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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凝禅没有推开虞别夜,她只是在虞别夜的话音落下后,终于慢慢抬起了手。

    虞别夜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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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等待那个即将落在他脸上的巴掌。

    甚至或许是一记绝杀的灵法。

    但那只手却竟然只是捧住他的脸,掌心与他的下颌线贴合,手指向着掌心的方向下滑,指尖与一点指甲勾带着划过他的肌肤,逐渐移到了他的脖颈。

    一根手指触在了他的喉结上。

    虞别夜的脑中一片空白,完全猜不到凝禅要做什么。

    下一瞬,凝禅的另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肩膀,然后在虞别夜甚至还没有生出要猜测她想做什么的念头时,将他一把反手按在了地上

    渊山的台阶是大块的青石板,虞别夜毫不设防,如此一下天旋地转,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方才凝禅站着的位置。

    而凝禅欺身弯腰看他,那只原本点在他虞别夜喉结的手刮着他的肌肤向上,再捏住他的下颚,迫使他仰头看向自己。

    然后,她倏而松了他的发,让他的束发从发顶倾泻而下,发梢落地,让原本一丝不苟的模样,硬是多了几分真正意义上的狼狈。

    “审判你”她盯着他的眼睛,重复他方才说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勾起了唇角“你想要我怎么审判你”

    他朝思暮想的紫衣女子如此自上而下俯视他,她姿容秾丽,这种姿态下,红唇如火,眼眸也如火,像是要将虞别夜彻底点燃。

    她侵略性太强,气势也太强,带着不容拒绝和不由分说,虞别夜手指战栗,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要停了。

    “你这样做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后果,不是吗”

    凝禅的声音很冷,甚至带着一抹讥笑,明明是一个问句,却被她说得像是一个肯定句。

    “是。”虞别夜周身灼热如烧,心跳如鼓,声线却很稳,好似此刻如此姿态被迫抬头的不是他“也不是。”

    他张了张唇,想说一定要说的话,他根本没有想过要这样做。

    但这句话本身就是错的。

    他怎么没有想过。

    那些回忆起来都像是亵渎的梦里,他何止停步于此,比此刻更过分千百倍的事情都发生过太多次,所以他才觉得自己脏。

    更肮脏的是,他却忍不住回忆。

    他唾弃这样的自己,却情难自已。

    所有这些话语堵在嘴边,无从开口,无从解释,虞别夜闭了闭眼“但我愿意承担所有后果无论是什么。”

    虞别夜读不懂凝禅此刻的神色。

    她有些似笑非笑,眼神却又有些古怪,她分明是在看他,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看更深远的什么,但她的眼瞳里从头到尾,也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没有被冒犯后的生气,没有觉得肮脏或是恶心的厌恶,也没有想象中的错愕和不解。

    比起这些,她的眼中,是更复杂的一些情

    感。

    虞别夜说不清那是什么,心口却莫名感到了一阵酸涩。

    好似有一只手攥住心脏,在经年累月后,轻轻一捏。

    将那些积年的、属于他却又分明陌生的难明心绪,滴落在他的心脏。

    凝禅深深注视他许久,终于慢慢开口“虞别夜,你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话吗”

    当然有。

    他想说的所有一切都因为说不出口而盘桓在他的躯干与血液之中。

    又被深埋在渊山深厚的落雪之下。

    可雪的名字本就叫凝禅。

    而他扫了一夜的雪又被覆盖。

    所以虞别夜很轻地眨了一下眼,就这样保持着仰头看她的姿势。

    他本也从来都是这样看她的。

    然后说出了那句他本以为会永远深埋心底的话语。

    “凝禅。”他终于能不以“师姐”两个字来称呼她,而是喊出她的名字“凝望舒。”

    他已经胆大妄为地吻了她的唇,又怎么会畏惧扒开自己的血与肉,说出深埋其中的那句低喃。

    “我喜欢你。”

    凝禅捏着他下颚的手指轻轻颤动一下,然后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有些话,一旦已经开口,接下来的话语便也不那么难。

    “从一开始。”虞别夜道“见到你的一开始。”

    是的,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在意识到自己心思的那些难眠的深夜,他望着凝禅做傀的身影,将自己龌龊的心思压下去一次又一次,再在心底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他排除了无数个瞬间。

    不是那日她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央,顶着虞画澜居高临下的眼神,伸出手指向他。

    也不是孤身一人上画棠山,自损经脉,暴露一身秘密,也要将他救走带回。

    是比所有这一切更早的时候。

    是他见到她的第一眼。

    纵使他对她刀剑相向,却依然知道,她自九天而落,是为他而来。

    自此,此后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他的蓄谋已久,是无数完美的借口之下隐藏的想要靠近她更近一点的卑劣的心。

    今日此刻之前,他从未想要试图伸手摘月。

    可他的天上月此刻,却为他而俯身。

    凝禅注视了他许久,突然开口“再说一遍。”

    她这话没头没尾,甚至有点突兀,但虞别夜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喜欢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晰而坚定地重复,眼尾飞红,然后向上撑起身体,以这样绝对仰望绝对弱势的姿势,再度吻住了凝禅的唇。

    他虔诚地后仰脖颈,任凭自己的咽喉弱点全部暴露在凝禅的手下。

    在虔诚之下,是孤注一掷不顾一切近乎疯狂的,亵渎。

    他吻技并不多么高明,甚至连舔舐她的唇角都是小心翼翼的,

    但他很快就学会了更多,又或者说,他本能地想要更多。

    所以他将她越扣越紧,直至撬开她的唇齿。

    然后在这一瞬,骤而停下。

    因为他在所有的浑浑噩噩和不留后路自暴自弃般的沉溺之外,终于过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从头到尾,凝禅都没有拒绝过他。

    从他试探地贴上她的唇,从他说唤出她的名字,从他说出第一句“我喜欢你”,到此刻,他得寸进尺,一而再,甚至想要再而三。

    她将他按在地上,垂眸看他,却始终没有说过半个不字。

    也没有一星半点的灵法波动。

    以她如今已经入了无极境的修为,纵使如今的他也已今非昔比,若她真的有半分不愿,便是他再突然出手,再卑鄙无耻,又怎么可能近她的身,她若是想要躲开,他又岂能触碰到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那股原本就萦绕在他四肢的战栗弥漫到了他的五脏六腑,虞别夜的心跳快到不可思议,每一下又很重,像是在重重叩击他的灵魂。

    虞别夜此前一直都不敢闭眼。

    他近乎贪婪地将此刻能见到凝禅的每一眼都当做最后一瞬。

    直到此刻。

    他终于闭上了眼,任凭唇齿之间传来的触觉放大,直至侵占他的五感六识,让自己闻见的只有凝禅的气息,触碰到的只有凝禅的肌肤。

    就像这个世界,这整个世间,他第一次生出明确的欲望,明明白白滋生出想要”两个字眼的,从来都只有一个她。

    所以他的世界,只有她,就已经足够。

    至少在这个瞬间。

    他从小心翼翼变得进攻性极强,他保持着这样仰起下颚尽力想要够着她的姿势,好似要将自己全须全尾地献祭给身前的人,却将她紧紧扣在身前,让她周身所有的温度都沾染在自己身上,一息一瞬都不流走。

    虞别夜终于清晰无比地认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不必扫雪。

    也可以亲手摘月。

    虞别夜的唇很软,他的动作逐渐变得不那么轻柔,却足够缱绻,他几乎是仔细地扫过凝禅唇齿的每一寸,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像是想要并永远沉溺于这一刻。

    被吻住的那一刹那,凝禅不是不震惊的。

    是那种,纵使心底多少有了准备,有了来自前世今生的所有猜测,却也还是难掩的震惊。

    她并不怀疑虞别夜喜欢她,依恋她,甚至爱她。

    但她从来都以为,这些情感,是渊山百年的相处后,一点一滴产生的。

    但是不是。

    原来一切都始于最初的最初。

    凝禅很难形容自己心底弥漫出来的那种,很细微却丝丝缕缕逐渐充盈了自己整个胸腔的愉悦。

    前世与今生交错,最后再变幻交织成面前吻着她的这个人。

    她当然是喜欢他的。

    否则为何会与他共渡渊山百年,炼十三具替身傀给他,为他提剑屠去半门少和之渊,再杀上画棠山去。

    她喜欢前世的虞别夜,也喜欢今生遇见与前世态度截然不同却依然追在她身后的虞别夜。

    他光风霁月乖顺温和纵然很好,但黑夜里拖着尸体,一剑轻松斩断大妖头颅的虞别夜,也依然是她认识的那个虞别夜。

    她愿意迁就他的这些无伤大雅,也愿意对他想要隐瞒的一切视而不见。

    前世如此,今生依然这样。

    前世的他或许不曾坦诚。

    但她又何尝做到了无话不说。

    她始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她不相信这样的虞别夜,会真的想要杀他。

    她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凝禅的手指无意识地拂动,划过虞别夜的肌肤,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对他的牵制,但他却好似甘愿保持这样的姿势,好似甘愿永远臣服与她的脚下,永远以这样的姿态看她。

    “我不叫凝望舒。”唇齿分开的须臾,凝禅倏而开口“所谓望舒,不过是一个生疏的称呼。若你不想叫我师姐,以后,你就叫我凝禅吧。”

    她不是望舒。

    所以她也不是什么天上月,自可掉入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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