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门,冷风吹拂,青蚨的脸皮微微颤抖,整个人阴沉地仿佛要滴出水来。
魏知善倒是觉得好笑“这家伙,倒是有几分妖妃的模样,这才见两次面,就已经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了。”
尤其叫着“魏姐姐”时,那眼眸里恭敬温柔,完全看不出一点他在洛阳石窟寺时大战禁卫的恣意与骄傲。
"啧啧,有几分能耐,"魏知善好心劝道,“青蚨,这样的人,你来硬得不行,那种小小手段的,不但没法给他添点麻烦,说不得还要被他顺水推舟,来几句都是我的错,总管不是故意的,你能被当场气死。”
青蚨沉默数息,才幽幽道“他这手段,我在宫中见得多了,只是未想到,主上居然如此沉迷色相,若换了武帝,这等小手段,早就被打入冷宫了”
魏知善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话说得,你又是第一次跟在主上身边,他眼光挑剔,如今有人入他眼,你就偷着笑吧,否则他要是独身一世,才有你麻烦。”
青蚨冷哼一声“不过是主上见的世面少了,若早知道他喜欢这种,我不说寻上万人,十人还是能找出来的,等回到南边,看我不把他后宫塞满”
魏知善看他还不愿意认输,忍不住笑了笑“好了好了,去准备热水和吃食吧,主上忙完了,可得好好休息,他现在情况特殊,不补充点夜宵,对身子不好。”
说到身体,青蚨不由正色起来“对了,他那个,小主人还在腹中,不会有什么事吧”
魏知善叹息道“若是寻常人,自然有事,但,你睁眼看看啊,主上那像是有事的样子么”
青蚨回想了一下,不由扼腕,那哪是有事啊,分明是食髓知味,把新世界大门打开了。
魏知善感慨道“所以啊,主上非是凡人,咱们跟在一边,帮他处理一些无关紧要之事便好,其它的,还是相信主上吧。”
青蚨只能应是,只是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回头便找些和那胡狗长相相似的美人,必不能让他专美于陛下。
虽然青蚨在心里做了不少建设,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十分冒火。
明明是他精心给陛下准备的澡豆、温水,准备服侍他沐浴,但
“自小便是老奴服侍着主上,哪轮得到你这黄毛小儿多事”青蚨气急,伸手就拍了桌子。
“青总管,”那位只在腰间围着一条毛巾的年轻人清澈的眼眸里满满的温和恭敬,像不经世事的淳朴少年,“还是由我来为阿萧沐浴吧,他累了,我年轻力壮,这种累活怎么能劳烦您呢”
他的话语乍一听没问题,细听更没问题,但青蚨就是觉得对方在用“年轻力壮”来嘲讽他自称老奴。
这个贱人
青蚨气得手才颤抖了,贺欢却还是小声坚持道“青总管,您要不放心,可以在一边看着”
我看你个xx
青蚨牙都要咬碎了,他恨恨地看他
一眼,却还是妥协了“好了叫我”
贺欢应是。
青蚨这才甩袖走出去。
屏风后,侧躺在床上的萧君泽无奈道“你这个样子,青会生气的。”
贺欢却是坐在他身边,将脸贴在他脖颈上,一边蹭,一边轻声问道“我这样持宠而骄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哪有,”萧君泽被他痒到了,伸手按住那头发凌乱的脑袋,笑道,“我可喜欢阿欢你这小性子”
贺欢嗯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
“你不是要抱我去沐浴么”萧君泽轻笑着勾住他脖子。
“抱不动,”贺欢用阿萧的手按住自己的肩膀,“我受伤了。”
“刚刚是谁说他年轻力壮的”萧君泽伸手在他肩膀上的青紫上捏了捏,那肌肉坚硬得和铁一样。
“事实如此啊,”贺欢微微低下头,像一只大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但我使不力,你却还有力气,只要把我脖子抱紧一点,我便可以带你过去了。”
萧君泽悠悠道“花样可真多,你再磨蹭,那我就抱你过去”
贺欢有些懊恼“这不可能,也不合理。你没有那么多力气。”
萧君泽挑眉道“谁说,一定要走啊,也可以抱着你,滚过去嘛”
贺欢看着地上厚厚的地毯,突然之间,又口干舌燥起来,不由吞了吞口水,但他还是正色道“这,还是算了,青总管在外边,我们快一点。”
还是要给青蚨大人留点面子的,不然以后真成仇了,可不好收拾。
萧君泽轻啧了一声,这小狗,居然敢不尽全力,不是那么完全地听话啊。
贺欢留宿了一晚,当然没能同床共枕,而是被青蚨冷着脸安排在阁楼上,一个火盆一床被子,警告他敢下来,他就阉了他到时一样可以服侍阿萧
贺欢特别识时务,当然乖巧应是,早上更是一大早就回到了军营,都没去找阿萧说声再见他很清楚,想在襄阳立足,自己的实力才是立身之本,而且阿萧累了,不会起那么早,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而萧君泽也确实是等太阳起来,才从床上爬起。
“唉,怀个孩子,居然把我作息都打乱了,”萧君泽一边抱怨,一边洗漱,青蚨面无表情地帮他拿起衣袍,给他穿上,萧君泽不由笑道,“青蚨,快过年了,你觉得要怎么过才好”
青蚨冷淡道“如此大事,岂是老奴一届奴婢可以开口的。”
萧君泽不由伸手给了青蚨一个拥抱“哎呀,青蚨你和阿欢计较什么嘛,他是外人,你才是内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知道,这样看,他是不是就被你玩在手心里了”
青蚨突然觉得君泽说得好像有道理,但又好像不是这个道理,便皱眉道“你说的好听,你只是嫌麻烦,不想引起他怀疑,又想趁着没走,多享受一番,这麻烦,却是丢到老奴这里。”
“那倒也没有,”萧君泽轻
笑一声,我不会刻意瞒着他heihei行了,让崔曜过来。”
崔曜永远都在忙,雍州本是南朝之地,被北魏占据后,这里的世族大量南逃,他们剩下的土地少量被赐予给庶民,大量的被赐给北魏的宗族、汉人世族。
北方的外来者、本地的山蛮、未逃亡的乡豪,还有草原来雍州的胡兵,以及在工坊的工人、南来北往的大量商队,这一切,都对襄阳这座新兴城市带来了巨大的考验,让崔曜不得不全心投入到处理人与人、族与族之间的矛盾里去。
而萧君泽一开始就设置到每个巷市的小吏,则在这几年间起到了巨大作用,正是有着这些基层的小吏,崔曜对襄阳的掌握才能快速而准确,为此,在君泽的指点下,他还专门设立了“市政”这个机构,管理着这数十万人口的大城里的商业、治安、税收、教育和城市建设。
如今,市政也是襄阳书院学子们的一处热门的去处,收入虽然没有去工坊那么赚,事还多,但离家近,父母看着体面,还能分到带茅房的小屋一间,是婚姻嫁娶的优秀对象。
若说有什么让崔曜麻烦的事情,就是他想把这套“市政”吏治推行到其它诸城的乡里时,效果非常不好。
“那些书院子弟,都不愿意去南阳、邓城等地,说是离得远,被乡里人欺负,”一提到这事,崔曜在萧君泽面前大吐苦水,“各地乡豪倒是没那么反对,他们如今踊跃想在襄阳开设工坊,赚得钱财,去开垦新田地,最最反对的,是各处乡里。”
“细说。”萧君泽明白,想要将他治下发挥更大的一点潜力,至少要让自己基本盘扩大一番。
“乡里都是宗族为大,”崔曜无奈道,“平日里,行吏事的都是乡中有威望的老者,他们不点头,咱们那些年轻人,也进不去,别说长驻后传答您的意思,便是将村中土地人丁计完这事,也做不到。”
萧君泽倒是不意外,小农经济本来就是排外的,那些村人最害怕的便是上屋折腾,在他们看来,没有比维持现状,且永远维持现状更重要的事情了。
“那就在年末邀请那些乡中三老,来襄阳庆祝新春,到时,你来亲自给他们讲,”萧君泽轻声,“我本是有些计划要在南朝施行,如今看来,倒是可以在这边,先试探一番。”
“您是说,要在南边邀请世族,重订黄册,修整官制么”崔曜也听过这事。
“不错,南朝如今世族大家盘根错节,纵然萧衍能力出众,在他们的干扰下,能做的也非常有限,”萧君泽轻笑一声,“既然如此,我便给他们再添一把火。”
在抗衡皇权这个事上,南朝世族是非常统一的,萧君泽如今其实只能算是各大山头们认的“共主”,和北魏这边一言而决的皇帝差了许多。
但问题不大,北魏很快也就会变得和南朝一样糜烂,最后点燃这个乱世最后的一把火。
“我这便去安排。”崔曜点点头,“只是,主上,这权势上退一步,想再进,却是千难万难。”
有些权力散出去,至少一个朝代里,不要想再收回来了。
“南朝本就没救了,”萧君泽微微一笑,“我要让他,成为新国度的燃料,当然它就越弱越好。”
无论多少次,崔曜还是为主上能放弃这样的权利而惊叹“所以,您才是最值得我追随的人啊。”
两人相视一笑,崔曜起身告退,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说道,“对了,明月说那个人,昨晚没有回军营。”
萧君泽喝水的手微微僵住。
不是,你们这都打翻过的水,我也要重新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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