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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研究所食堂很大,喧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越发显得这一片安静得可怕。

    那两个字被雄虫轻飘飘抛出来后,在场雌虫感到一股无形的重压自头顶骤然落下,让虫喘不过气。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s级军雌外泄的威压立刻严严实实地收起。卡洛斯上前一步,对着宁宴再次开口,姿态称得上低声下气“宁宁”

    但宁宴没有听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队伍向前移动些许,宁宴抬步,径直绕过卡洛斯。

    罗宾紧随其后。

    卡洛斯只来得及叫出雄虫的名字,后面的话便被堵在嗓子眼里。

    排在宁宴后面的雌虫见上将被这样落了面子,一个个都不敢去看他的脸色。

    队伍中间短暂地出现了断层。片刻后,一名雌虫小心翼翼地绕开雕塑般静止在原地的卡洛斯,整个队伍才重新移动起来,只是在中段出现了一个扭曲的弧形。

    卡洛斯站在弧形中央,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食堂的研究员们都身着工作制服或是常服,只有他一虫身着板正的军装制服,更为格格不入。

    他听见几米外那个军雌压抑着激动的声音。

    “宁宴阁下,您想吃什么这个窗口的海鲜千层面不错,如果您喜欢吃甜的,可以试试番茄肉酱面。您要不要先在餐位上坐着等出餐后我帮您端过来。”

    罗宾缀在宁宴身后,向他介绍研究所食堂内最受欢迎的几样菜品。

    宁宴有些心不在焉。眼看着都快排到点单窗口了,身后的罗宾说得口干舌燥,停顿片刻咽一口唾沫。宁宴这才恍然回神“不用麻烦了,这个窗口的菜单看着就不错。”

    波昂正排在宁宴前面的位置,目睹了全过程。点过餐后,他回头看一眼宁宴,又看一眼那个面生的军雌“宁宁,你跟他一起吧,我去找组长他们。”

    宁宴自己点了餐,在罗宾开口前便飞快地付了钱,出餐后同样谢绝了罗宾的好意,自己端着发烫的汤碗,找到一处空位。

    罗宾在他对面坐下,将用纸巾包裹的餐具递给他。

    宁宴接过,轻声道谢。

    用餐时,宁宴本以为对方会继续找话头聊天。但罗宾此时却安静下来,只是低头安静地用餐。

    见状,宁宴暗自松了口气,卷起一勺面条往嘴里送,思绪忍不住再次飘散。

    不应该答应罗宾的。

    就像直播时说的那样,他并没有同雌虫发展亲密关系的想法。虽然只是答应吃一顿饭,但总归给出一种有希望的错觉。

    等结束这顿饭,就和对方说清楚。

    这样暗想着,宁宴心头一团乱麻般的头绪却没有被理顺。端着餐盘经过的雌虫们明里暗里投来好奇、惊异或是歆羡的视线,让他越发心浮气躁。

    用过一顿食不知味的午餐,宁宴放下餐叉,却发觉对面的罗宾早已吃完,只是手中依然握着餐具,仿佛仍在用餐似的,静静地等待着他。

    宁宴

    正想开口,对方却率先出声“宁宴阁下。”

    罗宾腼腆地弯了弯嘴角,才继续。

    “我知道您对我并没有意思,之所以愿意答应和我用餐,只是因为和上将置气。”罗宾望着餐桌对面神色微怔的黑发雄虫,“您放心,我不会因此对您纠缠不休。但如果您愿意再考虑一一,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军雌的话语依旧带着几分局促,落在宁宴耳中却无异于平地惊雷,让他瞬间明白了让自己这般烦躁的缘由。

    宁宴一时哑然,张了张嘴,却只能吐出一句“抱歉”

    也不知是在拒绝对方的再次邀请,还是为今天的冲动之举表示歉意。

    罗宾又急忙摆手“宁宴阁下,能够与您共进午餐,是我的荣幸。”

    和罗宾分别后,宁宴回到休息室门口。隔壁房门一声轻响,波昂的小脑袋探出来“宁宁”

    他犹豫地问“你和那个军雌”

    宁宴摇头“只是吃顿饭,往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不仅如此,他也不会再让不相干的虫影响到自己。

    在此之后,宁宴正式过上家与研究所两点一线的日子。工作日朝九晚五地在研究所上班,周末为直播内容做准备。

    粉丝们发觉宁宴恢复了规律的直播,纷纷欢呼不已。

    而稳定的直播频率,带来水涨船高的数据。从某一天开始,宁宴每次开播都能稳居首页榜首。哪怕温斯特同时开播,也会被他压一头。

    工作稳定而充实,房车齐全,出行时有令行禁止的专业保镖护卫在身侧。一切都平稳而顺遂。

    仿佛知晓宁宴心中所想,卡洛斯再也没有出现。

    只不过,每天清晨,都会有鲜花或是礼物盒出现在实验室外,附有一张手写卡片,写着“宁宁收”。却没有送礼虫的署名。

    帝都星的土壤不适宜花朵生长,雌虫们想要给雄虫阁下送花,需要支付高额费用,提前数日申请份额,才能收获一束带着露水的鲜花。那是刚从邻星采下、由专舰运输过来的。

    而这样珍贵的花束,时常会出现在实验室外。隔壁部门的研究员路过精神力部门门外,都下意识放慢脚步细嗅空气中的淡淡芬芳。

    但宁宴每次进出都目不斜视,也不关心它们的最终去向。

    宁宴将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空隙被尽数填满。他变成了一只无脚的鸟儿,一刻不停地扇动着翅膀,奋力往前飞,仿佛一停下来,就会被无形的手拉扯着下坠。

    从前在上将府荒废时光的日子已经恍如隔世。事实上,宁宴本就是忙起来能够做到废寝忘食的性子,穿越前做主播时,就时常为了留住听众而熬通宵。

    如今,只有在直播时,宁宴才会偶尔出神。

    手上制作触发音的动作已经重复过千万遍,熟稔得完全能够依靠身体记忆进行。面对数以万计的观众的时刻,反而成了他飞累了、在风中短暂阖眼的间隙。

    他抬头望向窗外帝都星的夜空

    ,心想,或许这才是自己本该拥有的生活。

    有弹幕发觉了雄虫眼中一晃而过的恍惚。

    宁宁在想什么

    宁宴收回视线时,正看到这条弹幕。他对着镜头笑了笑,在麦克风的模型耳边轻声回答“在想下一场直播的台本。大家想看什么类型的场景模拟”

    弹幕顿时兴奋,七嘴八舌地给出各种各样的回答。宁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等了片刻,才对着另一侧模型耳但是我已经构思好内容了哦。”

    弹幕被逗得嗷嗷叫。

    而下播后,笑意便从那双黑眸中褪去,恢复成惯有的平静甚至漠然。

    这天,精神力部门。

    “实验室里的信息素用完了。”

    在测试阶段,需要将提取出的特定波长的声音与雄虫信息素分别放入模拟精神海环境中,进行对照实验,评估精神力安抚效果。

    雄虫信息素没有购买渠道,而贩卖信息素属于严重违法行为。精神力部门使用的信息素是由军部批下来的,每月只有极少的份额,用完后也只能等下个月。

    如今的研究进程,正是需要大量信息素投入模拟环境的时候。才到月中,批下来的信息素已经告罄。

    信息素储备一断,实验结果和数据评估出不来,后续的研究进程无法开展,只能干着急。

    一名研究员抓了把头发“那也只能等下个月了。我写一份申请报告,争取让军部把份额调高些。”

    其他研究员纷纷应声“也只能这样了。”

    波昂清亮的声音在此时响起“我可以啊”

    他说完一句,才意识到这似乎不是能够光明正大说出来的提议,又凑到埃德加身边“我有信息素呀”

    埃德加被他弄得啼笑皆非,拍一拍波昂的肩,无奈道“阁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若是私自征调雄虫信息素,被督查的虫发觉,精神力部门保不齐直接被取缔。

    研究需要争分夺秒,如果原地停滞半个月,损失太大了。宁宴同样也在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这样吧,批下来的信息素份额,平常都交给我保管。为了避免部门内外有雌虫私自取用,每一微升信息素的用处也都由我登记,大家平常对于信息素的储备量并不了解,全凭我调配。”

    这是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头上。

    波昂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等例行督察的时候,关于信息素的总使用量,他们不问,你们不说,他们一问,你们惊讶反正是我和宁宁悄悄往里面拨信息素,你们都不知情。”

    言语间,波昂不动声色地想要和宁宴平摊责任。

    “这”埃德加动摇一瞬,还是摇头,“不妥,若是督查组的虫要问责,怎么能让两位阁下承担后果。”

    波昂一扬眉毛“他们敢处罚雄虫吗顶多是批评教育两句,不然我要告诉雄保会,说督察组干涉雄虫对自身信息素的使用处理权了”

    宁宴也劝

    “组长,督察组的虫都是门外汉,我在登记信息素使用明细的时候,把单次实验的信息素消耗量做一些处理,账面上很难看出异常。再说了,军部多半不会批准提高份额的申请。如果每个月刚过一半就把信息素用完,相当于把研究进程拉长了一倍。”

    埃德加被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动,一咬牙点了头“可以,多谢两位阁下。”

    哪怕这件事此后不慎被曝光,只要能尽快取得研究成果,他身为项目组长,揽下全部责任也无妨。就算蹲监狱或是流放荒星,自己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亚雌,没什么大不了。

    宁宴和波昂各取了一包真空试管往休息室走。即将各自进门时,宁宴突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问波昂“信息素怎么释放”

    “啊,你居然不知道吗”波昂开门的动作停住,一脸震惊,“那之前”

    波昂一个急刹车,险些脱口而出“那之前和舅舅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怎么进行抚慰的”。

    他艰难地咽一口唾沫,硬生生拐了个弯“你之前上生理课的时候没有学会吗”

    宁宴猜出了波昂原本想说的话,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没学会。”

    他没上过生理课,唯一教过生理知识的虫,也没有告诉他该如何主动释放信息素。

    “好吧。”波昂嘀咕一句,将生理课本上的原话重复一遍,“闭上眼睛,想象后颈腺体的位置正在发热。就是这个法子,我当初试了两次就成功了。不过”

    波昂的脸渐渐红了起来“不过,如果信息素怎么都出不来的话,我听同学说过,可以自己手动操作,把它逼出来。”

    手动操作

    宁宴问“按压腺体吗”

    “正常状态下,按压腺体只会觉得疼,没用的。”波昂的脸更红了,含糊其辞道,“就是,那个呀”

    看着波昂通红的小脸,宁宴疑惑片刻,忽然意会“啊,好,我知道了,你快进去吧。”

    进入休息室,宁宴锁上门,将真空试管放在桌子上。

    他先是闭上眼,按照波昂说的那个方法,想象腺体正在发热。背上的汗都快出来了,后颈也没有反应。

    宁宴认命地叹了口气,皱眉叼住上衣衣摆,将手探了进去。

    一包真空试管都被灌满。排风扇开到最大档,但空气中依然浮动着明显的甜香。宁宴一手捂着后颈,一手将上衣的褶皱拉平。

    光顾着问波昂怎么释放,忘记问他怎么收起了。

    房门被敲响。宁宴一惊,紧接着听到波昂的声音“宁宁,你好了吗”

    宁宴这才放心,走过去打开一条门缝,刚想出声询问,手上忽地被塞进什么东西,房门随后被波昂飞快关上。

    终端上发来一条消息。

    波昂“还好我随身带着抑制贴,以备不时之需”

    抑制贴的包装内附有使用说明,贴上后能够抑制雄虫信息素的分泌和扩散

    。宁宴看完说明书,松了口气,谢过波昂后,拆开一条抑制贴盖住腺体。

    他在休息室里又等了十分钟,确认屋内的甜味散尽,后颈也不再发热,才带着真空试管离开。

    两位雄虫阁下富有且慷慨,的信息素顶得上三年的批准份额。只要后续研究在大方向上不出问题,这两大包试管的信息素绰绰有余。

    宁宴一整天都在整理从前的信息素使用明细。各研究员之前的登记并不完备规范,宁宴不得不调出每台机器的使用记录一一对照。统计过后,还要费心思将各项数据修改妥善,瞒天过海。

    在无数琐碎数字的加加减减中,时间快速流逝。研究员们陆续离开,埃德加走之前还劝宁宴“阁下,不早了,您还没吃饭呢,明天再算也来得及。”

    宁宴满脑袋数字,头也顾不得抬,说出口的话也有些牛头不对马嘴“没事,我今晚没有直播。”

    埃德加又劝了几句,宁宴一心扎在报表上,不仅没听进去对方说的话,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等宁宴终于从报表中抬起头,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墙上电子钟显示的时间让他微微一惊,居然已经接近十一点。

    他脱下白大褂,换上大衣。

    起身时,宁宴一个趔趄,急忙伸出手撑在桌上,稳住身形。

    白天释放过信息素,并且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从高度专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后,宁宴才发觉自己又饿又困,眼前一阵眩晕。

    他倚着桌子缓了片刻,等待大脑供血跟上。

    门口的鲜花放了一整天,花瓣上的露水早已干涸,花瓣也不复娇嫩。宁宴仍是没有多看一眼,径直锁上实验室的门。

    研究所外的临时停车位上只孤零零停着两架飞行器,不难辨认出其中一架属于宁宴。

    另外一架,虽然宁宴不曾见过它的主虫,但也对它十分眼熟。一连数日,宁宴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但不论他什么时候离开,那架飞行器始终停在研究所外。想来飞行器的主虫是一位比宁宴还勤奋的研究员。

    宁宴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他通过门禁,沿着长长的台阶往下走。

    夜风微凉,宁宴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走到最后两级台阶时,眩晕感再度袭来,随之而至的还有心堵胸闷。黑暗从视野的边缘快速侵蚀至中央,宁宴眼前阵阵发黑,路灯的白光模糊成一个晃动的光圈。

    他反应不及,在身形摇晃间一脚踏空。

    心脏被失重感包围。宁宴从台阶上跌落,重重地摔在冰凉的地面。

    所幸台阶高度不高。他穿得厚,一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痛感。只是,剧烈的颠簸过后,他越发头晕眼花,连面前的地砖都看不清。

    耳边传来杂乱脚步声,似乎还有虫在喊他的名字,声音格外熟悉。

    意识模糊之间,宁宴心想,应该是那两个保镖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