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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齐越回到家,他换了鞋,但没开灯。在客厅沙发坐了许久,手机响了。

    他拿起手机,没想到是章孟远。

    “齐总,您明早有个会,需要您”他尽责提醒。

    齐越打断“我知道。”

    回来的一路,章孟远一直同他说工作,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到他现在回家,又开始提醒他行程。

    “你下班了,章总助。”齐越往后靠了靠,阖上双眼。

    回程时,下了雨,他开着窗,淋到一些,这会儿脑袋有些昏沉。

    章孟远闻言,怔了怔。他确实是没话找话,主要是他从未见过老板那颓丧的模样。他一个人站在广场,夜色中,被孤寂笼罩。然后,他看到他的老板急匆匆走到垃圾桶前,伸手在里头倒腾半天。

    等齐越上车,他从后视镜瞅了一眼,只瞧见老板右手精致的袖扣都掉了,袖口散落着,沾了一圈灰。

    回去的路上,齐越始终握着那只孤孤单单的手机壳。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壳,面上灰扑扑,他却不曾松手。

    章孟远跟了他多年,说是上下级,其实早就称得上是朋友,“齐总,路小姐一时气头上。”他主动开了个头。

    齐越睁开眼,笑了一下。身体有些热,他单手揉了揉眉心,挺烫的。可能是淋到雨,又吹了风。

    “夕拾加你好友了”他避而不答。

    章孟远“”

    他斟酌措辞“宋小姐与我并无私交。”

    齐越又是一声笑,再出声时,嗓音有些沙哑“孟远,夕拾与我不一样。”

    他话里有话,章孟远沉默。

    齐越倒不是找茬,宋夕拾的心思从前他或许看不分明,自从遇到路窈,他也渐渐能从宋夕拾眼里看到那些克制的爱意。

    不曾缺席他们的聚会,不是为他,是他身旁的章孟远。

    章孟远听懂了,话题重新拉到路窈身上,这回不再是模棱两可,“如果我是路小姐,大概也会生气。”

    齐越亲近的好友都知道他有个明目张胆偏爱的女朋友,也清楚他跟范珞颐订婚的始末。站在他的角度,他对路窈这叫保护,但她不知道。

    章孟远想说的是“如果无法排除万难,两个世界的人注定要走散。”

    比如他和宋夕拾,他们不可能的。

    齐越轻嗤一声“下班了,章总助。”

    章孟远一噎“齐总,您早些休息。”

    齐越挂电话前“帮我查清楚,是谁安排路窈去了会所。”

    章孟远惊讶,说“好”,又问“那之后”

    齐越没有答,之后当然是好好算个账。

    挂了电话,他下意识点开微信,原先置顶的位置这会儿是跟宋时瑾他们的群聊。几分钟前,他们群里报了到家的消息,还问他什么时候回北京。

    他退出微信,又打开拨号界面。

    路窈在他手机里删了微信和她的手机号,但其实她的手机号他都记得,不会忘。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入,手指悬在拨号键,迟迟没有落下。

    齐越锁屏,手机放边上,他重新闭上眼。

    跟路窈的初遇是在虹桥机场,他飞香港,遇到暴雨,航班落地上海,不知何时才能重新起飞。他在星巴克捡到她的身份证,他自律又严谨,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人能丢三落四到把自己身份证落下还能浑然不觉。

    第一面,不算美好。

    后来,他从香港回来,临时起意去长沙,没想到会再次遇到她。小姑娘这次没丢身份证,倒是丢了她自己。他鬼使神差地与她同行,带她离开她口中跟迷宫似的商场,也送她回了酒店。

    那是他撒的第一个谎,他们并不同路。

    再后来,是在上海。茫茫人海,他唯独对她多了不止十分耐心。

    宋时瑾说他自讨苦吃,他却觉得只有在路窈身边,他才是个鲜活的人。

    宋时琛好奇他们的初识,他说是因为一张身份证。宋时琛闻言当即笑了,他吐槽他“您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还亲自还人身份证”

    齐越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答话的,大概是不完美的初识于他而言,已是不由自主的例外。

    他对她,或许是一见钟情。

    第二天难得上下午都有课,路窈早起,先跟周周吃了个早餐,然后,是老姜的早课。她昨晚在电影院哭了,晚上热敷过,今天还是戴不进隐形眼镜。幸好,大黑框能遮一点痕迹。

    上课前,班长收作业,笑嘻嘻问“昨儿又去哪儿约会了周周,你不行啊,能不能当个懂事的室友了老当人电灯泡是几个意思”

    她是颜控,俊男美女的恋爱,她现在是c粉头子。

    周周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小心翼翼觑了路窈一眼,她给班长使眼色,“瞎说什么呢明明是我跟窈窈约会。”

    昨晚的大餐她拍了照,但没发朋友圈。后来在电影院,路窈号啕大哭,有人回头,大概都以为路窈是因为剧情。

    “你俩有啥好约的”班长不信。

    路窈笑看两人的打闹“挺好约的。”她开口的声音特别平静,还带着淡淡笑意,“我跟你的大帅比分手了,以后就不约了。”

    班长一开始还笑着,听到后边,“啊”了一声,“不是吧”

    她惊讶得不行,被周周瞪了瞪。她看看路窈,又瞅瞅周周,无声问“什么情况”,周周暗暗摇头。

    班长消停了。

    前排简宁听到,扭头神色复杂。她想了想,拿起在翻阅的资料,绕到路窈边上,“你上次问的资料。”

    路窈一愣“你不用”

    简宁直接将资料册放她桌上“不需要。”她没看她,回自己位置。

    周周戳了戳班长,两人讨论简宁。简宁这人嘴硬心软,说话不好听,其实没有坏心眼。

    她回自己位置坐好,发了会儿呆,又回头对路窈说“长得好看,不如活得漂亮。”

    周周“”这人灌鸡汤真上瘾了。

    路窈“噗嗤”笑了,是今天第一个舒心的笑,“我同意。”

    齐越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她得活得漂亮才对得起自己。

    老姜来上课,先说他布置的期中大作业,之后才开始讲课。下课前十分钟,他说小姜终于拍到了傻狍子。

    班长问“这回傻狍子不跑了”

    老姜扶了扶眼镜说“不然它为什么叫傻狍子,小姜守株待兔,傻狍子自己就撞上来了。”

    大家笑了。

    熟悉的场景,路窈想起自己收到陌生短信那天,她也在笑傻狍子真傻。可不就是傻么,但她跟傻狍子也差不了多少。

    下课,周周带路窈吃食堂,回寝室的路上,两人计划寒假出游。周周想去福州,路窈没什么想去的,光听她说。

    距离寒假还有两个多月,计划随时能变。

    周周想到“你什么时候交学校申请表”她知道路窈一直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情,怕寒假旅游耽误事情。

    路窈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周周就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一通,她看似在听,其实心不在焉,“问你福州好还是平潭岛。”

    “都可以。”路窈低着头。

    周周见状,默了默,她努力找话题,说起平潭岛。刚说到民宿,脚步顿了下。

    难怪路窈突然低着头,也心不在焉。

    她侧身挡了挡,拉着路窈加快脚步。

    刚才树下立着道熟悉的身影,是路窈最不想见到的人。

    一连两天,周周都能瞧见那个人。有时候是在校门口,有时是在寝室附近。他没出现,也刻意藏着,但她每次小心翼翼搜一圈,再挡住他在的位置。

    从前说了齐越多少好话,现在她都恨不得打自己几嘴巴子。她不知道路窈发现他没有,这两天,路窈早睡早起,好似在电影院大哭的人压根不是她似的。

    第三天,周末,他没出现。周周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心软,有的人连三天都坚持不了,根本配不上路窈。

    “窈窈,陪我逛街呗。”她撒着娇说。

    路窈在看书,听到,“行。”

    周周反而语塞,这几天她脾气特别好,平静得让人害怕,“那去哪儿”

    “随你。”她又特别好说话。

    周周无奈看手机,路窈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号,她第一反应是齐越。

    很久,她没接。

    铃声结束,第二遍又起,还是同一个号码。

    路窈心烦,接起,“你好,哪里”

    “你好,路窈,我是范珞颐。”对方说。

    路窈皱眉,本能想挂电话,结果,范珞颐又说“路窈,很抱歉打扰你,不知道你是不是方便,我想跟你见一面。”

    “齐越现在不太好,真的麻烦你了。”生怕她拒绝,这位齐越的未婚妻语气特别急。

    路窈听到齐越的名字默然,很快,她回神,“不必了,范小姐,他的事情与我无关。”她以为是范珞颐不知道他们分开的事情,“我跟齐越不会再联系,也没有任何关系。”

    轮到范珞颐沉默。

    路窈笑了笑“没事的话我先挂了,以后不必再联系我,我对你们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

    电话挂断,她看着自动锁屏的屏幕,心口不可抑制地抽疼。

    但没关系,都会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