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十七章
    乾清宫。

    索额图远远看到太子过来,主动迎上前去见礼,而后他落后一步,跟在太子身侧。

    他们商议的正是一年前才晋亲王,袭汗位的恪靖公主驸马溺职一事。

    折子大老远送进京城来,可见事态严重。

    “殿下,土谢图汗是公主驸马,素与直郡王交好,有直郡王为其进言,皇上的处置想必不会太重。”

    索额图话说到一半便停下,观察着太子的反应。

    按照往常,太子是不愿见到直郡王再与蒙古王公交好的,必会想个法子破坏直郡王的打算。

    然而今日,让索额图奇怪的是,太子并未有任何表态。

    进了暖阁,里面直郡王和几个贝勒已经在候着,目光交错间,神色都颇有些奇怪。

    倒是底下的几个官员都摸不着头脑,直郡王和太子也罢了,怎么其他的贝勒们也都来凑这个热闹

    而太子心知肚明,是那日瑚图里所说的话,让兄弟几个都很不服气。

    偏偏她话只说了一半,没有具体说恪靖做了什么,引来后人推崇。

    这不,一听说恪靖的驸马被人参了一本,个个都候着脸皮来了。

    皇上不久也就到了。

    先说话的是那几个官员,各执一词,只是都吵不出什么来,那土谢图汗娶的是皇上的公主,要真是罚的过分了,让公主颜面何存

    直郡王眼见着时候差不多,站出来说了几句,算是和稀泥,提议说看在公主面子上,罚些俸禄就是,何必大动干戈。

    在场众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其实这真不是一件大事,也不知道今儿怎么会这么热闹,直郡王来也就算了,太子和索相来也不意外,怎么还来了这么多位贝勒爷。

    康熙目光落在沉默的太子身上,点了他问道“太子,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直郡王有些得意,又有些提防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

    这本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何况他此前就收到土谢图汗的信件托付,此时自然不希望太子多加阻拦,横生枝节。

    只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

    太子天然跟汉臣关系最紧密,可尚武的蒙古王公不服他,见到自己和蒙古那边关系好,太子不使坏才怪。

    太子却并未直接表态,而是道“汗阿玛,土谢图汗是恪靖的驸马,于情于理,此事也该叫恪靖知道,何不召她前来”

    直郡王惊讶之余,面上浮现几丝轻蔑。

    太子莫不是真信了瑚图里那丫头的话恪靖他又不是没见过,就算日后真能有所成就,也不过是如荣宪那般辅佐丈夫得来的。

    叫她来哭哭啼啼给土谢图汗求情

    其余官员连带着索额图也有些不解。

    土谢图汗虽是公主驸马,可这是政事,公主能懂什么

    若是来求情,直郡王已经为驸马说了好话呀。

    若是不想让公主为驸马担忧,私下传句话就是,为何要把人叫来乾清宫

    当下又想起前两年皇上亲征噶尔丹,土谢图部归化城一带几涉战火,一年前,驸马因承袭汗位归去,留下公主在京城居住。

    难不成公主畏惧战乱,欲与驸马和离,另择夫婿

    若公主真是这个打算,怕是会惹怒了皇上吧

    康熙神色难辨喜怒,闻言便叫人去召公主。

    恪靖今日恰好入宫请安,闻得皇父召见,面上倒是不见什么情绪。

    她心中估摸着,约是自己在京城住了也有些日子,皇父想让她回土谢图部

    想到这里,她心中只觉雀跃,京城虽繁华,可于她而言满是束缚,纵是公主也逃脱不得。

    成婚后她曾回过土谢图部一次,辽阔无垠的大草原上,沃野千里,骏马飞驰,比这逼仄的京城好了不止千倍百倍。

    因此,在听到驸马因溺职被责罚时,恪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前,请求自己的皇父“儿臣愿往归化城,陪伴在驸马身侧,劝谏驸马,辅佐内政。”

    她面色沉着冷静,唯有语气掩饰不住的迫切与雀跃。

    连康熙都惊讶于她的胆大和魄力,更别提直郡王和其他人了。

    归化城战火将熄,因此公主之前回土谢图部时,是择了别地而居,这也是康熙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后来更是让她再度返回京城,避开战火。

    如今归化城的公主府还没开始建呢

    公主回去住哪带什么东西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这都是朝廷要考虑的问题。

    因此,索额图是头一个提出反对的,他硬着头皮上前劝道“皇上,臣以为,公主此时返回归化城为时尚早。”

    顶着旁边一圈贝勒皇子惊诧的目光,索额图心里也很无奈。

    这还是他极少数和太子意见相左之时。

    偏偏他在外面问太子时,太子也没有告诉他他的打算居然是这样的。

    纵然恪靖公主不惧艰难,也不能这般胡闹,一盒弱女子此时回去有什么用,土谢图汗忙着平息部内战乱引起的问题,如何照料公主,保护公主安全

    直郡王也是这么想,但他没说出来,恪靖在场,他再糊涂也不会明着反对。

    康熙又点了太子,语气轻松“保成,你怎么说”

    太子心中无奈,朗声道“儿臣以为,恪靖可当此任。一年前恪靖暂居清水河时,开垦出万余亩土地,引来农人踊跃种植,儿臣前些日子得知,这些土地得了丰收,造福不少百姓,更有人感念恪靖功德,在清水河为她立碑。”

    这些消息其实早就被送来,只不过夹在一些蒙古来的请安折子里头,并不显眼,没人注意到。

    太子还是听了瑚图里所言之后,自己亲自去翻找出来的,这个时候用来给恪靖做助力最合适不过了。

    老大要交好蒙古王公,却一贯不把女子放在眼中,太子于是就琢磨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如果恪靖真有瑚图里说的这么厉害,送一份人情也只是顺水推舟,用不了多少精力。

    除此之外,他也很想见识恪靖的本事,想要知道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得到后人称颂。

    毕竟瑚图里心中不断念叨着的那句话,可谓是极大的赞扬。

    外蒙古二百余年,潜心内附者,亦此公主。

    楚鸢躲在屏风后面,遥遥望着那个年轻女子,只见她器宇轩昂,十分不凡,不由得满心钦佩。

    索额图听了这消息也怔愣了片刻,但还是劝道“皇上,公主虽有此贤德”

    又有人道“皇上”

    这些话恪靖一句都听不到了,她脑海中只剩下那一句话。

    潜心内附者,亦此公主

    她看到几个兄弟,连同直郡王眼中难以掩饰的惊诧,也看到太子和皇父面上的赞许和期待,难得有些发懵了。

    这声音从何而来他们都能听到

    这句话说的竟然是她吗

    从乾清宫出来,恪靖还觉得自己手脚有些发软,心却一点一点坚定了起来。

    她向太子和直郡王福身一礼“方才多谢大哥和二哥为我说话。”

    虽然这么说,她的目光却更多偏向了太子。

    回了京城后,她就做回了从前的公主,整日于后宅妇人来往交际,几乎打听不到丁点政事。

    故而,就连在清水河开垦出的田地丰收一事,她也是不知道的。

    而她刚刚听到了,太子说那些田地丰收,还有百姓感念她的功德为她立碑,这便足以让她高兴不已。

    再者,她也记下了太子这一份情谊,田地丰收于朝廷是小事,对她来说却很重要,也亏得太子肯用心,去翻这些陈年的折子。

    太子自是客气推辞,忽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向恪靖身后挥挥手。

    “那是我的三女儿瑚图里,她很喜欢你,你可以跟她说说话。”

    恪靖回头望去,看到一个约有七八岁的女孩快步走过来,穿一身素净的衣袍,身上首饰不多,步伐随意,神情自在,没有半点局促,更不见女孩儿面上常有的羞涩。

    光这一点,就让恪靖对她和太子一家心生好感。

    “瑚图里给姑母请安,姑母万安。”

    她开口的那一刹那,恪靖忽然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和先前那道不知何处而来的声音一模一样。

    原来她真正该谢的是面前这个七八岁的小侄女</p>