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收割着一只又一只咒灵的生命,白夜却罕见的没有在这越积越重的死亡之中，找到任何杀戮带来的快意。

    因为这不像是杀戮，而是在割草。

    真正的敌人可不会在敌我差距过大的时候仍然义无反顾的扑上来,这些被役使的咒灵弱点的位置,也因为夏油杰一次性操作的对象太多而暴露无遗。

    当然，以上纯属白夜个人看法，毕竟他眼中的世界,和普通咒术师眼中的世界不是一个层级的。

    夏油杰停止了使用漩涡的打算，即便白夜没有在这个时候去看他的心音,也能从夏油杰的表情上知道他为什么放弃抵抗。

    从一开始，白夜就知道,自己的演技不好。

    咒灵已经一只都不剩了，朱红的鸟居之下,银白的月光洒落在夏油杰的身上,让他看上去很是孤寂。

    双手拢进袖子，夏油杰发出惨笑

    “哈。小夜明明可以一刀了结我。但是却并没有这样做啊是在为悟他们拖延时间吧。”

    至于拖延时间的原因除了解决他放置在东京繁华区域的那些咒灵之外，倒也没有别的理由了。

    白夜本可以直冲夏油杰的面前，中间的阻碍全都抹杀，即便有裂谷作为横断，他也能靠杀死距离一刀插进夏油杰的喉咙。

    但是，想解决夏油杰很简单，可夏油杰一旦死了，他那些放置在外的咒灵就会失去控制，进而对普通人大肆杀戮。

    至于白夜为什么会知道这本该只有夏油杰自己才清楚的计划,就不得不提到他二十分钟前，看着夏油杰在休息室的窗边担心小夜和小悟的环节了。

    从白夜答应带着五条悟来高专，到“说服”天元协助展开结界,最后“读心”观察到夏油杰对小夜和小悟的营救计划，这些全都在剧本的范围之内。

    现在，五条悟正和白毛教师兵分两路，其他高专人员也前去现场，帮忙用帐困住夏油杰的咒灵，警方也紧急出动，目前正在转移周遭的普通人。

    因为没有对这些咒灵采取祓除行为，所以夏油杰根本不知道他前脚刚布置完毕，后脚就被辅助监督们的帐困住了咒灵。

    至于高专的这些四级咒灵，有天元在，只要反过来封锁高专结界，咒灵就会陷入迷路状态，这些四级咒灵和猫差不多的智商，也只能让它们在高专的结界边缘打转。

    所以，要是夏油杰直接被杀，这家伙放置在东京繁华区域的那些咒灵，就变成了随时会爆的地雷，绝对会炸到一些还没来得及转移的普通人。

    见夏油杰看穿了自己的戏码，白夜并没有什么传说中的沮丧情绪。

    该做的他都做了。再者，他也不会为了一群连脸都没看过的普通人遭灾而悲伤，要是有人觉得这种愧疚情绪会出现在他身上，那还不如幻想五条悟千杯不倒。

    唯一的麻烦是，夏油杰有可能在白夜杀了他之前，先自杀。

    “夏油，你要提前下地狱吗”

    “死了还能拖些猴子一起下地狱还不坏这个说法有点恶心啊，夏油杰露出了嫌弃的神色，显然是地狱都不想和普通人一起去。

    但很快他话锋一转“毕竟我完全打不过小夜你，就只好用这种无赖招数了。”

    这意味着还能谈条件。

    白夜有点意外。

    夏油杰明知道死路一条了，居然还愿意和自己这个实至名归的背叛者谈条件。

    虽然他和五条悟在盘星教待着的时间满打满算还没有24小时，但即便只是假装的，加入了就是加入了，白夜不否认自己背叛了夏油杰的事实。

    毕竟人家是拿真心对待小夜和小悟，就这一点，白夜自知理亏。

    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夏油杰的精神抹杀掉，让夏油杰处在一个身体存活但是丧失行动能力的状态，操作起来虽然有点麻烦，但这麻烦也仅止于此了。

    夏油杰整个人显得很放松，“为了避免我自杀身亡导致咒灵失控，小夜君可以和我聊聊天吗”

    白夜对此感觉无所谓，他倒要看看夏油杰能说些什么，来替他打发这份五条悟不在身边而显得愈发无聊的时间。

    随手把刀鞘和刀刃的距离斩杀，白夜像是仙侠故事里的剑仙一样凭空收刀入鞘。

    “好啊，我不介意听听你死前的遗言。另外，叫我白夜，小夜这个昵称被五条那家伙以外的人叫，会让我忍不住缩减你的生命倒计时。”

    突然吃到狗粮，夏油杰感觉很无语，“好吧，白夜君，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吗为什么这么想杀我”

    白夜觉得这位教主大人果然是钻牛角尖的人才，“你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和五条那家伙的事，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和我聊天另外，我想杀你的原因，是因为这样做会让我高兴。”

    夏油杰万万没想到，白夜要杀他只是为了高兴这种理由，一时间眼睛都忍不住睁大了。

    他好歹还有个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这样的大义，而白夜，居然只是为了满足杀戮欲望。

    夏油这个姓氏的发音与邪道差不了多少，如今遇到白夜，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

    “白夜君，你这样活着倒也没比我有意思多少。”

    “我也这么觉得，但我要是死了，有人会伤心，所以我决定先不死了，而我不死，其他人就要死。你呢你还苟活于世的理由是什么。”

    “我想要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这就是我活着的理由。”

    “要维持一个族群不因为基因单调而灭亡，就算把乱伦因素考虑在内，也至少需要50个人，而现在跟着你走的诅咒师，还达不到这个数目的五分之一。更别说血脉最纯粹的咒术师，也会生出没有咒术能力的普通人这样的大概率事件了。”

    白夜冰冷的分析着，把人类当做繁殖单位的俯视角度，让夏油杰愈发有了一种自己是在和非人存在对话的感觉。

    倒是白夜感觉自己今天很有谈性，因为他和五条悟

    一般不聊这种无谓的话题。

    “夏油，你的大义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成功的可能，就像是六月的飞雪，总有触及地面消融的时候。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寻找其他的可行方向，而是选择了一条逼死自己的绝路。”

    夏油杰没办法反驳，因为白夜说的都不是错的。

    他本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改的，但他没有，他已经在邪道上走得太远了，已经和挚友分道扬镳。

    “如果白夜君和我站在一个角度的话，会怎么做”

    “清理出一个干净的环境，控制这个国家，提高咒术师的待遇之类的吧。”

    “听上去很不错”

    “你要是愿意这么做，我倒是不介意饶你一命。”

    夏油杰神情嫌弃，“还是算了，我讨厌猴子，一想到必须和他们共事，我就感觉恶心一旦恶心感累积起来超过某个限度，我没办法保证自己不再发一次疯。”

    白夜毫无感情的笑了一声，音节像是冰块发生的清脆碰撞。他一直都知道夏油杰不可能改好。

    正因如此，夏油杰才是他看中的猎物啊。

    黑色制服裤的口袋里，行动电话传来震动的声音，不用看白夜也知道是五条悟打来的，但他也不准备接，因为这份震动声本身就是代表行动结束的暗号。

    夜风吹起，白夜在这阵风刮到自己之前，随意的抹杀了它。

    “夏油，你还有什么遗言”

    “可以帮我给菜菜子和美美子带个话吗就说我失约了，让她们好好生活，别像我这样。”

    “可以。还有吗”

    “跟悟说，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是个不合格的朋友。”

    夏油杰一直认为道歉是一种狡猾的行为，因为就算道歉了，也弥补不了什么。

    但最后，他果然还是忍不住想给悟道歉啊

    “好。我会转述给他听。”

    “白夜君还真是热心肠啊”夏油杰遥望还未变圆的明月，长舒一口气。

    “终于不用和猴子活在一个世界里了。”

    夏油杰死得很干脆利落，白夜杀死了他之后，数千只咒灵从他身体中涌出，仿佛倒在纸上的一瓶墨，瞬间就把薨星宫前殿的区域给挤满了，就连月光也没有一丝挤入其间。

    如此景象，不难理解为什么咒术高专对夏油杰畏手畏脚，这样的能力在人群高度密集的东京，会造成的死伤程度不亚于一枚核弹。

    不过在下一个瞬间，白夜就使用了领域展开，把它们全都杀了个干净，让这些重新拿回神智的咒灵跑了个寂寞。

    五条悟这家伙不出意料是最先到他身边的，一来就牵起了白夜的手，暖烘烘的体温让白夜有种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感。

    五条悟从身后变魔术似的拽出一件羽绒外套，不由分说的罩在白夜的身上。

    “喏，小夜，外套还是要好好穿啊，你看你，抱起来都不暖和了，像个大冰块”

    “大冰块就大冰块，反正你也不嫌弃。”

    “但是我会感冒”

    “好吧，我勉为其难穿上。”白夜别扭的说着，套上感觉温暖的外套。

    他看着旁边夏油杰被他杀死了术式，像是睡着一样的尸体，忽然感觉一点也不羡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