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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搬到公寓住后,两个人确实放肆了些准确来讲,是路今安更放肆了。

    江晚瑜白天去学校上课,放学就回来。

    他也推掉好些不必要的应酬,为的是多点时间跟她腻歪。

    周末更是黏得紧。

    路今安看她今年前十一个月都在六号画了小红圈,唯独十一月份没有。

    要说推迟,不至于推迟这么久吧眼看就到月末了。

    他心里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转而又否定兴许是已经来过了,只是江晚瑜忘了画圈。

    刚否定完,路今安就想到,从月初到现在,他俩没有一天不折腾。她要是来过例假,自己能不知道吗

    握着本子愣了半晌,路今安看看时间,想起今天得开早会,赶紧将本子塞回床头柜抽屉,疾步离开。

    一整天路今安都过得不顺。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鬼使神差闯了红灯;

    早会还是迟到了迟到这种事,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在他这里,以前从未发生过;

    开会时眼睛盯着投影屏,脑子想着小红圈,该他发言总结了,还在发愣,秘书过来小声提醒才回过神;

    给江晚瑜发了许多微信,每隔十分钟就看一次手机,总不见她回消息;

    午休时打电话给江晚瑜,她也没接,搞得他心烦意乱,没胃口吃饭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路今安推了原本定好要去的饭局,开车直奔京师大,到校门口给她打好几个电话,还是没接。

    江晚瑜的反常,让路今安越发心慌,不断想起心里那个荒唐的猜想。

    那猜想要说荒唐,其实也并不荒唐,倒还算是寻常。

    那么多人意外怀孕,他凭什么以为自己摊不上

    在车里静静坐到七点半,天都黑透,江晚瑜的电话才打过来。

    “不好意思,今天课余时间都在复习,放学后也一直看书,忘记看手机了。”

    江晚瑜怕解释得不够有说服力,又补充一句“马上要期末考了,前阵子学习时间太少,我得加把劲才行。”

    路今安心里压着事,没听出后面这句话里的埋怨怨他总赖着她折腾,害她没时间好好学习。

    “出来了么”路今安沉声问。

    “路上呢,马上出校门。”江晚瑜跑起来,气息变得急促。

    “不急,哎你你别跑,当心”

    “当心什么”

    路今安想说的是“当心孩子”,立马又收住了。

    当心什么孩子

    有没有孩子还不一定呢。

    就算有,也不可能生下来。

    江晚瑜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再者有了孩子就有了牵绊,这辈子他俩就算绑一块儿了。

    事情真要发展成这样,路今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失控的局面。

    耳旁传来砰砰声,路今安从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

    来,扭头看见江晚瑜在外面敲车窗。

    “想什么呢”江晚瑜坐上副驾,系着安全带问道。

    路今安没应,闷声开车。

    江晚瑜以为这人因为自己白天失联而生气,好言好语柔声哄道“我错了嘛,不会再有下次了以后一定”

    路今安忽地开口“你这个月没来例假”

    问得江晚瑜愣住,陷入沉默,红着脸摇头。

    “之前每个月都准时,怎么十一月推迟这么久”路今安又问。

    “我也不清楚”其实原因她大概能猜到,只是不知该怎么跟路今安开这个口。

    以前不是没跟他提过,他左耳进右耳出,只顾着自己快活,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她索性不再提。

    路今安看了眼日期“明天周六,赶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江晚瑜觉得没必要“不用了,兴许是太累,休息不够,补补觉说不定就好了。”

    路今安坚持要去,她找了好几个由头推辞,路今安心里乱了一天,被她彻底惹毛,猛地刹车,脸沉下来。

    “你在怕什么”路今安扭头看着江晚瑜,眸光森冷而阴郁。

    圈里有一哥们儿,以前谈了个女朋友,怀孕也不说,分手一年后抱着孩子回来,拿孩子当筹码,要了五千万,把孩子扔给男方家,自己拿了钱出国定居。

    五千万路今安不是给不起,他只是不希望江晚瑜是这种女人。

    尽管在一起的时间不算久,可江晚瑜以前从没被他这么黑着脸凶过,这会儿见他面色铁青,冷若寒霜,江晚瑜既困惑又委屈。

    “没怕什么呀。”她撇撇嘴,用更小的声音嘟囔,“这么凶干嘛”

    路今安垂眸片刻,再抬眼时,眸中愈加冷了几分。

    “没怕什么,怎么不敢去医院”

    低沉的嗓音不带温度。

    江晚瑜不明所以,完全猜不到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

    “因为根本没有上医院检查的必要。”江晚瑜低头叹了一口气。

    路今安拧眉“怎么没有上医院检查才知道身体哪里出问题。”

    江晚瑜松开紧紧咬住的唇,别过脸小声开口。

    “我高一那年月经也经常推迟,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熬夜导致的气血不足,还有内分泌失调。那时候学习压力大,经常学到半夜才睡。后来尽量不熬夜,吃了医生开的药,慢慢就恢复正常了。”

    那次看完医生,江晚瑜很自责,总想着要是自己早点睡觉,上医院的这笔钱,省出来够吃好多顿饭了。

    “其实不用吃药,只要保证早点睡觉,并且睡眠时间充足,我月经就会准时的。”说完,她终于转过脸来,看向路今安,伸手扯了扯他衣袖。

    “别生气了嘛,我只是怕麻烦。去医院还得排队,检查完还得等结果,拿了结果又要回去找医生马上就要期末考试,我只想多腾出点时间好好复习。”

    她说得

    这样诚恳,路今安不由心软,暗自忖度这个理由,感觉不像是假的。

    “那今晚开始早点睡。”沉默一会儿,路今安重新开车上路。

    江晚瑜嘀咕“我倒是想早睡,你让么从搬过去那天到现在,你哪天不是折腾到凌晨一两点才肯休息早上六点我就得起床,拢共睡不了几个小时,身子哪里吃得消”

    路今安愣了愣“你早说啊。”

    江晚瑜委屈撇嘴“早就说过的呀哭着求你好几次了,跟你说太累,说好难受,也没见你心疼我,可着劲儿折腾,真当我是铁打的,怎么欺负也坏不了”

    她原本只是发个牢骚,说着说着,竟委屈得泛泪。

    以前天大的委屈她都不会落泪,现在不知怎么的,抱怨几句就忍不了了,眼眶湿润鼻子发酸,一眨眼,泪就滚落出来。

    江晚瑜恨自己没骨气,心想,人真是不该自怜,越自怜越软弱,抱怨的话一出口,自己就成为天底下顶可怜的人,可不就要哭了么

    她那会儿还太年轻,不曾想过,以前心硬不哭,是因为内心防御太强。

    因为知道哭也没人安慰,没人疼惜外婆倒是疼惜她,可外婆要是看见她哭,只会跟着她一起难受,别的也帮不了什么。

    与其浪费时间精力哭鼻子,不如强忍着泪拼命向前跑。

    跟了路今安以后,他除了那档子事儿上太野,其余时候多是护着她宠着她。

    渐渐的,江晚瑜放下了心里厚重的防备,敢对他暴露最真实的一面,也不怕露出软弱时,没有人在意。

    听见她吸鼻子,路今安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明知自己理亏,想着白天精神上糟了那么多罪,偏要像她讨回来似的,嘴硬道“睡得晚就晚些起,谁叫你非要六点起床”

    诉那么一通苦,没等到安慰就罢了,这人反倒怪起她来,江晚瑜喉咙发紧,强忍着才没有“哇”地一声哭出来。

    “不早起我哪有时间学习你叫我早为自己做打算,我私以为,练好专属于自己的技能才是真本事,没跟你额外要钱要包要车要房”

    说到这,江晚瑜再也忍不住,抽抽搭搭哭起来,好一会儿才狠狠吸了吸鼻子,继续往下说。

    “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我从不跟你伸手要这些我知道你疼我,宠我,只要我开口,只要提的要求不过分,你都会尽可能满足的。

    “可我从不跟你提这些,哪怕你提出来,我也拒绝了。因为我知道,咱俩早晚都是要分的。

    “这些东西你能给我,就能再收回去,什么都依你心情。给不给我,给我多少,全凭你喜不喜欢我,有多喜欢我。

    “今安,我家里什么情况,你再清楚不过。我是从底层拼上来的,纯靠自己拼到京州来读书的。是读书拯救了我。”

    她停在此处,好半天没再说话。

    路今安也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江晚瑜又幽幽开口。

    “其实我刚才说得不全对。拯

    救我的,是我自己。你对我的喜欢,甚至爱如果我自作多情了,也请不要在意,以及你的钱财,权势,地位,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

    “就算你能娶我,结婚以后,还有可能离婚呢。所以我心里很清楚,能时时刻刻拯救自己,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只有我自己。”

    她望着路今安,重重点了一下头“只有江晚瑜。”

    说这些话时,不同于以往,江晚瑜声音里找不到丁点温软与娇嗲。

    相反的,只有清冷,理智,甚至强硬。

    她也不怕得罪路今安。

    倘若路今安因为这些话而厌恶她,她与他以后又能有什么好说的

    倘若路今安因为这事而抛弃她,那么路今安就不是路今安了。

    就不是那个大雨中为她撑伞,借她伞避雨,温柔善良的路今安;

    就不是那个在无赖面前坚定机智而坚定地保护她,给足她柔情与安全感的路今安;

    更不是那个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择一人忠一人,在私生活混乱不堪的圈子里还能出淤泥而不染,干干净净的路今安

    正是这样的路今安,让江晚瑜短短两个多月就转变了心态,逐渐学着去爱与被爱。

    而她也感觉得出,路今安从一开始的刻意冷淡,到情不自禁,再到放肆宠溺,都源自于真心。

    这样的路今安,哪怕不能给她一辈子的承诺,哪怕不能让这段感情拥有善果,也值得她永远暗自珍藏。

    她垂头靠着车窗,再没开口,静静等待他的反应。

    等着看他是不屑,是愤怒,还是理解和怜惜。

    今晚没月亮,这条路上没路灯,车里也没开灯。

    黑暗中伸过来一只手。

    微凉的手背碰了碰她脸颊。

    温热的手心握住了她的手。

    “我错了。”路今安轻轻开口,声音沉下来,带着真情实感的悔意。

    他想说自己是头一回恋爱,素了这么些年,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总算尝着滋味儿,有瘾似的,上头得厉害。

    又怕说了丢人圈子里一十三才恋爱的男人少之又少,江旭平以前总怀疑他要么身体有问题,要么取向有问题。

    想了又想,路今安还是决定不说,抓起江晚瑜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以后让你好好休息。”

    江晚瑜觉得自己堵赢了。

    路今安还是那个路今安。

    他愿意低头认错,她也没心思作闹,立马给他个台阶,抽出那只被他握住的手,在他眼前伸出小指头。

    “拉钩。”

    路今安笑了,伸出尾指勾上去“拉钩。”

    江晚瑜翘起拇指,指腹贴住他拇指指腹“盖章。”

    路今安“这个章不作数。”

    江晚瑜“怎么不作数”

    话音刚落,他薄唇覆上她的唇,狠狠吻了吻,抬头时扬起唇角,笑容得意又猖狂“这才叫盖章,这个章才作

    数。”

    江晚瑜被这猝不及防的吻搅得心乱,娇嗔着推远他开车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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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今安今天心情大起大落。

    白天慌乱又低迷;

    晚上幸福得意乱情迷。

    以前江晚瑜什么事儿都硬扛,他想搂着她,让她哭一场,她坚强得就跟心是铁打的一样,有时候他都佩服得想冲她竖起大拇指,说声“哥们儿真棒。”

    可他其实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这样。

    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理应由小姑娘的柔弱与娇憨。

    却又因为太懂事,太理智,让他觉得自己大男子主义英雄气概毫无用武之地。

    今晚见她委屈巴巴哭诉,路今安才感觉对味儿。

    他的小姑娘不该永远一副坚不可摧的模样,她也需要诉诉苦,发发牢骚。

    甚至骂他打他,他都心甘情愿受着。

    回到公寓,洗了澡两个人相拥在床。

    路今安今晚没折腾,老老实实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头顶,呼吸渐渐匀净。

    江晚瑜以为他睡着了,挣开怀抱,轻轻翻了个身。

    “还不睡”

    耳旁传来路今安低沉的声音,她微愣,又翻过身来对着他“之前都是凌晨一两点才睡,生物钟习惯了,今天这么早,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睡不着”

    路今安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我也是。”

    江晚瑜噗嗤笑道“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路今安“搂着你还得忍住不折腾,哪那么容易睡着。”

    江晚瑜“”

    又沉默一会儿,路今安淡淡开口“其实我觉得,或许做点睡前运动,比较容易睡着。”

    江晚瑜“”

    路今安“不需要运动很久,总时长控制在一个半小时,不超过十一点,就还行。”

    江晚瑜“”

    路今安“或者十点半要不十点真不能再早了,这都九点半了,半个点儿能做什么除非你成心想憋死我,哎我觉着”

    一双柔软的唇覆上来,堵住他试图掩饰尴尬的密不透风的话。

    路今安说到做到,在十点五十五停住。

    虽然意犹未尽,可看着怀里的姑娘一脸幸福,又觉得什么都值了。

    他缠住江晚瑜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在她滚烫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我把华洲公馆送你吧。”路今安轻声说道。

    江晚瑜愣了愣,她只去过一次华洲公馆。

    在那富丽堂皇的独栋小楼里,她与路今安渡过了第一个漫漫长夜。

    那晚实在算不得幸福。

    她忍得很辛苦。

    觉得这楼里什么都值钱,唯独她最低贱。

    她其实从不敢再回想那一晚。

    因为太难受,太难受了。

    那一晚的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短短两个多月后,她和路今安,会发展

    成今天这样。

    她觉得自己从一根杂草,变成了被他捧在手心的珍宝。

    “干嘛把它送我”她汗涔涔的额头贴上他胸膛,娇软问道。

    “你值得。”路今安在她耳边说完,忍不住亲了亲耳廓。

    江晚瑜低声嗫嚅“我不要,太贵重了。”

    路今安“听话。”

    江晚瑜“真要得了这房子,一辈子都忘不掉你了。”

    路今安“分手以后卖掉。”

    江晚瑜捶他一拳,转过去背对着他,被他搂得更紧。

    她扯开他的手,猛地翻身压过去。

    “疯了赶紧睡觉”路今安眉头紧锁,按捺住燥热,假装生气,板着脸凶道。

    方才“分手”那两个字刺痛了她,她心里有气,又知这气生得没道理,找不到地方撒出来。

    今晚横竖都睡不好,江晚瑜索性疯一场,在上面垂眸睨着他,又冷又迷人。

    路今安醒得早,天光破晓就睁开了眼。

    看一看时间,拢共只睡了三小时不到。

    江晚瑜疯得突然,他不明白这姑娘怎么就性情大变了,回家路上还哭唧唧埋怨他没个消停,后来反倒自己折腾到后半夜才肯休息。

    醒来细细琢磨,想起那句“分手以后卖掉”,顿时豁然开朗。

    他的小姑娘生气了。

    明白缘由的刹那,路今安心里百感交集。

    他觉得江晚瑜跟个小孩儿似的,这也要生气,没道理;

    又觉得因为这事生气的江晚瑜,叫人心疼不已。

    他觉得她伤心得未免太早了,距离分手,还有三年多呢;

    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短短三年,一晃眼就过去了。

    他一会儿觉得这样,一会儿觉得那样,最后索性懒得再想,从乱糟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给了熟睡中的姑娘一个吻。

    江晚瑜昨晚累极,睡得却浅,被他蜻蜓点水般的吻弄醒,睁眼一看,对上那双深潭般沉静的眸子。

    她盯着这双眸子,愣愣看了许久,不知不觉陷入回忆。

    初识路今安那天,他在回去的路上,借给她一把伞。

    撑着他的伞回到寝室,江晚瑜洗完澡时,大雨已经过去。

    那张他给的烫金名片被她藏进柜子,被一件件衣服盖住。

    然而名片上的那串号码,只一眼便烙在心里,她纠结半晌,到底拨通了他的电话。

    她问他,路先生有空吗

    他问她干嘛。

    她说想还伞,他懒洋洋说等会儿司机来接你。

    挂了电话,她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心急,不知道他会不会当她是那种轻浮的女孩儿,急吼吼赶着送上门,转念又想,她是去送伞,又不是送别的,没必要在意那么多。

    司机把她送去一家咖啡店,路今安在包间里等她。

    见了面,路今安问她喝什么,她只要了杯白开水。

    路今安点了两杯咖啡,告诉她另一杯是她的,想喝就喝,不想喝就放着。

    她对这份善意报之以微笑,桌子下,绞在一起的双手,紧张得手心都快抠破了。

    路今安问她多大,她如实回答十八,读大一。

    路今安问她哪里人,她说临川,不在省会,是个偏远到说出名字他也不认得的小镇。

    路今安问她谈过恋爱吗,她摇摇头,不说话。

    最后路今安问她,那你想谈吗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耍了,思索好一会儿,目不转睛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那路先生想谈吗

    路今安笑了,背靠着沙发,歪头半阖着眼看她,说,我都行,看你。

    她不知道这人到底抱着什么目的,什么真实动机。

    然而她知道,这人很有钱。

    她承认那一刻自己起了个不要脸的念头。

    她忍着那股子自我厌弃的感受,心想我也不贪多,只想让妈妈医药费有着落,让妈妈和外婆有个好生活。

    她冲路今安点了点头。

    路今安微微挑眉,也点了一下头,告诉她,恋爱以后,作为男朋友,每个月他会给她四十万零花钱。

    她努力不让自己眼睛瞪得太大,力气全都使在抠手上,手心到底给她抠破了。

    再次见面时,路今安递来一份协议。

    江晚瑜头一次知道,原来有人谈恋爱也要签协议。

    兴许他们圈子里时兴这样,毕竟白纸黑字红手印,比人性靠谱多了。

    协议她没怎么细看,有一条倒是记得很清分手后不得纠缠对方。

    江晚瑜正要回忆自己如何洋洋洒洒在协议上签下名字,就被那双覆上来的薄唇打断了。

    吻得她快喘不过气路今安才松开。

    “刚才发什么呆”他气息也有些粗沉,淡淡看着她问。

    江晚瑜钻进他怀里,贴着滚烫的胸膛,感受那颗跳动的心脏。

    砰。

    砰。

    砰。

    她又感受自己的心跳声,发现他们心跳频率一样,不自觉扬起唇角,趴在他胸膛上,抬起头来,垂眸看了他许久。

    “今安,你对我,是不是见色起意”

    路今安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她扭着身子撒娇“笑什么啊是不是嘛”

    路今安捧起她脸庞“那么深情看着我,弄得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肉麻酸话,正愁不知道怎么应对,合着是想夸你自己啊。”

    江晚瑜鼓了鼓腮帮子“知道了,我没有好看到让你见色起意。”

    她赌气想翻身下来,被他搂紧稳稳箍住。

    “但是我很欣赏你这份自信。”路今安心里认同她“见色起意”这个说法,嘴上不承认,还拿这话逗她。

    江晚瑜历来没什么自信,听到这话,只当路今安有意刻薄她,越发自卑了。

    见她闷不吭声好一阵,路今

    安食指轻轻戳了戳她脸颊。

    “你很好看的。”他慢条斯理说道,“长相气质又很清纯,很招男人喜欢。”

    江晚瑜吃了蜜似的欢天喜地,正要接话,他又加一句“关键时候还放得开。”

    江晚瑜红着脸拧他。

    明明不疼,他夸张地皱紧眉头叫唤“哎哟,谋杀亲夫啊”

    江晚瑜啐他一口“呸,什么亲夫,你才不是我亲夫。”

    这话噎得路今安愣住,不痛快地想,小丫头片子报复心还挺强,昨晚上他提了“分手”俩字儿害她难受,今早她就否认“亲夫”给他添堵。

    路今安来了劲,昨晚她是怎么撒气的,今早他只能加倍奉还。

    星期天中午,江晚瑜仍下不了床,蔫蔫地躺在被子里,对路今安没好气。

    “乖,起来喝口鸡汤,炖了一早上的十全大补乌鸡汤。”路今安把餐盘放在移动床桌上。

    餐盘里有一碗鸡汤,一碗鸡肉,一碗米饭,一碟青菜。

    江晚瑜肚子饿得咕咕叫,闻着飘过来的香气,瞥了眼餐盘,死命把眼睛闭上。

    “你滚”她想骂得有气势些,一说出来,就成了娇泣。

    “我滚我滚,我滚了之后你得吃东西啊。”

    听他话里带笑,江晚瑜猛地睁眼瞪过去“还好意思笑”

    路今安用尽毕生演技,绞尽脑汁回忆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才板起一张扑克脸“哪好意思笑,我有罪,我忏悔。”

    见他忍得这么辛苦,江晚瑜倒先绷不住笑了。

    路今安赶紧端起鸡汤,舀一勺喂到她嘴边。

    江晚瑜张嘴喝下,他欣慰道“哎,小祖宗真乖。”

    那口汤还没咽下去,就被江晚瑜一口喷出来,全喷在他睡衣上。

    “嘛呢这是”路今安有点不算严重的洁癖,惊得往后一跳,一个没拿住,手里碗也掉下,汤全洒床上了。

    江晚瑜忙摆着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想到家乡话管祖宗叫先人,自动把你那话翻译成小先人真乖,没忍住笑喷了”

    她解释完,又没忍住,捂着肚子大笑。

    路今安人脉广,天南地北都有合作方,想起一位临川的合作商曾经给他科普过当地口癖,学着那腔调自由发挥“先人板板,快点滚下来老子收拾床铺”

    江晚瑜听他说得怪腔怪调,越发笑得止不住,眼泪都出来了。

    路今安把餐盘放到床头柜上,搬走移动床桌,想去抱她,又怕自己衣服上的鸡汤蹭她身上,特意换了件衣服才将她抱去隔壁客房,打电话让家政阿姨过来收拾,然后赶紧洗了个澡。

    家政阿姨拆下被套床单准备清洗,路今安让她把床上所有东西都扔掉,包括那件睡衣。

    阿姨说这些东西好好的,扔了怪可惜,问能不能给她,路今安欣然同意。

    阿姨收拾完换上干净床品,高高兴兴带着路今安嫌弃的“破烂”离开。

    江晚瑜在客房听见他们对话,等路今安再进来时,拉着脸气道“你也太大手大脚了,那么好的床品,说不要就不要,枕头你好歹留一个吧”

    路今安“我真受不了床上洒过鸡汤,想想都头皮发麻。”

    江晚瑜噘嘴“臭少爷脾气。”

    路今安在她头顶胡乱揉一把“先人板板,还不是你害得。”

    江晚瑜气全消了,又被逗得笑个不停。

    路今安伸手挠她痒痒,俩人正闹着,他手机震起来。

    他看一眼来电备注,起身走出客房才接通。

    “今安,元旦早点儿回来,妈妈想你了。”母亲在那头温柔说道。

    “妈您等我会儿。”路今安将手机放在客厅茶几上,又回到那间客房,问江晚瑜,“元旦你有什么安排”

    江晚瑜想了想,摇头“没什么安排,自己待着看书呗。”

    丁楠和高萌萌去滑雪,苏曼和男朋友去旅游,她不想花钱,又心系考试,打算好好利用三天假期专注复习。

    路今安没说什么,出去关上门,走过去拿起手机。

    “妈,元旦我得出差。”

    “什么项目啊,元旦还出差”

    “挺急的,必须得去。”

    那头传来路庆荣的骂声“急什么急少拿出差当幌子,我看你就是想陪那姑娘过节,撇下家里老父老母,你个不孝子”

    沈莉慌忙打断“哎呀你快别说了不是定好了我来跟孩子谈么你插什么嘴那个今安啊,妈妈其实是想问问你女朋友元旦打算怎么过,她要是没什么特殊安排,要不你领人回家坐坐大过节的,她家离这儿老远,她不回自己家,你也不回自己家,咱家呢就我和你爸爸,大家各自冷清,倒不如凑一块儿热闹热闹。”

    沈莉教了大半辈子中文,惯会说好听话。

    其实她主要想看看儿子女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路今安压低声音“妈,您瞎安排什么呢,我跟她不会结婚,把人往家里领算怎么一回事儿”

    沈莉“不一定非要以女朋友的身份上咱家,说是普通朋友来坐坐不就行了”

    路今安扶额“女朋友非说是普通朋友,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得凑一块儿演戏,这不纯恶心人么妈,人挺好一姑娘,我俩感情也挺好,您跟我爸别瞎掺和。”

    那头手机又被路庆荣抢过去“你说挺好就挺好她爸那样儿,我还真不信她能有多好”

    路今安“她爸是她爸,她是她,他俩没有可比性。”

    路庆荣“怎么没有可比性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路今安“爸要不您回公司上班吧,我代表公司返聘您回来继续当董事长,省得您成天在家闲得慌。”

    长这么大,他很少顶撞父母,这回实在没忍住。

    路庆荣气得血压飙升,正要骂儿子,手机被妻子抢了回去。

    沈莉最大的优势就是耐性好,这场谈话崩成这样了,还能心平气和循循善诱“今安啊,你爸爸虽然脾气急躁了些,出发点还是好的,他也是想看看你处的朋友什么样儿,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孩子身边都是性格好人品佳能力强的朋友”

    路今安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按着太阳穴急促说道“就这么着吧,元旦不回来了。”

    挂断电话,他长呼出一口气,转身却蓦地愣住。

    江晚瑜正在客房门前静静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

    路今安打电话时,先前还压着嗓子,后来一激动便扬了声,江晚瑜在里面听他吵吵,开门出来才知道他在父母那维护自己。

    “刚听你提到我爸,你父母他们是知道什么了吗”江晚瑜双手交握在前,拇指下意识抠着手心,像个自知犯错的孩子。

    路今安觉得她什么错也没有,见她这副样子,心里怪难受。

    “你爸在饭店撒酒疯被我爸朋友看到了。周光彦记得吗”他陷进沙发里,胳膊撑在扶手上,握拳抵住下巴,沉着脸说道。

    江晚瑜窘得发慌,点点头,声音带着哭腔“记得,之前这会所见过。”

    路今安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就是被他父母看见的。他妈就一笑面虎,明面儿上跟谁都好,背地里没少搅浑水,看热闹不嫌事大。”

    江晚瑜嘴角一沉“对不起,给你家丢人了。”

    话没说完泪珠就滚落出来。

    路今安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抬手拭泪,笑起来“以前多坚强一人儿,怎么变成小哭包了”

    这人嘴上嫌弃,心里其实喜欢得紧。

    他越温柔,江晚瑜越愧疚,眼泪扑潄漱往下掉,抽抽噎噎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该死命拦着江群辉的如果当时把他从你车上拽下来,就不会”

    路今安搂住她,轻声打断“知道我最不喜欢的一个词儿是什么吗”

    江晚瑜摇头。

    “如果。这词儿总能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只要不发生什么事,就能过得更好似的。其实有些事早晚都得发生。

    “那天你要拦住了你爸,说不定过几天你爸还是找到我了;那天周叔他们没看见你爸,说不定过几天被梁叔给看见了。

    “懂我意思么没必要自责,你没有错。”

    他抽出纸巾,轻轻擦掉江晚瑜脸上的泪,心说那些哥们儿都讨厌女朋友哭,怎么他就那么喜欢呢一定是他女朋友太可爱也太漂亮了,哭起来更招人疼。

    你没有错。

    江晚瑜心里不断重复这句话,感动得一塌糊涂。

    从小到大,她在自责的阴影中,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父亲赌输了骂她是个扫把星;

    母亲没钱了骂她是个拖油瓶;

    六岁端饭摔坏一个碗,父亲扬手就是一巴掌,说她就是故意的,没安好心;

    八岁拿着考满分的数学试卷回家,以为能听到一

    声赞扬,却只等来母亲一句有什么好骄傲的啊,楼上那孩子两科都考了一百分”;

    十五岁父亲看到同学给她写的情书,抄起扫帚骂她女表子,不好好学习成天招蜂引蝶

    十八岁,她遇上了这样一个人。

    这人和他家里人,被她父亲害得颜面尽失,却对她说你没有错。

    她趴在他怀里大哭,终于做了一次以前从没做过的孩子。

    他抱着她哄了许久,越哄她哭得越凶。

    后来他就不哄了,默默抱着,等她哭到嗓子哑,哭到眼睛肿,哭到再流不出一滴泪,才捧着她湿润的脸亲了又亲。

    “仙人板板,老子拿你没办法。”他说不来方言,这话是用京腔说的。

    江晚瑜笑出鼻涕泡,他抽了张纸巾“哎,哎恶不恶心,大鼻涕都出来了。”

    一边嫌恶心,一边把纸怼过去让她擤。

    元旦那天,江晚瑜起了个大早,比路今安还早。

    五点她就起来洗澡,洗完挑选准备穿出去的衣服,挑了好久才选中一件米色修身毛呢大衣,里面配纯白圆领毛衣,裤子是黑色夹绒牛仔裤。

    头发绾起又放下,再绾起,镜子前转来转去,怎么也不满意,最后她只好问睡眼惺忪的路今安“这头发怎么弄比较好啊”

    路今安打了个哈欠“绾起庄重,披着温柔,都挺好。”

    江晚瑜没再把头发放下,心想还是庄重点儿吧。

    简单吃了点早餐两人就出发。

    下车路今安打开后备箱,拎出大包小包礼物。

    铁门门口的保镖向他们问好,路今安颔首点头,江晚瑜不自在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路今安正要往里进,看见付阿姨迈着小碎步跑出来。

    “今安,怎么不接电话”付阿姨皱眉问道。

    “昨儿调成静音了。今天起床就赶回来,我妈不是让我们早些来么晚瑜怕她跟我爸等得急,五点就起床了。”路今安下巴冲江晚瑜扬了扬,笑起来。

    江晚瑜羞涩低头,偷偷碰一下他的手,暗示他别这样。

    付阿姨冲江晚瑜微笑,笑得有些局促,只短短两秒便转脸看着路今安,又是满面愁容“你们快回去吧,一大早老太太就过来了”

    路今安愣住“奶奶不是要去海城么”

    付阿姨“谁承想又改主意了呢一早就来,说还是想跟儿子媳妇和孙子一起过节。”

    路今安心说倒是符合老太太一会儿一个主意的行事风格。

    付阿姨摆摆手“先生太太让我知会你一声,赶紧回去,别让老太太见着这姑娘,老人家还不知道你俩的事儿呢”

    话音刚落,客厅大门忽然打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走了出来。

    路今安放下右手那些礼物,将已经转身迈腿要跑的江晚瑜拽回身边,对那老太太咧嘴笑“奶奶早,吃了么您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