯有这样,才会让他在看到危险的时候,仍然没有立刻抽身,远离可怕的源头。因为父母教会他的,都是好的,却从来没有告诫过他,世上其实还有残忍恶劣的黑暗。

    “惊蛰,不是所有人都会如你父母那样喜欢自己的孩子。有些人一出生就不被期待,恨不得掐死在襁褓。能活下来,靠的是一些运气,和恬不知耻的求生欲。”

    容九说话的姿态仍是那般随意,“所以,子嗣的存在于他而言,并不是传承血脉的珍宝,而是要与他争夺生存的同类。”

    惊蛰沉默了好一会,才低着头,嗫嚅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先前说,对于自己不知的事情,不该随意乱下评价。可我刚才还是这么做了,我的父母待我极好,这是我的幸运,却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惊蛰垂头丧气地说道。

    呜,他真的如容九说的那样,是个笨蛋吧。

    “你与我道歉做什么,”容九漠然地说道,“哭累了就睡一会,别垂头耷脑。”

    惊蛰欲言又止。

    其实他觉得容九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在说景元帝。

    更像是在说他自己。

    容九的父母并不,喜欢他吗

    若是这样,或许能解释得出,为何容九在buff的反应下会是这么的激烈怪异但惊蛰不想去细想。

    如果是真的,这对容九来说,只会是个惨烈的过往。

    他不愿再刺伤容九。

    可有句话还是没忍住。

    “容九,我觉得,想活下去,不是什么卑劣的事。”惊蛰小小声

    地说道,“只要是人,都会想着活下去的。我的家里出事后,全家上下,就活了我一个。也许有人觉得,我其实该下去陪他们,我也曾这么想。可我还是觉得,我还活着,也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只要还存有一口气,生灵的本能,总会让人挣扎着想要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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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本能,并不卑劣。

    只是纯粹的,在拯救自己。

    世上只有自己,是最不会背叛自己的。

    “皇帝还没去上朝”

    寿康宫内,太后皱着眉,思索着这个消息到底意味着什么。

    景元帝已经连着两日都没有见大臣了,而今天,还是大朝的日子,据说宁宏儒已经去前朝宣过,说是今日皇帝身体有恙,罢朝了。

    太后派去的人,没法从乾明宫探出消息。

    景元帝虽不怎么管后宫的事,可他要是想藏住什么秘密,纵是太后再怎么使力,都没法探清他的行踪。

    一想到这个,太后心中就无比恼火。

    在景元帝登基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更有可能登基的人是赫连端。而在景元帝登基后,最开始,太后也根本没将赫连容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就算赫连容侥幸得了帝位,可他手中无人,也没有自己的势力,怎么可能掌握住朝廷的百官,怎么能压下文武的非议

    可她万万没想到,赫连容居然做得出当朝斩杀朝廷官的行为,甚至还将他们的脑袋一一摆在殿前,这是何等放肆猖狂

    太后当时就要发作,却没料到,新帝的身边居然握着一股力量,根本不忌惮于太后的刺杀。

    被派去暗杀皇帝的人,第二天脑袋就全被摘了,摆在了太后的床边。

    太后闻着那血淋淋的气味醒来,一眼看到床边的几颗脑袋,当即惨叫着,又昏死过去。

    如入无人之境。

    根本无人发现,这些脑袋,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太后寝宫的。

    景元帝的手中,有着这样诡异的人才。

    这才是太后最终屈服搬进寿康宫的原因。

    而今,她已经将寿康宫加固得水泄不通,就算皇帝的人再想进来,也是插翅难飞。

    可再想起那时的惊悚,太后心里还是恼怒非常。

    她思来想去,能帮助景元帝建起这样的力量者,要么是先帝,要么是

    沉家。

    沉庭轩,沉老院长。

    太后只要想起这个名字,都恨不得咬碎了牙。

    而瑞王查到的消息,无疑证实了太后的猜测。如果不是沉家当年给了庇护,那如今,以景元帝如此残暴冷酷的性格,怎可能会派人去保护沉庭轩

    这老头开着乾元书院,装作避世隐居的模样,却暗地里做出这样的事,太后自然想除了他。但沉庭轩的事并不紧要,眼下最是要紧的是,赫连容那厮到底如何了

    莫不是真的生了急病

    不然,依着他的习惯,虽然和文武

    百官不对付,可作为皇帝的职责,赫连容倒是没怎么落下。

    在这件事上,有着违背脾气的尽责。

    太后皱眉思忖了许久,还是招来了人。

    “去把贵妃给哀家请来。”

    女官欠身退了出去,很快就去往钟粹宫,将贵妃黄仪结给请了过来。

    黄仪结进了寿康宫,刚朝着太后行礼,就被她扶了起来,“快些坐下。”

    黄仪结笑了笑“这是应尽的礼数。”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可还习惯”

    “这宫中处处都好,没什么不好的。”她摇了摇头,看着有些羞涩。

    太后笑道“那就好。”

    她让黄仪结来,好似就只是为了说话,有的没的,聊了许多,而后,才又落到了景元帝的身上。

    “贵妃,你觉得皇帝如何”

    黄仪结一听到这话,眼睛微亮,轻声说道“陛下,挺好的。”

    太后看着黄仪结羞答答的模样,便又笑了起来“这般害羞作甚你既入了宫,便是哀家的媳妇,皇帝是你的夫君,你如今份位最高,这后宫啊,许多事,还是要看你。”

    她意有所指。

    黄仪结微微侧头,看着太后。

    太后悠悠说道“这几日,皇帝的身体有些许不适,今儿连大朝也没去。”

    黄仪结有些焦急“那,可严重我,妾身”

    太后笑道“那是你的夫君,你想去看,也是自然,谁能拦你”

    黄仪结羞红了脸,又低着头。

    过了片刻,她才从宫里出来,上了撵车。

    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跟在身旁,她是众多宫人中,最得黄仪结信任的。

    因为她是黄仪结从家里带来的侍女。

    跟着她一路入了京城,现在,又跟着她入宫。

    高位的宫妃,是可以带一人进宫的。

    算是对她们的优待。

    回到钟粹宫后,这宫女得知太后的意思,便微皱眉“太后这是想送贵妃去探路,贵妃这”

    黄仪结已没有在寿康宫那副羞答答的模样,她微冷着脸色“太后让我入宫,本就别有目的。若我不能顺从她的目的做事,家中也不得安宁。”

    她看向宫女。

    “雨石,为我梳妆打扮吧。”

    黄仪结露出个温婉的笑容,一如她在外的伪装。

    “第一次去见陛下,自然要好看一些。”

    当惊蛰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窝在容九的怀里,睡得非常肆意的时候,惊蛰已经将不会惊讶了。

    才怪

    怎么可能不惊讶

    他怎么会睡在容九的怀里啊为什么容九今天起那么迟为什么外面的天光这么亮他今天居然睡得这么死,完全错过时辰了吗

    惊蛰在心里咆哮。

    一边咆哮,一边试图从容九的怀里爬出来

    。

    heihei腰上顶着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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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邦邦的,有些奇怪。

    “再睡会。”

    “你别睡了,能不能把你带上床的东西挪走,好难受。”惊蛰嘟哝着,“床上怎么能放这些东西”

    “什么东西”

    容九的声音,就跟没睡过般。

    每次开口,都非常清醒。

    惊蛰往后一抓,想递给他看,可是入手那东西却是热的,而且还拔不动

    他茫然了一瞬,电光石火间,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猛地抽回了手,整个人坐了起来。

    他那只手紧张地垂在身边,想握紧,却又好似能感受到那炙热坚硬的物体在手里突突跳动。

    怎么,怎么会那么大

    不是,怎么会没反应过来啊

    他入了宫,若是让人发现自己的身体有异,会闹出乱子。所以陈安当年曾给过他药,让他持续吃了一段时间。

    那些药丸会压制人身体的冲动,自然,也影响到了惊蛰的身体。

    他的欲望很淡。

    几乎没有过晨起的尴尬。

    所以这方面的事情,他是全然的空白。可以说那一抓,差点没把惊蛰的意识给干碎了。

    容九慢条斯理地起身,下床,去换衣服。

    他没有提起这件事,惊蛰应该理解为他难得的宽容,在容九离开后,惊蛰立刻将自己包起来。

    想洗手。

    但不敢出去。

    好惨。

    他到底是怎么让自己落到这个地步的

    好惨。

    惊蛰抹泪。

    然后发现是刚才那只手,又想惨叫。

    等到他磨磨蹭蹭起来,容九已经换好了衣服,然后抱着他去洗漱,又抱着惊蛰回来坐下。

    惊蛰这两天已经被迫习惯,蔫儿蔫儿地坐着吃饭。

    这迟来的朝食吃得没滋没味,惊蛰根本不敢抬头看向容九。

    不过吃完后,容九朝着他走来,又把惊蛰抱回床上,而后在他身前蹲下时,惊蛰头皮发麻,又来

    不对,现在没有水盆。

    那这是

    惊蛰眼睁睁地看着容九从怀里掏出了钥匙。

    时间到了

    容九清醒了

    惊蛰差点喜极而泣,就要去接钥匙,却看到那只大手收了收。

    他呆住,望向容九。

    就看到男人宛如自言自语。

    “虽这几日过于冲动,但是”

    容九的目光落到惊蛰的脚踝上,暴虐的火焰被点燃后,可并非纯粹的外物污染,不过是本就存在的种子,被诱发出了纯粹的渴望。

    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牢牢地束缚在此,哪里也去不了。

    惊蛰不好。

    非常,不好。

    他一把把把住容九的胳膊,没做出抢夺的姿势,

    可非常紧张“容九,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我再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你会很危险。”

    “危险”

    容九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抬眸看他。

    惊蛰认真点了点头“危险。我知道你可以掩住我的去向,可是我”他抿住了唇,似乎是在犹豫。

    每一句,说出来,都带着迟疑的味道。

    “徐嫔针对我,似乎和姚才人有关,而姚才人的死,可能和太后有关。”

    惊蛰的声音轻了下去。

    “我不想连累得你,也出事。”

    沉默了片刻,咔哒一声。

    容九解开了惊蛰的锁链,站起身来。

    沉重的链条坠落在地,惊蛰抱着来之不易的自由,不由得摸了摸微微破皮的脚踝。

    “惊蛰,我对你有了欲望。”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好似根本没觉得有多尴尬。

    却差点没把惊蛰劈开。

    仿佛那在说的不是淫邪之言,而是剖露欢愉的喜爱。

    他维持着那个抱腿的姿势,猛地抬头。

    男人那张昳丽漂亮的脸蛋上,纯粹自然的野性与魅惑相容相生,随着嘴角微勾露出的笑意,让那张冷漠苍白的面孔在瞬间爆发出暴烈的美丽。

    惊蛰倒抽一口气。

    不光是为那句有些下流的话,也为这张狂肆意的艳丽。

    容九的大拇指,擦过惊蛰的唇。

    那残留的伤口没脖子好得快,还留着破皮的痕迹。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1”容九俯身,和惊蛰的脸近得连呼吸可闻,“惊蛰,做我的良人如何”

    欲望横流将本就肆虐的美,化作摧枯拉朽的刀锋,轻柔的话,是淬满刀锋的毒液。

    再一齐,贯穿惊蛰的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