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路窈第二天睡到自然醒，今天她调休，对爸妈说了她下厨。

    程卉上个月刚办退休，在家闲不住，问她打算做什么菜。

    路窈开单子，母女俩去超市买菜。

    说是买菜，主要是程卉挑，路窈下厨机会少，挑菜仅限于挑哪个长得好。连着几次被妈妈打击，她干脆就推车做苦力。

    小群里几下提示，她瞅一眼专心挑菜的妈妈，半趴着推车解锁手机。

    姜闻书在群里发了几张照，还有张他的自拍，他捏着只饺子，对着镜头笑。

    他说是跟母亲一起包饺子。

    路窈笑了下，刚想发个“不错”的表情，想了想，他们关系不一样了，不能再像往常一样。于是，她扫了一圈，吵吵嚷嚷的超市，她素材是挺多，就是不知道怎么发。

    最后索性拍了个小视频。

    十秒小视频，镜头快速扫过整齐摆放的蔬菜和各种生肉。

    姜闻书问这么早逛超市

    路窈回这么早包饺子

    周舞忍了半天你俩虐狗呢吧

    然后，她引用姜闻书那条“这么早逛超市”不早来，是想捡菜叶子

    再引用路窈的不早点，是打算当下午茶。

    被周舞无差别攻击，路窈才回过神，她跟姜闻书似乎还是习惯于在群里分享生活。

    黄安妮等周舞攻击完，接上秀恩爱就私聊，我可不爱看这种腻腻歪歪的东西。除非啥时候来票大的，我就睁大眼欣赏欣赏。

    路窈艾特她滚

    她点开姜闻书的对话框，开始打字，他的私聊刚好进来没改过来。

    路窈刚打的几个字删除，她想想怎么说，就这么一点点时间，他又发过来一条中午吃什么

    她顺着他的话跳过先前的话题我下厨。

    报了几个菜名，程卉叫她。

    姜闻书发过来消息，手机震动，路窈忙着推车过去，没点开。

    程卉问她娃娃菜要大的还是小的，她也没什么概念，让妈妈随便挑。

    “西蓝花要不要让你爸晚上炒个山药西蓝花。”

    “也行，再加虾仁。”

    两人说着菜，到收银台结账，路窈想起还没回的消息。

    姜闻书说的是厉害了我们窈。

    还有一张包好的饺子照。

    以前在群里，他们忙时来不及回消息，便等闲时再看，消息过了也就过了，心里知道就行。现在是私聊，她暗骂了自己一句，开始打字。

    y厉害了我们小姜同学。

    姜闻书没有回。

    回家路上，程卉说起楼下邻居老李，昨天路窈生日，他们一家三口只买了个小蛋糕，她想着去买点小蛋糕给老李家分分。

    路窈没反对“您看着办。”

    程卉想起老李妻子推荐过的蛋

    糕店，导航调出来给女儿看，“就这家。”

    路窈在开车，接过妈妈手机，愣住，“您吃过”

    是在他们家附近的y，看距离只有15公里远。

    程卉看着窗外，他们家附近就有个超市，但今天路窈说趁她这个苦力在大采购，她们去的是三公里外的大超市，回家路上刚好要经过y。

    “吃过一次，你爸不爱甜食，我也一般。”今天天气好，她开了一半窗，瞧见附近的金鸡湖摩天轮，她问女儿要手机。

    路窈把手机还过去，忽然有些紧张，“去店里吃的您怎么知道的蛋糕店”

    程卉给摩天轮拍了一张，阳光下的摩天轮好似闪着光，她发到家庭群。这也是女儿出国后她跟丈夫的习惯，看到好看的，吃到好吃的都要给女儿拍照分享。

    路窈听到手机震动，没来得及看，妈妈就说“我发的，回家再看。”

    之后才答女儿先前的问题“你李叔叔说的，他生日小孩给他订了他家的蛋糕，他拿上来请我跟你爸爸吃的。他说这家蛋糕店的甜品好吃。”

    路窈长吁口气。

    车子拐进y的地面露天停车位，就在店门口的位置，平时停满车，她们去时刚好有车挪开。

    路窈解开安全带，抬头看着店门大大的花式o。

    y，她名字的缩写。

    程卉先下车，见女儿迟迟没有下车，回头看她，“发什么呆”

    路窈开车门，上前挽住妈妈胳膊，“想着要买什么蛋糕呗。”

    “要不要多买点，你明天带去当早饭吃”女儿今晚要回租的房子，她又操心上了。

    路窈想了想，摇头。

    如非必要，她不想吃这家蛋糕。

    触景生情，不可避免。

    两人进门，程卉是第一回来，第一眼看到蛋糕柜的提拉米苏，“我记得你大学有一阵对烘焙感兴趣，做的提拉米苏也撒脆饼。”

    路窈没看蛋糕，看的是店里装饰。

    和公司附近那家大差不差，玻璃房、玫瑰花、吊篮、川沙妲己。

    程卉直接要了个提拉米苏，想起什么，她回头对女儿说“记不记得你高中，我跟你爸不让你喝奶茶吃雪媚娘，你当时生日许了什么愿”

    路窈对上妈妈的笑脸，神色波动，“希望走出家门就全是蛋糕店，我想吃什么吃什么。”

    当时她也当个笑话同齐越说过。

    程卉让店员打包蛋糕，圆女儿十八岁前的梦想，给她买了两个雪媚娘。结账时，她看到打包盒上的花式字体，“y”字右上角有颗小星星，她好奇地多看两眼。

    店员发现“是我们老板设计的字体。”

    程卉抱着欣赏的心态“挺好看的，跟我女儿有缘，我女儿的名字缩写也是y。”

    店员惊喜“真的呀那应该给您打个折。”

    路窈在妈妈说自己的名字缩写时，一口气提了起来，她还记得

    自己第一回被小翟带着去蛋糕店，当时服务的小姑娘大说特说老板的爱情故事。

    结果，这次店员只喊来店长刷卡打折。

    她迈出去那只右脚又悄悄收了回去。

    店长从后头出来，听说这事，他笑看路窈，也说“有缘”，爽快打了88折，他又回厨房忙碌。

    路窈被这一整套操作弄得懵懵的，随即，她甩开脑中的怪异。

    可不能自作多情了。

    回到家，路窈先分好提拉米苏和两块小蛋糕，她去楼下按门铃。

    开门的是老李，老夫妻年轻时候做点小生意，提早退了休，今天刚好在家。

    路窈站门口送蛋糕，老李要她进去，不了不了，我还要回楼上做饭。”

    “行，那你等会儿啊。”老李回头先放蛋糕。

    路窈在门边等他，刚好，老李的妻子回来，她出电梯往包里掏钥匙，“路窈”

    他们回来时，两家人吃过一次饭。

    她钥匙攥手里“怎么不进去”

    路窈目光落在苏阿姨手上的钥匙，一个简单素圈，上头挂了两把钥匙，她下意识去看敞开的大门。她家的指纹锁大门还是李叔叔安利的，没想到他自己家倒还是最传统的钥匙门。

    “没，我来送蛋糕，李叔叔说要我等一下。”她解释。

    苏阿姨就在门口冲里头喊“老李，干什么呢让路窈一个人等门口是什么意思”

    老李回应一声“马上来了。”

    说着，他急吼吼跑出来，手上拎了四个红美人，“我儿子寄了一箱红美人，你拿几个上去。”

    路窈没想到他让她等是为了这个“李叔叔，您跟阿姨留着吃。”

    苏阿姨拿过丈夫手上的袋子，直接塞她手里，“拿着吧，家里水果多，我们也吃不完。”

    路窈没辙，道谢“我是该谢谢您和苏阿姨，我在国外，都是你们帮着我爸妈。”

    路平声总是念叨老李，两家小孩都不在身边，平时有个头疼脑热都靠老伴和邻里。

    说到这里，老李挺惭愧的，他让妻子先进去，虚掩了门。

    “路窈，挺惭愧的，叔叔当不得你这声谢谢。”老李局促得攥了攥手，“说实话，一开始我也不认识老路，搭把手也是受人所托。”

    这个受谁所托他没有说。

    后来，他跟路平声老夫妻接触，是真的成了老朋友。

    但这些他现在再说就显得特别假了。

    老李看着路窈“这两年，老路也帮我们不少，将心比心，应该的。”

    他犹豫的是要不要说出那位齐先生帮他儿子换了份称心的工作，只希望他平日里多和楼上的路家走动走动，在两人遇到麻烦、困难的时候搭把手，也告诉齐先生一声。

    这两年，他白担了不少名。

    逢年过节的水果、礼盒，程卉想吃的上海那家手工鲜肉月饼，路窈外婆难买的进口药，包括那次路平声手术，还有他们

    新换的防盗门，其实都是齐越借着他的手做的。

    “还是要谢的。”路窈换只手拎红美人，她指指楼上，“您的关心实打实，谢谢您。”

    老李心里头一直压着块石头，听她这么说，松了松，“诶，应该的。”他觉得还是要告诉她，“他叫齐越。”

    齐越没说跟路家什么关系，也没提过路窈，他想的是说个名字也不算违背跟齐越的约定。

    路窈愣了，猜到是一回事，被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她情绪不可否认的几分起伏，但很短，她恢复，“嗯，谢谢李叔叔。”

    路窈同他道别，等电梯时，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进入拨号界面，又停住。

    道了谢，一来一回又是联系，他既然喜欢做“无名好人”，她也没必要去戳破。

    毕竟，也没有以后了。

    解锁的手机提示一条消息，她点开，是姜闻书，他说下午去cityak。

    电梯“叮”一声，路窈从手机里抬头，几步走进电梯。门缓缓阖上，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映出她的眉眼。她今天扎了个马尾，因为是去买菜，卫衣牛仔裤小白鞋，也没戴隐形眼镜。倒真像出门时妈妈说的，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候。

    她在对话框发语音“哇哦，多拍点”

    姜闻书也回的语音消息“遵命”

    路窈笑笑，她也要大步往前走啦。

    周一，一周最黑暗的一天，小翟跟几个同事中午去y买蛋糕。自从闹出相亲乌龙，她极少在路窈跟前提起y，也许久没有买这家的蛋糕。

    今天中午路窈出差上海，她才被同事带着过来。

    进店，奶油的奶香味，她确实馋了。看了一圈，店内空空的，只有最角落的一个两人座坐了个男生。对方背对他们，看不清人，他在打字，有键盘声。

    小翟去选蛋糕。

    同事选了个提拉米苏，顺嘴问了句“你们老板娘没有研发新品”

    他们第一次到店买时，店员说提拉米苏撒脆饼是老板娘的创意。

    今天服务的是个新来的小姑娘，她前两天被店长叮嘱过，以后不必再多说老板和老板娘，她笑笑，“现在都是老板的创意。”

    同事就是随口一问，没放在心上。她等小翟选，胳膊蹭了蹭她问“小翟，路窈是不是谈恋爱了”

    小翟侧目看同事一眼“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话落，打字的键盘声消失了。

    齐越回头，看到小翟，确认她们口中的“路窈”就是她。

    他喉咙发痒，咳了两下才好。等小翟看过去，他已经扭过头。

    路窈生日，齐越在车里坐了四五个小时，本来就有些感冒。后来是她生日当晚，他在阳台看了一晚上的烟花，第二天醒来就发了烧。

    今天他刚退烧，原本在家休息，店里有些事，他就来了。

    “她生日那天早上不是有个帅哥送

    她来上班么”同事八卦吃瓜，还有这两天路窈每天一个朋友圈，你看她今天发了啥一桌子的菜，她从前什么时候发圈这么频繁了”

    她是过来人“谈恋爱了才有分享欲。”

    小翟下意识又瞅瞅店里，生怕那位帅哥老板在。

    她不说，同事追问“是真的吧”

    小翟也不知道，路窈又不会对她说。不过，她记得相亲前，她问起来接路窈下班的帅哥，路窈说是朋友。

    同事自己在那分析“今天上海出差，听说路窈那是主动请缨我记得路窈本科就是在上海读的吧。她刚来的时候a拓展还不大愿意去上海，今儿主动说要去，还说是什么惊喜，肯定跟那位帅哥有关。”

    “啊，说起来，那帅哥真帅。果然，帅哥只会跟美女在一块。热恋小情侣，感情好。”

    电脑许久没有动，自动进入睡眠状态，黑漆漆的屏幕此刻照出齐越惨白的脸。

    这几年，他一直在后悔，他觉得对不起路窈，一想到她是从范珞颐那得知的“真相”，他就心疼。但是，远没有此刻这么揪心。

    原来当面听着喜欢的人对另一个人“情深”是那么难受，那路窈呢当年她还是在那样的情境下被范珞颐给了难堪。

    她走后，齐越怪过很多人，其实最错的人一直是他。接受范珞颐假订婚提议的人是他，和范珞颐演戏的人也是他，识人不清的更是他。他自以为是的保护，到最后伤害她最深的那个恰恰是他。

    他又咳了几下，捏紧口罩的鼻夹。

    “时光”的人走了很久，齐越还维持着同样的动作僵坐着。

    章孟远推开门，看到老板，他是来拿文件的，“老板。”

    齐越回神“嗯。”

    他让他再等五分钟，重新输入密码，他继续没做完的工作。

    章孟远在齐越对面落座，他发现齐越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他盯着看了会儿，无解。

    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是跟在路窈身边的保镖。保镖言简意赅，他面色沉重。

    挂电话，他起身到齐越那头，“保镖说有辆车一直跟着路小姐离开苏州到上海。”他谨慎，想尽量委婉些，又觉得在路小姐的事情上真委婉不了，不如实话实说。

    果然，齐越闻言猛地抬头，他本能站起来。一摸口袋的车钥匙，他拔腿就要跑。

    章孟远赶紧追上，才跑了两步，前头的人突然间停下，他没刹住车，直接撞上去。

    “老板”章孟远没地方扶，齐越被他撞得冲了一步。

    “让保镖保证路窈安全。”齐越稳住，重新回到卡座。

    章孟远一头雾水，给保镖打电话。刚才电话里他也交代过，但现在齐越又发话了，他再叮嘱一遍。

    他说完，回头去看齐越。

    明明着急，又硬生生停住，他看不懂了。

    齐越坐到电脑前，没时间缓口气，他找出姜闻书的号码。电话通着，隔了许久才被接起，这

    几秒，他想了很多，还是耐心等对方接。

    姜闻书看到这个号码，犹豫了下才接通“越哥。”他叫人。

    齐越顿了下“最近保护好路窈。”

    听到路窈的名字，姜闻书如临大敌，“你说具体点儿路窈在哪儿”

    他更想问为什么是齐越来提醒他，两个人是不是在一块。

    一个转念，他觉得不会是，“到底怎么回事”

    齐越沉默一瞬，想起时光的人说路窈去上海是什么惊喜。不管是不是，都不应该由他来告诉她的正牌男友。

    “傅瑾岚。”他只说了三个字。

    姜闻书不是什么傻白甜，三个字阅读理解，很快，他猜到齐越在路窈身边放了保镖，就算不是，齐越也关注着她。

    最后，他没问这些，只问“为什么告诉我”

    如果齐越直接找路窈，至少能加个分，这是个机会。

    电话里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吭声。

    齐越看再次锁屏的电脑“谁让她现在选了你。”话里不无自嘲。

    姜闻书心里头沉甸甸“谢谢。”

    齐越没有回应，直接挂电话。

    手机放电脑旁，他拿起边上的水杯，水早就凉了，他浑不在意地喝完。

    最后，他看向笔记本电脑，他现在没有心情工作，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于是，齐越把电脑推给章孟远。

    章孟远熟练解锁，趁着解锁的几秒转圈时间，他又抬头瞅着齐越。说实话，老板选择打电话告诉姜闻书，他挺意外的，意外后又不难解释这一茬。

    就像是老板忽然叮嘱店长不再提路窈一样。

    过去，店里的提拉米苏是他们的爱情故事，齐越借此寻找失去行踪的路窈。如今她回来了，也有了男友，店里再反复说，万一她相识的人联想到她，对她不好。

    章孟远继续齐越没完成的文件，冷不丁听到齐越一声“有没有想过换工作”

    他手指顿住，抬头看去。

    隔着笔记本电脑，两人目光交汇。齐越像是在看他，又仿佛不是。

    章孟远摇头，齐越先挪开目光，他看窗外，“有没有想过接下去的路怎么走”

    章孟远听出他的意思，是说他放下中明，放下圈里的资源，自己有更好的选择，不该留在他身边。

    “我跟宋小姐不合适。”章孟远答非所问。

    都是聪明人，话里的深意不用细品就懂。

    齐越认真回他“那就跟夕拾说清楚。”

    别跟他和路窈一样。

    路窈到上海，先打开姜闻书的微信，他从前就是走哪儿就喜欢在群里发一句，现在更是，恨不得一天24小时报备行程。他们上一条消息是几分钟前，他说在黄安妮公司中场休息。

    他今天帮黄安妮拍摄一个产品宣传照，他本不擅长死板的拍摄，来帮忙纯粹是江湖救急。

    路窈打的车直接到黄安妮公司楼下，她问黄安妮结束没有。

    黄安妮电话打过来“放心，小姑娘虽然多，但小姜同志意志坚定。”

    知道她误会了，路窈笑骂两句，让她结束了跟她说一声。

    黄安妮“哟”一声“不是查岗啊话说，小姜同学刚接了个电话，接完就心不在焉，跟你有关”

    “吃瓜吃到我身上”

    “哎呀，就近原则么”

    “呸，回炉重造吧你”

    黄安妮说忙，去问了进度，“你家小姜同学打了鸡血似的，说快了啊。”

    路窈道谢。

    她耐心等在楼下，这个“快了”没五分钟，他就看到匆忙跑下楼的姜闻书。

    他身上没有那包不离手的大家伙，只在手上拿了个手机。他低头在手机拨弄几下，然后，路窈手机响了。

    她赶紧去静音，没想到他先听到。

    看到她，他不是惊喜，反而，“你怎么来了”他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

    路窈看着他“惊喜啊。”

    她等他看完，笑吟吟说“不过，现在怎么看是惊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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