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野眸光一亮“他说什么。”
“他说他从来没玩过这些。”
林深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向天花板继续诉说。
“当时我觉得特别惊讶，因为那些是我从小接触的东西。小时候家里还没现在这么有钱，住在人很多的大院里,爸妈每天都在忙工作没工夫管我,我就整天在外面疯玩，流行动画片做的卡牌、机甲那些乱七八糟我什么都懂,在一群同龄人里直接可以当老大。所以我特别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这么没见过世面,我感觉他可怜,就教他买卡、买弹珠，玩的时候和他组队带他一起。”
说到这里,林深停顿片刻,随后开口。
“他很聪明,一学就会。很长一段时间校内校外我和他经常在一起玩，那时他和正常小学生没区别。会跑会笑,也开始变得爱说话。”
听到这里，林望野皱了下眉头,很不能理解。
“那现在为什么陆哥又不爱说话了”
林深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知道他三年级的时候为什么要转校吗”
“为什么”
“陆成轩没上过幼儿园,幼教知识由家里请的私教负责。读小学之前，他没接触过任何同龄人，到年龄之后被送去私立贵族小学,没过多久被发现似乎存在类似自闭症的心理症状。”林深说。
林望野大为震惊“啊”
林深继续说“贵族学校老师找他家长谈话,确认他幼儿时期成长环境不健康，建议提前干预。他母亲在学校观察了几天，发现贵族学校学生少，而且小朋友抱团排外，所以把他转到了公立小学。”
林望野有些想不通“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和我爸妈说过学校的事情,我爸觉得不简单，找人调查了他的背景。陆成轩从出生就被圈子里很多人关注，这些事情不难打听。”林深说。
林望野对自闭症的了解实在不多。
他思绪凌乱，反复挠头半天之后询问“所以陆哥不爱说话是因为病还没好可我觉得他除了话少之外也很正常啊”
“我刚说了，是类似自闭症的心理症状。”
林深把视线从天花板收回，转头对林望野说“他的行为表现和自闭症太像了，语言和表情都很少，孤僻、没有社交能力、难以与人建立友情。学校老师没见过他这样的孩子，所以觉得他有自闭症倾向。”
闻言，林望野狠狠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自闭症在我印象里很麻烦。那就好那就好。”
“好”林深坐起身，“你觉得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学生不吵不闹不说话，早睡早起情绪稳定，按时完成作业不贪玩，这种所谓的完美小孩真的正常吗”
回想起上天入地爬树捅马蜂窝的自己，林望野疯狂摇头。
林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陆成轩这样的性格是他父亲在他非常小的时候潜移
默化刻意训练出来的，就像打游戏，无论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初始数据代码在你加载进入游戏那一刻定死了。”
这么解释下来，林望野总算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之所以有过会跑会笑的阶段，是因为独属于那个天真稚嫩年龄段对稀奇事物感兴趣的本能被激活了。
变回沉默寡言的模样是因为人总会长大。
“后来我和他走得近，我爸得到和他父亲认识的契机开始在生意上有了一些合作，家里条件越来越好。初二那年我妈生病走了，我爸野心大，和陆家终止合作自立门户，从那之后两家关系就疏远了，除了在学校我和他基本见不上面。一个假期过去，他就恢复出厂设置了。”
说完，林深神态转为平日里的没心没肺，耸肩摊手“成为你了解的那个没有感情的高冷男神。”
“不。”林望野突然摇头否认。
“不什么不”林深表示疑惑。
“我感觉陆哥不是没有感情。”
林望野在陆家生活，和陆成轩虽算不上非常典型的朝夕相处，好歹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可能什么都感受不到。
但那些细枝末节又很难总结清楚表达出来。
他揣摩许久，对林深坦言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我觉着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不清楚应该用什么方式表达。”
“别开玩笑了。”林深满脸不信，反驳说“还有事能难倒陆成轩”
“为什么不呢他又不是神。”
林望野摆出事实，努力想让林深明白他的意思“陆哥即便是在面对他妈妈的时候态度也不是特别亲密。你可能没接触过陆阿姨，她真的是个非常热情的人，心态特别年轻。可陆哥似乎没办法被她感染到一点点，能正常交流，但从客观角度评价真的挺冷淡的，像在回答领导问题，完成工作。”
闻言，林深沉默很久，缓缓垂下眸子。
“我也不是神，改变不了他。”
“你先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林望野忽然认真起来“你喜欢他吗”
林深神情闪烁，因为包间光线昏暗，并没有被林望野及时捕捉到。
片刻迟疑后，林深终于回应。
“你想多了。”
林望野压根不信，因为林深回答时根本就不敢看他的眼睛。
空气寂静数秒，在林望野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林深也意识到不好蒙混过关，抢先一步开口。
“或许我曾经心疼过他。”
心疼这个字眼出现那一刻，林望野微怔，随后才追问。
“然后呢”
再开口时，林深语气中带着叹息。
“我希望他可以快乐一点，至少不要成为他父亲定制的玩偶。可我逐渐发现，我似乎没办法改变他。”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数秒后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我用尽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刺激他，连小学生招数都试了，
他根本不为所动。陆成轩就是陆成轩，没人能改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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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转头望他，琢磨半天之后勃然大怒。
“怪我喽瞅他来气不行啊又不是他爹我怕管不了他那么多他爱咋咋地关我屁事”
“哎呀对不起嘛没怪你”
林深的脾气一点就炸，林望野被骂懵了，视线转回电脑显示器的时候想起来正事儿，好声好气抓着林深胳膊把话题硬掰开回去“好爸爸快告诉我酒店选址给我指条明路求你了求你了”
“你是笨蛋吗”
林深受不了他软磨硬泡，坐起身切到浏览器打开宁昌市地图，鼠标在某个地方画圈“这里。”
林望野定睛一看，发现林深锁定的位置是一栋身处繁华商业区周边的大楼。
不知是否存在某种神奇的默契。
刚好在陆成轩给出的范围内。
林望野有些犹豫，又不敢质疑林深的选择，委婉询问“这附近房租很贵，而且酒店已经很多了。不需要避开同类目吗”
林深鼠标重重一点，语不惊人死不休。
“避什么避这里步行到隔壁商圈不到十分钟，旁边就是地铁口直通火车站，酒店多说明位置好，有电竞主题怕什么，同价位你多几台电脑竞争力还不强租金贵怎么了，天塌下来陆成轩顶着，你闷声发大财。”
林望野醍醐灌顶“对哦”
林深满意点头，乐呵呵靠在沙发上准备听一番预想中的吹捧和表扬。结果看见林望野飞快打字修改策划案并保存，站起身拔掉u盘。
“什么意思”他问。
“你玩吧，我得溜了。”林望野边收拾东西边说。
林深对此表示很不满意，看了一眼时间之后质问“这才几点，你上哪去”
林望野眉开眼笑，周身气场蓦然染上春暖花开滤镜。
“我要去接我男朋友下班啦”
林深狠狠翻了个白眼，扭头不忍直视懒得看他“快滚蛋吧”
快乐小狗被骂也乐呵呵地一点都不生气，临走之前想起什么，回头望他“后天就过年了，网吧到时候肯定不开门，你怎么安排要回家吗不回的话咱俩一起跨年。”
“能想起我算你有良心。”
林深半靠在沙发上，侧过身叹了口气。
“还是得回，我姐前段时间跟我说他住院了，我也没去看。休战吧，大过年的不想再闹腾了，过完年再说。”
林望野赶紧劝“对嘛对嘛，大过年的”
林深知道林望野的情况，反问他“你呢，怎么说要是在陆成轩家过年你觉得尴尬，我就不回去了，咱爷
俩找个地方喝酒去。”
其实林望野是比较希望能和林深一起过年的。
上辈子父亲根本没什么空闲，
俩人也就每逢大年初一能保证稳定吃顿年夜饭，
其他时候想见面全凭缘分。
可没记错时间的话，如今应该正处于林鹏程身体每况愈下的阶段。
林望野并不清楚他爷爷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身为儿子，哪怕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总要主动踏出这一步，回家看看。
父子俩能和解是最好的。
就算不能，老死不相往来也不现实。
365天才有这么一次契机，林望野觉得还是让他爹回家一趟比较好。
于是他说“还没想好呢，我一会儿问问许岁年。你还是回去吧，一直不着家也不是个事啊，网吧员工宿舍不憋屈”
眼看林望野的爹味逐渐涌现，林深生怕面对没完没了地唠叨，赶紧挥手“行行行知道了，滚去见你的宝贝男朋友吧。”
“那我走啦”林望野挥手。
将他打发走后，林深嫌两台显示器一起开着晃眼，于是坐过去把隔壁电脑关机，挪动鼠标的时候感觉手感不太丝滑，抬起手腕定睛一看，鼠标下面压着几张百元大钞。
包间里面光线比较昏暗，所以才没留意。
难怪臭小子刚才在旁边鼓捣那么久，原来是在搞这些。
林深抽出那几张钞票，一共五百块。
对林望野来说攒起来并不容易，绝对不算少。
估计就是担心他过年依旧和家里闹得不愉快，想让他吃几顿好的。
低头盯着这钱凝望许久，林深心中百感交集，难以言喻究竟是什么滋味儿。过了很久之后才折起来，郑重其事地揣进兜里。
陶艺店不近不远，大概两三公里的距离。
林望野熟门熟路在站台等待，赶上晚班的公交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刚好十点。陶艺店已经下班了，里面没有客人，隔着橱窗可以看到时渊正在和另外两名员工一起打扫卫生。
踏上台阶的时候，在擦玻璃门的小姐姐最先看到林望野过来，扭头朝店里揶揄道。
“许岁年，你的小男朋友来啦。”
话音落后，正在整理柜架的人蓦然转头，迎面看到少年小跑过来，携着寒风扑进怀里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望野把脸埋在他颈窝，转动脑袋蹭了两下，语气缱绻眷恋“想你。”
众目睽睽之下，时渊不假思索地将他拥入怀中，贴近他的耳廓。
“我也很想你。”
林望野仰头和他对视，眸中光影流转，终究没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上去，只扬起难以抑制的嘴角，顺手捏捏他的耳朵“有多想”
时渊没有回答，俯下头在他唇瓣上印了一下。
平时工作日人比较少，店里有老板和老板娘就能应付得过来，节假日会在陶艺店打工的都是些年轻人，今天当班的除了时渊之外是四个女大学生，见状立刻在旁边发出一阵“ohhhhh”的感叹。
林望野被闹了个大红脸，缩起脑袋耳根通红。
门口迎接林望野过来最先起哄的小姐姐调侃。
“每天下班都能磕到这么好的小情侣，这日子可真是太有盼头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