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缝隙探入宁静室内,光束的一端正打在床头的位置。
无声的寂静中,一条洁白的印着几个红痕的手臂从被子里探出,手指摩挲着触碰到了床头柜上的智能闹钟。
等待一会儿,没有听到那人工合成的声音播报时间,楚怀星这才想起来,昨天睡到一半时,他担心被这智能机器偷窥全程,于是让依什梅尔将它关了机。
与自己的睡意抗争了几分钟,他终于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打开手环。
半透明的悬浮小屏上,时间显示为上午九点四十分。
楚怀星揉了揉眼,又确认般地看了几眼时间。
的确是九点四十没错,已经错过了早餐时间整整一个小时。
他转过身去,浑身肌肉一阵酸胀,尤其是大腿根部和某几个部位,有种被使用过度的麻痹感。
那该死的尾巴还圈在他的腰上,似感应到了他的想法,垫在他腰背下的尾尖部位微微拱起,帮助他翻身。
楚怀星侧过身体,抬眸便对上了依什梅尔清醒的眼睛。
对方用右手支着脑袋注视着他,不知看了多久。
从窗帘缝隙透进的那束阳光正打在他的脸上,在那银色的眼瞳里留下了明亮的光晕。
见楚怀星转过身来,他举止自然地低下头亲吻了一下黑发青年被凌乱发丝遮盖的额头,然后又再度亲吻了一下他的眉心和鼻尖。
楚怀星在他低头时下意识地阖起眼睑,感受着熟悉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那带着淡淡香气的呼吸退离稍许,才又睁开眼睛。
他打了个呵欠,隔着眼里的水雾漫无目的地盯着依什梅尔看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对方已经换了衣服。
没记错的话,依什梅尔结束后是浑身赤裸着睡的,洗过澡后甚至连睡衣都没穿,唯有脖子上系着一条银色缎带颈环,那颗银色的小铃铛就那样涩情地卡在喉结凸起的位置,偶尔滑落下来,都会被对方自己提到原位。
而现在,他的上身却套着件款式宽松的白色衬衫,将一切旖旎的痕迹遮掩在了衣服底下。
“你、咳,你起来过了”他问,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格外的沙哑,不由得清了清嗓子,却发现没什么效果。
“嗯。”依什梅尔回应,“我下楼提醒他们,不要打扰您休息。”
楚怀星这才明白为什么过了早餐点,却没人来喊他起床。
“你跟他们,怎么说的”他迟疑着问。
“如实说的。”
“如实”
“嗯,”依什梅尔应声,唇边漾开一丝不明显的微笑,“我告诉他们,您纵容我索取到深夜,身体疲惫,需要多休息。”
楚怀星有些迟钝的大脑反应了几秒,继而诧异地反问“你真是这么说的”
话落,不等依什梅尔回答,他的视线又落到了对方脖子上的
缎带颈环上,紧接着问“你不会一直戴着这铃铛吧”
“嗯。”依什梅尔坦然地应声,旋即用左手手指拨动自己颈间的铃铛低声缓缓道,“兰德尔问我这是从哪来的,我告诉他,是您亲自给我系上的,他就骂我像条以色媚主的狗。”
骂得真狠啊
楚怀星心里感叹,他发誓,自己给依什梅尔系上这铃铛单纯是出于情趣,没别的意思。
“谁让你这么招摇,这种东西怎么能就这样戴出去”
“我不介意,他只是嫉妒我能得到您的宠爱。”
“这不是你介不介意的问题,是它太私密了,不是什么都可以拿出去炫耀的。你还跟他们说实话怎么不委婉一点”楚怀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做傻了,一时间嘴里翻来覆去的就这几个问题。
“这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吗”依什梅尔问,下意识地凑近亲吻他,借此安抚情绪有些不安的王。
他这样淡然的表现,反倒让楚怀星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过于保守和小题大做了,还是虫族都这样,对这方面的事情开放又大胆。
脑中不自觉冒出一些昨夜的画面,被昏黄灯光笼罩的似是写实派油画的场景一幅幅在眼前闪过。
那些高难度的姿势、夹杂着咒骂的叫声、犹如化身野兽的抓挠啃咬,没有一样像是自己能做出来的。
依什梅尔此刻,身上一定带有非常多的牙印和抓痕。
但也不一定,这家伙毕竟是个皮糙肉厚的虫族,兴许自己的物理攻击对他而言只是鸡蛋碰石头,几个小时痕迹就消了。
想到自己昨晚骂过的那些话语,楚怀星不堪回首地闭了下眼,有意地偏开脑袋,躲开对方没完没了的亲吻,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嘟囔道“你出去,我暂时不想见你。”
说罢,他还用力拍了几下搁在自己腰间的尾巴,示意对方将它收回去。
他怀疑就是这东西让自己明明休息了这么久却还是浑身酸痛难受。
依什梅尔抿了下唇角,不太情愿地收回尾巴,顿了顿问“您想继续休息吗”
“嗯,我想睡觉。”楚怀星说到这时,已经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依什梅尔缓缓低下头吻了吻他的后颈,过了片刻才悄无声息地用尾巴掀开被子,下床穿好鞋子,将被子盖好后,一瞬消失在了房间里。
楚怀星感受到他精神力的离开,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快。
虽然是自己叫他走的,但对方这么听话,又令他莫名地不太高兴。
他蹙了下眉,感觉没有那富有弹性的尾巴垫在身下后,又有些不舒服,但这种不舒适感很快就在缓缓袭来的睡意中消失了,他又进入了睡眠。
睡梦之间,他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不久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他想要听清那低声的喃喃是从谁嘴里说出来,又听不太真切,只留下缥缈的话语在模糊的梦境里。
“为什么是依什梅尔,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会非常温柔地服侍您,而不像他那样粗暴”
“明明先来到的是我,陪伴您最久的也是我”
那道声音最终消失得无声无息,楚怀星一连睡了几个小时,一直睡到了下午两点才又恢复清醒意识。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浑身被紧紧地包裹在被子里,身体似被沉重的锁链圈禁着,难以动弹。
他睁开双眼,果不其然看到依什梅尔又回到了房间,正面朝自己侧躺在被子上,合着眼睛不知在闭目养神还是在午睡。
对方的一条手臂搂着他的身体,长长的尾巴也蜿蜒着搭在被子上,裹着他的身体,像条守护宝藏的沉睡巨龙。
怪不得浑身动不了。
睡个觉跟坐牢一样,楚怀星心中暗暗叹气。
旋即他隔着被子推了推依什梅尔,对方很快就睁开了双眼,背着光的眼眸略显黯淡灰蒙。
不用楚怀星多说什么,依什梅尔便自觉地挪开了压着他双腿的尾巴,凑近吻了吻他的额头才收回手臂。
楚怀星从被子中伸出手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有些艰难地坐起身,靠在枕头上,对依什梅尔道“去把窗帘打开。”
依什梅尔应“好”,接着闪身赤脚地出现在窗户旁的地毯上。
他将沉重的遮光窗帘敞开,午后懒洋洋的日照立即透过轻薄的纱帘从高大的窗户照射进来。
依什梅尔背靠窗户转过身,一瞬间又出现在了床上。
他还是用着那个侧躺的姿势靠在楚怀星身旁的枕头旁,布满了鳞甲的尾巴压在柔软的被子上,尾尖惬意地轻轻摇摆着。
楚怀星瞧了眼他的尾巴,发现那银色甲片的变色程度稍微减轻了些,但依旧粉得很是明显。
“做了这么久,你的发情期症状还是这么严重吗”
依什梅尔下意识地想问一句“有很久吗”,但话没出口就被他本能的求生欲压制了下去,低声柔和地回答“可能需要持续一段时间,才能结束发情期。”
“可能”楚怀星捕捉到这个字眼,蹙了下眉问“你们撒曼族对此没有准确的记录吗”
“是的。我们族群数量稀少,每位留下记录的撒曼族发情期持续时间都不相同,很难进行数据统计。”依什梅尔如实解释道。
旋即他垂落眼睫,看似非常愧疚地说道“抱歉,需要您辛苦一段时间。”
那确实很辛苦楚怀星暗忖了一句,感觉身体的某些部位酸胀得更明显了。
正当他想要躺回被窝,再休息一阵时,鼻端忽然嗅到了一股花朵的幽香。
他不由环顾起四周,寻找花香来源,转过头才发现床头多了一只粉色碎玻璃拼接的花瓶,里面正插着一束盛开的白蔷薇。
插花者显然没什么艺术细胞,瓶口的蔷薇花拥挤得几乎要爆满出来,几片惨遭蹂躏的花瓣散落在桌面和地板上,花瓶旁边还摆着一个白蔷薇制作的花环。
“这是从哪来的”他拿起花
环,发现那纤细的花茎上都被穿了细小的孔洞,用金属细丝穿在了一起。
他确定,自己上次醒来时,床头柜上还没有这束鲜花。
他扭头看向依什梅尔,对方便回答“您的那位朋友,他的后院有很多开放的鲜花。”
“我的朋友”楚怀星反应了几秒,尔后挑了下眉问“西蒙桑切斯你去了他的诊所”
看到依什梅尔点头,楚怀星稍有些吃惊。
说来,诊所的后院怎样他倒是没注意过,他知道西蒙桑切斯经常头戴花环在蔷薇酒馆门口演奏,但一直以为他的蔷薇花都是从酒馆围栏上薅的。
现在仔细一回想,对方每次戴的确实也不都是粉色的蔷薇花,偶尔会夹杂一些其他的颜色对了,在他会客室的茶几上也经常摆有不同种类的鲜花。
原来那都是他自己种的吗没想到这位医生还有这种爱好。
依什梅尔见他陷入思索,很可能在想着别的男人,就有些刻意地从他手中拿过那白色的蔷薇花环,戴在了他的头顶,说“我做了很久,希望您喜欢。”
楚怀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笑着摇了摇头,他头上的花朵便跟着晃动,萦绕在二人身旁的花香顿时更浓郁了。
他对依什梅尔道“我很喜欢,但以后别去采了,那是人家花圃里种的,你这是偷花,懂我意思吗”
“好。”依什梅尔干脆地应声,眸光纹丝不动地注视他,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过了几秒,又克制不住低头,亲昵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虽然口头警告着,但楚怀星心底其实还挺喜欢对方送的礼物的。
他随即拿下头顶的花环戴到了依什梅尔的头发上,笑问“你为什么会想到送这个”
“您很喜欢新人类的文化,我就搜索了新人类的恋人之间会赠送什么礼物。”依什梅尔答道。
“你搜到了白蔷薇”
“这是其中一项,别的还有戒指、耳钉、项链、定制手环、房子和悬浮车。”
“那你很聪明,选择了最容易获得的一项。”
“如果您需要,我所拥有的一切,甚至整个木尔星系的一切,都是您的。”依什梅尔口吻真诚道。
楚怀星闻言才反应过来,在依什梅尔的概念里,他所拥有的一切物质、乃至所有虫族拥有的资产本就都属于他这位虫王。
他认为最容易获得的,反而是对方概念里最珍贵的。
白蔷薇象征着什么
之后起身去盥洗室洗漱时,楚怀星偷偷在星网查了这个问题,得到了理想中的答案。
它的花语是,最纯洁美好的爱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